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天下 第二部 鲛帝夜歌 下(穿越)——莲兮莲兮
莲兮莲兮  发于:2011年08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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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着头走出去。床下的地图早已被我记在脑海中。出口在什么方位,大概也能猜到。那些侍卫换岗之后,总会往西

边走,所以我也往西边走。

一路上只碰见了四五个侍卫围在一起喝酒,想是早已确定我不可能逃跑,加上溯汐不在便都放松了。

正要低着头过去,一个侍卫突然喊,“喂,你怎么没守在门口?”

“尿急。”我压低嗓子,含糊地说了一句。

那个侍卫也似乎没多想,看都没怎么看我,就又跟他兄弟划拳去了。

我连忙走过去。

按照脑子里的印象,总算是摸到了外围,前方是三条幽暗的岔路。我踌躇着,不知道该选哪一条。

等了一会儿,听到从一个岔路里传来脚步声。我躲进另一条路。不多时,看到两个侍卫从对面的走廊里过来了。

待他们走后,我便钻入那条路,脚步声空空空地响着。

我感觉手心里直冒冷汗。

没走多久,面前又是两条岔开的路。我在两条路中都站了一会儿,总感觉左边那条路中吹来的海流更为清凉。我深吸

一口气,壮了壮胆,走上左边那条路。

碰碰运气了……

路的尽头是一扇石门。门前两个侍卫。

我握紧手里的剑,走上前。

“什么人!”

我亮出从渝止身上翻出来的腰牌,“渝止大人命我出去办点事。”

一个侍卫接过腰牌,仔细查看,然后又看看我,“怎么觉着你眼生啊?”

我赔笑,“小的刚来没多久,可能您没注意。”

他又看看我,最后把腰牌还给我,冲另一个点点头。

另一个转动墙上的石盘,石门缓缓打开。

夺目的光刺得眼睛发疼。

我走了出去。

外面是一间书房。被夜明珠照的辉煌灿烂,四面都是书架书柜,当中一个玉案,上面摆着一本半开的书,房间的门关

着。

我推开门。

外面仍是黑暗的,黑得无边无际。

夜明珠漫天漂浮,阴沉的建筑林立,有成队的侍卫在巡逻。

南王朝王宫不大,也不像北王朝的路那么曲折,很快就可以直达第一道城门。我沿着石廊下的阴影走着。有几次遇上

正巡逻的侍卫,便有侍卫长问,“你哪个队的?怎么在宫里乱晃?”

我说我是渝止大人的手下,奉命要出宫的。

仍是用渝止的腰牌蒙混过关。

要是他们发现了渝止的尸体,我麻烦就大了。我走的很快,却不能游,因为已经没有神力,连最基本的化出鱼尾都做

不到。

接下来是相连的三道城门。被人盘问几番,倒也没遇上什么障碍。

没想到可以这么顺利。

所以当皇城外的天地铺展在我眼前时,我仍有种虚幻的感觉。

真的么?

我真的离开了?

我离开那个地宫了?

我终于从那个地狱逃出来了?

第 49 章

城门被封锁了。我的画像被贴得到处都是。一队队的皇兵满城地走,探寻我的唱月术交织成一片声网,笼着整个流光

城。

我的日子自然不太好过,随时都有可能被他们的“超声波”探测出来,时刻都要保持警惕,要是听到丁点可疑的声响

,就要赶紧逃到别处。我把自己的衣服扯得破破烂烂,整个人在泥地里打了十来遍的滚,到现在我已经可以确定就算

让我照镜子我都认不出来自己的程度。满脸脏污,分不清哪儿是鼻子哪儿是嘴,头发不知是黑还是灰,纠结在一起,

衣服破破烂烂挂在身上,从头到脚飘着一股异味。我一直躲藏在皇城西面的贫民区中,到处都是我这样的人。耳边终

日充斥着哀叹声,叫骂声,路边趴着饿死的人,就算是活着的,也都睁着一双麻木而怯懦的眼睛,像一群挤在一起的

昆虫,挣扎着要活下去。这里跟以前看到的流光城截然不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皇兵曾经来这里巡视过几遍,当时我躲进城郊专门倒放垃圾的岩洞里,一天一夜,他们没有找到我。那个洞里的味道

我这辈子估计都忘不了,混杂着腐烂的鱼肉、海菜的腥酸,甚至还有排泄物的恶臭,可以让人把胃都呕出来。即使是

在出来之后,那味道仍然贴在我的鼻腔里,让人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烂掉了。

好在一天之后,一直被软禁在王府的潇王爷突然失踪,加上他们一直找不到我认为我已经出了城,渐渐的注意力就被

转到灵枢那边去了。现在溯汐带着大军在跟北王朝打得正凶,流光城兵力本来就少,人丁也开始变得稀稀落落的。要

想在他们眼皮子地下活下来,倒也不是特别难。

我不知道灵枢逃出软禁跟我有没有关系。也不敢浪费时间等他。贫民街里很多流浪汉都走过很多地方,从他们的口中

我大致打听到去归墟缺口的路。因为南北朝开战,归墟的两处完全安全的缺口都曾经是战场,现在战线前移,那里留

驻的兵力应该不是很多。比较困难的是,如何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出城,以及如何避开路上的追兵。

正思索着,忽然一双脚出现在我面前。

我抬起头,看到一张平庸而陌生的脸。穿着虽也粗鄙,但比这条街上大多数的人要好得多。

我晃晃手里的破碗,“大爷,行行好吧。”

那个人却狰狞一笑,“傅九!可找着你了!”

