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三四拳才把船板上的破洞拓宽。两个人从船底潜了出去,丹樨抱住一块破烂的船板,让徐奕趴在上面,扶持着他
一路游开。
匪船之上一片吵嚷,海匪很快就发现了他们逃离,一边修补船上的破洞,一边放下了小船来追。徐奕听到丹樨喃喃自
语,似乎是念动了符咒,海面上刮起了一阵横风,把海匪乘坐的小船吹了回去。
他无比吃惊地看着与他紧密依靠的少年,他的身上,究竟还有多少不寻常的地方是他不知道的?
丹樨愧疚地垂下了眼,“徐大哥,那日你与狼鬼交手,风向突然改变,你与官船失了联络,才会落单之后被擒,一切
的源由其实都是因为我。他们逼我发出召唤改变风向,拿椎子扎我的腿,我没有办法不听从。”
“他们居然这样的对你!”
徐奕怒气攻心,海匪居然用如此凶残的手段来逼丹樨就犯,简直半点血性也没有。他在水中揽紧了丹樨单薄的身体,
安慰他不要难过。海上行兵打仗,形势不利落在匪寇的手中,他已经抱了牺牲的打算,但是全因为有丹樨,他才侥幸
逃出了生天。
他的心整颗都被触痛,满满的都是对怀中这个柔弱的少年的同情与怜惜。
感觉到他胸怀中传来的慰解之意,丹樨释然地笑了一下,抹掉脸上的水迹,推动船板往岸边的方向游去。他的水性极
佳,在碧波中简直像是游鱼一样,两个人在海里载浮载沉,接近天明的时分,终于登上了海滩。
005-荒岛求生记
初阳渐渐升起,海面上霞光万丈。
两个人千辛万苦地上了岸,一半的身体碰触到实地,一半的身体还浸泡在海水里,丹樨便已经虚脱地昏睡了过去。在
水里推着徐奕游动了大半夜,他的体力透支得太厉害了。
徐奕喘过一口气,把趴在海滩上的丹樨的身体扳转过来,伸手试探出他的鼻息均匀,并没有什么不妥才放下心来。他
撩开浸湿之后覆到丹樨脸上的发丝,凝看着他精致俊美到不可思议的五官,渐渐的发起呆来。
从形相丑陋的小夜叉,到弱柳扶风的美少年,他敲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世事竟然会如此离奇。昏睡之中的少年身体完
全放松了下来,神情不带半点防备,口鼻间发出轻微的呼呼声,表情纯真得像个孩子一样。徐奕在淡金色的朝光中,
把他细致光洁的脸看了又看,感觉像是对着一朵熟睡的花儿,不忍心把他吵醒了。
缓过气来之后,他渐渐的感到腹饥以及口渴,想必丹樨也跟他一样。观察了一下四周,他决定到附近找一找有什么可
以填饱肚子的食物。他的腿不能走动,只能用双手撑着地面慢慢地往前挪动。虽然是很狼狈的姿势,但是他最后在山
岩下摘到了几个水灵红艳的果子,揣在怀里挪回了海滩上。
阳光已经渐渐变得炽烈,但是丹樨还在昏睡没有醒来。
“真是贪睡的小家伙。”徐奕满心都是怜爱,把丹樨驼到背上,带着他挪进了靠近海边的岩洞之中。
等到太阳都要打盹了,丹樨才慢慢地睁开眼。
大眼睛中水气湿润,刚苏醒过来的他带着一丝迷茫,徐奕忽然发现,静坐着等这样一位长相赏心悦目的美少年醒来,
其实是很愉快的事情。他微笑道:“小夜,醒了吗?”
“嗯。”丹樨迷迷糊糊地点头,徐奕猛然发现自己盯着他脸看得太久,连忙把目光收了回来。他把水灵红艳的果子在
衣服上擦了一下,递给丹樨说:“饿不饿?饿了就吃一点。”
丹樨霎时睁大了双眼,完全清醒了过来。
“徐大哥,你吃了这果子?”
