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变Ⅰ(穿越)——朱砂
朱砂  发于:2011年07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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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领不以为然道:“南祁人真是怪毛病。放心,我们的人办事一向利落,不会留下什么马脚,饶风定尘再精明,也没处去找。”两人说着话,几个黑衣人早把林影和柳子丹两人塞进了下面船舱中。

船舱之中一片漆黑,又极狭小,柳子丹与林影只能挤在一起。感觉船身晃动,似乎已经起锚。林影低声道:“连累了你。”

柳子丹想的却是另一回事:“这些黑衣人究竟是什么人,难道是柳子玉养的死士之一?但他们所说的四王子和六王子又是谁?那六王子怎么又在南祁?柳子玉难道竟敢去劫南祁的赈粮?”

林影也是满头雾水:“他们要我找出一条水路直通中元,又是为何?”

柳子丹思索着:“找水路,难道是为了运送什么?难道是运送劫来的赈粮?”

林影疑惑道:“此时水路难走,为何偏要走水路?”

柳子丹冷冷一笑:“西定此时正在缺粮,若走陆路,饥民见了岂能不抢?反不如走水路。只是为何要直通中元,难道粮米要运往中元?”

林影想了半晌不得头绪,道:“这些且不去管它,只是我们要如何逃出去才好。”

柳子丹道:“你逃。”

林影一怔,道:“怎么?”

柳子丹道:“论水性谁比得上你?只不知这是何处。”

林影在心里大致估量了一下,道:“这里想必是蒲河,平河下游分支只这条蒲河水量较小,此时还驶得船,出了蒲河口,浪必然大得多,不能如此平稳。”

柳子丹点头道:“这就好。出了蒲河口你潜水逃走,这船上想难有人追得上你。这些黑衣人听来不像是西定人,未必有什么水性。”

林影急道:“你怎么办?”

柳子丹微微一笑:“你逃了出去,我才有救。”

林影固执道:“不行,我们一起逃。”

柳子丹微微摇了摇头:“我的水性你还不知?带着我怎能逃得出去?你听我的,逃出去马上去见风定尘。既然这些人与柳子玉有关,只怕别人管不到。”

林影仍然不肯:“我逃了,他们岂能放过你?”

柳子丹在黑暗中睁大双眼,嘴角浮起淡淡的自嘲:“既然他们还指望着拿我去讨好什么四王子,我自然不会有事。”心里却隐隐浮起那个人的身影,不知他现在在做什么?

李越正在极力压制着火气。自打来了这个世界,他第一次觉得如此力不从心。柳子丹失踪,林影失踪,他却半点头绪也没有,根本想不出会是谁下的手。

田七从外面进来,一脸的沉重,看看李越,悄悄站到一边没敢说话。李越瞥他一眼:“什么事?”

田七低头:“回殿下,周中书留下的标记在半路断了—”

李越呼地站了起来,腿上一阵剧痛,登时出了一头冷汗,咬牙道:“怎么?”

田七头也不敢抬起来:“马车绕了个圈子到了平河下游就被丢弃了……”

平河边?李越正在沉吟,周醒飞奔进来:“殿下,北城门外有百姓说有林河道的消息!”

一个五十多岁的斑白老者胆怯地挪进门,悄悄向上瞅了李越一眼,又急忙低下头。李越按捺住心中的焦急,和颜悦色地道:“老人家,你知道林河道去了哪里?”

老者听李越开口,更加紧张,结结巴巴道:“小人,小人今日在河堤上,挑担累了坐下来歇口气,似乎看见林河道在下堤上跟人讲话……”

“他跟什么人讲话?”

“一个,一个青年公子,长得,长得像画上画的似的,小人实在形容不出……”

李越心中一动,追问道:“青年公子,可是披一件青裘披风的?”难道会是柳子丹?

老者点头:“好象是一件青色披风。”

“那你可曾看见,他们去了哪里?”

老者努力寻思了半晌,道:“小人后来去挑担了,没看见。不过,似乎另有两个人跟着林河道走了,后来,后来小人就不知道了。”

李越手一扶桌子站了起来:“去堤上!”

河堤上起了风,一阵阵掀得河里的浊浪翻腾拍击河岸。老者站在大堤上远近估量了一会,方指了一处地方。李越举步正要过去,忽然两个孩子从草丛中钻出来前后追逐着奔跑过来,其中一个刹不住脚几乎一头撞在李越身上,被周醒一把捞住,沉声道:“走远些!”

后面的孩子趁机扑上来揪住前面的叫道:“把东西还我!”他年纪比前者小些,身上衣裳也撕破了,显然吃了点亏。

前面的大孩子回嘴道:“也不是你的东西!”

后面的孩子叫道:“我捡的就是我的!”

