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都不会来书房了吧？」爱法说。 

洛斯不知道不去书房他还可以去哪里，每一天都漫长的可怕。 

艾亚静静的用着他的午餐，等到爱法退下后，他开了口。 

「你应该和爱法保持距离。」 

洛斯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艾亚是在对他说话，洛斯想要向艾亚进一步询问的时候，艾亚已经离桌。敌不过心里的

疑问，洛斯主动去了艾亚的房间。 

艾亚坐在椅上，仿佛在等着洛斯的到来。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真想听？」 

「当然。」洛斯追问。 

艾亚关上了房门后，转身对洛斯说道：「爱法不可以信任。」 

「你凭什么这么说？」 

毕竟，爱法曾经帮助过洛斯。 

「我可以告诉你，教我吃花的是爱法，给父亲出主意喂你吃花的也是他！」 

洛斯听了，身形不由一晃。他不明白，爱法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知道父亲早晚会除掉他，等他完全恢复——背叛者是不可能被放过的。」艾亚平静的陈述。 

「那他为何不告诉我非尔诺的弱点？」 

「因为那个弱点几乎不算弱点。」 

「你知道？」洛斯急切的看着艾亚，但心中又很怀疑。 

「我也是非尔诺家族的人啊！」艾亚缓缓说道。 

「告诉我！」洛斯上前。 

「除非你答应我的要求。」 

艾亚给洛斯考虑的时间，他抬腿走到挂着油画的墙前，定神欣赏。 

洛斯眼睛无力又疲倦的半闭着，但全身散发着一种让人难以形容的坚定，「只要你告诉我非尔诺的弱点，我什么

条件都答应你！」 

「我要你陪我游遍全世界。」艾亚平淡的说。 

洛斯一怔，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就这样？」 

艾亚干脆的又说了一次：「没错，等你达成心愿，你就必须履行诺言。」 

也许是因为艾亚的要求过于简单，洛斯望着他警戒的问：「你为什么帮我？」 

艾亚嗤笑一声，抬眼与他对视：「因为我不想继续被父亲控制。」 

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再加上洛斯很清楚血族间的亲情到底有多单薄，于是他点头道：「我答应你。」 

「非尔诺，不，所有的吸血鬼都害怕F?B的血，那会让我们从内部开始糜烂。」 

「真的有用？」洛斯有点激动。 

「当然，劝你不要拿自己做试验，你变化没有多久，身体抵抗不了的，父亲的话，少量的血要不了他的命，要大

量的F?B的血。即使我告诉你，你也无法让他喝下F?B的血。只要血不新鲜，父亲是不会喝的。」 

非尔诺的食物都是爱法准备的，就算洛斯能接触血液也找不到F?B的血，也不能不被非尔诺发现而让他喝下去。 

和洛斯在一起的时间过长会引起注意，艾亚接着道：「你待在这里的时间太长了，父亲会怀疑的。」 

语毕，洛斯马上咬着唇走了出去。 

第八章 

因为身处地狱，就要变成恶魔吗？ 

对现在的洛斯来说，是的。因为能打败恶魔的，只能是恶魔。 

洛斯开始饮血，非尔诺高兴的认为他已经接受了自己新的身分，他们将做为同伴生活下去，将来，洛斯会作为伴

侣和自己一起。 

洛斯开始在城堡里活动，像是已死心般，准备融入这个黑暗的世界。 

仆人开始把他当作另一个主人，非尔诺面对蛮横起来的洛斯，不仅没有制止，反而授予他权力。 

在洛斯越来越习惯吸血鬼生活的时候，他提出要出去走走。 

非尔诺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但他还是不禁蹙眉。他想要和洛斯一起出去，但是又想保存力量。想着早日恢