“没有。”徐奕温和地接话,“我一直在等你醒过来。”
丹樨从他手中把果子抢了过去,然后跑到外面,全部扔进了海里。徐奕看得莫名其妙,丹樨解释道:“这种果子有毒
,误食下去会死人的。”
徐奕手心都渗出了冷汗,陌生的环境中危险无处不在,如果他不是一心想等丹樨醒过来同吃,只怕现在已经被毒死了
。丹樨重新到岩洞外面采回了一捧野果,个头很小口感也非常青涩,但是两个人总算是解了饥渴。
吃完果子之后,丹樨离开岩洞,他要到山上去采对筋骨疗伤很有功效的药草,徐奕的腿伤已经拖了太久,再不治疗日
后就会落下病根。他爬过两座山头,走了很远的路,才采到了需要的药草,但是当他回到海边的岩洞,却发现不见了
徐奕的影踪!
徐奕迎着海风坐在岸边的岩石上,一道道海浪冲到岸上,拍打着石壁溅起珍珠般的浪花。他敞开了衣襟,迎纳着大海
带着咸味的气息,在拍岸的波涛中重新找回了未受伤之前的豪情壮志。
既然没有在狼鬼孟倾魂的手上丢掉性命,他一定要百倍奉还对方施予的一切。
“徐大哥——”
丹樨沿着海滩一路疾奔过来,他已经化回了夜叉的形相,像海藻一样褐红的乱发在风中摆动,他跑到徐奕的身边,不
停地喘着气。
“小夜,怎么跑这么急?”
徐奕伸手拉他坐下,丹樨把脸贴在他的衣物上,声音带着不稳,“我回来之后找不到你,好怕狼鬼追上来把你捉走,
又或者是你吃了有毒的果子,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死了。”
“不要怕,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仍然带着后怕的小夜叉偎在他的怀里蹭来蹭去,徐奕被他头上的对角顶到,伸手好奇地抚摸着说:“小夜,你又变回
小夜叉了,真是不可思议。”
丹樨抬起头看着他,“很丑是不是?徐大哥希望我一直化成人形?”
“没有。”徐奕连忙摇头,“你现在的样子很可爱,我一直很想摸一下你的对角,甚至想过如果你是我的弟弟,只要
不听话,我就揪住你这里,你一定会很乖。”
“我叫你徐大哥,心里就是把你当成自己的哥哥一样看待的。”
丹樨破涕为笑,本来就水泪汪汪的大眼睛,更加湿泽分明。“我还没有来得及跟你说,我有名字,因为生下来头发就
是红色的,所以我爹给我取名为丹樨,意思是红色的吉祥兽。只是徐大哥你一直叫我小夜,我已经听习惯了。”
“你的唾液可以疗伤,甚至能够改变海上的风向,你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徐奕开朗地笑起来,“只是一个名字
,如果你喜欢,我以后还继续叫你小夜好了。”
他拉了丹樨滑下岩石,海滩上用石头垒起了一座灶台,光洁的石头被柴火烧成了暗红色,摊放在上面的贝类已经被烤
熟,散发出一阵阵香气。丹樨离开之后,他就在海边挖出贝类,洗净了放在石头上生火烤熟,然后一直等他回来。
“好香。”丹樨吸了吸鼻子,露出一副可爱的馋相。
“我外公曾经是皇宫里的御厨,我娘非常会做菜,所以我也学了一点。”徐奕用柴枝折成的筷子夹出贝壳里的肉质,
吹凉了喂进丹樨的嘴里。
“好不好吃?”
“好吃。”丹樨频频点头,徐奕烹煮的食物让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我娘说我爹也非常会煮食,在我爹乘坐的船没
有被风吹到卧眉山来之前,我们族人吃的都是血淋淋的生食,但我爹教会了大家烹饪食物的方法,所以直到现在,我
们族人都是以熟食为生。”
“你的父亲不是夜叉?”
徐奕惊奇地看着丹樨,难怪他会化身成人,原来他的身体里流着一半常人的血脉。只是他在夜叉国生活得好好的,又
怎会横越人迹罕至的黑雾海,最后落入孟倾魂的手中?