大孩子撇嘴道:“你的?你叫得它答应么?”将手中东西举高,嘻笑着道,“来呀来呀,够得着就给你!”手中的东西在日光下金光灿烂,李越瞥了一眼,似是一条坠饰,链子上缀着一连九条鱼形金片。眼见那小孩子抢不到,眼里已经含了泪水。李越皱皱眉,掏出一块碎银向大孩子道:“这个给你,你把这东西还给他吧。”

两个孩子其实根本不知黄金贵重,银子倒是识得的。大孩子见了银子大喜过望,乖乖将坠饰交了出来,攥着银子跑了。小孩子得了东西破涕为笑,李越不愿再耽误时间,向老者道:“老人家,你看见林河道就在那里与人讲话么?”

老者道:“大约就是那里。小人因那青年公子实在长得像仙人一般,所以多看了两眼。后来有没有再走远,小人就不知道了。”

小孩子尚未走开,睁着眼睛听着,忽然插嘴道:“叔叔你是说一个漂亮哥哥吗?我看见了,他跟林河道在堤上站着,后来跟两个大个子叔叔走了。”

李越一惊:“大个子叔叔?你看见了?”

小孩子天真地点点头:“那个哥哥长得可漂亮了,比我家隔壁的阿花姊姊还好看。那两个大个子叔叔过去找他们说话,后来就下了堤进树林子里去了。”

李越压制住心中的惊喜,温声道:“那两个大个子叔叔是什么人,长什么样子,你看清了吗?”

小孩子抓抓鸡窝似的头发,道:“他们也是在堤上干活的,晚上就睡在我家的芦棚旁边,不过爹爹说他们不好好干活,就知道去粥棚喝粥;还说他们两个都是弯弯腿,走路晃啊晃的。”

李越心中一动:“弯弯腿?”

小孩子吸吸鼻子:“他们还有刀呢!有天晚上我起来撒尿,从芦棚缝里看见的,那个刀也是弯弯的。我告诉爹,爹说他们一定不是好人,早上就让娘把芦棚拆了搬到另一条街上去了。那个地方不好,晚上风好大,吹得芦棚里好冷……”

李越已经无心去听了。弯刀!难道劫走林影和柳子丹的,竟与劫走周凤城的是一批人?

26.三地

平河水哗哗地翻着浊浪。这里的河堤几乎全是淤成的,岸边零乱地留着无数车辙足印,无法辨识。李越带着周醒田七追踪着零碎足迹穿过树林,就看见这一地泥泞。线索至此算是完全断了。田七看看李越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殿下,现在怎么办?”

李越不答反问:“你们说这些人为何要劫走林影和子丹?”

田七和周醒对看了一眼,田七首先道:“莫非是有人嫉妒安定侯在殿下面前得宠?”

周醒想了一想道:“若如此说,西定有谁会嫉妒安定侯?那劫他们之人极可能与劫粮劫周中书之人是一伙,难道这些事都是西定主谋?”

田七抓了抓头:“听来也甚有道理。那你说是为何?”

周醒老老实实道:“我想不出。”两人一起望着李越。

李越的大脑此时在高速运转,从他已知的住处中发掘着各种可能。田七和周醒的话虽未讨论出个结果,却给了他提示:“你们都只想这些人劫子丹的用意,可曾想过他们的目标或许并不是子丹?”

田七诧异道:“殿下是说,这些人是为林河道而来?”

“你们想想,那孩子是不是说过,这两人扮作灾民混在河堤上已经好几天了,算起来还在我们到平河县之前。如果说是为子丹而来,似乎不大合理。”李越自到了这个世界,最头疼的就是咬文嚼字的说话法,这时沉浸在思索中,不知不觉就恢复了原来的说话方式。

田七脸上微微泛过一丝异色,道:“殿下说得是。不过这些人劫林河道却是为了什么?”

李越目光转向河水:“你们说,林河道有什么长处?”

周醒立刻答道:“熟悉水性。”

李越摇头道:“这只是一部分,还有。”

田七直盯着李越侧面,慢慢道:“殿下的意思是—”

李越正在注视河水,却没有看到他的目光:“熟悉河道。”

周醒皱眉思索:“熟悉河道?那有何用?”

李越目光沿着浊浪翻腾的河水向远处看去:“河道有什么用处?”

周醒试探着道:“走船?”李越猛一击掌:“不错,走船!运人,运物,有了林影这个活地图,西定水路,尽在胸中。”

周醒仍是不解:“此时秋汛,水路正是极难走的时候,为何不走陆路?”

李越也是只有这一点想不通。愈是秋汛水路难走之时,愈是能显出林影的重要性,但是为什么不走陆路,偏要走水路?要知道西定平时水路交通兴旺胜于陆路,但秋汛一来,水路立刻瘫痪,数百年如此。如果这些人劫走林影是为了他胸中水图,为什么要在此时?难道他们有什么急得不得了的东西要立刻从水路运出?如果要运,为什么又非走水路?除非是水路有比陆路更好的理由。那么此时水路有什么好处胜过陆路?

田七皱着眉道:“有什么好处?唯一的好处就是此时船少,没人敢走!”

周醒失笑道:“这还用你说?或者还有个好处:此时水路关卡都撤了,没人收桥税关税,倒省了钱。”说完了话自觉有些戏谑,这般正经时候实不相宜,心下不由惴惴,悄眼看了李越一眼,却见李越紧锁的眉头突然一扬:“水路关卡撤去,就没人盘查,无论运的是什么,都没人知道!不错,这就是走水路的理由!”

