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后————静言
静言  发于:2009年0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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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一个时辰后,凤冰翱举臂示意众骑缓下速度,进入一林。 
“停歇一刻钟,整束装备。将马匹藏在树林子里,这片林子另一方即是楼阙驻扎的重地,咱们必须步行,悄声潜进。” 
凤冰翱边吩咐边将战备一一自马背上卸下。 
两把匕首紧贴小腿而藏,腰际缠上锋利的软剑,腰侧系上两卷长鞭,肩膀挂上短弓,背着两筒羽箭。 
众人跟着将所有战备一一穿戴,沉默且快速,动作十分俐落。 
“分成四组,一组25人,各从不同方位潜进,整组必须互相掩护支援,不许落单私下行动,危害整组安全。一切须得悄声进行,不可惊动敌兵。切记三个原则─小心、敏锐、谨慎。倘若擒得楼阙王,以鸟哨通知。都听明白了?”凤冰翱低声吩咐。 

“明白。” 
“很好,去吧。祝大家武运亨通,顺利完成任务。” 
“是。” 
众人迅速分散,进入树林深处。 
29 
烈日当中,沸腾了大地,也沸腾了厮杀中的兵士们。 
天朝军与楼阙军兵刃相向,互相红了眼发狂似地冲阵杀敌,将刀刃刺向每个与己方不同服色的敌人身上,杀声四起,哀嚎呼啸,血流成河,活生生的地狱在此呈现。 

前方骑军持尖枪冲阵,所到之处,刃下无数亡魂;步兵压后破阵,宛若雷霆万钧般,势如破竹地砍杀敌军。 
两军相交之处,横尸遍野。 
那狰狞的面容,不屈的壮志,坚实的体魄,皆随着枪刃而归尘土,英魂怅然流荡,然而战争还是猛然持续着,踏着敌我双方的尸首,兵士依然奋勇前进杀敌,争个你死我活。 

凭恃的是手中的枪刃,依存的也是手中的枪刃,若不能将敌方砍杀倒地,就只能眼睁睁地见着血自体内喷溅而出,生命随之消散,因此一入战场,便只能放弃人性化为修罗鬼,以杀戮为业。 

战火持续燎烧蔓延,一波紧接一波的攻势让双方精锐尽出,求取最终胜利。 
李修远凝神注视战场上的情况,不断地传令变更攻击队形,以削减敌军的攻势,并适时地调整攻击军力,让士兵轮番替换,借机养息,调节身体战力。 
“李副将,右翼快被敌军击溃了!”右翼领军官快马来报。 
“调后中翼的骑兵上前掩护,采用鸦兵撒星战术,三五一群,十骑一队,互成犄角之势,边掩护伤兵撤退边适时进攻,并且将攻击主力调整到左翼,分散敌军右翼的兵力。”李修远观望一会,立刻下指令。 

“是!”一旁传令官立即策马前去传递军令。 
李修远看着前方厮杀的战场,这种场面他并不陌生,还熟悉地像融入了血脉之中,然而此役却令他胆战心惊,倍感压力,大概是每每站在他身前的那道身影不在的缘故吧! 

透过凤冰翱的肩背所看见的战场,虽然场面依旧怵目惊心,但却心中丝毫无惧,或许是深深明了前方那挺直背杆的将领,将会以着坚毅的意志,卓越的战术,冷静的理智带领全军迎接胜利吧! 

任何认识凤冰翱的人都会以自身的方式去敬爱他、服从他,只为了在他面前有立足的尊严,赢得他的认同。 
李修远嘴角略为扬起,暗想:就连自己也不例外。若非屈服于将军的意志,那他怎可能独当一面地站在前方领军呢? 
但是,真的站在军队前方后,他才体会到凤冰翱所面临的考验和压力。 
得冷静地注视兵士们冲锋陷阵,感受那挥洒热血的壮烈情操;得理智地下达任何一项攻势战略,以免让全军陷入困境,命丧沙场;更须有壮士断腕般的英明果断,毫不犹豫地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以获得全军最终的胜利。 

