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晚照——林寒烟卿
林寒烟卿  发于:2011年07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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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春色即使再不喜欢他,也感激他这句话的难得。

唐风雨夫妻却并不这样乐观,素兰频频叹息,连棋也无心下。

唐风雨柔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纵然有些挫折也是他们注定的历练。”

素兰轻轻倚靠在他肩头:“春色真是让人费心的孩子。”

唐风雨安慰妻子:“帝王的威严并不是用来对付春色这样江湖中少年的。”

素兰叹息道:“皇室的血脉流入民间也是帝王所不能容忍的。”

唐风雨轻轻揽住妻子:“皇帝终究会知道这件事情,即使是现在知道,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一切也还难说。”

素兰难解忧愁:“我看是祸不是福。”

唐风雨笑道:“好了,别再发愁,我们那么多风浪也经过,并不比今天的事情小多少呢,是不是年纪大了,胆子反

而变小了。”

唐风雨心中亦为这件事烦恼,不过他认为李惜远即便知道真相不会为此为难唐家,绝不会将事情扩大,并不十分担

心。当初也是因为这样判断,才会允许春色留下白情薇。

李惜远是一个什么性格的人,从他即位以来的行事可以看出大概。唐风雨确信他不是一个古板骄横的帝王。这位年

轻的皇帝富于闲趣,心胸也十分宽广。虽然也做那些斩除威胁势力的事情,大多时候还算是对下臣宽待有加。

唐春色知道白情薇那边事情已经定了,谈笑略微自若了些。他知道母亲在李惜远的饭菜里下了宁神的药物,使他安

睡镇静,这药物能令人心情舒畅。李惜远自己也觉得今天实在很快乐,难得唐春色肯对自己笑颜相向,聊了许多蜀

中的山水,本地的笑话。

李惜远坐到中午,唐春色的小猫们纷纷起床了。喜好热闹的小猫看见主人来了朋友,一只只的往他怀里跳。

李惜远轻轻揉捏一只趴在他腿上撒娇的最小的淡黄色花猫,小猫在他的手里轻轻翻滚撒娇,舔他的手。

李惜远把那只花猫举起来,笑道:“物似主人形。”

唐春色自己倒没有觉得,奇道:“真的很像么?”

李惜远抱住那只小花猫,爱惜的抚摸花猫的头:“春色,把这只猫送给朕吧。”

唐春色十分意外,点了点头。

李惜远站起身:“我明天就要返回京城,临行前总要见白妃一面,春色,即便我是她不愿意回想的过去,我昨天到

了,她也会想起来,见不见这一面并没什么差别,你觉得呢?”

唐春色低声道:“我怕我医病医的不好,你看见她形容憔悴会怪我照顾不周。”

李惜远微微摇头:“不会,照顾她并不是你分内之事。”

唐春色让丫鬟先去通知白情薇,自己和李惜远慢慢走去。李惜远一时猜不透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古怪,心道看见白情

薇便可略知一二。

白情薇一身宫装跪迎,的确神色憔悴不堪,昔日的天下第一美人光彩全无。李惜远心中涌起怜惜,上前扶她起来。

柔声道:“情薇,你在这里日子还好么。”

白情薇恭敬回他:“罪妾每日无事,还算可以。”

她人已站了起来,衣服便遮挡不住身材,可以看出小腹微微凸出。一日之内无论如何不可能恢复的全无痕迹,就算

是唐家也办不到。

李惜远眯了眯凤眼,回头森冷的看了唐春色一眼。

唐春色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这种误会也十分可怕,急道:“皇上我们出去说好么?”

李惜远哼了一声,一把扯住他,把他了出去。

唐春色出的白情薇的门外,急中生智,低声道:“皇上,你误会了,我害怕你会误会才不让你见白妃的。”

李惜远冷道:“我误会了什么?”

