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特辑·拍戏】·完
注：*“熨衣魔”这个名词儿，来自大角的博客，是他发的一篇博文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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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想要调查陶川的人的那张脸，就横在楚亦洵电脑显示器屏幕上。
程岩一张被他自己涂的粉白的脸扭曲得好像拧干了的抹布，此时居然还颇有气势的一拳砸向桌子，带有一点机械音的
闷声从音响里传出来，“他那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言乱语！！他说那种话你也信？！”
楚亦洵微笑一下，云淡风清的说，“我找不到不信的理由。”
“明明漏洞很多！你就是不想反驳他而已！”
楚亦洵依然是微笑，不置可否，“可是，你也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调查唐钦宇。他是我的下属……刚才我就说过，
我是个称职的指挥官。保护我的下属，这是我应尽的责任。”
程岩气的直喘，“指挥官？！……你看他一口一个‘楚上校’，哪里是拿你当做指挥官的样子？他肯定是跟陶川有一
腿……肯定是！”
“有一腿又怎么了？没有一腿又如何？程岩啊～”楚亦洵笑得简直称得上是春风一度，“跟你有一腿的人还算少么？
跟个小毛孩子争，这么没风度的事，你一把年纪了，也不嫌害臊？”
“……”程岩这一次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直接恶狠狠的拍断了即时视频。
没过两分钟，楚亦洵收到了一封落款为“CY”的邮件：必须想出办法让唐钦宇说实话！我必须要找到理由让陶川回到
“觉醒梦之颠”秘密基地，必须！
楚亦洵漫不经心的扫了眼邮件的内容，然后点击了“删除”。
——可笑！你以为你是谁？
楚亦洵的微笑里居然带上了一丝明显的讥讽……
不过……
楚亦洵随手点开了一个窗口，唐钦宇的一张照片满满的填上了显示屏。
这个孩子。还真是让他的内心掀起了一阵波澜……
那真是一种……不一般的感觉。
＊＊＊＊＊＊
一番紧锣密鼓筋疲力尽的折腾，让包括苏淳在内的一群医生都忙出一身冷汗，好在躺在床上的那个总算各项生理指标
都平稳了下来，只是一直都没有醒。
苏淳留下了两个看起来经验丰富的医生，其他人都被他打了发回去。
陶川依然没什么表情，安静的躺在床上，动都不肯动一下。
苏淳却发现他睡得极不安稳，紧闭着的双眼在快速的转动着——陶川在做梦。
梦里，陶川看到了许许多多的情节碎片。
从年幼无知到人情世故，从年少轻狂到成熟稳重……
幼儿园时的模糊记忆跟仿佛昨日才结束的大学时代偶尔会交替出现……比别人更早显现出的老成做派得到过长辈和老
师们的赞赏……陶川甚至看到自己刚进入“银”之后独自处理过的那两场危机，他看到自己坐在指挥台上，年轻的容
颜上是与年龄极端不符的稳重和冷静，那种气势感染了周围的很多人，让他们也融入到那种冷静之中，顺利度过了难
关……
之后是更多次的更严重的危机，再更多次的更顺利的处理……
这些碎片漂浮在无尽的黑暗里，从空中逐渐的飘落下来……
陶川看到罗龙中将对自己说“接下来要派你去K城‘银’基地做指挥官，你要好好干！”
还看到李斯扬在舞会上对他说“认识你了之后，我就再也不知道‘女人’是什么了……”
也看到苏淳在一个试验室外问他“你真的已经决定好了？”
他看到自己点了点头，神色黯然，内心一恸。
——可是……决定什么？什么是需要自己决定的？居然还是这样伤心欲绝般的决定？
来不及再多想，记忆太多，时间太短，陶川双眼连眨都来不及眨的看着自己的那些过去，迅速的消化着过去将近三十
年的记忆。
他看到那些碎片都有自己的形状，圆的方的扁的长的……
但更多的却是不规则的，有的缺了一个角，有的被挖了一个洞，有的干脆只有一个小小的三角形，大部分都不知道被
丢到了哪里。
碎片零零碎碎的掉在地上，相互碰撞，发出轻微的清脆声，不一会儿就堆成了一大片。
陶川低头看着那些彩色的、情节生动的碎片们，想了想，跪到地上仔细的整理起来。
他觉得碎片都是可以连接起来的，可以连成长长的一大串，他就可以看到自己完整的一生……
实际上，陶川自己知道，他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想要了解之前的自己。
那些情节看起来枯燥无味，掀不起情绪上的半点波澜，甚至陶川自己都觉得，曾经过去的那些人生平平淡淡索然无味
