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不成?"蓝天继续翻翻白眼,"鉴于我们沟通如此之不良,看来我还是开始找新店面比较好。"
"蓝天!你别太过分!"
"过分?有吗?"蓝天无所谓的挥挥手,"随便你怎么想,总之,除了生意上的事,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所以,再见!"
嗯嗯,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喉咙都有些干了。不等对方回答,蓝天转身,毫不留恋走出那柄伞支撑的天空。
才没走出两三步,他就听到身后雨伞落地的声音,下一个瞬间他被强迫着带进某个怀抱。熟悉但厌恶的气息让他不由皱
起了眉头。
冷冷看着靠近的脸庞,蓝天哪怕连点意思意思的心跳加速面红耳赤都找不到。
"喂,你抱够了没?我可住在这,要是被路过的邻居误会,可就麻烦了。"
"误会?"贝龙轻轻一笑,但掩不住眼底的熊熊怒火,"你少天真了,我们之间的牵绊这样深,哪里是你几句话就能撇干
净的?说到底,一开始就是你单方面的离家出走,我可从没答应过‘分手'这件事。"
"这事的话,我可不觉得需要您的批准指示。你......"
下面的话,全被堵在唇舌间。
即使被突袭,蓝天还是冷静的合拢牙关,任凭贝龙如何逗弄,也不给丝毫反应。
自尊心受挫的贝龙仍不放弃,为了挑起蓝天的反应而拼命卖力着。他不信,曾经对自己微笑得那么羞涩美好的情人,真
能狠心绝情的放下他,连同十数年的情谊缠绵一同埋葬。
虽然自己偶尔的放纵,的确让两人发生过危机,可哪次蓝天没回头?这次为了生意上的利益,闹到假订婚的地步,看来
真把蓝天逼得生气了。不过,最后一定会没事的,嗯,应该是这样......至于那个男人,只是无关紧要的细节,自己完
全能忽略蓝天这一段的荒唐。
密密施加的吻,始终感觉不到回应,贝龙慢慢睁开眼,只见蓝天眸中神色如常。一瞬间,一点灰心漫上心头......心中
某一处被狠狠刺伤。
恢复言论自由的蓝天,轻松推离他的怀抱,冷笑。
"小天......"
"现在你相信了吧?反正我么,就当被野狗咬了一口。"
死死盯着他的脸庞半晌,贝龙面色铁青的转身离去,途中还被什么绊了一下,咒骂了声,出气似的一脚踢飞了障碍物。
目送他的背影离开视野,蓝天终于松下了所有的气。
咦?那边是--
"啊!"捡起给贝龙踹到墙边的笼子,发现里面是一只被淋得半湿、正瑟瑟发抖的小松鼠。
"是谁这么狠心把你丢这里了?怪可怜的。"回头四顾,发现附近有把雨伞,正仰面躺在地上。
看着眼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于是蓝天把雨伞收好,靠墙放着,让失主回来时能一眼看见。至于可怜的小松鼠,他
就不客气的接纳进蓝家大门了,呵呵。
看着烘干身体后,开始大吃特吃的小东西,蓝天刚才的恶劣心情一扫而空。天天则怀着不一样的动机,也守在笼外,深
情的凝望着小松鼠。
真可爱,等刘思桐回来看见了,一定也会喜欢上的吧。
蓝天心情愉悦的如是想到,丝毫不知道,这时的刘思桐正处于绝望的无边黑暗中。
***
生日,在等电话的百无聊赖中,蓝天不由自主想起了十年前的这一天。
曾经的曾经,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比那天更幸福的时光了。哪怕是现在,也无法否定当时他体会到的强大幸福感。
那一天,也就是十八岁成人的日子,他暗恋许久的学长贝龙,特地从外地的大学赶回来向他告白。
"我逼自己不去想你,我做不到;我逼自己离开你,我做不到;我逼自己不再见你,还是做不到。对不起,蓝天,我想
我没办法不爱你。"
在确认对方的真实的意思后,蓝天已经不知该做何反应。
一刹那,克制了整整两年的辛苦恋情,一下子填补完整。他又哭又笑的的蹲到地上。
