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变Ⅳ(穿越)——朱砂
朱砂  发于:2011年07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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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皙阳不理,挣扎着把手从帷帐里拿出来,抓住李越的衣袖来擦眼泪。李越把他乱七八糟的头发往后面理一理,手指触到光滑温热的肩背,便随手又摸了摸。王皙阳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李越也低头看他,忽然想起初见时那个桃花眼斜飞,眉目一动就是风情的少年:“你怎么越长越回去了?”

王皙阳沉默不语。其实他不觉得自己越长越回去,事实上,母亲的死已经让他的心凉了硬了,冲出万山,他的心更像那雪下的硬土一样,再难以解冻。所以他才会决然地将唯一的兄弟挡在国门之外,葬身于野兽口中;他才会将父亲名为供奉实为软禁在皇宫之中;才会毫无所动地立一个并无感情的女子为后,并且毫无所动地与她一度春宵。可是这一切毕竟都不能带来半点喜悦和温暖,而没有温暖的皇宫是如此空旷寂寥。因此如果有个温暖的来源能陪在身边,就算是一头猛虎也是好的。

李越看着王皙阳的眼泪再次从眼角滑下来,没入零乱的发丝里。刚才被他摔到床头上,脸颊撞出了一块乌紫,还破了皮,渗着血丝。李越忽然觉得心软。这孩子其实都做了些什么?无非是各为其国罢了。何况,毕竟是一起从万山里走出来的。而且,来这世界将近两年,认识的人还有几个活着呢?现在他已经不是南祁摄政王,已经跳出了南祁东平的争斗圈子,那么,又何必对这个孩子太过严苛呢?

“别哭了,你成泪包了,丢不丢人啊?”

王皙阳敏感地觉察到李越的话已经软了下来,马上更委屈地看他。李越无奈地拍拍他的脸:“南祁已经要议和了,至少短期内不会再有战事,你正好抓紧时间休养生息,这不是很好吗?”

王皙阳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嗫嚅道:“可是我没有带兵之将……”

李越想了想,笑笑:“这个,恐怕我不能管你了。杨一幸本来是我的人,现在他愿意跟我走,我不可能让他留下。你们东平人才必定也有,只要你不拘一格提拔人才,要带兵之将有什么难的?”

王皙阳失望地看着他,嗫嚅:“殿下,殿下真的不能留下来?”

李越摇了摇头:“不行。中元那边有事,我必须过去。”

王皙阳低下头,小虫子似地蠕动下去趴到李越腿上,细若蚊鸣地嘀咕:“为什么中元可以,我,我就不行?”

李越抚摸他光滑温暖的后背,把头发一点点理顺:“现在东平没有什么大事,中元不同,事情可能复杂得多。”

王皙阳心里酸溜溜的,含含糊糊地道:“殿下还不是为了那个冒牌皇子……”

李越轻轻在他手臂上拧了一下:“胡说八道!你知道什么!”

王皙阳不服气地道:“那殿下是为了什么?”眼睛突然顽皮地斜起来,“听说中元长皇子温雅秀美,殿下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李越觉得这一眼颇有当年的风情,只是眼睛红红的,有点滑稽:“你就是欠打!给你点颜色就信口开河了。”

可是据说小动物都有种奇异的直觉,能够察觉自己是否处于危险之中。王皙阳在某些地方可能也跟小动物差不多,李越虽然板起了脸,他却反而觉得比刚才安全了许多,不知死活的顽皮劲居然又上来了,眼睛灵活地瞟过去,笑嘻嘻地露出一对酒窝:“长皇子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气质文雅,又保养得宜,应该——唉哟!”

李越毫不客气地把被子一掀,在他屁股上用力招呼了两巴掌:“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王皙阳哼哼唧唧在他腿上扭来扭去,揉着眼睛装哭。李越又好气又好笑,在他屁股上又捏了一把:“还装!”手感不错,于是又多摸了一把。他这两下用的力道不小,王皙阳屁股上立刻浮出两个红印,到底还是挺疼的,自己扁着嘴伸手去揉。他现在身上只挂着破袍子的几块布片,跟一丝不挂也没什么大区别,这样的扭来扭去,跟挑逗也没什么大区别。屋子里的薰香还在烧着,李越觉得心里又有些发热,赶紧掀起被子又把他裹起来:“老实点!”

