浮生梦之黄泉+番外——尘印
尘印  发于:2011年07月16日

关灯
护眼

“何必明知故问?”男子一声嗤笑,满面不屑:“是你自己当初吩咐家丁下的毒手,还在装腔作势,简直叫人作

呕。”一扫边上已看得目瞪口呆的三人,冷冷道:“你们也来看看这浣剑居士的嘴脸。”

“什么?!”沈清秋失声惊呼,已顾不上理会男子嘲讽,只拼命摇着朱子烟的手腕:“子烟,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时,我不是,不是让内人转交了千两银票给你吗?我,我这十年来,一直以为你已经成了家,过得好好的。为

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说到最后,已是声嘶力竭,几乎要哭了出来。朱子烟却只直勾勾望着他,眼里闪着深深的怨毒,似要用目光将

他千刀万剐。

“猫哭耗子假慈悲!”

男子凝望自己纤长的指:“沈清秋,你这是演戏给谁看呢?呵,怕你儿子知道自己父亲竟是个薄情寡义、禽兽不

如的东西?哈哈……”一扬手,朝沈家兄弟笑道:“你们可知此人是谁?他可是你们父亲成家前的情人。”

“初时还假惺惺地赌咒发誓,说要厮守一生。可没到一年,就有了新欢女子。丢下他不辞而别……沈清秋,我没

有说错罢。”

沈清秋脸上血色全无,再无力面对朱子烟一眨不眨的注视,退后一步,放开了双手。

男子清冷的讥诮仍在继续:“你以为不声不响地迁居到姑苏就可以避开他,可怜他还一日不停地在找你。直至十

年前,你与凌霄城主一战,名扬天下,他虽不是江湖人,却也听说姑苏有个沈清秋,千里迢迢赶来剑庐。你不肯

见他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叫下人如此折磨他?!”

声音骤然变得尖厉,男子握紧双拳,克制着周身战栗,逼视沈清秋:“为什么要叫人划毁他的容颜?割掉他的舌

头?斩断他的双手?你怕他会在外说出与你的往事,坏你清誉么?所以就把他弄得口不能言,手不能写?!”

“我没有——”

“还狡辩!”男子怒喝,截断沈清秋虚弱的反驳。肃冷杀气层层自身上散逸:“你已经骗了他,负了他,居然还

恶毒到此地步,绝不可饶!你可知道,这十年,他是如何靠乞讨过活的?谁能相信,他还不到四十岁?若非我半

月前碰巧路过救了他,只怕他迟早含恨死去。”

“我真的没有。”沈清秋喃喃摇头:“子烟,我怎么可能狠心至此?当初离你而去,我,我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

衷……你,你看,我的四个儿子沧海、月明、蓝田、日暖,他们的名字全是为了怀念你起的。你来找我的时候,

我真是想出去见你的,可我已经有妻有子,不想再拖累你。我才请内人代为将银两盘缠转交与你。有了那些积蓄

,你就可以做些小本生意,娶个女子安稳度日……”他凄然一笑:“我却没想到,没想到……”

“你想说是你妻子因嫉生恨,暗中指使家丁下手?”

男子厉声冷笑:“你以为将所有过错往过世的妻子身上一推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么?哼,沈清秋,你这如意算盘也

未免打得太响了。即便他信了你的花言巧语,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一抬头,长长凝望天际血红霞光。

“我厉黄泉,最恨负心人。既然救了他,我一定要替他讨回个公道。”

“公道么?……”沈清秋默默望着朱子烟始终蕴涵无穷怨恨的双眼,慢慢地笑了,叹着气。

“都怪我当日一念之差,是我错了。”

捡起长剑,目光温柔地流转在朱子烟鸡皮鹤发的脸上:“对不起,是我负了誓言,害苦了你,子烟。”手起剑落

,“扑哧”一声轻响,长剑透胸穿出。

沈沧海与沈日暖齐齐一悚,震骇之余,竟叫不出声来。

朱子烟满是皱纹伤疤的脸一阵抽搐,两根手骨伸出,似乎想抱住他,却簌簌抖得像风中落叶。

“……现在,你的气消了么?……”

沈清秋嘴边噙着丝淡涩的笑,双眼清澈异常:“可我确实没有叫人害你,子烟,你相信我……”一缕殷红血线缓

缓渗出嘴唇,他咳了一声,气息渐渐地弱了:“我真的没有害你的,我,我那么喜欢你,怎么肯,肯让你受一丁

一点的伤?”

