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笙————雁珩飞
雁珩飞  发于:2009年0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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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头,感觉脑中空空如也。
对方拉起我的手掌放入被褥中,端来清粥,舀起吹冷了边递给我边说:“大夫说这是正常的。平日注意保养,不要太伤神,记忆总有想起的一天。”
“真的?”我怀疑,没有忽略心中某个角落的空当。
“真的。”对方真是非常的肯定,好像对此很有经验。
不再吱声,任着对方一勺一勺将粥喂入我口中。心中总是感觉有什么不对,却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人。

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蕠落花时节,一登楼,便作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男人声音低低转转,下颚微微抵触我的头部。
“好悲伤的词!”我感叹。
“是啊!”
“我不喜欢。”发表自己的言论,无法明白这人突来的伤感。
他笑了笑,下颚轻轻摩擦我的头发,说:“你知道吗?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远远的看着你,心里默默念叨这首词。在我心中你就是那韶华,风华绝代却也冷漠无情。”
“哪有?”我叫嚣着,抗议不平。
那人双手又将我拥紧了些,继续道:“你一直不知道的。那段日子是我最为快乐,最为安心的时光。每每看见你向我走来,眼眉嘴角都带着笑,那身姿,那容貌,乃至那气质不是凡人可以轻易学来模仿的。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每天都让这人陪在我身边,只为我围绕,为我欢颜,那将是何等心境,而我又是何等满足!”
努力搜寻所剩无几的记忆,模模糊糊中远处那枯寂的身影是如此孤傲冷然,梦中对那人容貌很是清淡,夹杂甜蜜,说不出的温暖。
“不大记得了。只是觉得你好像喜欢白衫,上面总是掉着一个碧玉坠子。”
那人惊喜,翻转身盯着我的眼睛直瞧,到“你还记得什么?”微微有着颤音。
“没有了。”我摇摇头,无辜的看着他。对面明显有着失望,眉头皱了起来,半晌才喃喃道:“那碧玉坠子是你出生时候祖上给你的,后来又转赠与我,为此还被伯父好好教训了一顿。”
“唔………好像是挨了板子。到现在还感觉疼呢!”
“你!”这下那人真真盯着我,仿佛要将人看个透彻,神色转了又转,怀疑,担忧一一闪过,最后只是将我拥紧。
微风轻轻荡过,拂起花圃中嫣红,旋转,跳跃着。彩色蝶儿飞舞,翅膀打着拍儿有着韵律般,稍稍停息又飞走,在空中滑出美妙弧度。
“唉,我能将你怎样才好!”那人轻轻吐出,像是有着无边无奈,少少叹息被风儿吹散了[自由自在]。
“就这样吧!”我说,道不出的满足却总是感觉心中空了一块。
“笙儿,你说,如果那天你发现我不是你现在了解的这般,你会怎样?”突然蹦出来一句,那人说来倒像思量好久般。
我问:“你很坏么?”
应该没有吧,这些日子从他下人中对他了解颇多的,没有什么坏的传言。
那人摇头,到:“为了心爱之人所作的事情能分好和坏么?”