王皙阳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里还含着点泪,水汪汪的:“殿下——”皇宫里虽然历来就有各式春药,但皇后对他一向教导严厉,从来不准他接触这些东西,后来去了南祁,自然更不可能碰,所以他对这些东西并没有什么抵抗力。何况他自己在那里扭来扭去半天,虽然没有挑逗到李越,却先把自己的火挑了起来。

李越一皱眉,眼睛往地上那盆水看了一眼,颇想端过来迎头给他浇下去。偏偏这个时候,王皙阳很煞风景地打了个喷嚏,虽然煞风景,却把他自己从冷水浇头的遭遇里救了出来。李越把他连人带被抱到水盆边上,用湿衣裳给他擦了把脸,又过去把香炉浇灭,回头拍拍他的脸:“以后这些东西统统都扔出去,再被我看见,小心我用鞭子抽你!”

王皙阳瑟缩了一下,老老实实点了点头。薰香的催情成份较少,用冷水擦把脸也就退了。说到鞭子他就想起万山营帐之中铁骏抽他的那几鞭,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李越把他抱回到床上,从旁边的衣柜里翻出几件衣裳扔过去:“穿衣裳!冻不死你!”

王皙阳蜷着不动:“殿下帮我……”

李越冷着脸瞪他。还拿他当成保姆了?两人正僵持着呢,外面又传来脚步声,洛无风的声音从门外传过来:“陛下,有急报。”

王皙阳一怔,顾不上再撒娇了,坐起身来穿衣裳:“什么事?”

“南祁使臣秘密前来议和,正是襄国侯!”

王皙阳听得一怔,忽然觉得床帐旁边的蜡烛一晃,差点熄灭。等烛焰再次稳定下来,李越已经不见了。

119.过渡篇

李越赶回栾州的的时候,元文谨正在犹豫到底该不该去上霄。

路上,李越已经跟北风讨论过这件事了。其实说是讨论,不过是北风转述一下文程的意见,供李越参考一下罢了。至于北风自己,他除了对偷袭李越感兴趣之外,目前没有别的爱好。

李越的看法基本与文程相同。这件事,可以说是中元的皇子们个个都有嫌疑。元丰到现在都不做处理,就是因为牵涉面实在太大。

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二皇子元文鹏。做为嫡子,在长子没有靠山的情况下他本来最有继承王位的希望,但是元文浩由于受宠,成为他最大的敌手,因此说他要除掉元文浩最是顺理成章。至于为什么要联合元文景,而且是现在才联合,是因为他虽然是嫡子但身体一向荏弱,这一点不利于继位;而且皇后出身并非大族,也缺乏一些支持儿子的力量,而元文景在此次灯节中颇得父亲欢心,且他本身就有富裕的封地,若能联络了他,自然是得一大助力。而且书信上的笔迹酷似他的手书,是一切不利证据的指向。

其次,元文浩也无法摆脱自导自演的嫌疑。毕竟他虽是元丰最宠爱的儿子,却非长非嫡。虽然前面的长子嫡子都有这样那样的缺陷,但他若真要想登位,还是有些麻烦的。而元文景此次在灯节上异军突起,无疑也是个大威胁,如果能一举除去两人,只剩一个既无势又无钱的长子,那就好对付得多了。

而这样一来,其余的皇子们也同样有谋划此事的动机。因为这件事做出来,可以同时让元丰对元文鹏元文浩甚至元文景起疑心,真叫做一举三得。而元文谨因为某种理由,在一众皇子中有更大的嫌疑。比如说,他是长子,本来就最应继承王位,只是因为母亲出身低微而被压制。如果三个竞争对手都倒下,那谁还能与他的长子身份对抗?又比如说,他精通琴棋书画,比起其他兄弟,他更易仿元文鹏的笔迹,而元文谨自己最担心的,也就是这一点。