唐春色声音更低:“你一定是以为白妃背著你……和别人不轨,已经有了孩子。”

李惜远重重的哼了一声:“难道不是。”

唐春色摆手:“不是,真的不是。”

李惜远目光异常冰冷,唐春色觉得几乎要把自己冻僵了。

唐春色继续道:“这是一种怪病,我也是第一遇到,皇上可让谪宫的人守著白妃,假如是有孕在身,那几月后必无

不生的道理。”

这件事阴差阳错,李惜远想的偏离了。现在他的怀疑虽然也是极大的罪过,但毕竟不是真的,也解释了为什么昨天

唐春色不肯让他见白情薇,唐春色彻底放下心来。

李惜远冷道:“谪宫在蜀中,就是你唐春色的天下了,真有什么事情,也没人能够知道。”他想了想,厉声道:“

肃然!”

一个男子自绿树中走了出来,恭敬跪下。唐春色看到他的侍卫,心道紧身跟随李惜远的果真是顶尖的高手,离自己

这样近,竟然都不能发现他。幸好昨天李惜远被留在自己那里,让这些人也不能离开左右。若是他一直在这边,就

算是自己的母亲,也未必能处理好一切呢。

李惜远吩咐:“传朕的旨意,让白妃即刻启程去杭州,在那里另建谪宫。蜀中偏僻冷落,朕准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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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春色脸色有些发白:“真的不是,真的没有,这边只有我和晚照过来,晚照是她弟弟,我不喜欢女孩子。”

孩子虽已出生,白情薇的身材却不能立刻恢复如初,看起来像是有几个月的身孕在,难怪李惜远震怒。

这怒气虽然发的错了,却也保全了唐春色害怕泄露的秘密。至于李惜远疑心白情薇与人有了私情,等白情薇的肚子

日渐消除,自然也就解决了。

李惜远回头看著唐春色,唐春色的脸色越发的白。做皇帝的最擅长观察人,看唐春色的神情却不像是心虚。

李惜远推了他一下:“你还有什么话说?”

唐春色委屈道:“我在想该怎么和晚照交待。”

李惜远冷道:“白晚照!”

他一向斯文儒雅,这三个字说的实在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唐春色听到他的旨意,心里想的是白晚照有什么反应,

也未免太过折损颜面。

李惜远望向唐春色:“白晚照这大半年经营白家的产业,唐家真出了不少力,难道你们还能真成婚。”

唐春色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低下头不说话。

李惜远冷道:“唐春色,给朕听著,朕罚你一年不得离开蜀中,白妃纵有什么事,朕也当与你无关。你唐家的人一

个都不准到杭州去,你给朕记牢了记好了,不要以为你有什么妄动朕会不知道。”

唐春色急道:“可我家在杭州有生意。”

李惜远恼怒道:“你再多说一句,朕就改主意。”

唐春色立刻吓的不敢说话,老老实实的在原地站著。他不是形势不如人却一定要出头的性格,虽然心里不服气,该

服软的时候也决不会硬碰硬。

白情薇离开的比唐春色想像的快多了,白家母女也被皇帝“开恩”一并带走了。唐春色心中难过,白家的人他都关

心,但从情感出发,喜欢白晚照的母亲与白晚照的二姐更多一些。如今三个人一起走了,伤感离愁都一起涌上来。

他并不担心白情薇会出纰漏。现在只是想著白晚照回来知道了这件事,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李惜远仍旧带走了唐春色那只心爱的小猫,路上放在手里轻轻抚摸把玩,小猫对他很亲近,赖在他怀里打滚打呼噜

