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的记忆 上——苇间风
苇间风  发于:2011年07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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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殿下。”

“晚安,卡尔。”迪特里希将手中的书合了起来,“巴黎那边有了什么新的动向了吗?”

“是的,殿下,”卡尔直起了弯下了的腰身,“我打探到昨晚吉斯公爵在他的私邸秘密会见了前‘神圣联盟’的成员,参加者包括红衣主教波旁家的查理。另外,据我在公爵府的线人说,此前一天公爵还会见了一个更神秘的人,那人的长相他看得不是很真切,不过从他的描述及我另外得到的旁证来看,那人似乎是梅森男爵。”

“梅森,我记得他好像是纳瓦尔王的挚友。”迪特里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是的,殿下,在纳瓦尔王逃离巴黎时,梅森就跟他在一起。”

“有意思,”迪特里希的眼中浮上一抹兴味,“吉斯公爵一边与新教徒密谈,一边又私下召集‘天主教神圣同盟’,你猜猜他想干什么?”

卡尔低下了头,“这个问题已超出属下的智力范围,属下无法作答,还请殿下明示。”

迪特里希微微笑了起来,“卡尔,以你的眼光来看,吉斯、纳瓦尔王、国王,这三方势力谁最强、谁最弱?”

“目前为止,应该是吉斯最强,国王最弱。”

“嗯,说得一点没错。从兵法的角度来看,强的两方如果力量悬殊不大的话,要想取胜就得与最弱的那一方联手。可是国王这一方对吉斯来说是不可能合作的对象,一个原因是吉斯太强,太后一直担心王室会被吉斯取代,另一个原因则是国王与吉斯的私怨太深,所以尽管国王也不喜欢纳瓦尔王,但他为了王室的利益还是很有可能支持纳瓦尔王的。现在你能猜到吉斯的举动意义何在了吗?”

卡尔皱了一下眉,审慎地答道:“以殿下所说,吉斯是担心国王与纳瓦尔王联手会使自己处于不利,所以才与梅森会谈暗地达成某种妥协协议。但是吉斯与纳瓦尔的信仰毕竟水火不容,对他来说,要想得到稳固而强大的支持还是得依靠天主教的势力,所以他又密会了‘神圣联盟’的成员。”

“你很聪明!卡尔!”迪特里希点头赞道。

卡尔躬了一下身以示谢意,但他的脸上仍布有疑云,“可是,殿下,可以得到国王援助的纳瓦尔王为何要与吉斯商谈呢?”

迪特里希双眉微轩,幽深的瞳眸扬起一抹清爽的笑意,似乎是对卡尔的细心与认真很是满意。

“嗯,国王虽说是三方中势力最弱的一方,但他的背后有一位精明无比的太后,这个女人的手腕足以翻云覆雨,所以无论是吉斯还是纳瓦尔王,他们都小心地防备着不会被她算计到连性命也保不住的地步。因此他们双方出于安全考虑暗地里联络沟通也不足为奇。现在法兰西这张大棋盘上正上演着金戈铁马,作为看客的我们也不能完全袖手旁观,看到某位需要帮助的就好心地帮一把,只有三方永远处于一种动态的平衡,这场精彩的角力之战才会继续演下去。”

“属下明白!那么殿下,近期有需要帮助的对象吗?”卡尔的声音里有了跃跃欲试的兴奋。

迪特里希没有立即回答,他抬起一只手托住下巴,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口气问道:“今晚发生的事你有所耳闻了吗?”