丹樨垂下头,“夜叉王多蛮要纳我为妃,我不肯依从,他就一直逼我。他未动这个念头之前,其实对我很好,就连改
变风向的符咒,也是他教给我的。我在夜叉国实在留不下去,我娘把我送上船,原本是打算去交州找我爹的,但是在
途中被孟倾魂捉住,然后就碰上了你。”
“小夜,真是难为你了。”
徐奕动容地把丹樨拉进怀里,他的身形纤巧单薄,身高只到他的胸口,但是如此柔弱的他,却被迫背井离乡、千里渡
海寻父。如果他们没有相遇,有谁来疼惜和关爱他?
“我在交州生活了二十四年,又在府衙之中任职,所以大部分出海营商的商人都认识。告诉我你爹的名字,或许我会
认识。”
“他叫檀郎。”丹樨满怀热切地抬起眼,“我生下来不久他就离开了夜叉国,我娘说他的名字叫檀郎。徐大哥,你认
不认识他?我长得跟他像不像?他是不是一个很好的人?”
“……你确定你爹没有别的名字?”
徐奕疑惑地看着怀中的小夜叉,却看到他在点头,大眼睛里闪动着喜悦的亮光。他不由得一阵心伤,从丹樨的容貌可
以猜想得出,他的父亲是位美男子,当年流落海岛只怕是逼不得已才与丑陋的夜叉结合。檀郎是情人间男子对自己的
自称,他连真实的姓名也没有给丹樨母子留下,而且一走就是十几年没有音讯,只怕丹樨到了交州找到他,他也不会
愿意相认。
世间居然有负心薄幸至此的男人!但是性情纯良得像白纸一样的丹樨,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冒着随时会被海浪覆
灭的危险,千里茫茫的渡海去投奔他。
“我一下子记不起来这个名字,让我再想想好不好?”
徐奕终究没有把真相说出来,他收紧手臂把丹樨拥紧在怀中。丹樨的话里,流露出对素未谋面的父亲深切的思念,他
不忍心在这种时候,开口打碎了他的美梦。
两个人在海边逗留了五六日,丹樨采回来的药草非常见功效,徐奕的腿伤愈合,勉强已经可以走动。丹樨离开夜叉国
,与母亲以及妹妹红夜失去了联络,只怕眼下她们正落在多蛮的手中。伤势无碍,徐奕便与他一起,离开海边的岩洞
,向着夜叉国的都城出发。
006-汲甘泉之吻
迤逦的海岸线无尽的延伸,浪涛碰触着灰褐色的岩石,拍打声不绝。
徐奕和丹樨顺着海边的岩石,高高低低一路前行。他们登岸的位置,是在夜叉国的背面,所以必须攀爬过这一片灰岩
,然后才能踏上直通夜叉国都城的平坦大路。
烈日当空,徐奕挥汗如雨,但是身边的丹樨却是清清爽爽,一点汗也没有。
在海上航行的那几夜,徐奕都是抱着丹樨入睡,知道他的体温比一般人要低,他畏冷却不忌热。徐奕此际后背的衣物
都被汗湿,不由得对他羡慕起来,心中想着若在炎夏夜抱着他入眠,就跟抱着冰枕一样。这只形相丑陋的小夜叉在他
眼中,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他们攀上一块高耸的岩石,徐奕探头看去,猛然间又把头缩了回来。丹樨不明所以,踮直身体正要张望,却被他把脑
袋按了回去。徐奕压低声音说:“不要发出声音。”
丹樨睁大了眼睛聆听,海浪声中,隐约传来人声对话,粗鄙的语句,竟然是孟倾魂带领着一众海匪也登了岸,正往他
们的方向而来!匪船触礁,他们能够摆脱,甚至还登上了岸,运气不是一般的好。丹樨和徐奕在海边逗留了五六天,
都没有跟他们碰上面,不想一离开岩洞就立即碰到了他们。
灰岩之上光秃秃的没有遮掩,对方人数众多,他们该如何是好?
