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ST MESSAGE最后的留言 第一部 浅葱色迷宫——藤堂夏央
藤堂夏央  发于:2011年0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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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都会以为是大学的教授了,可是那只是对方擅自的误解而已。

你说的不是『从大学里』而是『从大学那一边』,也就是说,只要是从那边——剑桥大学那块地上拉过来的人都可以

算数,就算不是真正的教授也没问题了。如果日后被追问起来,也可以说我们可没说谎,是这样吧。」

然后,他再从被当面骂得狗血淋头、手都气得颤抖起来了的女人手里拿过纯也签了名的合同看了一遍:「你知不知道

访问贩售法第四条?如果签定合同的话,卖方有首先明确告知对方价格与支付条款、商品的交货日期或服务开始时期

,并正式书面通知的义务。」

对不服输的女人来说,换了别人早就「说别人之前自己先去照照镜子!」地怒吼回去了,可是面对着他,她却无法这

样做。

明明是谁都会回头驻足观看的容貌,却没有半点柔弱感。无论是脸孔还是体形,都绝非世间凡品,而且还是兼备了聪

明与敏锐的带着硬质的美貌。虽然他装扮朴素,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名牌,但那天生的光辉毕竟是俭朴的服装无法遮盖

的。

对那个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词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女人,他根本就没正眼看一下。

「你看,这里写着的。虽然是需要放大镜才能看清的蝇头小字。就算你再怎么不通世故,好歹也是上了咱们大学的人

,cooling off(注:冻结期制度,后有介绍。)这个词你总听说过吧。

访问贩售法第六条,在店铺以外的场合签定合同进行贩售的情况下,只要在八天之内就可以无条件解约。如果你们要

的话,明天给你们用正式邮件进行通知也行。好,我们走了。」

他拖着纯也的手就要走。

「……你给我等一下!」

向着那个从无形的气势中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终于一脸愤怒地要追上来的女人,他「给你一个忠告,如果你追上来的

话,那就触犯了轻罪法第一条二十八款,犯下了尾随等罪行。明白了的话就去找其他的冤大头吧」冷冰冰地丢下这么

一句话,就转身而去。

如果他面带柔和的微笑的话,一定能颠倒无数女性。可是他却只以轻蔑的眼神俯视着人。那张明明很端正的面孔,却

让对手在怒火中烧之前就不由得先心生畏惧。

察觉到危险的感觉,她也就死心地放弃了追下去的念头。

「你不是学法律的学生,却对法律这么熟悉啊。」

向着连第几条第几款这么具体的数字都能闲闲地脱口而出的他,纯也感叹地说道,但他的回答却毫无一点通融之意:

「现在这点东西是常识好不好。就算去报警或者去消费者中心求援也是有限度的,自己的身体就要由自己来守护,这

是铁则,只有这样法律才能派上用场。唉,知道又明白怎么使用的话就是强力的援手,不知道的话又往往是受损失的

根源,法律也就是这样的双刃剑啊。」

「就算是这样,可我真没想到你会帮我。虽然你说这说那的,其实还是因为担心我这个室友吧?」

「并不是什么因为你我才去做的,我只是受不了像那样的人渣而已。」

纯也开开心心地对他说,而他却嗤之以鼻。

「总之,会被那种揽生意的家伙叫住的,只有长着一张蠢脸的笨蛋而已。看到轻浮的OL,就用什么首饰、化妆品、旅

行之类的做饵。看到压力太大的中年大叔就换成什么减压对策、检定资格、语言学习。而且哪一种都是专打帅哥美女

牌的色诱生意。现在强买强卖什么的早就过时了,性欲毕竟是动物的三大欲望,诉诸于性欲的东西就算时代发展了,

也还是不管在哪个时代都管用的。

刚才是我偶然路过,还算好的。以后也许会碰到凶神恶煞的家伙们来围你,你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哦,『学长』。」

虽然语言中用的都是敬语,但他的态度里却没有一点对学长的尊敬。他是故意使用『学长』这个词的。他们虽然同是

帝都大学大三学生,还是在学生宿舍分配中被安排到一个寝室而结识的室友,可是纯也重考了一年,实际年龄长了一

岁。

而这个虽然年纪比较大却仍然不通世务的纯也,对他那把自己当成傻瓜一样的口气都已经习惯了。不,还是应该说因

为对别人的恶意太过迟钝,以至根本无法理解到对方是在揶揄自己比较正确一些吧。

何况纯也还因为他维护了自己而开心不已,笑嘻嘻地听着水城透以他的毒舌对自己进行的谆谆教诲呢。

接下来他们到了约好的那间店里,虽然比当初预定的晚了一些,幸运的是店里还有空座。这间位于大学附近的烤肉店

定价非常便宜,因此不管是住宿生还是走读生都非常喜欢光顾。像这种晚餐的时间里,店里总是挤满了人。

确保了里面的位置后,向着手拿冷水和湿毛巾、看起来非常舒适的纯也,透用手指尖推了推基本没有什么度数、接近

平光镜的眼镜,开口道:

「真没办法,今天累死人了。」

他很不愉快似地鼓起了脸颊。

这种好像小孩子赌气一样的举动,一下子让他的形像和适才大不相同,似乎顿时就小了很多,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正如他本人所说的「不这样做会被人看轻」,如果不是特地戴上那副眼镜的话,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满了二十岁

的男人。

线条优美的轮廓。在带着明显的敌意与对方对峙的时候,他就仿佛一柄出鞘的名刀般放着尖锐而冰冷的光芒;而现在

这样没有防备的时候,他却充满着和蔼又温柔的风情。正是这种巨大的落差,让纯也在一开始的时候也迷惑非常。

头发是茶色的,不是那种刻意去脱色而成的不自然的颜色,而是生来就有的发色。还有镜片后面看起来有如通透一般

的眼瞳,以及光滑细腻的白皙皮肤,都是一样色素淡薄,给人以仿佛梦幻的印像。

而在这种虚无飘渺的氛围中,那微微张开的小小的嘴唇的红润便特别引人注目。那是令人心跳加速的某种魅力——说

得干脆一点,它酝酿着会刺激起人类平时深藏在内心的欲望的、令人困惑的色气。

但这一点他本人一定还完全没有意识到吧,所以才加倍地同时勾起了人的两种心理——想要守护他的庇护欲,还有想

要把他撕裂的施虐心。

「这、这么说起来,你刚才说实习拖长了是吧。」

不知不觉就为之目眩起来的纯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沉默太不自然了,赶快找个话题想打个圆场,谁想马上就为提起

这个而后悔起来。

「就是说。为什么我必须连别的班的份都要帮忙啊。有那么多笨人在旁边真是受不了。」

「别的班?」

「四人一组,做了三个月。不是说过了吗。到了三年级就是这样,上午上普通的课或者短期实习,下午就一直得这个

样子。每周四天,每天四小时。」

「四个人,四天,四小时?怎么这么喜欢『四』这个数字啊。」

纯也为这个偶然的一致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透耸耸肩:

「本来就是要处理实际的『死』,这不是很合适吗?」

「啊……」

透的回答让正把肉送到嘴边的纯也瞬间停下了筷子。

「那你今天的实习难不成就是……」

「所以说不只今天一天,到四月结束都是一直这么做过来的啊。你和我住同一间屋子都没发现吗?福尔马林的味道很

强烈,染得我一身都是,我也是很担心会不会让别人不痛快,可是这味道想去也去不掉。而且自己的鼻子都习惯了,

所以都不知道到底有没有。」

「……」

「今天是最终日。其实我们班在好几天前就结束了,可是还有别的班拖着,结果就不能不去帮忙。算了,他们负责的

那个莱黑比我们的是麻烦了些,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们负责的是个瘦瘦的男性,所以很容易下刀切开,可那边的莱黑是个很胖的女性,手术刀一下去,颤悠悠的黄色脂

肪就冒出来了——真是够可怜的,他们那一班的成员自从开始实习之后就连鸡蛋都吃不下去了呢。」

「莱黑是什么?」

虽然能够想像得到,但还是不能清晰地理解,无法把这个问题置之度外的纯也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啊,你的二外选的是法语对吧。这是德语里的『尸体』。在有一般公众的场所,说尸体或者遗体之类的词还是会让

别人产生抵触情绪吧?」

果然,得到了如预想一般的回答。以透来说,这也算是体贴别人了。可是只是把这个单词换掉根本没有意义啊,纯也

想。听了前言后语,谁都会简简单单就猜到是什么意思的。这不是单词的问题,而是整个谈话内容的问题。

「本来也并不只是在公共场所使用的,在研究室里也是这样。因为这么说比较轻松一些。」

「轻松?」

「如果说尸体的话,就好像是把人当成东西看了一样,对自愿捐献遗体的人的厚意来说,实在是太不尊重了。可是每

次都叫着『御遗体』来表示敬意的话,次数多了会很烦。所以就用莱黑了。」

原来如此,日语真是太深奥了啊,纯也微妙地接受了这个解释。

「话说回来,真的是很辛苦啊。比起实习学生来,为了实习而做准备的教员和技工们更辛苦。我们的学年有一百人,

不只医学部,连教育学部体育专业的学生都要参加实习。四个人分一具,一共需要三十具之多。」

「啊?要当体育老师也要做解剖?」

「必须要学习肌肉的构造之类的人体的基础知识啊。其他还有理学部修人类学的学生之类呢。」

太好了,纯也手抚胸口长出一口气。高中时代自己最得意的科目就是体育,也曾经想过往这条道路上发展的,还好没

真的这么做。

「想想看,每年都需要三十具那么多不是很辛苦吗?而且不只帝都大学,其他大学也都需要。如果是实验动物还好办

,可天下没有专门买卖莱黑的人啊。我在参加这次实习之前都没有怎么想到过这个问题呢。」

好像是想到一个问题就热衷于寻找答案的孩子一样,透的眼睛都为这个新发现闪起了光来。纯也胡乱地回答了一句:

「不是有捐献遗体的人在吗?」

「我也是知道有自愿登记后捐献出的遗体在的。可是这种情况下就算急需,一时间也没法收集那么多啊。」

「那这么说的话也是……」

的确不可能有这么按照计划来方便医科学生的事情。

「是吧?所以就要在登记者去世之后,将他们一直保存在冰柜中直到实习期来临。存一年都是可能的。真的很想向管

理这方面的人道个谢呢。」

「你等一下,那最长的情况下要保存一年了?」

「做了防腐处理,所以没关系的。」

不是这个问题,纯也是想说「要在这么长的时期里都把那个放在身边吗」的,可是想想看,已经和尸体一起呆了三个

月的透也是一点都不介意的样子。

最近尸体已经像饭店里的保险柜一样是分柜保管的了,但以前都是沉放在放满了酒精的大池子里的,现在这个池子也

存在着,在冰柜放满的时候就会暂时使用。透亲切地把这些纯也根本不想知道的事情一一向他说明着。

简直就像大江健三郎的《死者的奢华》中的世界一样,听着透滔滔不绝的言语,纯也想起了小说的内容,不由一把捂

住了嘴巴。

「……我不能相信……」

「什么?」

「刚处理完尸体就没事一样来吃肉,你这是什么神经啊。」

看着以美丽的脸孔说出完全不搭调的黑色话题的透,纯也避瘟神一样把身体向旁边扭了过去。

他说今天消耗了不少体力所以晚餐要吃得豪华一点,就约了在大学旁边的烤肉店见面,自己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庆祝

解剖结束的意思。

「是吗?啊,对不起,我还要点肉,内脏和肝各两人份。还要和风沙拉,啤酒也再来一杯。」

「……」

透依次消灭着点来的肉,纯也却完全是兴味索然的样子。

「不吃了啊?你怎么胃口这么小啊。」

「听了你的话直泛恶心,一下子就没有食欲了。」

「少说这么没用的话。我从解剖实习的第一天起就吃得很开心,是我们亲切的助教请客呢。」

「那根本不是亲切,是想捉弄你们吧?」

如果对像是这家伙的话,实在是会打乱别人的所有预想的,纯也对那位一定是大跌眼镜的教官倍感同情。

「哼。女孩子就算了,连男人都一副快死的样子丑态百出。实习里还有好几个贫血昏倒的、脚软到站不起来的。根本

就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么。」

「那才是本来该有的反应吧。」

「可是剥开一张皮的话,大家有的东西不都是一样的吗?我和你和尸体也都是一样的。即使如此却会觉得害怕恶心,

那不是反而不正常。」

「理性和感情是不一样的。就算脑子里知道,也没有那么简单就能克服的啊。」

「正因为要控制感情才有了理性和智慧。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人类和动物又有什么两样。」

用那端整得过头的美貌冷冰冰地说着,纯也一时无语,呷了一口啤酒。

这个男人,水城透,是超级难考进的帝都大学医学部的学生,两个月前才刚刚成为纯也的室友。

位于日本头脑最高峰的帝都大学有五个宿舍。哪里都是不提供伙食的,每个房间都是十帖左右的西洋式房间加一个简

易厨房,浴室和卫生间是共用的。

不实用,外加上都是两人房间,这对重视隐私的现代学生来说是很想敬而远之的,按说应该空房多多。然而,泡沫经

济崩溃后双亲的经济状态也在此反映出来,一直都是超满员状态。最近更是求大于供,抽签抽不中进不了宿舍的大有

人在。

宿舍舍友的组合与学部和学年无关,是每年春天以抽签来决定的。如果没有意见或者变更的理由的话,那么很少人会

在一年中更换室友。不,应该说根本没有。

而纯也原本的同屋是英语科的,由于特别优秀的缘故被选为了与美国姐妹校的交换留学生。

去留学的他退舍之后,房间就多出了一个空位,于是便从等待空缺候补中选出一个人来,那就是眼前的透了。他原本

都是走读,但似乎是因为实习任务增多回家太晚的缘故,才提出了住宿申请的。

——对你来说真是个灾难啊。

得知新的室友的时候,原室友怜悯似地仰天长叹,然后歉意地向纯也道歉。

——那样的家伙会到这里来真是很抱歉,都是因为我中途退出,才给你造成这样的麻烦。

——灾难?那样的家伙?

——怎么,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啊?那小子在医学部很有名呢。是个非常奇怪的人。

——什么意思?

——我也是听来的,不是很清楚,可是大家都说他冷血极了。谁都不敢看的动物实验,他连眉毛都不动一根地做下去

。简直就像虐待狂吧?虽然成绩超群,教授们也对他青睐有加,可在同学里风评真是差到家了呢。

——喂喂,让这样的人成为医生真的没问题吗?

——国家考试的话他说不定会以最优秀的成绩考过去,要成为临床医生的话,他说不定连活人也要拿来做实验呢。真

希望国家考试的时候连伦理也一起考啊。

——……

在回想着这些情景的纯也面前,透发挥着他那从外表上难以想像的旺盛食欲,高高兴兴地说:

「虽然帮拖慢进度的人善后是很讨厌,可是今天也有好事哦,好到那些都可以不管了。中午的时候,以前就很热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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