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省得他内心煎熬,唯恐因封后一事愧对凤氏列祖。
唉!想不到真枪实弹的战争打完了还得面对宫廷内钩心斗角的文明战,看来,人生还真是场打不完的斗争。
虽然与他原就淡薄的性子不合,但身处红尘要不为红尘所扰,恐是样奢求,凡夫俗子如他总不能避免,若不想随波逐流,只好奋起抗衡了。
凤冰翱留连地再望一眼那清静的幽地,强忍寻幽的渴望,无奈地转身离去,准备大展身手。
这等阵仗还真是不容小觑!
凤冰翱慢慢踱进正殿厅堂,眼前两旁坐满衣着华丽、粉脂满腮的俏丽宫嫔,人人脸上皆挂着寒霜,甚至还有见他步进殿堂时以怒目相向的妃嫔。
再抬起头往前看,一个满身贵气珠饰的女子端坐在皇后銮椅上,大剌剌的态度和气焰彷若中宫之主,睨着一双美目瞪视他,那神情表达出轻蔑的歧视。
那想必是当今最受宠的合妃吧?否则怎敢如此放肆?
身为宫妃居然敢堂而皇之地坐上皇后銮椅?
若非被宠坏了,决不至于有此胆大妄为的举动出现……与之计较,倒显得自己气度狭隘,不够大度。
凤冰翱心里明白,她们此番前来,绝不是朝见那么单纯的目的。
“皇后娘娘,您一早上哪去了?奴才找很久了,诸位娘娘也等候多时,准备给皇后娘娘见礼行仪。”
钦公公眼明手快地抢步下来行礼,一方面缓缓紧绷的气氛,一方面提醒众宫嫔眼前乃是经大玹门入宫的正主儿,并非普通低下的男宠。
“真有心前来见礼吗?倘若是为了见礼而来,为何自我进入正殿后,竟无一人起身呢?不知哪条宫制是这么规定的?”
凤冰翱温文儒雅地抿唇一笑,笑容中带着三分薄怒七分戏虐,不少美人立刻慌张地起身跪礼,心里惶恐不安,见了眼前英姿飒爽、端丽高贵的人儿,她们便知自个儿是怎么也比不上的,莫怪皇帝发了狂似地使尽手段,为了就是得到这谪仙般的人儿,她们,拿什么争呢?
合妃高高地坐在銮椅上,其它三妃-德妃、谨妃、贤妃则坐在其下首,三妃睁着眼看着其它宫嫔纷纷下跪行礼,不禁地慌了主意,赶紧示意合妃想想法子,否则她们连袂前来下马威的目的岂不功亏一馈?
合妃在心里暗暗冷笑,这群无用的蠢货,随便一两句话就将她们吓成这番模样,将来能成什么大事,莫怪总争不到皇帝的心。
不能揣测上意,争什么宠呢?
“凤将军,你身为天朝重臣,保疆卫国,贡献颇多,怎么现今却倒行逆施,媚惑皇上,以男子之躯入宫封后呢?你这么做对得起历代忠烈的凤氏先祖和大天皇朝诸位先帝吗?祖先们创下的基业岂不是要败坏了?”
“合妃娘娘,此话犯上,切莫再提……”
钦公公立即上前劝着,他的用意十分苦口婆心,明了这话可是犯了皇帝大忌,而且用“凤将军”的旧衔称谓皇后,岂不摆明着她不承认皇帝的册封吗?
凤冰翱阻止钦公公的劝阻,笑了笑,表示他不会放在心上,要钦公公退到一旁别介入。
“合妃这项罪名扣的好大!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若不是皇上苦苦相逼,我何用以男子之身入宫,徒惹笑柄?”
“居然还强词夺理?真是反了!身为朝臣的责任在于哪里?除了尽心为国之外,也要督导皇上,倘若皇上有何思虑欠祥之处,应善尽规劝之责才是,凤将军如今作为,岂不失职?”
合妃敛下笑意,冷冰冰地厉声斥责,一张俏脸充满丑陋的妒恨,叫人心惊,周遭宫嫔皆战战兢兢地伏跪在地,不敢多置一词。
“合妃说得是,确实是失职,不知合妃有何更好建议?”
凤冰翱不疾不徐地顺着话语回答,态度丝毫不因合妃的责骂有所动摇。
“将军果然为名将之后,这么明白通晓事理,本宫也不用多言,相信你自个儿明白怎么做吧?”