他终于能理解凤冰翱为何会做出那项决策了,然而藉由此,却更让他却深深体认到自己是永远都无法成为叱咤风云的一代将领。 
因为,那种大无畏的气魄是他所缺乏的,他永远无法超脱个人感情,只为了力求全军胜利,也无法眼睁睁地见着战场吞噬众人的鲜血而无动于衷。 
思及此,李修远不由得感到一股对战争的厌恶。 
他开始怀疑这种大规模的杀戮行为究竟有何意义? 
是为了更好的生存条件? 
是为了维护利益? 
还是为了珍贵庞大的财富? 
抑或是为了君临天下的权势? 
诸此种种,真值得用武力去拚,用生命去换取,用血肉去堆砌? 
难道真不能体会平凡才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吗? 
“禀报!援右翼军的行动造成中翼军兵力减弱,敌军利用此一时机采更叠驰突战术,如同凿子凿木一样,一点攻击长驱而入,突破我中翼军阵型,目前我军阵型正迅速瓦解,请李副将立刻援兵。”中翼官策马报危。 

“禀报!敌军左翼架起连弩,其弩十箭连发,射程远、杀伤力强,我军死伤惨重,阵型溃散!请求立即支持!”左翼官负伤报危。 
“我明白了。”李修远提枪上马,背上挂刀弓,头戴战盔。 
“将伤兵撤进城内,下令集结所有可用兵力,此役已经到了最后关头,除了寄望将军得手之外,现今就只能拼死作战,势必要保住我朝最后关卡……” 
顿了口气,李修远缓下肃杀之气,平和地面对着周围将领兵士,温言道:“我不愿眼见众弟兄白白牺牲,此役血染沙场是必然的结果,倘若有人想临阵退下,我不会阻止,甚至会欣然同意,要晓得那并非怯懦,而是明己。人人都有生存下去的权利,总不能强要你们牺牲奉献来成就他人,为国家、为人民奉献生命,情操当然难得可贵,但是为自己、为亲人保全性命也非羞辱可耻的行径,所以想清楚自己是否真心想上战场,若有丝毫不肯定,那就别去赴死了,好好保全自己珍贵的生命,想为国家奉献的方法并不只有上战场一途,还有其它更多更好的方式可以报效国家。” 

人人相觑而望,不明了李副将因何在此时说出这番话来打击士气? 
“副将,你不信任我们牺牲的决心?!” 
“我们发誓与将军共进退、共存亡!” 
“你这番话并不恰当吧?副将?!” 
“难道你想丢下弟兄们独自上战场?!” 
“副将!我们临阵脱逃,那如何对得起先前战死的弟兄们?!” 
“你要陷我们于不义吗?!眼见他人牺牲,我们却苟活于世?!” 
“大家不要吵!”李修远大喝地制止,露出痛心的表情。“我知道此话一说出,定会引来不满,可我是出自一片赤坦,真心想让弟兄回乡与家人团圆,重拾那份幸福,我并不想带领大家往死路上去,你们可分明?” 

“虽知副将心意,但我们依然不愿舍下众弟兄。” 
“副将不用再劝,正如你奋不顾身地想上前迎敌,我们也是心甘情愿当百姓们的屏障。” 
“我们视死如归,决不弃将军与副将不顾!” 
“你们……”李修远既感动又哀伤,暗中叹气惋惜,大好儿郎就这么断送沙场,叫人于心何忍? 
明知劝不过,但总是努力过了,不愧自己良心。 
“好!就让我们上前迎敌吧!” 
整备的军队齐往前冲,迎向最后一战…… 
30 
李修远率领众军士浴血奋战,力挽狂澜。 
然而从四面八方涌上来的楼阙军却渐渐逼近,阵型慢慢往中心包抄,眼见天朝军就要被团团包围住,成败在旦夕之间…… 
“可恶!难道真的无计可施了?倘若在此落败,那前往偷袭后方的将军怎么办?不能将楼阙军牵制在此,那就使偷袭的计划多增加一份危机,万一将军因此有了不测……那我真是难辞其咎!” 

