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我直翻白眼,苍天啊,今天是人类的星期天,不是你的子民的罹难日,他就不能歇歇吗?
我只好去看书。
仓库太大了,他这一整理,整个上午的时候都是要浪费了的。
我知道我是有洁癖,这么大的地方我也实在收拾不过来,只好等着他下班或者休息日来收拾;但他也用不着一吃完饭
就要忙上忙下,我不是米虫,让他这么一对比,我也快比成了……
我不是米虫吗?我坐在沙发上想到这有点发怔,看着正在整理我扔在地板上的书的他,再想想平时都是等他回来做饭
才吃……
呃,好吧,我是米虫。
但是,这不能怪我啊。我摸摸鼻子想:实在得怪他勤快。
一想,我那点愧疚心也没了,躺沙发上继续看我的书去,上次有关于瑞士的摄影集还只看了一半。
看到迷迷糊糊间又快要睡着时,我被人抱起,我眼睛懒得睁开,问他:「什么时候了?」
「十一点。」
「哦……」
被他放到床上盖上被子时,我在枕头里咕噜了一声,在睡意中挣扎了几下出声:「午饭到一点再吃,你到时候叫醒我
。」
没听到他的声音,我习惯性地就当他答应了,神智一沈,睡死了过去。
身体不怎么好就是有点掌握不住时间的小坏处,等我醒来,已经是下午二点了。
他正拿着文件在办公桌上看着,无时无地不表明他绝不闲着的态度。
我在远处静静地看了一会,叹了口气,走过去抱着他的头,吻了下他眼皮,问他:「吃饭了没有?」
他没有回答,只是放下了手中的文件,站了起来,牵着我往餐厅的方向走。
走了几步我连怀疑都不用怀疑了,为了等我醒来吃,他干脆自己也没吃。
这么大个男人了……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我跟他说:「不是告诉过你一点叫我起来的吗?」
他见我口气有点不悦,很淡然地撒谎:「忘了。」
我翻白眼,忘了?他能忘吗?这木头,能不能撒个谎别撒得这么敷衍好不好?
他吃饭不爱说话……当然,他什么时候也不爱说话。
从小到大,他这毛病看来是改不了的了,我也懒得再纠正他。
这些年跟他吃饭我也吃成了自己的乐趣,那就是不管他,自己玩自己的,然后随便吃几口。
这其实也不能怪我,我懒得出门跟人接触,在家里的每天,不是吃就是睡还有一个就是自己玩,我总得把这三项结合
起来才不致于日子过得太乏味。
结果,我边翻几页书,边在电脑上翻最近有什么有意思的电影上演时,他在一旁有点越发沉默了。
本来就是个木头桩子,眼睛一沈,更是让人觉得像个……呃,还是个木头。
我挑眉,挑衅地问:「干嘛?饿过头了,吃不下了?」
他对我的讽刺无动于衷,又吃了几口饭,把碗里的给吃干净了,伸出手,眼看就要动我的碗了……
我伸手挡住,笑:「我知道吃,我这么大个人了。」
说完,我还故意吃了一口,塞满了嘴,朝他一笑,接着又看我的书去了。
他坐在那盯着我,不走也没其他动作。
等到他再次沉默地伸出手出来,我又挡住,又吃了一口,朝他一笑。
这男人……我就不信我玩不了他,我急死他我!