“……大爷我不叫傅九……”

“还想耍赖?什么时候还钱?!!”他说着就拽起我的领子,一脸传神的恶霸表情,“欠钱不还?不想活了吧你?”

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我暗暗捏紧藏在后腰的短剑,抖着哭腔说,“大爷……我真不叫

傅九啊……您认错了吧?”

“还想抵赖?!来人!把这小子带回去!今天咱得把这事儿说明白了!”他身后的两个手下过来要拉住我的时候,我

看到这个人对我眨了一下左眼。那一瞬间的神情,实在是太熟悉了。

我心下一动,假装挣扎哭喊着“大爷饶命啊”,被他们“强行”押走。

这种事在这条街上每天都会发生那么一两起,众人早已见怪不怪,没有引起什么注意。他们带着我进了一个挺平常的

民宅,院子里有一些面黄肌瘦的孩子打闹着,几个鲛人女子在用溯水洗衣服。

我们进了院子正中的堂屋里。刚踏进门,那个“恶霸”就挥退了手下,命人把门关上。

我说,“灵枢你怎么变得这么丑了。”

他一边说着“你好意思说我”一边用手指在下颌处捏弄着,不多时便撕下一层皮来,场面甚是吓人。但是那皮后的面

容,依旧是清灵俊秀,只是略有疲态。

再见到他,我竟然无法生出喜悦之情了。只能僵硬地扯出一个微笑。

他看了我一会儿,说,“别笑了。太难看了。”

我环视四周,挺简陋,但却是很地道的贫民区恶霸的住房,比别家多出些剩饭剩菜,随意摆在桌上,引来一群灰色的

小鱼。

“你怎么逃出来的?”我问他。

“只要我哥走了,总是有办法出来的。我手下还有几个忠心的人。”他仔细看着我的脸,视线跟探照灯似的,“你倒

还挺会藏的。我一出来就开始找你,还不敢用唱月之术,怕你逃走。我都快以为你已经出城了呢。”

我略一耸肩,“你哥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很快了,毕竟你我都失踪,他不可能坐视。”

“那咱们什么时候走?”

“今夜出城。”

我点点头,一屁股坐到身边一张珊瑚凳上,心下轻松了许多。

不过即使有灵枢,还是不能完全放心。上一次的事决不能再发生了。

他蹲到我身前,伸手想擦我脸上的泥。我躲开,“脏着呢,别动。”

他敛起伪装的轻松,怔然地看着我,琉璃一般晶莹的双瞳里浮上一层轻烟。他暗哑着嗓音,低声说,“对不起。”

我笑了,“你对不起我什么啊?别告诉我你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啊。对了,有饭没有?”

他又满脸凝重地看了我一会儿。他要是再这么多看我一会儿,我就要怀疑自个儿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了。

他默然起身,在门上扣了两下,一个人影出现在外面。

“拿饭菜进来。”

我抱着饭碗狼吞虎咽。这些天基本没怎么吃过东西,只跟着乞丐们瓜分了一点乞讨来的剩饭,还要随时做好逃跑的准

备,饿得胃疼,疼到最后反而没感觉了。其实就算是现在我也没感觉到特别饿了,只是觉得这么久没吃饭,应该多吃

一点,跑得时候也有力气。

同时也能避免听到灵枢询问我是怎么逃出来的。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吃完饭后我洗了个澡,但总觉的洗不掉身上那股味道,我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已经开始腐烂了。正洗着,一个女人突

然走了进来,拢着烟的一双娥眉,含着水的一双剪瞳,长发绾成堕马髻,阔袖掐腰的长裙衬出风流高挑的体态。我纳

闷非常,哪来这么一大美女,还这么豪放,直接就走进来。

我就问那女人,“你是谁啊?”

那女人凶恶地看着我,“我是你祖宗。”

我一下就明白了,原来灵枢扮成女人了。

他可真能忍辱负重……

我仔细看着那张妍丽的脸,找不出丁点男人的影子。看来这人类的易容术,已经被南王朝的人融会贯通了。

“这是你的衣服。”他把一摞浅藕色的衣物放在木桶边的桌子上。我拣起一件抖落开,“女装?”