李修远侧身躲过一记来自前方的攻击,抽出腰际间的小刀,奋力一掷,敌人应声坠马。 
“不行!非杀出一条血路不可……快想、快想呀……” 
“副将!东南方沙尘扬起,似有大军前来,是否为我方援军?!”一士兵遥指东南向惊喊。 
众军哗然,纷纷观望。 
那渐渐趋近的大军前方有数面飘扬的旗帜,其中一面金黄大旗上所织绣的腾龙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灿烂夺目,气势非凡。 
不久有人惊喜地大喊:“是我方援军没错!看哪!那飞扬的金黄龙旗、那镶边的红色锦繐!是我皇啊!” 
“皇上御驾亲征!胜利必属我天朝!” 
天朝兵士军心大振,猛力还击,开始突破阵势一隅,杀出重围。 
望着那声势壮大的援军,李修远连忙指挥众将领汇集兵士,等待大军到来,届时即可集结两方兵力,彻底瓦解楼阙阵势。 
眼见天朝那万马奔腾的雄厚援军,楼阙兵士开始军心涣散,阵型大乱,再加上天朝军趁势猛攻,逐渐招架不住,眼见就要被天朝军反扑,楼阙将领立即派人通知后方,请求支持,然后采取边打边退的策略,巧妙地将天朝军引向楼阙后方移动,拖延天朝军与援军会整的时间。 

“别给敌人退到后方的机会,咱们上!全力围堵!”李修远指挥一支小队自右边包抄,自己则率领其它兵士自左侧包抄。 
呐喊嘶吼声和冲阵杀敌的气势大扬。 
不远方战鼓重新扬起,大批的援军加入战场,瞬间即掌控战势,一阵猛烈地厮杀后,如火如荼般的战场慢慢冷却下来,残余的楼阙军死的死、降的降、逃的逃……再也无力发动任何攻击,天朝将领兵士开始收拾战后残局,照料伤兵,囚俘降军,掩埋死者。 

至此,李修远缓下紧绷的斗志,累极地滑下马背,瘫卧在沙地上喘息。 
一阵扬起的蹄声令他睁开疲惫酸痛的眼望着来人……“皇上?” 
龙烈璇翻身下马,捉住李修远的战甲将他提起,惊恐地追问:“翱呢?翱在哪里?!朕四下都找不着,他人呢?!是否平安无恙?!快告诉朕!” 
李修远愧疚地低下头,用着干哑的嗓子道:“将军……将军带兵袭击楼阙后方营帐,欲挟楼阙王以令楼阙退兵……目前生死…未明……” 
“碰!!”龙烈璇怒极地挥拳,李修远随势向后倒在地上,左边脸颊红肿,些许血液自嘴角滑下。 
“你居然没有劝止?!眼睁睁见他送死?!”龙烈璇浑身颤抖,心中布满恐惧感。“回答!” 
各种不祥的念头开始在他脑中徘徊,腐蚀他的理性,一想到心爱的人倒在血泊之中的可能性,几乎令他疯狂,世界宛若在他眼前崩溃。 
不行……不行……他不能失去他……不能……不能…… 
“我无法阻止……他很执意要去,你也了解他……依照他的个性,若是下了决定,是万万不可能更改的……我能拿他怎么办呢?除了屈服于他的意志之外,我又能如何……” 

话语渐落,李修远颓丧地将双手覆在脸上,仿佛无颜立于天地。 
“不!我不能失去他!” 
龙烈璇猛地翻身上马,立刻招集精锐,一马当先地往前急奔,发狂地抽着鞭子击打马臀,恨不得立即飞到凤冰翱身边。 
“皇上!我也去!”不顾身体的疲累,李修远动作快速地抄起一把长枪,拾起地上可用的箭矢,拉过一匹战马,紧随在后。 
“快!快!喝!快跑!”恐惧和慌乱盈满脑海,让龙烈璇失了神智般地策马狂奔。 
狂风在耳边呼啸,风沙像薄刃般锐利地划过脸颊,但他丝毫不受影响地继续奔驰,只希望能提早一分一秒搭救挚爱的人儿。 
约莫两刻钟后,龙烈璇与李修远双双停在一坡丘上,前方隐隐可见楼阙偌大的营区,但却透着诡异,竟不见任何人烟。 
就算楼阙兵力全部集中在前线,但营区不可能无人看守,居然不见任何戍卫的兵士……事有蹊跷,令人质疑。 
但龙烈璇顾不了那些,不待大军行动,立即趋马欲奔向楼阙营区。 
“皇上,稍安勿躁,以免中了敌人的埋伏。”李修远拉住御马的缆辔,制止他冲动行事。 
龙烈璇心乱如麻,举马鞭格开李修远的牵制,怒声道:“纵使是龙潭虎穴,为了冰翱,朕也非闯不可!” 
“我明白皇上的焦虑之心,也一样心系将军安危,但若因大意中了敌军的诡计,岂不功败垂成,徒增牺牲呢?” 
“两军兵力相差那么悬殊,楼阙主力军剩不到五千兵马,纵使后方尚且有余势,又如何与我方数万大军相比?你不认为如此小心谨慎过于多虑吗?”龙烈璇焦躁地大骂。 

