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此事涉及到我,他对你的言词会信几成,即使全部信了,那也有趣得很。
莫言,青和在你身边待了不过三、四年的时间,你怀疑他迫害景落云之时已是生不如死,我可是在封凌的身边待了近
十年……
“十年啊!他要是知道身边最亲近的一个人骗了他整整十年时间,该会是怎样一副表情呢?
以他的性格,一定足杀了我以后,再杀了自己……这样的场面,我倒是很期待。
“所以莫言,你是要把解药给我,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再次赌上可赌呢?我随便你……”
我随便你……
不过是轻轻巧巧的四个字,却让莫言本已满是痛意的脸更加僵硬。
离觞嘴角含笑,倚墙而立,中毒之际虽是肺腑绞痛,冷汗淋漓,却似全不介意。眼睛微眯之下,只是兴致昂然地欣赏
着眼前人的表情。
他是天下第一的读心师,本就是比旁人聪颖数倍的七窍玲珑心。再加上从小就有所背负,执念极深,这么多年来又是
隐忍设计,步步为营,到了此刻,早已是把周遭之人的弱点一一看清。
莫言天性洒脱,放肆不羁,心思方面又是聪慧绝顶,本是所有人当中最难以算计的。
只是这十几年来,他惯有的恶劣言词和坏脾气所掩盖的情深意重,终究是久藏不住——“情”这一宇,到最后,竟是
成为了攻击他最有效的武器。
“怎么样,莫言……我现在难受得很,可是没有时间给你多想了呢!你要是再磨磨蹭蹭,我可不保证封凄什么时候忽然
就回到这里……
“以前装哑巴只觉得腻,听着周围的俗人言词乏味,实在是讨厌王极。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装哑巴原来还有这等好处
……
“到时候,无论封浚他是看到我现今这般的模样,还是一具中毒而亡的尸体,莫言你都免不了要大费唇舌好好解释一
番。听完以后他是要死还是要活,莫言你都千万记得要提醒自己,可是你把他刺激成那样的……”
话只说到这里,已是消失在了离觞的轻笑声中。
莫言的眼睛抬起,嘴唇紧咬,像足终於做好了一个决定。
“离觞……”搂着青相身体的手臂紧了紧,沉默了半天之后的回答带着一种乾涩的颤音:“你赢了,解药……我给你!
”
“很好……莫言,我就知道你是绝对舍不得眼睁睁地看着封凄伤心的……”
“是,我舍不得……只是,离觞你自己呢?”
“什么?”
“没什么……解药的方子我留在这里,你手里既然有焰火令,封凑自然是能及时赶到帮你配药。
“我走了,至於你为何会中毒,为何足如此这般,就自己和他解释吧,你既是瞒了他那么久,这次要编造一个什么藉
口自然也不会是难事。只是离觞……这绸世界止,又有谁是真的能骗上谁十年呢?”
木门“嘎吱”推开又关上,莫言随手而书,留下解药的方子,把青和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竟真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窗棂处泻下的阳光很好,足以把一切融化的温度。
离觞那一脸的笑意却是怔怔地僵在了脸上,半天没有反应。
缓缓地将那张字迹潦草的药方拽紧,指甲因为太过用力,已经要把手心掐出血来。
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反覆回荡在他耳边的,不过只有一个句子而已——
“只是离觞……这个世界上,又有谁是真的能骗上谁十年呢?”
混蛋……混蛋!
楚莫言你知道什么……你怎么敢和我说这样的话!
你没有经历过夜不能寐,连睡觉时候也在思考下一步怎么走的烦恼;也不会想到有人因为装哑巴而害怕在睡眠中说梦
话露出破绽,只有一次又一次,偷偷地用烧红的铁块把自己的唇舌烫得破烂不堪。
更不能体会半夜时分从梦中惊醒,忽然就意识到,躺在身边紧搂着自己的那个人,终不能真正地相依相伴时候的恐惧
心情……
熬了这么多年,赔上了世人正常的生活方式,赔上了轻松无忧的年少时光。
封浚他……他不过是计算中的一枚棋子,是我身边最锋利的一把兵器而已。
至於“舍不得”三字……
楚莫言你以为走到今天这样一步,我还会有什么是抛不下,舍不去的呢?
焰火令底端的铜环拉开,紫焰冲天而起。
看到这样的信号,不出意外的话,封浚很快就会赶到这里了。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了若离谷,为什么会身中奇毒,手里为什么又是莫言开的药方……这个故事要编造起来
,好像真的要费些劲。
封凌只是热血爽直,却为人精明。对他的温柔体贴,事事迁就,不过也是因为“情”这一字而已。
穆朝风手下养出来的弟子,都是这样的傻瓜吗?
一声冷嗤,离觞将眼睛闭上——故事如果暂时编造不到天衣无缝的程度,他也就懒得再去多花心思。
就他现在这个模样,旧伤未愈,新毒又增,真要是铁了心地不加解释,只须皱着眉轻喘几声以示痛楚,封凌就心疼都
来不及,又哪里会有心思去追问些什么呢?
只是事情到了眼下,被莫言识破了自己的身分。那么,要一一收拾掉的那些人……
虽然比起原计画是要早了一点,不过,也差不多该是动手的时候了。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