猛然用力一拔剑,鲜血即刻随剑狂溅半空,染红了翠叶青草。清瘦的身躯直直仰天倒下。

“我没有害你,子烟……”

躺在血泊中,沈清秋仍凝视朱子烟,眼里企求无限:“你还是不肯相信我吗?”

嘶哑含糊的吼叫声里,朱子烟扑在沈清秋身上,狠命摇头又点头。

沈清秋失望地道:“你究竟是相信还,还是,不相信啊?……咳,——”

朱子烟眼泪一滴滴滑落,低头重重地咬着沈清秋的唇,一点也不顾他嘴里不住涌出的血。直到把他的嘴唇咬破才

停,又转去吻他的眼睛、眉毛……

“你,你这丑八怪、疯子,快停下来!”沈日暖终于恢复了神智,狂吼着就要上去将这对他父亲又亲又咬的老丑

男子踢开。元烈忙按住他,那个厉黄泉正虎视耽耽在旁看着,沈日暖冲上去,岂非自寻死路?凑近暴跳如雷的沈

日暖耳边道:“留得性命,才能报仇。”看了轮椅上的沈沧海一眼,见他神情悲戚,却轻轻点了点头:摇
“没错。”

肌肤被朱子烟咬得生疼,沈清秋反而笑了,容光焕发,边咳血,边喘息。

“子,子烟,你总算相信我了,太,太……好了……”

眼帘徐徐地阖上:“……太好了……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子烟,我一直都想着你的……

子烟,子烟……”

声消,人逝。

朱子烟在他鼻下探了又探,终是再也感觉不到半分呼吸,他疯一样抱起满身是血的沈清秋,一遍遍地亲着,眼泪

和血沾染了两人的脸。

冷眼看了半天,厉黄泉最终长叹:“他害你一生孤苦,到头来,你还是忘不了他么?”

朱子烟罔若未闻,依然紧搂着怀里渐变僵冷的人,死不放手。

厉黄泉怔忡良久,宽袖一卷,抄起长剑,刷地将朱子烟同沈清秋一齐钉在地上——

沈家兄弟同时怒喊,元烈也大出意料之外:“他又没作错什么,你为何连他都不放过?”

“他若堪不破这份情,活着只会比死更痛苦,我这是帮他解脱,有何不妥?”

“岂有此理?”元烈终于愤怒:“他堪不堪得破,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你怎么随意替他人安排生死?太过份……

”也太让他失望——这令他心旌动摇的美丽男子,竟是如此冷血、绝情……

“你懂什么是情?什么是恨么?”厉黄泉森然一笑,转过了身:“本来是要灭他满门,看在他自戕谢罪的份上,

就饶过你们兄弟二人。”

“操你妈的!我绝不饶你这妖人!”

沈日暖红了眼,挥舞着拳头,却怎么也挣不开元烈的钳制,他急怒攻心,口不择言,便连元烈也骂上了:“你这

混帐,快放开我!我才不怕他!你不是最爱打抱不平的吗?干吗不帮我一块杀了他?亏你还是东丹天极的弟弟,

孬种——”

呼一声,厉黄泉猛旋身,长发狂飞,衣袍无风自动,用毒蛇般的眼神盯着元烈,一字一句地道:“你是东丹天极

的弟弟?!”

第三章

骇人的杀气顷刻弥漫林间,周围温度似乎也骤然下降。元烈在那双冷厉眸子注视下,竟没来由心胆一寒——

“我问你是不是?!”

