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天下 第三部 鲛人倾国 上(穿越)——莲兮莲兮
莲兮莲兮  发于:2011年08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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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不出来么?”叹息般的一句话,含着些许伤意苦涩,一切仿佛是在重复一段遥远的过往,“没关系……”

回到房间,发现无悲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只等上路。

西关的士兵找来两辆车,剪缨独自乘坐一辆,我与无悲一辆。出发的时候,剪缨环视四周,面现疑惑。我知道他是在

奇怪为什么碧风没出现。

“他已经离开了。”我说。

剪缨目光微转,最后什么也没说,上了车。

车厢摇晃着,布帘飘飞,外面是茫茫草原,茵色连天。

这段旅程快到尽头了。

一路上,发生的事完全超出我的预想。我不知道自己还会偏离多远,会走到什么地方去。

如果蛊解不了,这段路还要如何继续下去?

我有些怕,怕再这样下去,就回不去了……那双点着寒星的眸,那被温软化开的微笑,都像毒药一样。

忽然,车马的速度减慢下来。我掀开车帘,就见到前方的土路上扬起一片黄沙漫漫,黑色的影子倏然从中冲出,铁蹄

踏出万马奔腾之势。

“是康王!”护送我们的将领大叫一声。

我系紧斗笠,掀开车帘下了车,看向来人。策马奔在最前的是一个高瘦的骑士,风烟中看不清面孔,只看到一身闪闪

发亮的银甲。他身后的骑士都穿着相同的黑色战甲,披风扬在身后,像一片天边压过来的乌云。

只这份气魄,就足以先让人心头一震了。

那人很快到了近前,在剪缨的车前勒住马,动作娴熟利落地从马上下来,一掀下摆单膝着地,“臣迎驾来迟,请陛下

恕罪。”

那是一个五官深邃的男人,每一个棱角都是刀削斧刻,可目光却敛尽锋华,清润寂寥。

这就是康王轩辕沁么?竟然如此年轻?

士兵将剪缨的车帘掀开,他从车上下来,快步走到康王面前,扶着他的手臂,“叔父请起。”

康王顺着他的力量站起来,温纯目光看向身前的少年,嘴边现出一丝笑意,“缨儿,你长大了。”

剪缨说,“叔父,一别十年,恕剪缨不孝,不能早日前来探望。”

“陛下这是折杀臣了。”康王有礼地回答,接着,目光向我和无悲瞟过来,“敢问陛下,这两位是……”

我带着无悲上前,行了个礼。

“他们是朕的恩人。”剪缨没有多说,轻描淡写的一句。

康王也没多问,只是向我们还礼,“一路上多亏二位了。”

“不妨。”我说。

“此处风沙太大,还请陛下上车,回臣府上安歇。”

走了半个时辰左右,西关的城墙出现了,远远横在草原尽头,黑色的巨石一层层堆砌起来,僵硬而冰冷,似乎一万年

也不会倒下。

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商贩走卒沿途叫卖。城门处有几名士兵站岗,见到我们的车马,整齐地跪下来。明明是边

关之地,城里却十分热闹,行人往来络绎,身上服饰风格都大不相同,很多奇异的口音交织在一起,一派市井间的繁

荣。屋宇檐舍没有京城的华贵,都是朴实深沉的颜色,但悬挂的各式招牌把一切点缀出几分兴旺。

实在看不出这是常年与羽民交战的地方。

康王的府邸立在一片民居之中,甚至不太显眼,只是一个比较大户的人家一样。青灰的墙瓦,石刻的牌匾,门前只有

一名士兵。

我们随着他一路走进去,沿途没有看到任何彩漆装饰,简单到苍白。

“叔父,先不忙去休息,朕有事想要与你商量。”剪缨忽然开口。正要把我们往后院带的康王停下脚步,转过身,“

既如此,陛下这边请。”

一入大堂,康王便挥退左右,我也让无悲先退了出去。

剪缨连坐都没坐,转头看向康王,“叔父,西关可有巫医?”

我有点惊讶,他一上来就这么直奔主题?

不是……还说希望那东西永远解不了的么……

康王脸色微变,“陛下为何想要寻找巫医?”

剪缨眼底深处射出一道冷冽的锋芒,“路上,有人给朕二人下了蛊。”

康王一惊,视线扫过我,“何人如此大胆?!”

“这个可以晚些再说。但这蛊,实在卑鄙的很。”

“敢问陛下,究竟是什么蛊?”

剪缨似乎有一瞬的迟疑,但仍是说出,“锁情蛊。”

康王双目忽然一睁,随后一双剑眉倏地皱起,怒色隐隐浮现,他厉声说,“到底是何人,如此下作!”

看样子,他竟是了解锁情蛊的?

我走到一边的椅子旁坐下,看着他二人,“康王知道这东西?”