,吃饭乖的不得了,如厕会自己在住的地方找位置。

李惜远有时候把它装在袖子里不让它出来,小猫也不恼,只是露个小脑袋看外面。小猫一天大多时候在睡觉,醒来

就是玩耍。偶尔也会消沉,趴在李惜远的腿上思念唐春色。

李惜远越发觉得这猫的脾气和唐春色完全一样,几乎一刻不离的带在身边,直到回了宫,也让宫女留心的养在自己

的寝宫内,不准轻易放出去。

日子稍微久了,小猫会在李惜远下朝的时候跳到他怀里,在他看奏折的时候赖在书案上沾了一爪子的红印泥踩梅花

。强行趴在李惜远腿上,不让他离开也不让他做事。

宫中珍贵的陈设都难免要被这猫的爪子挠个遍,李惜远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春色。因为这只猫是在唐春色那里拿来的

,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他的事情太多太忙,去蜀中也是因为要考察沿路民情,渐渐把不甚相干的事情都忘在了脑

后。

李惜远走后不久,白晚照便回到了蜀中。唐春色正在盼望他回来,将李惜远的事情说了一遍。吓的白晚照出了一身

的冷汗,握住唐春色的手都变得汗湿。

新出生的孩子极为弱小,唐春色在蜀中雇了乳娘养活这个宝贝。白晚照悄悄去探望,两个少年都对那粉嫩的小东西

很好奇,本来全想抱起来好好摸摸,但孩子因为生产的日期早了,身体不太健康,他们又不大敢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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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娘看他们畏首畏尾的样子,笑道:“抱一抱,不妨事。”

唐春色率先伸出手去,把孩子抱在怀里,触手柔软,像是一个面团。

他心里对这个孩子存著内疚,大人的意愿决定了孩子的命运,孩子真的和他的母亲舅舅一样希望做个平凡人么。

白晚照伸手轻轻摸孩子的面颊,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唐春色吓了一跳,手足无措的站在当地,乳娘把孩子接过去轻

轻拍拍,安慰他们:“没事的没事的,小孩子哭哭是正常事情。”

白晚照拉著春色告辞了,路上叹息:“唐家的人都不准去杭州,白家的不知道如何。”

唐春色拍了拍他:“我家在那边的人手很稳妥得力,没什么需要担心的,既然没有说你不准去,那你便去了他也不

能怪罪。”

白晚照摇头:“皇上如果不愿意,去了也见不到,幸好这次有惊无险。”

白晚照揽住唐春色,和他一路缓缓的走回去,路上青草依依,无数野花在道边芬芳怒放。

白晚照抱住唐春色:“最近走了这么多地方,觉得还是蜀中最美,有山有水,灵秀夺目。本来以为姐姐的孩子出世

了,咱们就一起出去玩,没想到皇上会忽然来,把你禁足了。”

唐春色把头搁在他肩上:“禁足也没关系,我要是常常出去,春雷春雨会造反。”

白晚照想到那两个小妖怪也觉得头疼:“等他们将来长大遇到喜欢的人,咱们也去捣捣乱。”

唐春色笑了两声,还没有笑完,就听见远处有人在喊:“哥哥……哥哥……”

白晚照和唐春色两个人对望,都想哭又想笑,最后还是大笑了一场。

白晚照这次回来正好赶在他们两兄弟闭关,没有想到自己才到家一天,他们就又出关了。

唐春雷和唐春雨跑过来,扒住唐春色道:“哥哥哥哥,谪宫搬走了,听说是皇帝的旨意,说咱们蜀中不好,让白妃

回杭州去了。”

唐春雨看了白晚照一眼:“蜀中这么不好,白兄也回杭州去吧,白兄是个孝子。要照顾亲人的。”

白晚照闻言苦笑,自他姐姐来到蜀中,他留在家里的时间最多只有一半。白家的大厦已经倾覆,他著力去发展白家

的家业,倚靠唐家的帮助不但没有让白家衰落,还胜过了从前的辉煌。为姐姐隐瞒消息,照顾母亲这些事情全是唐

春色在帮他做。

虽然这事情也只有唐春色能做,但唐家的弟弟不知真相,自己没有尽到全部责任也是事实。

唐春色被弟弟从白晚照的身上拽了下来,笑著和他们并排走。

两兄弟拉住唐春色叽叽喳喳,一点说话的机会也不给白晚照。白晚照笑著在后面跟随,听他们兄弟笑闹。

唐风雨夫妻对白晚照还是一贯的亲切,白晚照心里却愧疚太甚。吃饭的时候说到对唐家夫妻的感激,言辞诚恳至极

,几欲哽咽。唐家的两个弟弟皱眉听著,时不时还哼一声。唐春色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们两脚,两个弟弟才收整面孔