甚至元文景,在这件事里也不是全无嫌疑。本来他的实力和排行都仅次于元文浩,如果上面几个兄长都未能继位,那么他就最有希望。而且他虽然是元文鹏意图联系的对象,但明显的,元文鹏的书信尚未送达他手中,因此即使坐实了是元文鹏所为,他也是不知者不为罪。并且按照常理,一般人在设局的时候都会把自己置身事外,因此置身事内的他反而不会被人怀疑。不过也正因为此,李越反而对他有更多的怀疑。

“还记得元文景府中张挂的那些灯笼吧?大皇子曾说过,用了三种不同的笔法。” 此人能用不同的笔法绘画,也就能用不同的笔法写字,而能用不同的笔法写字,就意味着能模仿别人的笔迹。至少元文谨自己就是因为有此能力而摆脱不了嫌疑。

“不过,二弟的笔迹极少流落在外。因我与二弟少时同堂读书,彼此常见对方课业,所以才能摹写相似。而一封联络的书信并非三五个字能说得清楚,而要将百十字个个模仿如真……七弟手中能有多少二弟的手书?何况,善画者未必善写,即使善写,又未必善摹……”

李越低头思索了一下:“元文景还在上霄城?”如果说善于模仿别人的笔迹,那,他身边曾经是有过这么一个人的……

“七弟还在京城,李兄……”元文谨很是焦灼。他既不能在这个时候主动去辩解,又不能一直装聋作哑的不吭声。元丰尚未将此事公开,如果辩解无疑是承认了有眼线埋在京城。虽然这种事大家心照不宣,但这个时候捅出来岂不是自找麻烦,而且很容易被扣上作贼心虚的大帽子。但是如果一味装作不知,也太假了,元丰亦未必不会疑心他巴不得此事众人不提,这也是作贼的一种心虚表现。

“我去上霄看看。”李越觉得心跳似乎比平常快了一点。李,丹……这个名字……而且善于模仿他人的笔迹……可是那声音确实不是他的子丹……而且,多少人亲眼目睹他撞阶的一幕,而且他的墓碑已经立在西定……

元文谨犹豫:“但……总得有个因由……”毫无理由地派侍卫进京城,落了别人的眼也是把柄。

李越正在沉吟,老管家跌跌撞撞地跑来:“王爷,王爷,王妃又在责罚小公子了!”

元文谨脸色一变,站起身来。栾州虽然是他的封地,府里当家作主的却是王妃。小武这次回来,对元文谨是大喜事,对王妃却是一颗灾星。且不说当年小武的母亲就是被她折磨死的,就是单说她至今没有儿女,看着小武也不顺眼。因此三天两头的找小武麻烦。小武尚未成年,王妃又是嫡母,虽然不住在一个院子里,却得每日早晚问安,见面的机会尽多。加上小武也是野惯了,对王府的规矩还在适应,自然隔几天就被挑出点毛病来。虽然元文谨尽量从中斡旋,小武还是逃不掉隔三差五的惩罚。今天这是从书房读书出来,听说李越已经回来,心里一兴奋就连走带跑。在院子门口看见王妃,想着要是问安肯定又要被教训一顿,因此只想偷偷溜过去,没想到被王妃身边眼尖的侍女看见——见了嫡母而不请安,又是一条大罪。

元文谨过去的时候王妃已经在“请家法”了。所谓请家法,一是竹板二是荆杖,轻一点的就是竹板打手心,重一点的就上荆杖招呼后背了。两样家法递上来,王妃拿起竹板掂了掂,心里不足,将竹板一扔:“用荆杖!”

元文谨一进院子就听见这一句,心里一紧,脱口而出:“住手!”

王妃画得细长的眉毛一扬:“王爷,恒儿身为王府长子,将来要袭爵称王,这规矩是非学不可的。见嫡母不请安,行动全无大家风范,将来可怎么得了?妾身既是为王爷管理家务,又忝为嫡母,自然要教导他才是。”这位王妃是丞相之女,自幼也是读过书的,虽然没有学到温柔宽厚,却学到了伶牙俐齿,抢先说出这一番话来,倒把元文谨堵得咽了一下,勉强道:“王妃教导恒儿固然应该,只是恒儿年纪尚小,王妃只要慢慢教导,这荆杖……未免太重了些吧?”

