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仙——星迤
星迤  发于:2011年08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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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始终认为他的绮绮该是开朗的,他不适合眼泪。
叹了口气的浩天海安静地阖上了双眼,气弱游丝:「绮绮,我知道......你会怪我,但是......我还是想要......这麽做。因为我晓得就算是你......你也会......」
但是朱绮却不如此想,他拚命摇头,直到把神志甩到有点混沌,这才停止了动作,「我才不会!你这个笨蛋!」朱绮边哭边骂,浩天海被身畔的高低给震得一串苦笑逸出唇畔。
「绮绮......」
「闭嘴!我要想办法救你......」他绝对不会让他死的。
「绮绮......你......」别白费力气了......
「别说话......我会救你的。」朱绮无奈地咬咬唇,只要一想到了他很有可能不在他身边了,也不会为他做事了,朱绮忽然感到自鼻端涌上的一抹酸楚逼迫著他的眼眶开始泛出了泪水,但是他不愿示弱,因此把螓首抬高了,望著幽黑的天边,语调听来很哽咽。
浩天海却是一阵的叹息。
「绮绮......我好累......」
眼见浩天海正要笑著闭上眼的时候,朱绮忽地面露惊惧,忍不住高声叫道:「海!你不准给我闭眼,听到没有!?」
浩天海却仍旧笑著没有回答,朱绮见著了心底一阵焦急与骇异,「不准!我说不准!你听到了没有!?」动手拍拍他苍白渐冷的脸颊,朱绮的泪水愈落愈快,但是浩天海却没有再回应他半句,惶惶然的心情忍不住一涌而上,「不──是你说过要陪在我的身边的,你怎麽可以食言──」
浩天海面带浅笑的眼角边滑落了一串泪水。
「不会的......不会的......你说过的......」朱绮愣住了眼,边恍神地喃喃自语起来;他们狐族是专情的一夫一妻制,就算其中一方死去了,另一方也不会独活的......他曾经说过,他是他的妻......
朱绮的眼前一片模糊。
「浩─天─海──!醒来!给我醒来啊──」朱绮像是发了疯似地开始抡拳搥打起浩天海的身躯,紧跟著,一串惊天泣地的惊吼声音跟著朱绮的悲伤划过了即将破晓的天际。

◎◎◎
随著朱绮哭喊完毕之後,缥缈的天际边忽然开始产生了奇怪的变化;只见瞬间风起云涌、香风拂来,而且自远处缓慢地飘来一朵祥云,整个穹苍登时被祥云所散逸出的耀眼光芒给染得光采夺目,而在风中还挟带著一抹难以忽视的神之气息由远而近地飘来。
隐约察觉到了四周的巨大改变的朱绮忽地自趴伏在浩天海的身躯上抬眸,讶愕地一个仰首望见了天际的变化,忽地怔住。
这是......怎麽一回事!?
正当朱绮愣住的时候,一串脚步声音已在他的背後拖迤而来了,伴著一道清亮的无奈嗓音,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情缘是孽、万般都是孽......小老弟,你这又是何苦呢......」
朱绮诧异地回眸过去,这才发现他身後站著的是一位熟人,而且那一股强烈的神之气息就是从他身上散出来的,还因此驱散了四处躲藏的一些妖鬼,凛然的气质让朱绮记起他们前不久才见过一次面而已。
「吕大哥!?」朱绮惊唤。
吕洞宾微微苦笑,「小老弟,我们又见面了!」只是这一次见面......他是来带个不怎麽好的消息的。
「......」朱绮没有答话,仅是露出失落的表情低下首来,轻声道:「我都知道......你不用说了。」至少吕大哥愿意来这一趟告知他结果,他很感激,只是......