不听元烈回答,厉黄泉又逼问一句,倒叫元烈回神,道:“是又如何?”

散乱飞舞的发丝渐渐柔贴两肩,厉黄泉冷冷看着元烈,突然一晃,迅雷不及掩耳地抢近轮椅,一把揪住沈沧海衣

襟,提着他跃上墙头。

“大哥!”见厉黄泉手指扼上沈沧海咽喉,沈日暖心魄俱寒地狂叫起来,四兄弟中,他最喜欢的就是这脾气温和

的大哥,见他命悬人手,如何不惊?红着眼骂道:“你这卑鄙无耻的妖人,逼死我爹还不够吗?连个残废都不放

过?!”

元烈也扬声道:“你这样对付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摇了摇头,对这容貌美丽却心狠手辣

的男子越发失望,胸口一股闷气,说不出的难受。

厉黄泉冷笑:“我几时说过自己是英雄好汉了?哼,真正卑鄙无耻的人多的是,还轮不到我。”掐在沈沧海脖子

上的手紧了紧:“姓东丹的那个,你要当英雄救他,就跟我来!”

足尖在墙上一点,虽拎了一人,仍飘似柳絮地如飞远去。

元烈和沈日暖一愣后,并肩追上。前面厉黄泉猛一顿脚步,宽大的衣袖挥舞间,一阵浓烈甜香直扑鼻端。元烈急

忙捂住口鼻,那边沈日暖已支撑不住,晃了几晃,软倒在地。

长笑一声,黄泉连封元烈数处大穴,抓着他背心衣衫提在手中,轻轻踢了沈日暖一脚:“留你一条小命,去告诉

那什么自命侠义的东丹盟主,想救回他弟弟,就来找我。”

“你,你究竟是谁?”

沈日暖挣扎着问,费力撑开越来越沉重的眼帘,渐变模糊的视线里,绣花绸衫翩翩飞扬,终于不见。冷冷讥笑却

清晰留在空旷林中。

“下黄泉、化厉鬼的一个活死人而已。哈哈哈……叫东丹天极去十六年前的旧地与我这故人相见罢,啊哈哈……

几近疯狂的大笑良久才平复,提着沈沧海和元烈奔出里许,到得僻静处,黄泉方缓下身形,双手一松,两人直跌

得浑身酸痛,沈沧海更握着被扼出一片青紫的颈项,咳喘不已。元烈哑穴未封,只是疾行时风势强劲,噎住了喉

咙无法出声,此际听沈沧海咳得十分辛苦,他扭着周身上下唯一可以自由转动的脖子问道:“沈兄,你还好吧?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关心他做什么?他被我掐得险些丢了半条命,哪还会好?多此一问!”黄泉望向元烈的眼

里尽是鄙夷:“惺惺作态,果然像极了你那假仁假义的兄长。”

实在受不了他连番奚落,元烈再好脾气,也不禁怒道:“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即使我兄长与你有隙,你大可光

明正大地去和他理论,凭什么拿旁人出气?你,啊——”脸上一疼,已挨了热辣辣一记耳光。

黄泉收掌入袖,施施然撩着长发:“你几曾见过人会同畜生去理论?呵,东丹天极在我看来,可连畜生也不如。

“住口,你,你再辱骂我兄长,我就,就——”

“就怎么样?”

妩媚眼波锐如刀锋,溜过元烈气得赤红的脸:“人在砧板上,还逞什么英雄?若不是留着你还有点用,我早送你

去阴曹地府了。”仰天冷笑数声,指尖轻弹,凌空解开了元烈穴道。

穴位虽解,迷香的残余药力仍在。元烈暗自催转内息,吐呐两个周天,绵软四肢才稍稍找回力气,慢慢站了起来

“背上他,跟我走。”黄泉寒声吩咐,一转身径自向前。

还以为黄泉突发善心,原来竟是把他当下人使唤!元烈半晌作不得声,叹口气,过去背起喘息未定的沈沧海。心

中猛地一动——何不借此机会,带沈沧海逃离?