“是,属下是九点左右抵达的,刚好赶上那曲门萨舞,”卡尔抬眼看了一下迪特里希,“属下料想这支舞将掀起波澜。”

“掀起波澜不假,但掀起多大的波澜却要看太后与德·法伦伯爵之间的角力结果如何了。现在可以断定的是,经过今夜,国王自主的权限将遭到最大限度的控制,太后的手会伸至前台操作,她会通过那个小女孩一点一点撕开吉斯家族的防线。至于德·法伦伯爵,他要如何保全他在吉斯家族中的地位,如何阻止太后的阴谋,很值得期待哟!剩下的新教徒在这里有点像配角,不过那个萨兰有希望让新教也卷入这场暗战之中。”

迪特里希低沉地笑了起来,磁性悦耳的声音里充满了不怀好意的味道,“下一次的援助对象我会视这场暗战的结局而定,又或者一击三中也说不定。”

第十三章 遥远的记忆

路西法在黑暗中睁开了眼,近在身旁的温热的躯体让他睡意全消。

“……迪特里希?”

迟疑的低唤没有惊醒沉睡的男子,轻微的呼吸声依然保持着相同的频率。路西法支起半边身子,伸出了手,凭着他敏锐的直觉抚上了男子蓬松的短发,丝一般的柔滑感在他指尖穿梭。

……为什么,为什么会来这里?在我死心地认为我在你心中没有任何位置的时候,你却来了,而且还睡得这样毫无防备……

凝视着黑暗中模糊的睡脸,路西法无声地问道。他慢慢地俯下头,颤抖的唇如一缕微风拂过男子有些冰凉的唇,发涩的眼角有了一丝泪意。

“嗯……”

沉睡的男子突然翻了一下身,结实的手臂环绕上了路西法的腰,长长的腿也跟着压了上来。

“……路西法……”

“哎……”

……

呆住了的路西法等了好半天才发觉刚才那只是男子的一声梦呓,他松了口气,但心里却空得发慌。

把头枕在路西法胸膛上的男子睡得像个孩子,这种情形可以说是非常罕见的。在路西法的记忆里,迪特里希一直是一个神秘莫测、狡猾、工于心计、必要时会不择手段达到自己目的的人,他不记得迪特里希真正信任过什么人,好像在他的身周总充满着阴谋的氛围。但是,即便是这样,路西法仍然希望自己可以成为迪特里希心中一个最特别的存在,一个可以走进他心灵深处的唯一。这种几乎不可能的梦想从见到迪特里希的第一面就开始萌发了,直到最近更演变为一种不可动摇的誓愿。

修道院密室上方的天窗灌进一股如薄冰般浸骨的寒风,路西法缩了缩裸露的肩膀,手很自然地抱住了压在自己身上的躯体。轻柔的薄衫下线条流畅的肌理是路西法再熟悉不过的了,但现在只是微微地碰触,心也会抽搐一样地痛。他抽回一只手,重新将手指插入迪特里希的发丝中,这个男人身上唯一柔软的部分让他放松下来。

窗外风声有些紧了,偷偷洒落进来的稀疏的月光早已不见了踪影,黑暗,压倒一切地占据了密室的每一个角落。

一开始,好像也是这样,看不见一丝光亮……

路西法合上了倦怠的双眼,久远到几乎忘却的记忆一点一点地在他心底苏醒……

最初的记忆里只有声音,模糊纷杂得有如透过林梢的光之碎片,茫然转动着的眼珠被困在沉重的眼帘后,整个世界好像被黑暗吞没了一般。然后,然后声音开始变得清晰连贯,一丝微光从眼帘下微睁的缝隙处潜了进来。慢慢地,慢慢地,光亮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刺眼,伴随着一声惊喜的欢呼,突然涌入的灼烧般的白光差点让路西法暂时性失明。

“醒了!终于醒了!我去告诉殿下!”

视线的上方一个年青女孩的脸闪了一下,随后出现的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灰色的的眼充满了慈爱。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

路西法呆呆地望着那张微笑着的脸,他想要回应,但想得发痛的脑子还是一片空白。不,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在脑子的某个角落里,有一团黑影盘踞在那里,只要一接触,就会有撕裂一般的痛席卷整个头部!