，他的冷静甚至有些食不知味，而他的快乐就如晴空下的一抹细云，风一吹就散了……
唯独刚刚苏淳问他的那个问题，让他感觉出一丝深究的欲望。
他想知道，那胸中一恸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向来性格稳重耐性极强的陶川也觉得，自己开始焦躁起来。
他可以轻易的把这些情节连接起来，可以在这些情节里看到曾经的自己——虽然以这样客观的身份看从前的自己，仿
佛是在看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生，但这种感觉也总比他对自己的过去一片空白要好得多。
可是有什么是不对的。
是的，总是觉得，好像……少了什么……？
跪趴在地上整理东西的姿势让陶川觉得自己的头变得沉重无比，逐渐的，额头聚集出一滴一滴的冷汗，冷汗再一滴一
滴落下，打在那些仿若琉璃般晶莹剔透的记忆碎片上，然后溅起一个一个的水花……
陶川愈发的昏沉，却死死盯着那些碎片……他猛的意识到——是的！真的少了什么！那是自己最重要的部分！
远远的，陶川听到，从虚无的黑暗中，传来了清脆的脚步声。
那声音在逐渐变大，那人在逐渐靠近，然后逐渐的显现出模糊的身形，再逐渐的清晰起来……
陶川抬起头，看到了那人的身影——细瘦的，柔弱的，让他忍不住想搂在怀里，那人的脊背却挺得很直，性格倔强的
样子。
在坠入更深重的黑暗之前，陶川始终不会忘，那个从暗中走来的人，有着一双璀璨晶亮的眼。
在看到自己的之后，他飞快跑了过来，很急切的想要什么，却不想一下子踩进了面前的一道鸿沟，然后被撕裂成大大
小小的碎片……
一阵空穴而来的疾风猛的吹起碎片，它们落在了陶川面前已经连成一长串却有无数漏洞的胶片上面，严丝合缝的将那
些缺口漏洞填补完全。
陶川再也忍受不住头部昏沉的感觉和剧烈的疼痛，在那些自己拼凑完全的情节前面倒了下去。
他疲惫却欣慰的闭上眼。
——唐钦宇。
那是唐钦宇……
＊＊＊＊＊＊
唐钦宇靠在走廊墙根上吹了很久的过堂风。
他觉得自己应该整理整理混乱的情绪和思路。
所以他时而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看着看着再闭上眼睛沉思，然后再睁开，再闭上……
闭上眼睛的时候，唐钦宇就觉得自己会迅速坠入到一扇门里。
仿佛什么都没有，看不到方向也看不到自己，周围是没有边际的黑，他试着向前踏进一步，就会发出一声脚步声，不
那么清脆，但也不沉闷，是软软的一声。
哈……这么软！
真像是走进了谁的内心！
一产生这个想法，唐钦宇觉得自己是疯了！
想了想某人现在的样子……连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谁，更别说是“走进他的内心”这种奇幻事件的发生了。
唐钦宇盯着看自己头顶上始终没变的天花板，再长长的吸两口微冷的空气……暗自嘀咕着还好还好，我没失忆也没产
生幻觉，很好很好……
不过，还是想点其他的更好。
这条走廊路过的人本就不多，有人看到他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想是不是该过去安慰一番，但是走近了都感觉出唐钦宇
周围有一股强烈的“闲人勿近”的气场，然后都悻悻的转了个弯儿又回去了。
其他的并不难想，唐钦宇用手指摩挲了一下手心里的那张空白纸条，他觉得自己应该想想楚亦洵。
楚亦洵找他谈话的目的果然应该是不简单的，但他到底还是想不清楚为什么。
那个面带着儒雅微笑的指挥官眼里透出的因素闪烁不定，唐钦宇觉得这两年他一定是长大了不少——起码知道了怎么
去读取别人眼里的深埋着的情绪——他相信楚亦洵想在他这里知道什么，但是他也在帮他隐藏着什么。
只是……为什么要帮他？
非亲非故的，连说过几句话都可以用手指头数出来的一个上司……要说是“身为上级对下属的关爱”，那是在骗谁呢
？！人家凭什么要因为是下属就帮你？
……难道就是因为看上了？……
唐钦宇不自觉的冷哼了一声。
那又怎么样……
……他又不是陶川。
唐钦宇看看手里那个空白的纸条，想是不是该去找下李斯扬。
苏淳猜陶川现在做的梦必定不是什么好梦，因为这人此时额角已经冒了冷汗出来。
他把从“觉醒梦之颠”调来的那套大型的脑部微电流监测仪器打开，看到陶川大脑里那三个芯片发射电流的频率电压
电流都很正常。
看样子这人只是在做普通的梦，而且一时半会应该还醒不了。
于是，他很不负责任的决定把自己的病人先扔到一边，随他去。
他得去问问李斯扬刚才他对唐钦宇实施暴力是怎么回事。
“嗯？你说他不配合是怎么回事？”苏淳挑着眉毛看李斯扬。
李斯扬表示遗憾，“我只是猜钦宇不会配合，他好像……要放弃对陶川的，嗯……感情。”
“为什么？”苏淳很疑惑，两个人的感情他看的也不少，虽然自己没亲历过，但他知道陶川和唐钦宇，不是那么简单