「哦?那就好。」先是微微一诧的吕洞宾当下听见朱绮这麽回应,於是也跟著松了一口气,因为他老实不愿意亲口说出别人不愿听见的话,尤其是刚才由上头传来的命令。
「你打算怎麽办?」
「我不知道......」望著身下躺平的浩天海尸身,朱绮变得十分冷静。
「小老弟啊......」吕洞宾忍不住叹息,看他那种要死不活的样子,他就觉得很难过,本想试著说些什麽话来安慰他的,但是瞥著朱绮正隐著泪细细望著浩天海的不舍样子,他又把那些话再吞了回去,只馀叹息:「唉......」
「为什麽......为什麽他得死?他明明只是想替那些枉死的人讨个理而已......」
「因为这是宿命。任何事都有所谓的因与果,如果当初种下的因是好的话,那麽这个果也会是好的,但是如果反之......」
「宿命?」朱绮提高了音调,末了却摇起头来,「那为什麽不改变这个宿命?明知道最後的结果会是如此......为什麽不去改变?」
「小老弟......」吕洞宾脸色复杂,「因为这是神界的律令。天帝在创界的时候所定下的规矩,要所有的神都不准插手凡界的事,避免打坏轮回。而且神没有人类的七情六欲,我们能做的只有怜悯。」
「怜悯?」朱绮扭曲著脸色,「原来凡人供奉你们这些神界之神、给予你们永不间断的香烟,就只能换得这两字!?那也未免太可笑了......」语毕,朱绮笑出了眼眶底的泪水,他忽然替人类感到悲哀,原来他们的诚心只能交换神尊们的一丝几不可见又无力的同情。
意思是说......神界之神没有那所谓的情感,所以可以任凡界众生沉沦在无边的苦海里头吗!?
如果神无法帮助凡人一丝一毫,那......他又何必坚持升仙去呢?要他在上头用著怜惜的眼神向下观望凡界的生死,这并不是浩天海所愿意见到的。
而且......他一旦失去了这些浩天海所一一教会他的事情,那麽他还会是完整的他吗!?
不会的......如果失去了这些心情,他会不再是与浩天海一起的那个狐仙朱绮了。
「小老弟......」吕洞宾为难地瞅著他。

◎◎◎
「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难处,就如同你们人一样......」顿了顿,吕洞宾见朱绮没有回应,於是续道:「也是跟各界一样......」
朱绮露出一抹极为绝美的讽刺笑容,睁著清澈的眼瞳,以衣袖沿抹去了泪痕,终於看清了所有事情:「推诿吗?好像不管你是人、是神、是仙、是妖或魔,都一样......」自私!
吕洞宾听了只好一阵的苦笑,这个小老弟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刺激得已经紊乱满心了,现在对他说什麽好像都是适得其反,还是算了吧!
「唉......话不是这麽说的啊!小老弟......」他们也是不得不如此的啊!
朱绮没有回答,仅是木著脸色揽抱起浩天海,将他所有的重量都往自己身上堆,那辛苦的模样看得吕洞宾又是一阵的嘘唏,因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不忍地抿起唇来盯著朱绮将浩天海渐渐带离原地的背影。
心凉。
或许......朱绮说的并没有错。
如果......明知结果会是这样的苦果,那麽他们又为什麽不去改变它呢!?难道他们就能眼睁睁地以著同情的眼光来望著凡界的所有人与所有事吗!?这会不会太过无情了点?
诚如朱绮所说的,凡人供奉给神界永远不断的香烟与美花净果,诚挚地在早晚跪倒、卑委地匍匐於他们的膝前,如果他们连这点帮助都无法给予诚切求助的人们,那麽他们又是因何而存在的呢!?
他似乎可以了解朱绮的不解与忿怒、哀怜与伤悲;只可惜,他身为神界之神,凭他一己之力是无法改变些什麽的,但是,某些小事他还办得到就是,只是他要不要做而已。
瞥著朱绮拖著浩天海那沉重的步伐往前行走,吕洞宾拈了拈长须,禁不住地叹了口气。
好吧!就当他这一次心软了。
「朱绮,等等......」侧隐之心一动,吕洞宾启口唤住了即将离开他视线内的朱绮,留住他的脚步,忽然笑了,「如果说......我有办法可以救那凡人呢?」
「你有办法?」闻言的朱绮猛然回头,震愕不止。
吕洞宾笑了笑,於是慢条斯理地伸出手来在怀里摸了摸,一个小瓷瓶於是出现在掌心间滚动,「这是我在太白那里偷来的仙丹,名为『九转还魂』,如果你想要......那就来吧!」朝朱绮挑了挑眉,吕洞宾这麽说著。
望著吕洞宾那张像似说笑的轻松神情,朱绮瞬间意会了,於是抿唇地将身上的浩天海放到一棵树下,在他的周身布下了结界保护好之後,一个旋身踱回吕洞宾的面前,「那我就不客气了。」眼神射出极为锐利的光点,朱绮那誓在必得的表情让吕洞宾不敢轻忽。
「那要试试看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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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绮定眼望著吕洞宾那张气定神閒的笑容半晌,冷冷地开口:「把丹药交出来。」
吕洞宾捋须,缓然地摇首拒绝:「不行。你也知道,求药没这麽简单的,要是我这麽容易那你过关,那我可就难以交代了。」语毕,他的长剑已从後背的剑鞘里头出了鞘,朱绮的面色随著冷凝起来。
「是吗?」原来是这样......