一句话说得又褒又贬,明里赞许暗里讥讽,合妃暗自欣喜,认为这凤将军不过尔尔,讲些重话就让他知难而退。
“当然明白……”顿了顿,凤冰翱依然笑得温文,丝毫不见气恼。
“此后,我会好好地打理后宫事宜,也会善尽照料皇上的职责,毕竟皇后为三宫六院之主,若不好好管理,岂不是让些不懂宫仪的妃嫔无端犯上,潜越冒犯?”
“你、你说什么?!”合妃张口结舌地怒视凤冰翱,那愤恨的样子甚是恐怖,彷佛想将他狠狠撕碎。
“后宫里的规仪如何,合妃应当十分清楚,忤逆皇后的刑罚说重不重说轻倒也不轻……但逐出宫廷是挺容易,也不需经过皇上……合妃很明白我在说什么吧?”
敛起笑容,凤冰翱目光如剑地扫过四妃,除了合妃尚自强撑镇定之外,其余三妃早已震摄在那不怒而威的气势下,纷纷软下身子拜伏。
“……你、就凭你这低下的男宠,竟敢如此嚣张?”合妃犹自不罢甘休地叫骂,早失了雍容的仪态。
“我凤氏在朝为官历经数代,世代忠良,尽心卫国,替天朝打下大片江山,功在朝廷,况且血脉中还流着皇室血统,可不是什么低下的男宠。纵然我以男子之身入宫,可也是自大玹门进来的,名正言顺地掌后座,统领三宫六院,何来嚣张之说?”
“你还狡辩?单是以男子之身登上后座便是逆祖,世上岂有男子为后的道理?!”
“这只能说皇上的手腕高超了。”凤冰翱不觉地露出苦笑。
唉!谁知他心里的苦闷呢?或许天下女子都会欣羡他的境遇,可他一点儿也不稀罕!
“什么意思?!你别把责任尽往皇上身上推,明明就是你无耻、妖媚皇上……”
“这可过于放肆了。”凤冰翱冷下口吻,决定不再与之多言。“我本想善了此事,不予追究,可今日若容忍你如此放肆的行径,他日如何服众?钦公公!”
“奴才在!娘娘有何吩咐?”钦公公急忙上前。
“按照礼制,后宫每年的俸银多少?”
“禀娘娘,每年约支五百多万银。”
“这么多?”他知道不少,可这金额也太高出他所估计的了。“等会儿将明细呈上来,也将宫内所有妃嫔、宫娥、太监的人数清查一下,这后宫非得好好整顿一番。”
“是!遵旨。”
“至于略施薄惩……钦公公,将后宫各殿各院的开支删掉一半,拨到琛州和覃州赈灾,今年水患严重,刚好可以救济灾民,建设地方。”
“是!奴才立刻传令。”
“该死的凤冰翱!你竟欺本宫到此地步?!”
合妃终于失去控制地扑上前欲捉住凤冰翱,他一个闪身避过,不予冲突。
“冷静点!莫失了身分让人笑话,依你这么一个弱女子是动不了我分豪的,劝你自重。”
“哼!本宫非跟你拼个死活不可!”
合妃猛然地四处追打,丝毫不顾颜面,周遭各宫嫔纷纷闪避,惊恐尖叫,凤冰翱无奈之余,只得不断后退,避开攻击。
眼看着就要退到正殿外了,合妃犹自不断欺上前来,凤冰翱正思索着该不该叫卫兵前来阻止时,一双铁臂自身后将他拦腰一搂并拥进怀里,紧跟着,他就靠上一个宽阔厚实的胸膛。
“住手!这是在做什么?!”
一声威严的大喝传来,止住了各宫嫔的叫喊,也震住了合妃正扬起的右手。
“皇上?!”
“皇上?!”
17
皇帝与李修远密谋了一番,正兴匆匆地赶着到曦凰宫,预备与佳人共进早膳,献献殷勤,再试试两人研究出来的法子是否见效……怎知,竟然碰上这等混乱的场面……
真是好大胆子,居然没经过他的允许就擅自到曦凰宫来放肆,眼里还有他这皇帝的存在吗?