结果,等这样第三次时,他定定地看着我,不能再任我玩,而是站起来一把把碗拿走,面无表情地说:「饭菜凉了,
我去热下。」
我看着他去厨房的背景目瞪口呆,这木头,果然怎么教还是一点情趣没有。
真让我绝望。
我带着我家务男、沉默男还有冷酷男集于一身的男人上了去美国的飞机。
在机上,我叮嘱他:「章女士要是调戏你,你不要理她,她是老女人,看见美男子见色起意那是女人的本性,但你是
我的,就不要陪她玩那套了。」
他不为所动,还在调我座位的位置。
好吧,他话少,那么我就当话多吧,反正我们左右都是伴侣,分工合作是件愉快的事,所以我依旧苦口婆心地说:「
她要是说我坏话,你也不必老是不吭声。告诉她,其实我对你挺好的,就算老是不让你按时吃饭,但那也是你蠢得非
要等我,不是我的错。」
他调好椅子了,拿出一本书在看。
我好奇,居然看的不是文件而是书,伸过头去瞄了几眼,居然是一本医学书,看得我那个叫无趣……
只好接着说我的话,「如果她要哄你让我多住几天,你不要答应她;她要是又拿我小时候的什么趣事来勾引你,你也
不要心动。我都是牛奶喂大的,我十二个月大她就抛夫弃子投奔美国了,她能知道我小时候的什么事?你非要知道,
我回家再说给你听,别听她哄骗。」
我唠叨一阵,很是辛苦,喝了口水,看着他。
他也回头看了我一眼,「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满意地点了下头,伸出手拍拍他的头,笑咪咪地说:「真乖。」
我果然教得好,这样,章女士再怎么算计我,我也是不会陪她多住几天的。
一下飞机,章女士就派了豪华的加长车来接我,唯恐她的社交圈不知道她的儿子来看她似的。
我就知道这女人没安好心,自她几年前带我和聂闻涛出席了一个她的慈善派对让她长了脸面之后,她就恨不得每次都
想跟遛狗一样带我跟聂闻涛出场给她争风光。
有这么当妈的吗?唉,还好,我没要她的事业,把它们推给了林简和王双守,这真是当初伟大得不能再伟大,先见得
不能再先见的举动。
我一上车就见到依旧艳光四射的章女士,微亲吻一下她的脸算是礼貌后正打算说话,却见她抱上了刚上车的聂闻涛,
连连在他脸上吻了好几下,看得我满脸的黑线。
这老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这是我男人?
我怒瞪,还好聂闻涛这时候倒不榆木了,推开了她,点了下头就坐到我旁边。
我没好气地抽出纸巾擦他脸上的口红,看着那为老不尊的章女士,「你是不是叫我来美国气我的?」
章女士慢吞吞地,优雅地翘起她的玉腿,叫司机开车。等司机看不到后面时,她眼睛一瞪,「小兔崽子,有你这么当
儿子吗?想当年,你哪次忤逆我没依了你,现在叫你陪陪我都不情愿,你这是什么儿子。」
我「呵」了一声,「我不情愿?我不情愿我能在这吗?你每次都不顾意愿把我扔出去让那群老女人吃豆腐就算了,可
这木头桩子是我的,你也想占便宜,你叫我怎么愿意?你当你儿子是吃素的。」
「那又怎么了?」章女士仗着自己是女人就无理取闹,「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欺负他就天经地义了?分个五天十天
的陪陪我就不成了?」
我气得笑了,「谁说我欺负他了,我欺负你了吗,嗯?」我转头看向他。
这男人,我跟我母亲正为他争风吃醋,他倒好,老神在在地拿着药瓶在看说明。
我这一问他,他抬起头,有点茫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摇头,说:「没欺负。」
说完,他继续拿着章女士给我的一堆英文原产的处方药去看了。
我放任他,但朝章女士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章女士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还好你找了个这么实在的人要你,要不,我看谁受得了你这么嚣张的性子。」
我伸出手,在章女士的鼻子上一刮,朝她挤了挤眼,「老女人,现在越来越不可爱,你要是不把我们丢出去给你那群
豺狼虎豹的朋友参观,我倒是可以考虑多陪你几天。」
章女士听了强装镇定,没几秒就破功,有点小欣喜地问:「真的?」
随即神色一敛,硬是把脸板得很严肃地问:「多几天是几天?」
我笑,我的母亲啊还是十年如一日地不吃亏,我笑得身体往后仰枕在了聂闻涛的肩膀上,微偏了下头问聂闻涛:「那
我们多住一星期?」
聂闻涛皱眉,我知道他这是为什么……我明明说只住一、两天的。
可我的出尔反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也早就习惯,不得不点了头。
「那就一星期。」我朝章女士肯定地说。
「那好,原本的三天,加上七天,就是十天。」女强人章女士也用了肯定句。
我侧目,靠,谁说我原本有三天的?