“不能!”我肯定。
“每个人做任何事都有一个理由。如果真是为了心爱之人所作那就没有错。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只是我觉得这不是错的。”
那人眼光闪动,看我久久,最后大笑了起来,说道:“还真是你的性情。你知道么,小时你就是这般,从来都不会顾虑外人的想法,一心只是觉得好就好,不好就不好,任何人也无法勉强。那时也不知道为此吃了多少苦头。”
我不置可否,问:“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大家也就不再去征询你的意见,久而久之你也不再说出自己心底真正心思,人们开始不了解你了。”
“不对!”我说道,否定他的说辞。
那人惊讶,问:“为什么?”
“我不是一个喜欢在外人面前随意发表言论的人,说我虚假也好,反正就是不大爱说好话。我后来转成那样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或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导致我开始明了祸从口出的道理;甚至我为此付出了代价也说不定。”
“唔!”那人点点头,即不承认也不否定。
正巧侍女端着药进来,两人的话题这才打住。那人看着我喝过倒下睡了才出去。
门外,他对着那侍女说道:“明天熬双倍的份量。”
语气不轻不重,听得让人浑身冰冷。
第二日侍女端来的药表面看来还是那般,喝在口中真是比平日更为苦涩,只是世一直守着才没将其吐出。碗中露出白底那人才满意的笑着,喂了颗甜梅。
怀疑自己是不是迷上他的笑容了!
为什么明明有那么多的疑问在每每见到对方无意识中溺爱的笑容就浑然到了嘴边又吞了下去。
那人散发的忧郁和孤寂让人心疼。
每每看着我的眼神也是无比溺爱,总是喜欢从身后默默拥着,轻轻说那段最美好的时光。无时无刻注意我丝毫情绪,缓缓排解我因记忆空白带来的不安,为我莫名心痛流露出深深的伤害,稍纵即逝后又展欢颜,只是其中多了不舍,多了担忧,更多的来自心底深处坦荡的不安。
这让我更加好奇,那段空白记忆中发生过什么么?
为什么每当到了月圆之日自己总是止不住的绞痛,感觉心口被人撕裂成碎片般,泪流不止!那个时候世总是不停地吻着,双臂的力量要将人捏碎般,涩涩的说:“忘了吧!都忘了吧!”
我不想忘啊!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自己到底做过什么,还是被人怎样的对待过,都要一一想起来!
不想自欺欺人,不想要虚假的幸福,更无法忽略自己暗处那永远添不满的空白……
主动覆上对方温暖的唇瓣,吸食舔吻,下人们悄然退下。
挑逗两人的情绪,睡梦中重复过无数次的场景,现在做来竟然有着熟悉的味道。男人慢慢地全身燥热,握住我的肩膀拉开两人的距离,问:“你的身子还没好!”
“有什么关系。还是……你不想?”低下头,目光锁定桌沿那黑墨般的液体,双手不住颤抖,在对方看来是何等情景。
那人审视着我,炽热的目光越发浓烈。
站起身来,轻轻解开身上不多的衣衫,一件件剥落,不去看他,目光坦坦荡荡,最后一件也跌落在地面,轻触润白的肌肤,那人呆立的神情一闪不闪。
“世,我……”
“笙!”那人猛的将我拉进,狂烈的亲吻印在唇间,颈脖,锁骨,胸膛……
情动的呼唤,灼热的气息,潮水般的爱恋倾盆灌入,让人窒息不能自己,也将一切思绪淹没。
悄然端起桌沿那浓烈的汤药,缓缓倒入地毯,让它们相互侵入,吸收,直到消失殆尽。