复才能尽情的陪他，非尔诺这才压抑下欲望。 

「怎么？我这样的身体还能跑到哪去？」见非尔诺久久没有回答，洛斯冷漠的说。 

非尔诺此刻只想博取洛斯的好感，便同意洛斯在爱法的陪伴下出去，前提是傍晚必须回来。 

以人类身分半天才能到达的路程，现在一个小时就能实现。走出与世隔绝的堡垒，熟悉的世界也没能给洛斯带来

多少快乐。洛斯来到了自己的故园，城镇变化不大，前方一个破烂的告示吸引了洛斯的注意，不需要走近，良好

的视力就让他看清了内容。 

「换个地方吧，这里没有什么意思。」洛斯扭头就走。 

告示是洛斯的管家为寻找他贴的，早已破烂不堪，但是因为高额的悬赏，并没有被清理掉。 

当初父亲的身体就已经到了大限，可以想像自己的失踪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打击。 

洛斯心中凄惶的想着恐怕不能再和父亲见面了，脚步也缓滞起来。 

和爱法出去的几次，洛斯都在傍晚规规矩矩的回去，渐渐的非尔诺也松懈起来。 

洛斯说厌烦了爱法的陪伴，他说要和非尔诺一起出去，非尔诺很是高兴，他欣喜的想，洛斯是不是已经接受他了

。 

但是当非尔诺表明暂时还不能出去的时候，洛斯眼里刚升起的温度又冷了下来。 

非尔诺看在眼里，开始更加积极的恢复，白天里陷入更深的睡眠。 

已经可以自由往来地下室的洛斯，来到了非尔诺沉睡的地方，揭开棺盖，非尔诺已经与最初的模样无异了。 

洛斯掐开他的嘴，拿起旁边的大碗，里面是已经腥臭的人血，是洛斯每天从口中攒下又放在密闭的瓶中，刻意让

它F?B的。 

洛斯将它们灌入非尔诺的口中，正想再从壶里倒些，手里的东西却一把被夺走。 

是爱法，他正惊慌地看着洛斯。「你做什么，给我！」洛斯喊着。 

「不行！」 

爱法发狂般拦着洛斯，「不准你再伤害他一次。是谁告诉你的？是谁？」 

「你不是要自由吗？让我杀了他！」洛斯不敢置信。 

「我是要自由，从你来了以后，这里就没有我的位置了！」爱法扭曲了脸，「我陪了主人那么多年，一直是我在

他身边。我以为放你走，就可以回到从前——」 

洛斯骇然，他从没有看出爱法对非尔诺抱有这种感情。「你，你为什么不说？」 

爱法按住洛斯的身子，沉声道：「你要我说什么？主人只当我是个可有可无的玩具，你要我说什么？说我输给了

你——是艾亚告诉你的吧，我以为我的容忍会让他带你走，结果，他竟是要杀了主人——」 

爱法的眼里充满着无尽悔恨，「我该杀了你，就算事后主人再也不会理我……」 

争执间，非尔诺有了变化。 

他的原本白哲的皮肤开始变得黯淡，表面出现了污色的纹理。 

是腐血起了作用。 

「快放了我！」洛斯哀求的说。 

虽然他也流有非尔诺的血，但论搏斗技巧，却远远敌不过经验丰富的爱法。 

爱法挥手将装有更多血的壶打翻，污秽的血液倾泻在地上。 

「啊啊……」非尔诺捂着脸醒来。沉睡的他被比上次燃烧般还要难耐的疼痛唤醒。 

身体开始干涸，非尔诺的手指缓慢的萎缩，眼里全是血丝。 

爱法看着洛斯，声音里满是绝望凄凉：「你不该这么做……你说我们是无情的怪物，你却比我们更无情！」 

爱法从洛斯的身上起来，站到非尔诺面前。 

解开衣领上的扣子，在颈子上面划出伤口。 

再见了，我的主人……即使再过几百年，我也只能是个下人，你的生命里不会有我，我早就该看清这个事实了…

… 

非尔诺受到血液的吸引，立刻咬住爱法的喉咙吸食起来。 

伴随着非尔诺的恢复，爱法的身体逐渐干涸，脸上的伤疤因为皮肤的枯萎而显得狰狞。爱法一直盯着非尔诺，从

韶华少年到苍老干尸，一直深深的看着他，洛斯被这一幕骇住了。 

急剧喘息的非尔诺擦了擦唇角，他深邃的眸子看向洛斯，目光冰冷的可以冻结一切。非尔诺冷静的异常，然而在

平静下是满满的愤怒。 

原来自己完全没有被他所在乎，一切都是假的，可笑自己为了他，一心想要陪他出去。想要让他高兴……完全是

咎由自取。 

他颓然笑了。既然怎么样也得不到—— 

「你想死，我成全你……」 

洛斯还没有从爱法献祭一样的行为中回过神来，神色恍惚。 

非尔诺趁此摸上洛斯的额头，下了很深的催眠。 

胳膊被非尔诺抓住，脖上有点痛，洛斯模糊的想着，应该很快就会愈合吧…… 

洛斯在昏沉中似乎听到了艾亚的声音。他怎么来了？ 

等洛斯苏醒，艾亚正紧张的看着他。印象里，艾亚很少会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在我房间？」 

艾亚扶着他坐起来，「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洛斯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艾亚急急的又在他眉心划了几个奇怪的手势，「这下应该就完全解除了！」 