可是看着母亲那副「我说了,就这么定了」不容人反驳的神色,我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好吧,十天就十天
。
唉,当人儿子也不容易,母亲需要你,就算她老是对你十句话有九句话都在讽刺,你也得认命,老老实实地让她老是
说你总是占自家男人便宜吧。
章女士的海边别墅比我们家大得厉害的仓库还大上一倍。
她的美国丈夫,在哈佛教经济的教授见到我跟聂闻涛也很高兴,他尤其喜欢聂闻涛,倒跟我说不太上话来。
章女士也曾拿这个来讽刺我,说我一看,就不像个正经的精英,而像个败家子之类的小开。
这次,一进门,她的洋人丈夫跟我礼貌性地握手后就热烈地跟聂闻涛打招呼去了,然后章女士又抛给了我一个「你看
吧」的眼神。
我挺郁闷,很是困扰地在她耳边说:「你丈夫不太喜欢我,我是不是应该跟他解释我男人是混黑道的,我才是正正经
经地做正当投资生意的商人?」
章女士听了没好气地甩了我一白眼,掐我脸上的肉,骂,「小王八蛋总让人不省心。」
「我不小了。」被她捏着脸蛋我还不忘为自己辩白。
「那就是老王八蛋,」章女士口下丝毫不留情面,「难怪这么不讨人喜欢。」
「妈……我脸上肉不多,别掐了,我只剩这层皮了。」我哀叫,求饶。
我妈愤怒,就是不撒手,还好我男人像救世主一样在这紧要关头来到了我身边,眼睛一沈,我妈就自动自发地放了下
手。
我转身就抱住他,假哭:「你看你看,我家再有钱又怎样,我从小就爹娘不疼舅舅不爱的,呜呜,我现在还想当个孝
顺子的,可我妈还掐我唯一能看的脸,我们下次不要来看她了……她骗我们来我们也不要再上当了。」
气得我妈又要上来掐我的脸,还好聂闻涛挡住,半抱着我走了。
我越过他朝章女士做了个胜利的手势,这次,依旧是我赢。
我敢打赌,下次聂闻涛绝不会乖乖答应我来美国的。
这样,我就有了藉口,不用再把我们送来让章女士荼毒了。
我果然很聪明,一如当年。
<四>
吴起然跟我去了后园。
后园是聂闻涛买的宅子,有一个巨大的自然胡,然后周围是明清的建筑,古香古色得很。
这是原本L市的书香世家的毫老爷的宅子跟原先的一处自然树林连结起来的,聂闻涛买了这两块地方,经过设计与修葺
,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吴起然很喜欢这个地方,偶尔约我来这里写生,他重提画笔之后,每年都会出几部作品,只是他懒,老是画了几笔就
躺在那睡觉,一年能出几幅画都是难得的。
这阵子聂闻涛有些忙,他又跟吴起然那野心家合作了一个案子,忙得半夜我起来他都是在仓库的另一头不出声的继续
工作着。
我不想他忙成这样还得照顾我,所以提议来城外住段时间,吴起然听说了,也要跟来。
关于我和吴起然在一起,聂闻涛与吴起然倒不担心我们会一时气急起来互相打一架,因为自从我知道我不能再随性干
架之后,就已经杜绝这种锻炼身体的活动,而是改为了打打赌之类的无伤大雅的发泄办法。
但他们担心的是我更吴起然在一起偷喝酒,我是身体不好不能喝;吴起然更惨,他早前酗酒热爱自杀的行为让他哥对
他的衣食住所都有所插足,酒更是在他决不能碰的违禁名单内。
可我跟吴起然的性子,那从来都是胆大包天习惯了,越是别人不让我们干的,自己也知道不能干的,心就越痒痒,恨
不得干上那么一、两次,有种违禁的快感。
何况,酒是个好东西,它可称得上是我跟吴起然这对「好」兄弟共同的兴趣之一了。只是,上次吴起然策划的喝酒行
动还是失败后,我们这次都学了乖,不再往这里投注心思了。