冬去春来,清清暮暮,事物吹散其中,一朝繁华一朝败。

走过的路,踏过的青,消逝的情,忘却的爱,都随着时间的洪流步步显露;采摘云彩的我愈加沉闷,终日不语。

每每看到那人无意中流露的孤独,眼中都是刺痛。再多的掩饰,再多的谎言总有拆穿的一天。

他知道了吧!所以开始疏离。

他在等待吧!我的决定。

当完全的自己站立在他的面前时,那毫不愧疚的自信,无法无天的高傲,都让人沉迷。

“我不再喝药了。”

“我知道。”

“我什么都记得了。”

“我知道。”

“……瑞儿,还好吧?”

“……好!前日有捷报过来。”

面前这人啊,从来都是这般。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了。他本可以阻止的,却期待我的醒来。

“为什么要这么做?”

“…………”

“我,要去找瑞儿。”

“…………”

“我,走了!”

“………………”

微微的转头,不去看那人眼中一幌而过的伤痛。衣衫翩翩,什么在洒落,晶莹一片,在阳光下飞扬!

马车颠簸,颤颤危危。

窗外风景快速滑过,艳阳高照。轻轻整理手中包裹,几件黄衫,几锭银,最里深处冰凉硬物刺痛肉掌。

腾龙飞天,娇凤合呤,碧色光泽在光线下乏着五彩十色。玉的正面被巧公篆刻了一个‘笙’字,翻转背面,上面却是熟悉的笔迹,生动有力,‘’迹字样有着怎样的震动,那人精明眼睫中又是怎般心情。

辗转抚摸,微微亲吻,笑意荡漾。

车窗外,熟悉的骏马‘得得’奔跑,带得尘土飞扬。见得我,那人呆呆伫立着,唇边张合,风儿太急,马车太快,终是听不清。

只是看着,将那人容颜深深刻印在心中,默默念着:“谢谢,谢谢你,世!”
记得小时偶遇过一个和尚。外表脏兮兮,蓬头垢面,站在街巷被嬉皮的小孩儿投掷石子。当时是逃课出来的,路上见着了心里看着不舒服,可还是不想多惹麻烦避开了去。没想到第二日逃课居然又遇见了。那次,我也只是远远看着转而离去。

离谱的是第三日逃课之时,还是在那条街巷,还是在那个时辰,还是那人,他居然直直的站在那里,见得我来了,开始只是盯着,而后向我走来。

记得那时心里很怕的,却也奇怪。为什么人的相遇可以这般,就算是刻意,那人真信我会三次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心里那么猜测着,直到和尚走到我的面前。

他说:“你是哪家的?”

我摇摇头,始终还是惦记着是在逃课中。

他又问:“多大了?”

我还是摇头。

最后那人施力推了我一下,吐了口唾液,说到:“不识好歹的东西。真当人人都宠着你么?劣种!”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是看着那人肮脏的手擦在母亲给我新缝制的衣服上,黑的,紫的,粘糊一片。

那人见我不吱声,道我是被吓着了,又说:“你呀,注定被人纠缠一辈子,不得翻身的。”
我问:“为什么?”

和尚摇摇头:“不为什么,只是因为一副皮相。”

低下头,稍稍审视自己一番,没什么不妥的,我又说:“不就是这个人样么?有什么稀奇的。”

那人却大大的摇头,发出‘啧啧’的声响,说:“自古只道红颜祸水。你小子投错胎了。”

我不解:“错了也没办法了,我还是我,怎么也变成不了别人的。”

“嗯!”那人点头,再转而看着我,适才发现对方居然是个瞎子。

他又继续说;“小子,和我走吧!”

“去哪里?”

“西方。”

“西方?”哪里有什么么?不解。

那人又说:“先走天下,最后到达西方。”

我又问:“那不就是死了么?”

“的确是死了。只是没死的时候让你好过些。”

我摇头,正经的说道:“反正都是要死的。活着的时候有磨过磨,有难渡难,那样死了也才干净。”

对方问:“那样有意义么?”

我说;“没啥意义。游历天下本也无意义!真要那样还不如兴起点风浪过过大排场,搅得天下风云变色让日子多点乐子也好!”

这下那人不说了,只是看着我,空洞的眼眶中什么也没有,转而笑了笑,极云淡风轻的问道;“你不后悔!”

“我不后悔。”我肯定。

“嗯。”那人拍拍我的头,眨眼功夫就不见了。

这小时极其无聊的一个记忆,居然在我再遇见瑞儿的时候想了起来,只是知道从那之后我都没再翘过先生的课,还被父亲默认我成人懂事了。其中缘由对谁也没说过,日后更是没再见过那和尚,虚无飘渺的,像是从来都没出现过那么一个人。

“在想什么?”对面的瑞儿拍打我的脸颊,若为不安的问道。

“没什么?就想起了以前的日子。”打个马虎眼,我歉意对他笑笑。

“哦?”他怀疑,察觉了什么的问道;“笙总是喜欢想起以前的东西?”