周醒心里微动,似乎明白了一点,又似乎不太明白,正想再问一句,李越已经转身就走:“回河道衙门,张榜缉拿劫持林河道的犯人!”

周醒连忙跟上,道:“殿下,这不知名姓的,如何缉拿?”

李越脚步不停:“不知名姓,不能出画像吗?”

周醒更是不解:“无人见到这两人,如何出画像?”

李越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刚才那个孩子呢?把他带到衙门里去。”

周醒应了一声,心里却仍是不解——难道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孩子能画像?

“砰!”船舱门被一脚踹开,黑衣首领半截铁塔般一头撞进来厉声道:“水路图画出来了没有?”

正提着笔在纸上比划的林影眼皮也不抬,不冷不热地道:“我的水经图注你们取来了没有?”

首领怒道:“没有那劳什子,你难道就画不出图?”

林影将笔一扔:“你说得倒轻巧!西定水路成百上千条,没有水经图注,走错了路可莫要怨我!”

首领火冲头顶,若依着他的脾气,便要举鞭子抽下去,只是此时有求于人,握了握拳,终是没举起来。他也觉得奇怪,派出去的两个兄弟在平河城里潜伏过近一个月,情况应已都摸清了,去河道衙门取本书又不是什么难事,怎么这些天了还不回来?

柳子丹站在案边按着画纸,闲闲道:“各位急什么,过了秋汛不是更好走么,何必急在这一时?”

首领环眼一瞪:“你知道什么?再晚些饿死了人——”突然觉得不对,半途改口道,“你赶快先把大致图样画出来,标出通到中元的水路!若明天还画不出来,”冷笑着看一眼柳子丹,“天天困在这水洼子里也没什么意思,兄弟们正想找个人玩玩……”林影一拍案子:“你敢碰他一下,别想我画一笔给你们!”

首领冷笑道:“你想保他,就赶紧把图画出来!”

林影怒瞪着他,柳子丹反而面不改容,不紧不慢地道:“其实那也无妨,无非是暗礁分布水流缓急不明,若是用溜水皮的小船,想也不致触礁沉没……”

首领面色一变。若是用溜水皮的小船自然无妨,但他要用的却是大船,否则又何必弄林影来?如此说来,即便逼林影画出了水路图,若不标明暗礁水流也不能用。愈想愈气,不由忿忿瞪着柳子丹。林影也不示弱,反瞪着他。三人正在僵持,忽听隔壁舱房里哗啦一声,分明是一个可怜的盘子又粉身碎骨了。首领喃喃咒骂一句,厉声向林影道:“你快些画,老子们可没那耐心等着!”虽是如此说,却分明有些色厉内荏,说完,拉开舱门出去了。

林影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又皱起眉来看向柳子丹。柳子丹揣摸出他的意思,淡淡一笑道:“你不必担心,他只是说说而已。若真想用我顶替周凤城,他也不敢真个动我。”

林影仍是忧心道:“这些人看来悍野无礼,须防着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柳子丹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仰面思索道:“他方才说再晚就饿死了人, 那必定是运粮了。只是他为何要送到中元?看这些人,绝不似中元人……”

林影心思却在另一件事上,道:“已经拖了两日了,再拖下去怕也难办!”

柳子丹转头看着他,道:“拖不下去就画给他们,只要船出蒲河口,你就逃走。”

林影皱眉道:“两天了还停在这里,究竟要做什么?”

柳子丹冷冷一笑:“只怕在等我那位三哥回来。难道他们把粮送到中元,是他养的那些死士竟在中元?”

林影有些糊涂:“三皇子屯田的粮食不是已经运走了么?”

柳子丹慢慢道:“只怕他们运的不是屯田的粮食,而是劫了南祁的赈粮。”

林影悚然:“难道三皇子也参与了劫粮之事?他,他竟不怕饿死一国的百姓!”

柳子丹冷冷地一笑:“他几时关心过百姓?只是,他究竟养了多少死士,竟需要这许多粮食?”

林影对这种事却插不上话,怔怔看着柳子丹思索。忽听隔壁又是一阵混乱,周凤城厉声道:“滚出去!”随即稀里哗啦响成一片,也不知有多少碟子碗儿倒了楣。舱门砰一声打开,首领气冲冲地似是被人推了出来,一面忿忿道:“若不是六王子的人,老子现下就抽他一顿鞭子!不吃就不吃,饿他几天看他吃不吃!”

推他出来的人正是胡岩,苦笑道:“饿不得了。他在平河城里就被风定尘饿了几天,再饿下去身子撑不住的!还是得快走,把他交到六王子手里,你我就都脱了干系。那信你送了没有,六王子几时能到边关?”

首领一肚子气恼道:“信早就送了,六王子自会赶到。只是西定这劳什子的三皇子还不回来,船也不能开!再说事情这一变,怕六王子也不好带这姓周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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