狂暴的怒火自心中猛烈燃起,发泄的对象则锁定现场的宫嫔。
“皇上!臣妾…臣妾好委屈呀……您要为臣妾做主……呜呜……”
宛如电光火石般,合妃立即扑到皇帝跟前,并暗自撕扯胸口的衣襟,捉出几道伤痕,然后抱着皇帝的大腿娇声哭诉委屈。
这种哭诉是很讲究技巧的,不能嚎啕大哭、亦不能哽咽失声,更不能鼻涕眼泪横飞,那不但会破坏美感亦会惹来对方烦憎,若想达到最好效果,必须姿态优美、宛若无骨般地扑倒在男人身上,如花娇媚的美貌脸蛋要略为抬起,约呈现45度角,眼框要雾蒙蒙地挟带晶莹的珠泪,小嘴儿轻轻抿着,吐气如兰般地细语述说委屈,如此一来,没有任何男人会不心生怜惜,必会轻声安慰,博得同情。
对此,合妃乃是个中高手,早就练熟一身本领,往往藉此达到目的,扳倒无数敌手。
“人家、人家好意带着各宫姊妹前来向皇后见礼,怎知他不领情,还意图以权势欺凌臣妾……皇上,您看臣妾身上的抓痕,好痛呦!您可得替臣妾做主……”
合妃唱做俱佳地不断蹭着皇帝,试图颠倒黑白。
好快的变脸速度哪!凤冰翱赞叹地看着眼前原本像凶神恶煞的脸孔立刻换上一张梨花带泪的娇颜,这等本事堪称一绝。
他不是没有能力处理这种状况,不过依旧按兵不动地偎在皇帝怀里,他想知道皇帝怎么处理这种场面,是会袒护他?亦或是听信合妃所言?
“皇上、皇上,您怎么都不说话?您就这样任人欺侮臣妾?皇上……”
“闭嘴!你当朕是昏庸无能的老匹夫吗?还是睁眼瞎子?随便掉两滴眼泪就信了你?朕明明见你扬手打人,怎么反倒先告状起来,存心诬陷皇后吗?!该死!朕最恨后宫里钩心斗角地构害他人,真是自找死路!”
皇帝怒极,一脚踹开合妃,厌恶那做作的娇柔姿态。
“别那么粗暴,她毕竟是弱女子!”
凤冰翱惊呼,看着合妃摔落在地,花容失色,心中起了怜悯,到底是娇滴滴的妃子,就算有错,也用不着动手,哪受得起这么一踢,他赶忙推开皇帝上前察看合妃是否无恙,一旁众妃嫔们皆噤声低泣,不敢作声劝饶,以免怒火延烧。
“翱,你何必护她?这贱人竟敢对你无礼,口出轻狂,朕撕了那张爱造是非的嘴,看她还敢不敢作乱?”
皇帝怒红了眼,失了理性,只想将合妃碎尸万段。
他上前拉开凤冰翱,紧跟着再用力朝着合妃腹部踹过去,合妃受力,哀叫痛哭,身子翻了又翻,一直滚到銮椅下边才停,发髻散乱,红妆脱卸,珠饰掉落,华服破裂,浑身发疼,狼狈不堪,所有的娇柔姿态全都被皇帝给踢散了。
见此,没人敢上前劝阻皇帝亦不敢扶起合妃,只能默默看着合妃抱着身子躺在地上哀嚎。
“别!她受不起的!我已惩戒过了,您再动手岂非无状?”
唯恐皇帝再次施暴,凤冰翱赶紧搂着皇帝臂膀阻止他继续逼上前去的动作,并用眼神示意钦公公扶起合妃。
“你心肠软不予计较,但难保她祸心暗藏,哪日反扑过来加害你!朕最清楚妒恨的可怕性,为除后患,应当立即将她们逐出内廷,革去册封,贬为贱民!”
皇帝狠狠地瞪视这些妃嫔,丝毫没有半分怜惜,一心只想到如何护全凤冰翱,不让他遇到任何迫害。
“不会的,合妃只是一时失了分寸。皇上,您身为九五之尊,掌理天下万事,而我有幸,蒙您不弃封为皇后,既为皇后,应当母仪天下,统管三宫六院,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亦是权益,请您莫越了分界,后宫事宜就交给我处置吧!”
凤冰翱一边软着嗓音安抚皇帝,一边挥挥手叫众人离开。
“你们还不快退下?莫再惹皇上心烦,全都退了!钦公公,唤御医给合妃娘娘看看伤势,莫留了病根,好生侍候。”
“是!奴才立刻去办!”
“谢皇上恩典!谢皇后恩典!”