“来边关的路上我都是靠着记忆过活的。”我说的是实话,回避有关小时候的事情,那种东西现在对于我和瑞儿来说都是残酷的。

那人抱住我,瑟瑟的问道;“为什么过来了?我嘱咐哥哥照顾你的。”

是啊!那人真将我照顾得很好,只是不能与瑞儿说。自己更是不愿再想起那段时日的是是非非,诚心的要将赵世从心中擦洗掉。

见我不语,瑞儿只道我是路上奔波劳累了,早早安顿下哄着我睡。

他刚走我就翻身起来,借着围帐外微弱的火光摸索出贴身的那块碧玉,端详着,感受上面隐含的深情,闭目脑中就浮现那人的相貌。

其实没有告诉瑞儿,在来这里的路上,我是靠着他与那人不同的记忆过活的。

边关事多,蛮族沉静了几日之后又开始了连番对战。瑞儿休息日常越来越少,常常还没卧下就被军师请去,到后来索性几日见不着他了。

有战就有伤亡。虽然瑞儿不在帐内,周围布下的哨兵却是比议事帐还多。我也知道他的心思,只得叹人单力薄,除了帮伤患敷药缝针之外别无它出。手中事情总是停不下,原本哀怨的近况有的缓解,倒是不在想起在京城的是是非非。

就在我完全忘却赵世这个人时,一到圣旨尽是将我推进了火热之中。

先皇驾崩,新皇登基,年号怀盛!

耳中听得明白,怀盛,怀盛,单单两个字竟似千百条丝弦将我从云端拉扯下来。那人明明白白的招告天下,他心里思量的是谁,为的何般,倒是要将我连同一起纳入其怀。

笙,还是盛!还是盛就代表着笙。

原来,在他心中,我竟是如天下一般!

此等之人,天下有几个?做到如此又有几人?

远远就听到整个军中热闹沸腾,主将乘此士气一仗下来打个全胜,硬是为新皇登基报了喜捷。

身处边关寒苦之地,眼眺万里江山,那人此时定是站在巍峨之巅虎憾天下;军帐中,同为一脉相承的那人脸上也定当是壮志绸缪,凌云升天;我呢?寒笙呢?又当何去何从!

突然忆起那日和尚所道:“你呀,注定被人纠缠一辈子,不得翻身的。”

原来不得翻身的不是其本身,而是这心啊!

想来朝圣之日远在近前,起帐指日可待,我又真的能如少年豪语般‘兴起点风浪过过大排场,搅得天下风云变色让日子’吗?

此心天证,不能!也不愿!

前程往事纵是百般无奈,终究有些看得明了,却是说不得,道不出。于我,于世,都是怎样的心思,怎般谋望,都是为了那个单纯至真至性之人。

寒笙,赵世,本是如此相似的啊!

所以,我的选择,他不会不明了。同样的,我也希望他能够一如从前般,放手!

放我真正自由!

至于瑞儿,他永远都只能是我和世两人心中永远的一个秘密!不管他的记忆恢复与否,十年之事全当过去,与他,与我,与世都是不能存在的一个沟壑。世不会说,我亦不会道出。

所以,瑞儿,请展翅翱翔吧!
“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
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倦容?”
步行天下,感怀世事,看尽人间悲欢离合,才知道自己那点点不舍全是湖面漂泊枫叶。远方京城不时有着高高在上那人英武决断,万里江山有着那人恩泽痕迹,道不尽崎岖愁怀,淡淡‘怀盛’年岁伴我日日月月。梦醒初始,惊绝繁华以过,以往只是追忆,行得越远,情似已空!那个困顿我的牢笼渐渐支离破碎,牵扯百思结,一环套一环,终究只是备思量!
一袭白衫一袭青,翠绿润玉荡腰间。曾是风流人物此般荣华已逝,道是再逢何叹识!
原来,年华不待人!
“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
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照离席,梨花榆火催寒食。
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
寒江连夜雨绵绵,踏歌而行伴琵琶。记得年少醉生梦死不识愁滋味,只呐悲苦无数。真一路行来原是伤以过,痛满身,言不尽!邀杯请明月,九九登山为何般?
往年那人,那情,那爱,本就抵不过盖世英功。再多算计,颠簸消得瑞年夜静空思切。
为难自己,宽恕那人,前程过往埋于高山雪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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