「所以你就不用再对本神我客气了。」拍了拍胸,扯唇的吕洞宾笑意悠然。
朱绮眯了眯眼,於是抿唇地伸出双掌,轻轻地往半空划了个美丽的弧度,在附近做了谁都无法干扰的大结界,眼神出奇的坚定:「吕大哥,那我就只好得罪了。」
「好说、好说。」吕洞宾也不遑多让地笑了笑,散出大量的神气、使剑飞过周身保护著自己之外,於下一刻便使役著随身长剑飞向朱绮的门面而来;沉著的朱绮转身避开,翻了一翻之後便伸出左掌唤出火焰回击。
「无上火。」冷冷的嗓音透出一抹势在必行,吕洞宾定眼看著,却只是露出一抹微笑来,无言地瞥著自己的长剑在瞬间被熊熊燃起的烈焰给烧融成一把锈败的铁片,待朱绮一扬手之後,他的长剑便往反方向飞,最後被外力嵌入一棵树的树干里头。
赞赏地扯了扯唇,吕洞宾叹道:「修炼过的火狐之火,果然厉害......」
「客气了。」朱绮淡道,同时间,他看见前方的吕洞宾祭出了困仙索这个宝贝,凤目冷不防地一睁,讶声道:「那是......」困仙索!?那不是他与浩天海在破庙里的那晚、在女鬼的身上所发现的吗!?而他记得在替女鬼完成了心愿之後,那困仙索便被对方取回了,怎麽现在竟会在他的手上呢!?
望著朱绮怀疑的惊讶眸光的吕洞宾好像没有意思要替他解答的意思,迳自将绳索解开,而後隔空地使役它,「困仙索,快去!」
朱绮讶然地退了好几大步,快速地躲避著困仙索的追击,面色一冷:「该死!这困仙索......」似乎没有什麽东西可以破解的啊!?
操纵著窾仙索的吕洞宾呵呵笑著,见朱绮仍旧狼狈地在树林间奔驰与躲藏著,故意想要让绳索混沌方向,可惜的是朱绮没想到这绳索乃是仙物,根本不会有这种问题的,结果害得他白忙一场,自己却跑得气喘嘘嘘。
「......呼,......呼......」
「小老弟,认输了吗?」由树前的空旷地面上传来的一声试探让朱绮气煞了,於是咬唇地固执回应。
「还早!」要他朱绮主动认输?不可能!
「那本神就看你如何破这困仙索。」摆明了看好戏的嚷嚷。
朱绮重重咬牙,他必须快些得到丹药,要不然等他在浩天海身上下的封魂咒一旦消失,那麽他就救不回了!
「该死!」朱绮抿唇不住痛咒了声,一拳用力地搥在树干上头,手背沁血;接著,那困仙索似乎因为血味而追到他面前来了,就在朱绮回眸的瞬间、产生讶愕之际,他下意识用了流血的那只手握住了活跳跳的仙索使力一扯。
而後,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没想到那被他握紧於掌中於血和了一起的仙索竟然没了神气,原本环绕在绳索周身的光团在这瞬间黯淡无光,就像是褪了色的普通绳子般的乖顺地躺在他的手里。
「这样......便破了!?」朱绮瞪眸。


◎◎◎
正当朱绮处於诧异的情绪之际,吕洞宾已经藉著困仙索毫不费力地找到了朱绮在林间躲藏的地点,於是他开始在掌心里头聚起气,然後定眼看著光明的气流再形成光球旋转在他的掌心里,而後不发一语地抿起唇来。
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虽然有点过份,但是这可是保护小老弟性命的唯一方法啊......如果他不先这麽做的话,朱绮一定会被上头另派下来的人手给就地处决的,而他最不愿见到的就是自己人的互相残杀。
唉......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果然是吃力又不讨好啊!