。
李斯扬想了想，“那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他……”指指床上躺着的陶川，“一句话不说就把人扔下了，一走了之，一
走两年，现在他媳妇儿怨他了，你说我有什么办法？”
“……不对。”苏淳皱起眉，像是在仔细回想什么，“如果说你当初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个我可以理解，毕竟你是
局外人……可是，唐钦宇应该不会不知道才对……”
李斯扬反问，“连我都不知道，他当初怎么会知道？他当时的权限根本不可能那么高。”
“不是这个问题，我当初看过陶川的全部资料，不过除了他身体检查的部分，我只是大略的看了一下……”苏淳努力
的回忆着，“我记得……”
李斯扬眼神很认真的看着他。
身后靠着的急救室与观察间的玻璃被另一个医生敲了几下，苏淳回头看到里面的人对自己说着什么，然后又指了指陶
川。
李斯扬满心期待着的苏淳后面的那句他“记得”什么什么的话，终究是没听到。
因为陶川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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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川从床上坐起来，一张冷脸板得好像他正坐在会议现场似的。
苏淳回来调了调仪器，看看各种生理指标，然后问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么？”
其实苏淳还是很奇怪的，按理说陶川应该会睡很久，最最起码也要一两个小时才会醒过来。
可是，现在距离他晕倒也就是只有半个小时
陶川冷冷的看过去，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另外两个医生。
苏淳对两个人使了个眼色，两人很自觉的出去了。
虽然眼神很冷，但陶川确实是一副十分疲惫的样子，嘴唇白的都没有血色，仔细看还在微微的颤抖着。
“苏淳。”陶川的声音却没有丝毫波澜起伏，“我头很疼。”
听到这句，苏淳想要伸出去调试仪器的手，一顿。
不是因为陶川说自己“头疼”而让做医生的那个心存“让病人痛苦了”的愧疚。
而是因为……
——他刚才直呼其名“苏淳”。
居然不是客套恭谦的“苏医师”。
苏淳摘下了眼镜。
其实50度的近视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是看到过苏淳摘下眼镜的人一般才会知道为什么他要一直戴着它。
——他精亮的目光仿佛总是可以轻易穿透某个人的身体，看清一个人的血管走向神经脉络和各种情绪波动，很是让人
有种被扒光了衣服扔在人山人海的广场上被众人视奸了的感觉。
而且最关键的是，不是被“众人”视奸，只是苏淳“一个人”。
盯着陶川的双眼看了有十几秒的时间，苏淳一动没动。
然后他戴上眼镜，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都想起来了？”
陶川没有回答。
但是苏淳感觉出，他整个人都僵了一下！目光死死的盯住了一个地方！
循着人的目光，苏淳在急救室那边的观察室里，看到了一个人走进来。
——果然，是唐钦宇。
唐钦宇一进来，看到李斯扬之后就一低头，还颇为可爱的嘟囔着嘴说了一句话。
李斯扬很明显的错愕了一下，随即淡淡一笑，伸手揉了揉唐钦宇的头，也跟他说了句话。
然后两人低头一起研究了一会儿什么，唐钦宇忽然皱着眉抬起头，说了句什么。
再之后，唐钦宇冲了出去。
李斯扬犹豫着看了看急救室这边，似乎跟苏淳还对了一个眼神，也急急的跟着出去了……
观察室和急救室之间的那道玻璃反着这一边的灯光，让那边原本真实的一切看起来都笼了一层银白色的光圈，居然有
些梦幻飘渺的意味。
隔着一层玻璃，陶川根本听不到两个人刚才说了什么。
但是他仍然知道了一个事实……
——从进门到出门，从始至终，唐钦宇都没有哪怕偏过头一点点，看一看他，到底怎么样了……
是醒了，还是仍然昏迷着？……
十分疲惫的轻轻靠向后面的床头，陶川抿成一条线的苍白嘴唇动了动，轻轻吐出的还是那一句，“我头很疼，苏淳。
”
陶川说话从不拖泥带水，能用一个字绝对不再多说半个，一句话如果说两遍就表示他已经很不耐烦很愤怒。
连着说了两次“我头很疼”，苏淳知道，他这一定是疼到一定境界了。
苏淳记得还在医大上学的时候，头发花白的教授就在课上开着玩笑说，那种尖叫着捂着自己的什么地方喊着“我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