“啊!——”禁不住发出惨叫的路西法再度失去了意识。

再度醒来时已没有了刺眼的白光,充满暖意的黄昏之色静静地渲染着窗帘半垂的房间。路西法动了动沉重的头,想要找寻先前那个慈祥的老妇人,一双手按上了他的手臂。

“你好,我是迪特里希。”随着磁性悦耳的声音一道出现的脸是让路西法忘却一切的美丽,清晰的剑眉下一双如冬夜一般幽深的眼眸流转着让人迷醉的笑意。

“……迪特里希?”

“嗯!那是我的名字。”

微笑着的男子不仅美丽,也很年轻,大约十八九岁的模样,除了那双让路西法看得着迷的黑眸外,他的一头长发也很引人注目,从路西法看到的部分推测,绝对长及腰部,发色是又黑又亮的鸦色。

“我可以摸摸你的头发吗?”

“可以,你喜欢的话就摸吧。”

男子没有任何犹豫,很爽快地把头俯了过来,直直顺顺的发滑落到路西法的肩头。路西法小心地碰了碰男子的脸,像是要描摹般地划过眉峰,然后顺势滑入浓密的黑发中,丝一般的触感让路西法发出了小小的叹息。

“好舒服。”停了停,他掬住一缕发丝问道,“我什么时候也能长这么长?”

“等你长大的时候。”

“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吗?”

“嗯!”

男子以很肯定的口吻答道,他伸手将路西法小小的身子抱在自己怀里,“想跟我一起住吗?我这里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

路西法歪了一下头,到现在男子还从未问过他的名字,是他不关心?还是他知道?

“我是谁?”

黑眸轻闪了一下,“你不记得了吗?”

“不,我不记得。”

静默……

片刻后,男子以安稳而柔和的口气说道,“你叫路西法,一个孤儿,我收养了你。”

没有更多的解释,但那低沉深邃的声音充满了让人信赖的成分。路西法低下了头,试图在脑海中找寻与男子的话相合的记忆,但再度的头痛让他意识到自己再勉强也不可能得到答案,于是他轻易地接受了迪特里希的说法。

将昏重的头抬起,路西法怔怔凝视着那双幽深得好像要把人吸进去的黑眸,“迪特里希,你不会……不会丢下我不管吧?”

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连路西法自己也诧异莫名,可是心中无法释怀的寂寞感还是促使他说出了最渴望知道的疑问。

同样吃惊的男子眉头微蹙了一下,随即一抹温暖的笑意浮上他的脸庞。

“怎么会?我会永远在你身边,只要你愿意……”

只要我愿意……

路西法在黑暗微微苦笑。从十年前初识的那一天起,他的确是与迪特里希紧紧相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发清醒地意识到,在迪特里希的世界里,自己永远是呆在黑暗的角落里不得见光的那一个。迪特里希会宠他,也会疼他,但只要他半点没有顺他的心意迪特里希也会翻脸不认人,路西法已记不得自己有多少被迪特里希抛下只能蜷缩在无边的寂寞里哭泣。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渴望着迪特里希的怀抱,因为从心底的深处他隐约感到肆意行事的迪特里希有一个和他一样孤独的灵魂。

相似的灵魂就应该彼此抚慰,只要我深爱着他,他也会同样爱上我,这样我们俩就都不孤单了。

正因为抱着这样最质朴的愿望,所以当五年前,醉酒的迪特里希挑逗地邀请他共眠时,他也就毫不犹豫地脱下了衣服。最初的刺痛痛彻心肺,但内心的充实感又让他幸福得落泪,他痴痴地想,这样就可以永远拥有这个怀抱了吧。可是,酒醒过来的迪特里希却一言不发地冷冷抽身离去。受到近乎致命一击的路西法陷入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深沉的自我厌弃,他不再渴望什么,每天只是静默而被动地接受迪特里希所给于他的一切。一开始迪特里希的确因他的突变而有些吃惊,但他却什么也没问。不久,他对待路西法的态度也变得露骨的无情,“你是我的宠物。”这句话成了他的习惯用语。