吕洞宾颇无奈地蹙著眉头,心里已然打定了主意;没想到朱绮却在此时回神过来,将惊诧的目光瞥向他之後,没料到望见的却是吕洞宾已经将魔手伸向他的这一刹那──
「你......」
朱绮只来得及发出这个单音,紧接著的便是毫无防备地承受了吕洞宾的这一手偷袭,过大的力道扑向他的胸口,让他诧然之馀也跟著睁大了一双不敢置信的瞳眸,瞪著吕洞宾那张略带歉疚的表情,听著他开口道歉的时候,胸口气血翻涌不息,然後便感到喉头一阵的腥甜,接著呕出一大口血,无力地被反作用力逼靠至一旁的树干上。
因为吕洞宾的这一击下去,刚好废了朱绮的六千年道行,只馀一千年的人身修行。
「抱歉,小老弟,我能想出的办法只有这个,只要废了你的六千道行,你便不会再受到威胁了......」而且还能够保你一条命。
威胁?是啊......这下子就算他有贰心,也不会对神界有所威胁了!
朱绮扯著讽刺的笑容、目光复杂难懂,他抚著受创的胸口,任唇角的血丝登时奔流而下,染湿了他的衣襟後再滴落到土里消失,望著吕洞宾的他只觉得全身一阵的冷寒涌上,就连胸膛里原本那颗跳跃得飞快的心都感到一阵冻人的寒凉。
原来......原来......神界都是这样处理叛徒的吗!?哈、哈哈......
朱绮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哭该笑,很久以前他曾经以为上天是有情的,所以他才立志修仙,好可以帮助更多善良的凡人,没想到等到他有资格可以升仙的时候却碰上浩天海,因而才明白神界之神只懂得怜悯与同情,实际上却是未曾对有所求的凡人们伸出援手,於是他选择了浩天海,他想要按著浩天海教他的方式来做......。
而,当他认为浩天海是对的时候竟也一并破了天律,不仅被神界排除了仙位资格外,难道......就连他这条性命都要予以回收吗!?
朱绮无言地瞅著眼前正在叹气的吕洞宾,然後望著他把掌心里的瓷瓶扔过给他,「拿去,去救那个凡人吧!」
不甚明白的朱绮伸手接过,不懂地瞪著吕洞宾,「为什麽?」他现在是神界的叛徒......
「这不是你的愿望吗?」吕洞宾转身欲走,「虽然上面的听不见你的祈求,但本神听到了。」
「吕......大哥......」
「别谢本神,也别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因为本神现在要躲神去了。」吕洞宾哀叹著,末了才回眸来瞥著朱绮震讶的面庞,笑道:「......还有,等哪天你想要回来了,本神说过,本神会在上头等你的喔!小老弟......」
「吕大哥......」

◎◎◎
三日过後的傍晚。
这三天来一直守在床边的朱绮面色微倦地趴在床沿,转头又见满天的红霞之後,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思索了一下子,他低下头来以手轻抚著胸口,自从他的六千道行在那夜化为乌有之後,他就常常感到疲惫,而且,这三天的他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浩天海的床边一时半刻,因此,他的体力也就愈形消耗了。
缓慢地打了个呵欠,回眸来的朱绮瞥著床上被他喂了吕洞宾给的仙药、躺平了三日却不见苏醒过来的浩天海,心情异常的平静。
或许是因为安心吧!
他知道浩天海有救的时候,他便放下了心中的一颗大石,转而专注地瞧起浩天海的睡颜,一并发觉自服了丹药後,他原本死白的脸色却愈来愈有血色,不再像是那晚一样的灰白,这点让他很是感动。
叹了一口气的朱绮於是缓缓地伸出手来在浩天海那微带暖意的颊上细细抚触著,因为只要看著他的状况愈来愈好,他也就愈来愈庆幸、庆幸自己那夜竟很坚持地要救他,不管这是否违逆了天律。
这种在乎的感觉让他感到有点陌生,不过,这或许就是浩天海所说的"喜欢"吧?想要一直在那个人的身边,即使时间不长却也甘之如贻......
这种感觉其实也不坏,只要一想到浩天海,他的心头便有种暖暖的感觉,这种不像是冰冷的"妖"会有的感受,让他觉得很特别也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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