在被慢慢揽进对方怀中后,激动的情绪才渐渐平复。当晚,他就把自己完全交给了贝龙,虽然换来一身的疼痛与疲惫,
心中却轻盈快乐得仿佛进了天堂。
一夜未归的他第二天回到家,被向来严厉的父亲责打到几乎站不身。但这些都没关系。
少年人的青春热情,已经被爱情冲昏了的头脑,令他一点都没有后悔的心情。
然后,他努力考到贝龙大学所在城市的另一所大学。大三时,他和贝龙之间的事,被家里发现了。在随后爆发的家庭战
争中,他选择了为爱情而战。父亲气得病倒,他嗪着泪花,磕了一个响头背弃了家门,选择留在贝龙身边,一边继续着
学业。
不过贝龙讨厌他选择的专业,等他一毕业,半强迫的让他改行到自己公司上班。两人也从那时开始正式同居。
蓝天小心翼翼的适应着新生活,尽力不让自己成为贝龙的附属品,以自己的能力换取报酬。并且为了贝龙的声誉,他甘
心待在不为人知的暗处,放弃了所有的交际,只求能守在爱人身边。
可是,他简单的心思,无法满足贝龙日益强大的物欲需求。越来越多的夜不归宿,虽然很仔细的掩饰过了,不过毕竟无
法消去所有痕迹。而蓝天在无法继续欺骗自己后,不得不悲伤痛苦的正视他们之间的变质。
贝龙从来是上天的宠儿,没有得不到的,所以也学不会珍惜。他天生不是平淡之人,注定不可能简简单单守着一份平淡
到近乎乏味的爱情。
争吵、和解、再争吵、再和解......看似每次都是贝龙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其实真正包容忍让的都是蓝天。
他不是没想过分手,可一想到为了这份爱情,已经付出了这么多代价,就决断不了,年复一年的互相折磨着。
临界点,最后依然不可避免的到来了。
一天,蓝天早晨起来就发烧病倒了,偏偏贝龙出差几天不在家了,他只能请了假一个人在家休息。在烧到近乎神智不清
时,他忍不住拨通了贝龙的电话。贝龙支吾了半天说自己脱不了身没法赶回来,让他想办法自己先去医院看病。
在挂断电话的那一瞬,蓝天的眼泪就挂了下来。可惜连泪水,也很快被过高的体温蒸发。
等他喊了救护车被送到医院时,已经奄奄一息。事后知道是肺炎,再晚点甚至会有危险。
举目无亲的他在医院里独自养病,只有两个平时交好的同事知道他入院,甚至连贝龙他都没告诉。呵,或者说是没机会
告诉吧,因为贝龙连一次电话都没主动打来过。所有的委屈伤心被强迫着咽下肚,他不断告诉自己,贝龙生意太忙别去
打扰他。如果不这么对自己说的话,他实在找不到支撑下去的理由。
留给他自欺欺人的时间并不长。就在稍稍康复的时候,他从来探病的同事那里得知,贝龙那几天在外地,正忙着和联手
公司的大小姐订婚,说不定年底就会结婚了。
送走人后,他拔掉所有点滴的针管,逼着医生立刻给他开了出院,到家发现贝龙依然没回来过。去公司办完离职手续,
他回去后默默收拾着行李。第二天,带上几年下来的储蓄,他在火车站买了当天发往S市的车票。
在发车前,他最后一次拨通了贝龙的电话,开口就问:"听说你订婚了?"
电话那端的贝龙沉默了数秒,然后话出口:"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事情没这么简单,里面的内情......"
听完前半句,蓝天就摁断了通话,毫不留恋的将手机扔进了垃圾箱。提起全部家当,登上了火车。
走的时候,他一滴泪都没流。
在S市,失魂落魄的过了两个月。直到有一天,他无意间看见两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子,并肩走过时心有灵犀的对视而
笑。那两张灿烂耀眼的笑颜,猛的刺上了他的眼。
终于,痛哭失声。
十年一梦。
他的眼泪回来了。
第二天,他开始了筹备"天天宠物"的事宜。此时距离他遇见刘思桐,还有三个月之遥、离两人成为情人有四个多月、离
他二十八岁生日有半年......