徐奕拉着丹樨,往下滑进了海水里,身体紧贴着岩壁,借头顶上一小块凸出的地方藏身,希望可以躲过去不被海匪发
现。
杂乱的声音越来越近,海匪正从他们的头顶上方经过。
丹樨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眼里流露着惊惶。他的身体被海水浸湿,慢慢地又幻化出人形。徐奕把他抱在怀里,他现在
已经知道丹樨身体的秘密,所以不像第一次见到的那样惊奇。
可以容身的地方非常小,他们的身体紧紧地贴合着,呼吸可闻。徐奕偶尔低下头,丹樨俊美的五官便在眼前放大。变
身之后的他,如玉细致的肌肤透着粉泽,徐奕如此近距离的凝看,都没有从他脸上找到半点瑕疵。
宽壮的胸前,紧紧地靠过来纤巧单薄的身体,徐奕油然生起一股豪壮之气。假若被海匪发现他们,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他都不能让怀中安静柔弱的丹樨再次受到伤害。
或许是被他呼吸的热气吹落到耳廓之上,丹樨觉得麻痒,下意识的转了一下头。徐奕的唇瓣,就这样贴着他的侧脸,
画出半截弧度,碰触到了他的唇上。只是轻微的一下碰触,却像有电流在身体里通过,徐奕呆呆地看着丹樨,一时间
无法从柔软细致的触感中抽身出来。
略带一点清凉的唇瓣,散发着莲荷花香的甜腻气息,徐奕像是俯汲到甘泉,二十四年来干涸的心田,涔涔地注入滋润
的水流,一缕柔情如嫩芽破土而生。
丹樨的心神,全部都集中在对孟倾魂一众海匪的戒备之中,并没有在意到这一记对徐奕来说意义非凡的亲吻。徐奕渐
渐的臊红了耳根,丹樨抬起头来看他,澄澈的眼眸像是没有杂质的海水,里面清楚地照出他的狼狈。他居然在如此危
急的情形之下,对这个有救命之恩的少年动了绮念!
把脱僵的心神拉回来,他不容许自己再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两个人保持着相拥的姿势,在水里泡了很长时间,直到海匪已经走远,确认再无危险才一身湿漉漉的爬上了岸。他们
走的是近路,孟倾魂带领手下与他们反向而行,但海岛是环形的,也就是说海匪只需要多花上一些时间,也能跟他们
一样踏上通往夜叉国都城的平坦大路。
丹樨带着徐奕加快了前行的速度,他要赶在孟倾魂带人到达都城之前,把母亲和妹妹救出来,并且提醒族人,海岛上
来了一群凶悍的海匪,要他们做好御敌的准备。
夜叉族人以洞穴为居,他们的都城,实际上是一座石头城。徐奕和丹樨避开外城打瞌睡的守卫,趁着夜色潜了进去。
潜进石头城之后,丹樨第一时间就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只是空空的洞穴,物品散落一地,哪里还有母亲及妹妹的影踪
?
他蹲下身,捡起地上碗碟的碎片,眼里流露着悲伤。
“小夜,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
徐奕拉他起来,“如果她们真的被捉走了,我们现在就去救她们!”
两个人赶到夜叉王多蛮居住的地方,洞穴之外有守卫走来走去作巡逻,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趁当中一名守卫走近
他们藏身的地方的时候,一棍敲了过去,然后迅速地把他拖进了黑暗之中。
另一名守卫久久不见同伴回来,离开了洞口一路找了过去,两个人趁机闪身进了洞里。
进入山洞之后,徐奕才发现这座夜叉王居住的山洞内部非常深广。他的手被丹樨拉着,在里面钻来钻去,一下子就辨
不清方向。难怪多蛮会选择这里作为居住地,光是这洞中有洞像是迷宫一样的地形,就能把外人绕晕。
一小队的夜叉在身前不到半丈的地方巡逻过去,徐奕和丹樨又当了一回壁虎,身体紧贴在石壁上,屏止住呼吸。待到
脚步声去远,他们才继续往里深入。黑暗中丹樨一脚踏空,徐奕连忙伸手把他拉进怀里,他才没有摔跌在地。
但是刚巡逻过去的守卫就这样被惊动,迅速地包围了过来。
丹樨拉着徐奕的手飞快地往前奔跑,他虽然熟悉夜叉王的洞穴,但是慌乱之下,却也跑错了方向。前面已经没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