“不瞒阁下,在下自小便对巫蛊之术甚为着迷,因此略知一二。”他稍稍敛起怒气,但在看到我连吭都不吭一声擅自

就落座的行为后,似乎有些不满。

“叔父,坐下说话。”剪缨开口,向我望了一眼。

一坐之倾,康王面上有点尴尬,略作沉吟,继续说道,“锁情蛊,是巫咸女子常制的一种蛊,目的是为了控制自己的

丈夫。此蛊最初与淫药相合,在第一次行房后,蛊虫便被喂活,此后每隔两天必须与最初那一人行鱼水之欢,否则便

欲火焚身而死。”

果然,这东西是忍不过去的么?

剪缨听着听着就低下头,耳根处似乎有些泛红。

康王却还没说完,“而且,此种蛊需要秘药来压制,否则发作五次后,蛊虫长成,便会破体而出。”

五次?

我们已经发作几次了?第一次不算的话,好像,有三次了吧?

如果今天解不成,明天就是第四次。

“这蛊,可有解法?”剪缨问。

“有是有,只是……”康王面现难色,“这蛊在制的时候,加入的药物顺序不同,解法也不同……若不是制蛊者本人

,外人很难破解。”

“就是说,解不了了?”我问。

庄珂说过,只有他府上巫医能解,难不成,真的要去求他?

可即便去了,还来得及么?

我不会这么倒霉要死在这小小的虫子身上了吧?

“这倒不一定。”康王看向我,然后又转向剪缨,拱手道,“若陛下信任臣,臣或可一试。”

他?

我有点不敢相信,他竟然连巫医都不找,打算自己来?

这人不是擅长用兵么?怎么还会巫蛊之术?他万能?

我极度怀疑,看向剪缨。那少年凝视着地上一点,思考着什么,然后抬起头面对康王,“叔父,你有几成把握?”

“五成。”

剪缨点点头,说,“那么,朕就把朕这条命,还有海王的命,托付给叔父了。”

康王听完他的话一愣,然后猛然转头,不敢置信地盯着我。我一看这会儿再装神秘也没意思了,命都托付到人家手里

了,干脆摘了头上斗笠,冲他微微颔首。

康王刷的一下子站起来,难掩面上震惊之色,“鲛人……?”

“准确的说,是鲛人的头儿。”我笑笑,忽然想起碧风形容我的话。

轩辕沁怔忡少顷,很快回神,往前一步,微微躬身行了个得体的礼,等再抬起头时面上已经恢复冷静。他那双温和的

眸中浮出几丝凌光,隔空而来,“之前失礼之处还请海涵,在下实在没想到,海王会出现在西关。”

我摆摆手,“不碍事。朕只是帮朋友一个忙而已。”

“请陛下和海王放心,臣定会尽力破解。”他的视线在我和剪缨之间回转,“只是,不知这蛊已经发作几次了?”

“……三次。”剪缨回答。

康王脸上神色未有变化,只用平直的语调说着,“臣需要取陛下和海王的血。”

只要能解蛊,你想取多少取多少……

解法一时半会儿也研究不出来,我就先回了康王为我们备下的厢房。房间中摆着几尊玉器,看起来是这偏远之地难得

的装饰物了。

康王此人,能相信么?

他也是轩辕家人,该是不会害自己的侄儿吧?况且他看剪缨时显露出来的喜悦与慈爱,不像是假的。

可皇家的事,谁说的准?骨肉相残,兄弟反目,不是再正常不过。

五成把握,我只有五成活命的可能性。

死亡这个概念,好像一下就从三百年后穿越到我面前,笑得眉目森冷。我面对着它,心中发寒,却没有太过惧怕的感

觉。

跟他死在一块儿……这样的结局,倒是挺奇怪的。

我果然是到死都摆脱不了他么?

不能入轮回,没有转世没有来生的我,死后会去何处安身立命?而他,是不是还会继续在这个大荒不断地重生再死亡

,从此再也不记得我,甚至再去爱上其他人。

真是……不公平啊……

为什么只有我,不可以有未来?

胸口忽然一阵阵钝痛,像有个带刺的东西卡在食道里,细小的毛针锋利地刺入心肺。

如果我不是神识多好?如果我能有来生多好?

来生的话,我不要再做鲛人,不要再这样与一个人纠缠不休。

第二天,解药果然没有研制出来。快要入夜的时候,剪缨来到我房里。

我把无悲遣走,看向站在门口的他。通红的霞光从他身后照射过来,在地上拉出修长又萧索的影子。

那蛊随时会发作,我们两人并排坐着,看着太阳在远处缓缓下落,紫红色的云彩布满天空,明天大概要阴天了。

“伏溟。”

“嗯?”