第八章
猛然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竟趴在写字台上睡着了。揉着鼻梁清醒过来一看,时间已经九点半。回头,发现暖气风口下
天天抱着松鼠笼子也正睡得贼香,就差梦里流下口水了。
蓝天失笑,过去把它抱进了被窝,天天就稍微睁眼看了下,进了被窝后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呼--刚才好像做了一个不开心的梦,蓝天洗了把脸换换心情。
想起什么,他去客厅查了下来电记录,发现没电话打进来过。奇怪了。
哼哼哼,刘思桐啊刘思桐,你可不要犯错误啊,要是敢忘了我生日,罪不可赦啊。
抽了本书,蓝天返身回到床上。把天天挪到胸前,心不在焉的看起来书来。
他打定主意,守电话到个十二点再说。
10点......11点......11点半......11点59......
靠!刘思桐你个死人!
恼怒的手腕一甩,手中的书"啪"的摔落在地。猛得竖起身,蓝天咬牙切齿恶狠狠的瞪着电话机。
最后无奈,只能闷着一肚子气关灯钻回了被窝。
***
电子钟轻轻奏出几个音符组成的报时和弦音--午夜十二点......
猛然被惊醒似的,漆黑无声的房间中,慢慢响起男人哭泣般的笑声,断断续续、无止境的哀伤。
刘思桐慢慢自地板上缓缓爬起身,被泥水浸湿的裤子,贴在腿上,行动很是不便。拖着步子,他打开了灯,眯了好一会
眼睛,才适应了光亮。然后挪着步子到洗衣机边,剥下全身的脏衣服扔了进去。
打了个哆嗦,已经是冷到了骨子里。开了热水,泡满半个小时刘思桐才暖了出来。但骨子里的冷怎么都驱不走。
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如果说曾经的伤害,更多的源于背叛的愤怒,那么这次,是完全的被推入绝望境地。
犹如堆砌很久的沙盘,只需要一瞬间的不小心或恶意,就可以倾覆,化为一地沙砾,毫无价值的沙砾......
一些刚开始深信的东西,就这么毫不留情的被摧毁。
洗洗弄弄完毕,坐定了稍稍冷静下来,他立时拍着大腿叫不好。这才发现蓝蓝被弄丢了,仔细一回想,应该是那个时候
吧。
再度跨出门是件极需要勇气的事,即使对于已然平静下来的他而言。
可是今天,自己就算被抛弃一万次,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同样也要对自己手上任何的小生命负责。
找出备用伞和手电筒,他换上外出的衣服就出了门。
冬天夜里的温度相当低,加之还在下雨,就算裹得再多,还是一个"冷"字。
踏上熟悉的道路,心中当然还是痛。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找蓝蓝。刚才目睹那撕心裂肺的一幕时,刘思桐精神恍惚,
所以一点不记得是在哪里把蓝蓝弄丢了。现在再想找,所能依靠的只有大致的印象。
没有月亮的夜晚,就着路灯和手电筒的微弱光明,一寸寸的寻觅着实不容易。雨水打湿了镜片,更是一片模糊。
突然不争气的想起,有一次两人去购物回来发现钥匙不见了,只能回经过的路线上寻找起来。就是在这条小道上,他们
低头一个不小心撞在一起,互相扶着站定后,却因为贪恋对方的怀抱和体温,很久很久才分开......
猛一甩头,清醒在湿冷的寒夜中。
任凭脑中思绪纷飞,也决不再去想。每一次的回忆,都是一道新的伤口。
倚墙而立的那柄伞忽然进入视野,伸手过去时,心底泛起的是股奇怪的滋味。抖开雨伞,的确是刚才遗失的那柄。匆忙
低头在附近继续寻找,结果一无所获。
刘思桐皱起眉来,心中很是犯难。
连伞都有人收起来放在一边,可蓝蓝居然连着笼子都不见了,这实在太奇怪了。
难道说已经被人捡走了?心底的感觉越发的强烈......