洛斯晃了一下胀痛的脑袋，忽然问：「爱法呢？」 

艾亚先是沉默，然后：「死了……」 

洛斯刚直起的身体颓然下落，有点懊恼爱法破坏了他的计划，但更多的还是看着他消失的震撼。 

「死了……」洛斯喃喃，凝视着艾亚，声音沙哑，「那些都是你骗我的吧，爱法并不是想要离开非尔诺，园里的

花是你自愿去吃的，给我喂食的主意也不是爱法提出的，你早知道他喜欢非尔诺——」 

艾亚露出不属于他的成熟表情：「这五年里，他日夜都在照顾父亲，并为当年你放火的行为责难自己。 

「他不敢向父亲表白，又不敢杀了你，想要帮我，让我带你走，又怕被父亲发现，在夹缝中摇摆，懦弱至极。明

明讨厌你讨厌的要命，却还按父亲的命令去照顾你，每次看到我就有大笑的冲动。 

「有这样的结局对他来说，是最好不过了，起码他是死在这里，不然早晚也会被赶出去……」 

艾亚稍微停顿后，又道：「你要好好养伤，虽然我及时阻止了父亲，但是，你仍要注意休息。」 

洛斯这才注意到，自己原本筋骨分明的手指，变得如皮包骨般干瘪。 

惊恐的洛斯跌下床，无视艾亚的惊呼和搀扶，爬到了镜子前。 

「啊啊啊……」 

洛斯摸着镜子，镜里的人也伸手，那布满皱褶的丑陋面庞，老人般的脸上因为震惊扭曲的更加可怖，褐色的发也

干枯的耷拉着。 

艾亚从后面搂起他，安抚道：「你不要怕，没事的。你没有其他的伤，只是单纯的失血，很快就会恢复，我给你

准备最好的处女血，不久你就会变成原来的样子。」 

洛斯完全听不进去。不惧怕死亡，但是，他接受不了自己变成这样的怪物，标准的怪物，不死，然而可憎。 

艾亚看着崩溃的洛斯往他身上靠近，也不嫌弃他的丑陋，居然在他的额上亲了一下，吻上带着奇妙的气息，让洛

斯精神放松。 

「不要担心，你好好休息，我会照顾你的。」 

洛斯恨不能一睡不醒，却依旧按时在傍晚清醒。自从身体受创以来，他的生理时钟就越来越向黑暗里的生物靠近

。 

恢复之前无法接受光线，艾亚就把所有的窗户全部封死。 

说是为了他养伤，实则是怕他寻死。即使是白天，房间里也是黯淡无光。 

洛斯无法忍受变成吸血鬼的自己，却更无法忍受变得如此恐怖的自己！ 

艾亚又带来了一个少年照顾他、监视他。 

看着他，洛斯就会想起爱法，但这个少年显然没有爱法活的那么久，也没有艾亚和非尔诺抵抗阳光的能力。 

而少年照顾洛斯的报酬，就是获得面对阳光的权利！ 

洛斯询问非尔诺为何就这么放过了他，也没有再露面，而艾亚告诉他，父亲陷入了沉睡，在他醒来前他会照顾好

洛斯。 

洛斯明明看见非尔诺恢复了容貌，不明白为什么他还要继续沉睡，而且连夜里也没有出现。以非尔诺的个性来说