受到他如此冷酷对待的路西法自然受伤甚重,但他又隐约觉得迪特里希的行为像个闹别扭的孩子。他不知道自己的感觉是否正确,所以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一个月后,迪特里希突然给他找了剑术老师教他学剑,不久他更安排他偷偷到一座城堡远远地观察一个和他一般大的男孩。

“你以后的任务就是模仿他,模仿他说话,模仿他行事,模仿他会的所有技能,总之你要把自己变成第二个他。”

在路西法透过微启的门目瞪口呆地眺望金发男孩与自己好似翻版一样的容颜时,身后的迪特里希淡淡地吩咐道。

路西法困惑了,这个要我模仿的男孩是谁?迪特里希收养我是因为我长得像他吗?

困惑很快被嫉妒所取代,路西法隐忍着痛苦呆望着男孩优雅从容的身姿。

他是让迪特里希倾心的人吧?是因为不可得才想要让我扮演他以便能从我的身上看到他的影子?

嫉妒的火苗只闪了一下又悄然熄灭,随之熄灭的是残存在心底最后一点期盼。

在第一次发生关系后半年后,他再一次上了迪特里希的床。此后,这种事虽不频繁,但只要迪特里希有那方面的欲望,路西法也就自动地满足他。他不再考虑自己的自尊,这种没有任何实用价值的东西留在他身上反倒成了累赘,为了能不再受伤,他彻底地冷冻了自己的情感,封闭自己的心灵,直到,直到……

“你没睡?”

压在胸口上的重量突然变轻了,凉凉的、短短的发稍扫过路西法赤裸的胸膛。路西法的手滑落到了迪特里希的背上,无法触摸到的昔日的长发让他有了些微的伤感。

“哎,我醒了有一会儿了。”路西法淡淡地答道。

将头抬起的迪特里希笑了一下,“我来的时候你睡得很沉,所以我就没叫醒你。现在大概快天亮了吧。”

远远的鸡鸣似乎在回应迪特里希的话,青蓝色的天光已侵入了寂静的密室。

“你要走了吗?”

“不,现在回去反而会让人起疑。”

迪特里希侧了一下身,把路西法从他的身下解脱出来,然后他撑起身子往后靠在了床板上。

“这里还是太冷了,你也不爱惜自己,只这样薄薄的一张床单够用吗?”

路西法咬了一下唇,也坐了起来,“听你的意思好像很关心我。”

“嗯,我是很关心你,这样不对吗?”迪特里希的笑问中有了一丝调笑的意味。

“是因为我是你的宠物的缘故?”

迪特里希鼻子轻哼地笑了起来,“我记得你说你想做我唯一的宠物,既然如此,我当然不想你因为不自爱而让我失去了你这个我精心调教出来的宠物。”

他伸手抚上了路西法的脖子,开始温柔地抚摸,然后他突然一用劲将路西法拽到了自己的怀里。

“知道吗,你没有以前乖了,现在只要一见面就会向我提些不可爱的要求。刚才也是,说的话好像吃醋的怨妇。告诉我,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要你的心!这句话路西法很想大声地说出来,但他很清楚,说出来只会徒惹迪特里希不快,而自己又会再次坠入地狱。

“宠物也有想要得到主人重视的心愿,我只想永远拥有唯一宠物的位置。”

淡漠的语气很好地掩饰着路西法的真心,不过心里的裂痕也随着这句话的出口而增大。

“……果然一点都不可爱。”迪特里希苦笑着咕哝道,一只手托住了靠在他怀里的路西法的下巴,“再和你说下去的话我可能会很生气,所以作为我唯一的宠物,你有义务取悦我!”

和强硬的威胁话一起落下的吻非常地蛮恨,咬噬一般地掠夺着路西法的唇,但是已转到背脊的手却非常地温柔。路西法呆了一下,被迪特里希强行撬开的口腔立刻充满了他灵动的舌,不厌其烦地搅动着,挑逗着他敏感的粘膜。身体的内部开始像燎原一般地燃烧起来,每个毛孔都泌出了密密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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