王妃哼了一声:“忤逆嫡母,荆杖王爷还嫌重么?”

忤逆是大罪,别说荆杖了,若是告到官府去也是要重重处罚的。而忤逆这个事情,有时候真是说不清楚,就说这个见面不请安吧,往小里说无非是失礼,可要是往大里说,安个忤逆的罪名也并不是挨不上。元文谨一时语塞,王妃得意地一扬眉:“用家法!”

家人刚刚扬起荆杖,王妃忽然觉得天上掉下点东西来,正落在头发上。伸手一摸,又软又粘,拿下来一看,顿时一声尖叫。旁边的侍女凑过去看了一眼,顿时也尖叫起来:“鸟粪!”

王妃只觉浑身都臭了起来,简直不知该把手上的鸟屎往哪里抹,更不用说刚才还沾到了头发上,什么也顾不得了,连忙站起来:“快,快,我要沐浴!”

这一下子变化太快,执行家法的家人拿着荆杖站在那里发愣,被元文谨狠狠瞪了一眼,连忙拖着家法溜走了。王妃自然是根本顾不得这边,飞一般跑到屋子里去沐浴了。小武还跪在地上发怔,被元文谨拉起来逃也似地出了院子。父子两人走到院门口,才看见李越一本正经地站在门外,北风站在远一点的地方,脸上分明带着难得一见的笑意。元文谨不是傻瓜,刚才明明没有半只鸟飞过,那鸟屎是哪里来的?何况一点点就臭气薰天,什么鸟会拉这么臭的粪便?只是这粒粪恰好给他解了围,他难道还要去查一查是哪只鸟拉出来的不成?当然是心照不宣,大家都不要提的好。

不过李越经了这件事,却突然有了主意:“王爷不妨就说是送小公子入京求学,如何?”

元文谨登时眼睛一亮:“此计甚妙!”朝中上下谁不知长皇子家中有个河东狮?送子入京,名为求学,实为避祸,正是名正言顺,绝不至落人口实。

小武眼睛更是亮了。他的性子,在王府里憋着实在难受。元文谨虽是不大拘束他,无奈上面有位鸡蛋里也要挑骨头的嫡母,三天的两头的挨打,他早就受够了。

于是,李越带着小武文程等一干人,再加上几个侍女侍卫,就重返了上霄城。

其实李越从上次离开上霄城也只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现在回来,倒是熟门熟路了。元文谨没有同来,一来他不能久离封地,二来也得在家里平息一下王妃的恼怒,三来也要表示一下并非特意送小武入京,因此只是恳恳切切地写了一封奏折,请父皇为小武指定一位博学的先生好生教导。

李越是把所有他的人都带到了京城。包括文程一家,莫愁和铁骥,莫田和杨一幸,拖家带口,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小武总算脱了那虎狼窝,少年心性大发,走到哪里都要游玩一番。他是主子,侍女侍卫们又不好硬来劝阻,要不是有李越管着,这一段路估计走到夏天也走不完。

李越的心情却是矛盾的。既想一步就到京城,赶快去探探元文景府中那个绝色男妾是不是他心里想的人,又不敢抱太大希望,怕到时发现只是一场好梦。不过路程并不管他是什么心情,仍然是在一天天缩短,终于,上霄城就在眼前了。

天气已是春末,阳春三月,草长莺飞,上霄城里不少人家都好在窗口摆一盆花草盆景什么的,看过去点点绿色,春意盎然。可是在这一片春意融融中,皇宫里却是一派隐藏在宁静之下的紧张。

李越送小武进宫向元丰问安,很不巧地又在宫门碰到了元恪。元恪换了浅色的春装,鲜亮的莺背色,衬得眉黑眼亮,倒也算是个俊俏少年,只是一见李越,两眼立刻又长到了头顶上去。小武当然不会示弱,同样也是两眼一翻,直往天上看。兄弟两个似乎在比谁的头抬得高,一起两眼望天的摸进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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