众人赶紧扶着合妃谢恩退下,不敢多做滞留,片刻,偌大厅堂里就只剩下皇帝和凤冰翱两人。
“……翱,你是认真的吗?可知这话说出来的后果是啥?”
皇帝大喜,他应当清楚说出此话的意义所在吧?
不过,怎么经过一晚他就转了性?昨夜里还那么奋死抵抗的……疑惑一闪,皇帝压下兴奋的情绪,冷静地问:“你不反悔了?都想明白了?”
“明白,我已有了觉悟,愿意坦然接受现况,现今向您求个恩典,饶了合妃和众嫔这回吧?”
不管对错,他已无退路,只好正视这份感情。
“翱,人若太心软可是会招致无穷后患的。”皇帝不表赞同地反手搂着凤冰翱。
“不会的,带兵十载,什么凶神恶煞没见过,什么惊涛骇浪没遇过,早已练就一身本领,皇上,您别操这个心,我自会好好处置。”
扯了扯皇帝的衣袖,凤冰翱示意皇帝放开他,在厅堂里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真不要朕替你出头?”
皇帝不舍地将手自那纤腰放开,他很喜欢搂着那腰的感觉,不似女子般柔软丰腴,而是可以透过薄薄的衣料感受到肌肉的柔韧、纤瘦的骨感,令人心痒难耐,很想一把掌握。
“不要!我以男子之身入宫已经很遭人非议了,倘若在此敏感时刻下逐妃嫔出宫,岂不落人口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就别费心思了。”
“依你就是……”皇帝软下口气,开始使出怀柔的手段。“翱,朕这么听话,总可以要点奖励吧?”
“想要什么奖励?”狐疑地看着那有丝诡异神色的脸孔,凤冰翱猜想着皇帝此话的用意。
“一个……吻,可以吗?”皇帝忐忑地问着,满怀期待却又不敢奢望凤冰翱会轻易同意,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纵使死缠滥打也要得到一个吻。
凤冰翱闻言大感困窘气恼,这人怎么如此打蛇随棍上,给点小惠便想占便宜?
堂堂帝皇居然行那地痞流氓的作为?
眼神一凛,正想发作,转眼又想到那座竹林小屋,柔情自心中涌现,皇帝对己的用心与重视真是没话说,十年前的随语居然牢记不忘,足见真心。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尤其在他领受到皇帝这么炙烈直接的情感表现……
内心坚持的道德感渐渐崩解,竟让他有了以男子之身承受恩泽的念头,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却让他体认到拘禁在理智下的情愫--禁忌、危险、疯狂,却具有致命的吸引力,令人想沉溺其中。
凤冰翱漾出一朵笑花,低语地呢喃:“想要我的吻?”
“当、当然想!”皇帝喜出望外地大声应答,他本以为会讨来一顿骂,却得来柔情万千的相询,不免令他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有多想?”眼睑低垂,唇瓣略启,凤冰翱双颊微红地问着。
“很想、很想……”看着眼前的娇羞丽颜,这可是他朝思暮想的渴望,此刻面对,皇帝竟然只能口拙地表达……
啊~~不行了~~情绪一直激昂起来,须臾,一股热流自脑门直冲而下,鲜红的血滴落,染红龙袍衣襟。
“哎呀!你怎么流鼻血了?!快、快坐下!我去唤人拿水来。”
凤冰翱赶紧用衣袖捂住皇帝的鼻子,拉着他坐在椅上。
“不要紧,别理会这点小问题,翱,我要你的吻,很想很想……真的……”
皇帝捉着凤冰翱的手不让他离去,眼中透着渴求,炙热地将希冀传达到凤冰翱心中,令他不禁一颤,又羞又怯。
“……傻瓜,先止血再说。”那专注的凝视真令人悸动,凤冰翱压抑着狂跳的心,故作冷静地回复。
皇帝不语,继续用热烈的视线直楞楞地盯着凤冰翱。
如火般的欲望在他体内骚动,想不顾一切抛开礼教、规束,投进皇帝怀抱,就此沉浸在情网中……但,理智却依然在脑中的角落告诫着他……不可、不可……
唉!为什么支配他的,不是情感而是理性呢?
凤冰翱陷入天人交战中,被皇帝紧握的手腕也不断传来热度……
片刻,凤冰翱轻轻叹口气,屈服在他的意志下,允了要求。“……你闭上眼睛,不准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