强自掐断思绪,不再去想。可忍不住的,他再度站在那熟悉的楼下。仰头望去,回应他的是一片漆黑。依靠记忆中的位
置,死死瞪着那扇窗。
很想冲进门,把所有的一切问个清楚明白。问他,为什么要欺骗自己,为什么要背叛自己!那些承诺都是一时兴起的玩
笑不成?
可是太痛了,根本提不起步伐。不想去看,不想去听,只想远远的逃开,麻醉我吧!
眼中又浮起了水汽,拼命忍耐,也忍不下去。
于是,再一次的落荒而逃。
想逃到天涯海角,逃到永远记不起伤害的地方。
***
第二天,原定休息一天的刘思桐,出现在了学校。
"小刘你是不是没睡好?眼睛都有些肿了。"
"那边旅馆住得不舒服,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好。昨天回家又失眠。"说着,他露出个无奈的笑容。
"那你今天还不休息?"同是副高职称的王霞映,说着就想起另一件事:"对了,小刘啊,我老同学有个表妹,是第一中
学的英语老师,今年也要27了吧。她表姐托我留意合适对象有一段日子了。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中意的对象?要是还
没的话,要不要抽空喝个茶见见面?"
刘思桐像是中了定身术,平静的面容纹丝不动。就在王霞映开始奇怪的时候,他缓缓浮起微笑:"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
王霞映立刻满意的笑起来:"诶,那太好了,到时你们多谈谈,了解一下。看不中也没关系,就当交个普通朋友也行,
总之你心理负担别太重。"
"嗯,我明白的。"刘思桐点点头,"日子你们定就行,周末比较好。"
"好好,我回去打了电话先约好,回头再通知你。就这么说定了哦。"
相亲呵......刘思桐转身走进办公室,终于撑不住了。关起门,将脸深深埋进了手掌。
半天,才深吸着气抬起头来。
就这样吧,既然不指望那道伤能愈合,那就尽量逃远些,更远些。
***
蓝天一直睡到中午才起来,站阳台上看着阴阴的天空,心情继续低郁中。
昨天他生日,刘思桐却神隐了。害他连睡梦中都在牵挂电话,可是放在枕边的电话机却始终没有动静。
委屈的生着闷气,他现在的心情可用"迫不及待"来形容--迫不及待想狠狠扁上刘思桐这混蛋一通,外加胁持天天一同冷
淡他。
听见身后传来的悉簌声,他愣了一下,然后才记起新来的小朋友。
小松鼠上蹿下跳的在笼子里翻滚,一看食槽里果然没吃的了。蓝天赶紧找来葵花子让它垫饥。
只见它灵巧的用前爪和嘴,一下就剥好一颗塞进嘴里,没多久,笼子底下就积起一堆葵花子壳。
"呵呵。"蓝天看着有趣,笑意爬上了唇角眉梢。一回头,只见天天正侧着头在那虎视眈眈,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
"天天,记得要好好相处哦,你要是敢欺负人家,以后就没你好吃的了。"
天天为难的看看蓝天,又看看笼子,陷入了沉思中。
***
一整天,都很忙碌。其实自从接到以前房东的电话后,蓝天已经打定主意要盘掉店面,另找地方。不过一来店面不是那
么容易找,二来也不能防止贝龙故技重施,所以没什么进展。
蓝天不是没想过直接买下新店面再开业,但手头的资金太紧张,就算把房子卖掉也未必凑得满款子。哪怕能先付首期,
以后还贷也是个沉重的压力。而且,他的店必须考虑地段的因素,不可能会太便宜。
昨天和贝龙直接谈判破裂后,他就下定了搬家的决心。生意稳定没多久就要换地方,对于"天天宠物"不啻为一个严重的
打击。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想放弃,难得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就不愿错过任何一线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