当然,也是因为,我们一住后园,吴家那几个走路都不会发出声的佣人也跟着过来了,连他们家那快要成精了的老管
家也跟来了。
老管家是看着吴起然还有我一起长大的,从不过问我们的事情,但是,什么事情都心知肚明,那双看似浑浊的眼却想
什么都能看得穿。
吴家与章家的沉稳与富有还是后来崛起的聂闻涛,除了当事人,怕是也只有他能具体知道底细了。
他本来早就退休了的,这次我们住后园,吴家的大BOSS吴起浩就请了他出来,期间什么意味就可以不喻而明了。
请了这么尊看似糊涂实则精明的佛陀来看住我们,我跟吴起然就算心里有什么小算盘,在知道他管家时也全都散了去
。
我在后园跟吴起然慵睡了几日之后,这一天,我刚在湖边的睡亭里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聂闻涛正在我旁边的椅子上揉
着额头在看一份设计图。
我一见他,就伸出了手,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他走过来把手放到我手里,我拉他到躲椅上看着他眼底下的黑框,继续问:「几天没睡了?」
他摇摇头,把头枕到我的肩膀上,不打算说什么。
我闷了一会,觉得现在也不应该过问太多,先让他休息下再说,所以也只好说:「那你来了,别管其他的了,陪我睡
会。」
他看我,我朝他眼睛上吻了吻,他安心地闭上了那双不大却还是那么让我觉得好看的眼睛。
陪他睡到夕阳西下,贪玩的几只野鹤在湖水里嬉戏,湖里有几座山上有树的小山头,他们偶尔飞上去停立几秒,就又
相伴着去湖里嬉戏去了。
他醒过来时,眼睛里的红丝没有了,我揉揉他的头,「事情太忙也要注意休息。」我都在想,不应该以为是为他好搬
来后园,至少我在家,他还会陪我睡几小时。
「还有几天,忙完就好。」他说完,朝我脸上看了好几眼,身体微动了动。
我随着他的力量躺倒他身上,跟他依偎着,随口说:「那你这到底是几天没睡了?」
他「嗯」了一声,只是无意识的响应我的话,并不打算真的回答。
我叹气,却也无可奈何,他的事向来是他主宰,我并不想去过多干预。
「明天的东边湖面的荷花要开了,我想下厨做点荷花汤……荷花汤是我外公生前最爱喝的,那时候我家老管家还没死
,他在章家做了一辈子管家,也给我外公做了一辈子荷花汤。」
「在他快死的那年夏天,他就教会了我这道汤,说以后这新时代了,就不能有他这样的人好好照顾我们爷孙了,只能
靠自己了,所以我就学会了做这个,只是外公死后我也不再做了。你明天过来,我教你怎么做。」我枕在他的胸前,
懒懒地说。
「好。」他抱了起点我,让我枕在他颈边。
我继续懒洋洋地跟他说着我以前的故事,「说到老管家,他死了之后,外公就更心灰意冷了,妈妈为了追寻自由和自
己的事业一年到头也会来不了几天,他守着我在祖宅里过日子,好几天都不出一声。」
「我每次玩耍回去时跟他问安,他想好好的笑一下,但都没有笑出来,他嘴角僵了,一辈子跟他最亲密的人都不在了
,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年纪还小的我好一点,我看着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有时就在他脚边玩一整天,好像这样我们都能
开心点一样。」
「小时候确实挺寂寞,一整片大山只住了两家人,实在是太大了,爷爷不喜欢外面的人跟我们住一起,连司机跟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