灵机只是电光火石在脑海一闪,却听耳后沈沧海略带鼻音的清柔嗓音低低响起:“东丹公子,你不是他的对手,

切勿鲁莽行事。”居然似读到了他心里所思……

元烈情不自禁回头,沈沧海淡然一笑,眼光温和如初,却透着几分轻易觉察不到的坚定稳重,隐隐然颇有其父之

风。元烈暗赞之余,也忍不住替他惋惜:错非残疾缠身,这沈沧海此刻成就想来必定远在他那几个跋扈招摇的弟

弟之上。

黄泉独自走在前面,他耳目何等灵敏,沈沧海话音固然轻,仍是一点不漏地进了他双耳,颔首道:“算你识时务

,可比某人聪明多了。”轻蔑地望了望元烈,嘿嘿而笑。

“你若要逃跑,我也不会来拦你,不过怒气总是要出的,到时我喜欢怎么宰割这瘸子,你也管不了了吧。你如果

不在乎他的死活,只管丢下他试试看,呵。”

元烈好生气恼,但也知黄泉的威胁半点不差,他自己如能逃脱已属侥幸,加上沈沧海这个累赘那是绝无可能。反

说不定弄巧成拙,害沈沧海受无妄之灾。当下打消了最后一丝逃走的念头,跟上身前修长苗条的背影……

默默行出数里,天色全黑。元烈展望四周一片荒凉,莫说客栈,连棵遮风避雨的大树都没有。前边黄泉却越走越

慢,竟似要停下休憩。他忍不住叫道:“这里没水没屋的,不如走快点,到下一个市镇投宿。”

黄泉冷眼一瞥,不由嘲笑:“你是我的阶下囚,哪轮到你来指手划脚?”袖子在一块光秃秃的大石上掸了掸灰尘

,坐了下来:“我就是要在这里过夜,你不中意,放下他走便是了。”

除了叹气,元烈发现自己确实无计可施,找了片较干净的地方,铺上些青草,方将沈沧海轻轻放落。自己也盘膝

一坐,暗思脱身良策。

黄泉嘴角始终噙着一丝讥笑,却也不理会两人,只是抬头遥望浓黑如墨的夜空。

三人都似各自想着心事,一时间静静地,只听夜鸟几声啾鸣。不多时,远方渐渐露出一点光亮,随着车轮辚辚,

火光也益发明亮起来。一辆华丽宽敞的马车驶进视线。

荒郊野外的,怎么无端跑出辆大马车来?元烈正感突兀,那车已行近,驾车的黑衣人一跃下地,单腿跪立,拉下

蒙面布巾,一张脸下颌尖尖,姣好宛如少女,眼角却带着几分煞气,甚显凶悍。但见到黄泉,满脸堆上笑容。

“水千山特来接应主人。”

掀起锦帘,水千山扶黄泉进了车厢,跟着也跨上马车,刚要放下车帘,回头一看元烈和沈沧海,道:“主人,要

不要将这两人捆绑起来,免得他们趁主人休息时逃跑?”

“谅他们也不敢!”黄泉似乎有些不耐烦地伸了个懒腰,一把拖进水千山。

“替我捶捶腰腿,水千山……”

锦帘落下,只听得几声低笑。浓浓酒香隔帘飘了出来,混着烤鸡的香味,闻在车外饥肠辘辘的两人鼻端,不啻一

大酷刑。元烈暗暗吞着口水,见沈沧海虽低垂着头,但手按肚腹,显然也在忍饿,他大声道:“我去找些食物回

来。”也不管车里的人有没有听到,取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起个火把,独自觅食去了。

一路走出老远,景物渐密。流水潺潺,一条小溪横在面前。他大喜过望,捡了根树枝作叉,轻轻松松便捕了六七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