“一会儿还得把头发染一下。再换一张脸。”他说得平常,仿佛再自然不过一样。

没想到我也会干这么戏剧性的事儿。我研究着把那条儒裙往身上套,无数条带子根本就不知道哪儿系哪儿。等到我倒

扯利落,裙子都快被我扯坏了,好在罩上外衫也看不出来。相比起灵枢的衣服,这件就朴素得多,应该是侍女的衣服

有人在我的脸上贴了一层东西,又涂涂抹抹半天,染了我的头发,等到再照镜子的时候,我就完全找不到自己的影子

了。铜镜里只有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子,亚麻色的头发编成松散的辫子。唯一没有变的就只有银蓝色的眼睛了,估计是

因为他们还没有发明出来隐形眼镜这种东西。

灵枢看见我的样子,贱兮兮地说,“比你原来可爱多了。”

这个时侯一个人从门外走进来,直接就给灵枢跪下了,“王爷,车已经备好了。”我不记得见过这个人,只是他身上

穿着类似于侍卫的铠甲,只不过颜色略微泛金。

“宣鳞护卫快请平身。”灵枢立马换上一副温文尔雅的微笑,此时看起来分外端丽,“这次就全靠你了。”

“王爷放心,小人就算肝脑涂地,也定会将王爷平安护送出城。”

“辛苦了。”灵枢冲他点点头,“我们一会儿就好。”

那个人弯身道,“小人先行告退。”

等他出去了,我才问灵枢,“这是谁?”

“是流光城的护卫队的副统领。他会带我们出去。”

“可靠么?不会半截儿把咱们给卖了吧?”

“他儿子是跟我一起潜入北王朝的。这回如果不是我没有把他儿子带回来,那孩子肯定也要跟留在北王朝的其他人一

样被处死了。他欠我这个情,不会不报。”

我嗤笑,“那他要是个狼心狗肺的呢?这可是杀头的罪名,搞不好你哥一生气来个诛九族什么的,这不是得不偿失么

?”

他看着我的目光又变得复杂起来,似乎是觉得我有些多疑了。

我说,“我只是先问问清楚。”

他下垂的眼帘上覆着满满当当的沉重,但还是继续说道,“在你逃出来之前,我就已经让他把家眷都转移到别处了。

如果还有变故,我身边的人也足够我们硬闯出去。”半晌,他又低声加了一句,“我绝不会让他再把你捉回去。”

我也不会让他再把我捉回去。绝对不会。

少顷的沉默,灵枢深吸一口气,接着说,“我们是这样安排的。我伪装成宣鳞有宿疾的夫人,这回发病突然,只有陀

螺城的神医才有办法医治。宣鳞是副统领,守卫会买他的面子。你就伪装成夫人身边的侍女,什么都不用说。明白了

么?”

“如果他们用唱月术探查呢?”

“你觉得你会去探查你上司的夫人是不是钦犯么?”

确实不太可能。可要是遇上一不知变通的……

前途依旧未卜……

我和灵枢以及那个侍卫统领坐进车子里。外面只有一个车夫。

我还是带上了那把从被我杀死的侍卫身上搜出的短剑,藏在袖子里。总觉的没有点武器在身边就不安心。

子夜时分,家家门户紧闭,没有人声,像一座死城一样。我们的车子滑过一条条长街,偶尔擦肩而过的巡逻兵仿佛一

队队的游魂,看到我们的车子是副统领的,也没有人上来盘问。城门就在前方,五六名卫兵守在那里。

“不要慌。不会有事的。”灵枢抓了下我的手臂,安慰我。

我笑了。他还以为我会为这么点儿事儿害怕呢。

宣鳞下车去了。灵枢斜斜倚靠在车壁上,星眸半掩,朱唇微张,衣衫萎顿,微微张开的领口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一

副弱不胜衣的样子。

原来灵枢也可以这么小鸟依人。我看的目瞪口呆。

外面传来宣鳞和守卫对话的声音。

“我夫人这是宿疾突发,只有陀螺城的渠淋神医有她的药,还请几位通融通融。”

“宣统领您太客气了。”

“啊,你们要不要先检查一下?”车门被打开了,我连忙把旁边的披风盖到灵枢身上,责备地看了一眼外面正探着头

往里看的守卫,灵枢羸弱地靠在我身上,还配合地闷咳两声,粗喘着气,简直是病入膏肓,偏偏长相还美艳动人。

那个守卫脸一红,连忙缩回去,摆手连连,“不查了不查了。宣统领怎么会和钦犯有关系呢?快带尊夫人出城吧。”

宣鳞把车门关上,和蔼地说,“那就谢谢诸位了。此等恩情宣鳞定当回报。”

“宣统领您就别折杀小的了,您平时对我们那么好,我们报答您还来不及呢。您夫人病的挺重的,快去找医生吧。”

宣鳞坐回来,车子缓缓前行。

我透过车窗,看到那被明珠点亮的城市一点点变小,远离。天上浮动的夜明珠渐渐稀疏了,黑暗开始压过来。只有镶

嵌在车身上的珠子还不知疲惫地亮着,照亮跟前的路。

出来了。平静地出来了。

只是不知道这平静能持续多久。

灵枢坐正,跟宣鳞说,“宣统领你放心,我不会出去太久的,皇兄那边,我会跟他解释, 你和你的家人都不会有事的

。”

宣鳞摇摇头,“王爷,您救了犬子,这份恩情,就算让小人拿命来报,小人也是愿意的。”

灵枢微笑着,“这一阵子就委屈你们先避一避了。”

“王爷言重。其实小人早就想卸任回乡了,这回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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