很不正常，他以为非尔诺即使玉石俱焚也不会放过他。 

艾亚不悦的道：「怎么了？那么想父亲？也对，毕竟你们做了那么多次，留恋也是应该。」 

洛斯面红耳赤，皱纹成叠的脸上挤成一团。 

艾亚替他抹平他粗糙的脸，为他端来新鲜的血液，但洛斯毫不理会，出不去城堡的他一心想要打开那密封的窗。

试了无数次，洛斯确定窗户不仅是从里面封住，外面也施加了力量，否则以他早不是常人的力气，却怎么敲打却

都没有一丝松动。 

照顾他的少年长年不见阳光的死白脸上面无表情，洛斯知道窗户是打不开的，这个少年也不会让洛斯打开，他见

不了光。 

面对不肯「吃饭」的洛斯，艾亚在房间里放满了镜子，大大的泛着冷光的镜子，折射出真实。从小就是贵族的洛

斯，大家总是阿谀他，奉承他，赞美他，他的家世，他的容貌，他的风度。 

那么习以为常的东西，一旦失去……闭着眼不去看，不去想，但心里却越是在意。 

面对这样的自己，洛斯敲打着镜子，但是碎了一面，艾亚就让人补上另一面，永无止境的重复后，洛斯终于厌倦

了。他近乎麻木的看着镜里的自己。 

艾亚比起以前改变了许多，个性跋扈，并大量捕获人类吸食，因为食物丰富且不节制，容貌身形成长的很快，越

来越像非尔诺，只是眉目间还存留着与艾儿相似的阴柔。 

但洛斯很快就发现他错了，艾亚在某方面比非尔诺还要冷酷，没有了非尔诺的压制，他更像个恶魔！ 

例如，他会恶意的抓住洛斯把他拖在镜前，犀利的取笑他的丑陋，脱光他的衣服，强迫他看自己萎靡的肉体。 

逼出洛斯的眼泪后，他会从后面抱住他安抚：「别怕了，喝了血很快就会恢复，会变的和以前一样，看，我不嫌

弃你，我只对你好！以后我们要一起骑马，一起旅行……」 

有时候，洛斯会分不清艾亚说的恢复是指恢复以前的身体、以前的容貌，还是恢复到以前，恢复到在庄园里和妹

妹嬉戏的从前。 

艾亚耐心的、一次一次为他拿来甜美的新鲜血液。 

拒绝了无数次，但他的喉咙却一次比一次饥渴。 

一天夜里，洛斯感觉到周围有着馥郁的香气和熟悉的脚步声。 

液体滴在了他的唇上，一滴一滴…… 

顺着唇角滑进了嘴里！ 

洛斯猛的睁眼，床边的玻璃盏里盛满了红色，洛斯咽咽口水，脑子里全是刚才的味道。 

理智的弦就快要断掉，洛斯扑上去舔着……舌尖接触的刹那…… 

「天啊，我在做什么！」洛斯挥开器皿，按住蠢动的唇。 

破碎的声音划破了黑夜的平静。 

「味道好吗？」艾亚屹立在窗边，手肘抵着墙壁斜斜站着，对于洛斯的动作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