“皇上,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亲自领阵,更得注意警戒,莫蹈险路。” 
纵然承受着那宛若凌迟般的锐利眼神,李修远依然坚持,“还是派一骑兵队在前方护卫吧!” 
龙烈璇怒火攻心,挥鞭欲击,却迎视到李修远眼中的坚持与冷凛,那酷似凤冰翱每有坚持时的眼神,让他顿时压下火爆的脾气,恢复些许理性,纵使焦急如焚,为了大局着想,还是小心为上,确保众人安全。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凤冰翱不会乐于见到他为了要救他而牺牲众人的性命。 
“那就快调派人马,别再拖延!” 
李修远立刻吩咐自后方追上的众军士列整,调整军力配置,一阵喧哗后,整军出发。 
龙烈璇压抑强烈的不安感,策马随着大军前进楼阙营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救回心爱的人! 
一行人戒备地进入营区,龙烈璇看着四周的情况,心中的恐慌急速上升。 
映照进眼前的是周围倒塌的帐幕,散落的兵器和飞扬的尘沙,一旁有许多卧倒在地已无气息的躯骸,所有讯息在在传达了此地曾经历过一场战役,而今四下凌乱毫无人烟的场面则分外令人怵目惊心,所有人都心中一紧,开始往坏的方面猜想。 

龙烈璇连忙翻身下马查看,顾不得什么身分之分,着急又慌张地亲自翻查四周一具具的尸骸,惶恐不已,就怕内心最深的恐惧实现。 
“皇上,你冷静点,这些大多是楼阙军,你看他们身上的服色……”李修远上前制止。 
龙烈璇怒红的眼瞪视他,带着警告意味地叱喝:“闭嘴!万一冰翱是穿着楼阙服混进他们军营中呢?!你敢担保他不会这么做?!” 
李修远猛然惊觉,歉然地道:“是我疏忽了,确实有可能。” 
迅速转身下了几道命令。“夙卫队围在皇上周围贴身护驾,小心警备,不得轻忽!其余兵士采十人一小队散开,将账幕拆掉,以防有敌军暗藏偷袭,然后仔细搜寻是否有任何活口!林副将,你带两小队到前方探探情况,见有何异样立即回报!” 

大军四下散开,开始砰砰地将帐幕拆倒,并小心警戒地仔细搜查,唯恐楼阙军暗中埋伏。 
“皇上!副将!这里有一个活口!” 
不远方传来惊呼,龙烈璇和李修远倏地奔至。 
“应该是我方士兵,伤势很重,属下已经紧急替他包扎止血。”一士兵报告。 
“很好。”龙烈璇蹲下身,急切地摇着士兵的肩膀问:“你可知凤将军的下落?” 
没头没绪地,哪有人这样问话?纵然是急着想知道凤冰翱踪迹也不该如此没条理。 
“皇上,让我来问。”李修远顾不得礼节,丝毫不客气地将龙烈璇推至一旁。“士兵,睁开眼,你可知道我是谁?” 
“……是……李……副…将……”士兵吃力却清晰地回答,可见虽然伤重,神智依然清楚。 
“很好,我知道你伤势很重,但是别担心,我方援军已经到了,你会得到最好的照料,我现在问你,可得详尽地说清楚,知道凤将军和其它士兵的去向吗?”李修远压下急躁,安抚伤患后才问话。 

“……我军……踪迹败露……奋勇……抵抗……然依旧……不敌……”士兵边喘气边回答。“……将军带……其它人……边打边守……往北方树林撤退……想藉地势……” 

“然后呢?!快说!”龙烈璇挤到李修远身前仔细听着士兵低微的声音。 
“……皇…上?!”士兵惊讶地欲撑起身体。 
“不用拘泥礼节了,快告诉朕,凤将军现在的下落如何!可有……受伤?”颤抖和恐惧藏在话语中,龙烈璇额上冒出冷汗,足见情绪紧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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