假装听进去了。

白晚照送去杭州的信还没有回复,朝廷的圣旨却先到了。沿海有寇贼大举犯边,皇上给麒麟候家一个为国立功的机

会,征他入伍,分配在同是罪臣的王遥雾帐下为副。

白晚照接旨后细读,暗自叹息。

唐春色怒道:“这些人自己愚蠢落后,却永远仗著武力向来抢别人现成的东西。”

白晚照黯然道:“我神州大地,自古富庶。文明的种族会用智慧让生活变得更富裕优渥,体力上自然远远不如那些

异族刽子手。除非有一天有不需要拼刀剑来决出胜负的方式,否则文明永远只能处于防御状态。一但内部有一些不

稳,就会给那些时刻都想入侵我大好河山的强盗们可乘之机了。皇上想是料到有今天之战,在这之前先发制人,用

最快的速度把有可能制造内乱的势力全部收拾了。”

唐春色想起李惜远处置内乱于发作之前,手段干净利落,速度风卷残云,第一次在心里兴起对他的由衷的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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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春色坐在白晚照身边,语声低沉:“我父亲曾经听一个远客说过,在离我们很远很远的地方有其它的国家。那些

国家里创造文化的人们被侵略者杀了,入侵的刽子手在他们的土地上生活了百年千年后开始变得文明一些,能够理

解和学习死在他们刀下人所创造的文化。可怜那些最初建设和创造的人们,已经基本在土地上灭绝了。剩下的一小

部分,也因为失去了创造文明的根基,被野蛮的民族侵略过著落后的生活,强盗刽子手的后代反而以发达的面目示

人,嘲笑他们落后。”

唐春色所说实在是人世间的最大的悲哀,白晚照听得难过,决绝道:“所以说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好男儿为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是最好归宿。”

唐春色黯然道:“野蛮落后的民族不肯辛苦劳作,时刻想著来劫掠富裕勤恳的人们。对于强盗,你强大的时候他最

多是躲开他们,只要你稍微有些不妥衰落,他们便趁机抢劫。可天下哪里能有永远不衰落的国家呢。”

白晚照把他抱在怀里:“所以你愿意我去。”

唐春色摇头:“一起去!”

白晚照柔声道:“春色你不要去,皇上的旨意不是可以轻易违抗的。万一我有什么事情,还要依赖你照顾我的母亲

和姐姐。”

唐春色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皱眉。

白晚照轻轻把那眉头抚平:“我乱说的,这次其实没什么大战。我朝昌盛发达,敌寇犯边只不过是想抢一次就走。

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有所收获,那就是胜利了。这些刽子手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沿海回来的人说,他们将女子的

双手钉在木板上施侮,皆因海岸线绵长,不可能处处有防备。他们在海岸线上选一个点忽然进攻又立刻退走,实在

难以防御。即便可以防御,也要耗费巨大的人力。”

唐春色咬牙:“我恨不得全杀了他们!”

白晚照点头:“所以我会自己杀一份,再替你杀一份。”

唐春色半晌无语,良久才道:“你可以写折子给皇上,让他不要不让我离开蜀中。”

白晚照亲了亲他,下决心答应他:“好,我写。”

两个人夜里彼此拉著对方的手,谁也不说一句话,默默的躺著,心像是悄悄连在一起,分不出彼此的距离。那是很

奇妙的体验,比谈情说爱抑或亲密欢好更让人觉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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