“可以为我唱首歌么?”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

“想听你不用唱月术唱歌的声音。”

“很难听的。”

“没关系。我想听。”

我无声笑笑,不用御声之术的话,我都快不知道该怎么唱歌了。清了清嗓子,张开口,却鬼使神差地唱出一首摇篮曲

“蝴蝶飞,

虫儿睡,

莲花枯萎,

星星落泪……

声音有点沙哑,但我没有停下来,像是有一股力量叫我不要停,一直唱,一直唱。天已经渐渐黑了,屋子里只剩下我

干涩的声音,撞在墙壁上又反弹回来,带着几分颤抖。

“月光浓时,

孩子沉醉,

留下记忆,

远走高飞……”

最后一个音飞出喉际,晃荡着在空气中四散。安静顷刻间笼罩过来,只有低低的喘息声。

我侧过头去,却看到一张布满泪痕的脸。他大大睁着眼睛,水色蕴满那双黑琉璃,化成剔透的珠一颗接着一颗溢出来

,托出一道道湿润的痕迹。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流泪,流的如此默默无闻,却伤心欲绝一般。

“你怎么了?”我声音有些不稳,他不会是蛊毒发作了吧?可即使是发作了也不应该是这种反应啊?

难道我唱得太难听,以至于把人吓哭了?

他摇摇头,转开脸去,不让我看见。有些狼狈地擦着眼睛,“我不知道……就是这曲子听了,觉得很难受……”

我脑中纷乱,看着他努力恢复平静。他的潜意识里,是不是还记得这首歌?这首大荒神曾经唱给他听的摇篮曲,这首

曾让他注意到那个毫不起眼的我的歌。

这首歌,竟然成了我唯一记得的曲子。

我转过他的脸,挑起他下颚,吻上他的唇。他回应着,甚至反被动为主动,按着我的后脑,深深地夺取全部呼吸。这

一吻热烈而绝望,很久很久才分开。他望入我双眼,呓语一般说着,“要是蛊解不了,就死在一起吧。”

我笑了,原来他不是不害怕,只是在康王面前装得很镇静。

“行啊……不过最后一次,我要在上面。”我凑在他耳边说。

他一愣,旋即低笑,然后吻向我的颈项。

与此同时,燥热感开始在体内炸开,欲望咆哮着汹涌而至。我暗笑这东西发作得还真是时候,与剪缨相拥着,倒在床

榻上。

第 19 章

康王这两天一直把自己关在府中西角的一个屋子里,没有人能见到。还有一天的时间,如果明天晚上蛊毒发作之前解

药还是没能制出解药,我和剪缨就只有死路一条。

窗外阴翳的天空,像是窒息起来了一样,庭院里的一切都静止不动,仿佛是死亡已经笼罩了过来,在那片巨大的阴影

下,连虫鸣都被扼杀。

我靠坐在软榻上,什么都不想做,就这么荒废着很可能是我最后一天的时光。

“我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心里这么问着自个儿。我应该有很多很多未了的心愿才对,比如……

比如什么?我竟然想不出来。

我死后,北斗可以用迦耶镜选出新的海王,没有亲人,没有子嗣,没有人会为我的离去太过伤心。我就像来到这个世

界一样静悄悄的离开,从此归于虚无,一切该了的未了的也都了了。

真是奇怪,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两百多年,到最后竟是孑然一身。

不……也不能说是完全的皆然一身,毕竟还有剪缨陪我走最后一程。

忍不住想,下一世他会是谁?会叫什么名字?他会不会继续遇到第四神识第五神识?来世他如果有机会再次听到那首

摇篮曲,心里会不会残留有我的影子?

自个儿冲自个儿唾弃一笑,都什么时候了,还跟这儿自怨自艾的。

门口,无悲正靠在阑干上发呆。目光直直射入云际,仿佛在看着云后的飞鸟。

这人最近经常出现这种神情,神游九霄似的。若不是他一直跟在我身边,我都要怀疑他谈恋爱了。

若我死了,他一个人怎么回到海里去?这么缺心眼的一个人,路上会不会被狡猾的人类抓住?

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这还是第一次我这么认真地看他。其实他长得还不错,说不上特别英俊,但五官组合得很舒服

。略厚的嘴唇微微抿起,抱臂而立,若不是眼神太呆,还颇有几分男人味。

“无悲。”

他打了个激灵,马上站直身体,“陛下?”

“你在想什么?”

他一愣,没料到我突然对他感兴趣了,张口结舌,目光闪烁,“没……没想什么……”

我支着脸颊,上上下下看他。红晕开始在他脸颊两侧渲染开来。他低下头,仿佛是想阻止我察觉到什么。

“无悲。”我说,“朕可能不能跟你回海里去了。如果明天晚上朕不见了,你就自己回去吧。”

他一下子抬起头来,傻乎乎看着我,“陛下?您是不是要去什么地方?属下可以和您一起啊?”

我从没告诉过他锁情蛊的事。每次发作,都是在他睡得跟死猪一样的时候。他从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朕要去的那个地方,你不能去。”我冲他一乐,“一去可就回不来了。”

“陛下!您不能去啊!”他一听就急了,跑到我面前跪下来,“海国的子民还等着您回去哪!”

看清他眼中不加掩饰的担忧焦急,突然觉得这种单纯的人,一定可以过得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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