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肖萧脑中却突然响起那夜柯儿对自己说的话,瞟瞟身后昏睡的柯儿,肖萧心中不禁一喟,我到底是救了他还
是害了他?
就在肖萧胡思乱想之际,几个黑衣人已逼近他,趁他不备,一剑刺向他,肖萧反射性的一避,向后退出几步,哪知后
面就是万丈深渊,肖萧一个不稳落了下去,可是反手将他的长萧插进山壁,柯儿却缓缓自肖萧的背上滑下,肖萧伸出
另一只手将柯儿险险拉住,冷汗一滴滴自肖萧的俊脸上落下,手臂上的伤口裂的更大,血顺着手流到柯儿的衣衫上,
而柯儿便在这滴滴液体的召唤下醒来。
凤眼朦胧的睁开,柯儿反射性的朝肖萧一笑,见肖萧脸色苍白的望着自己,微一转头,见到的却是山崖断壁,向上是
猎猎黑衣,向下是阵阵云雾,周边山峦若隐若现,柯儿却只是轻轻一哂,“好美。”
“柯儿!”
“嘘!”柯儿伸出小手轻点肖萧的薄唇,“我知道的。”
肖萧虚弱一笑,“你啊,有什么不知道!”话语的宠溺令柯儿莞尔。
小手攀上肖萧的手臂,慢慢的移到胸前,“谢谢你……”
“柯儿?”在肖萧的错愕中,柯儿反手轻拍肖萧,肖萧只觉一股热流自胸前传来,然后觉得身子一轻,人竟腾空而起
,望着急速下落的柯儿,肖萧惊讶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反倒是柯儿再次露出笑容,第一次肖萧觉得柯儿的笑是那么飘
渺,遥不可及……柯儿灿笑如花,望着肖萧,我啊,终是要死的,此刻死了反倒干净……“活下去……萧哥哥……柯
儿……”一丝血自唇角滑落,柯儿微一哽咽,“柯儿最喜欢萧哥哥了!”
“柯儿——”
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喊,柯儿放松身子,尽情感受飞翔的感觉。
……殒月……你听的到吗?柯儿啊,也喜欢殒月哦!比喜欢萧哥哥还要喜欢……对不起,那天没有告诉你……对不起
……殒月,今生,我依旧、依旧……会恨你吧!
……相见不如不见……
“柯儿——”肖萧伏在崖边悲戚的呼喊,可是他呼唤的人儿再也不会回到他的身边了……
“走吧。”冰冷如冬的嗓音却突然在肖萧的身后响起。
“我决不跟你们走!”肖萧愤怒的转过身来,却发现那些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倒下了,肖萧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玄衣少
年,“你是谁?”
少年身形消瘦,衣袍猎猎,明明近在咫尺,肖萧却奇异的发现少年身边竟似有什么阻隔着,让他看不清少年的容貌。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少年依旧清冷,“上马,我带你与你的师弟们汇合。”
肖萧这才发现不远处有一匹骏马,“可是柯儿他……”少年不奈的一拂袖,肖萧瞬间软倒,少年提起肖萧扔到马背上
,转头看看崖边,然后转身策马离开。
保重……帝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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殒月……殒月……
“谁?”殒月转身喝道,却只见两名心腹立于身后。
殒月……
……
“……国师?”
“什么?”
“您……怎么了?”
怎么了?殒月不明就里的看着这名心腹。
“您……哭了。”
哭了?殒月一摸脸颊,果然摸到了一片濡湿。我哭了?为什么?望向窗外,天空一派晴朗。是谁?
“柯儿……吗?”
[第七章天地忘忧]
密云迷晚岫,暗雾锁长空。群星与皓月争辉,绿水共青天同碧。
忘忧谷,四面环山,其间一条绿河缓缓流过,山林秀美,河水澈涤,涓涓流长,四季如春,丽色不减,分外诱人,仿
若不老红颜。
河边白沙长滩,一纤丽身姿立于其间,阵阵微风撩起他的衣摆,摇曳之中不知为何竟让人有一种他会随时被吹跑的感
觉。
“柯儿!”一声轻唤令那人一凝,那人缓缓转过身来,一张朴实到极至的脸,方正脸形,宽额高骨,塌鼻厚唇,竟与
一般庄稼汉子无异,唯一双凤眼轻灵媚态,顾盼生姿。此人不做二想,正是七年前应坠崖身亡的肖柯是也!
柯儿朝来人一笑,那笑不再颠倒众生,不再妖娆媚惑,有的只是轻柔淡然的仿若风吹可散的离世。“柳心姐姐。”十
三岁的少年正处于变声期,可柯儿受上天眷顾的只是清脆甜腻上多了点暗哑。
柯儿看着被他称为“柳心姐姐”的女子,十五岁的韩柳心粉雕玉琢,美貌绝伦,那柳眉似远山含黛,明眸似寒潭映月
,粉腮红艳似三月桃花,朱唇微翘勾起无限风情,眼神无惧,仿若盘石。身上红底紫纹金边扣着莺花,脚蹬着紫绫高
底,款款走来,又若红梅,雪中绽放,丝丝挑衅,更添其诱惑!
一个如凤的女子啊!柯儿含笑想着。
回想起来,七年前便是八岁的柳心救了自己……
那时,柯儿真的以为自己不行了,随着“轰”的一声,柯儿的意志随着滔滔巨流远去,恍惚间好象听到有人在说话,
但他不认为那样的激流中会有船只,并且刚好就在自己附近,可是事实上他活了下来,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是接受柳
心的一阵炮轰,原本有些恍惚的大脑就在那时正式停摆,眼一翻便再次昏死过去,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只是再次
醒来时见到了两个奇怪的男子,一个身着黑衣,神色冷淡,柯儿盯着看来一阵,心中不禁大翻白眼,想不通为什么无
论他走到那里都会遇到冷冰冰的男人。黑衣男子身边坐着,不,应该是靠着,一个身上穿的大红大绿的男子将头靠在
黑衣男子肩上,这男子有一张出人意料的清秀脸蛋,眼中的戏谑让柯儿下意识的提高警惕。
这个男人很危险,柯儿如此告诉自己。
见到柯儿看着自己,花衣男子勾唇一笑,“感觉怎么样?”语气是让柯儿有些不适的熟络,柯儿许久不答,见那男子
一直看着自己,只得点点头,这时黑衣男子却开口了。
“他的身体不能随便动。”这句话自然是对花衣男子说的,“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懂吗?”
黑衣男子的声音低沉悦耳,如古琴一般音留三日,柯儿本想点头,后来又想起这人刚说要自己不要动的,于是改点头
为眨眼。男子满意的“恩”了声。“你叫什么?”
“……肖柯。”
“是原名啦!”花衣男子插嘴道,却被黑衣男子一眼横过而收声。
柯儿神色一暗,道:“我忘了。”
“忘本的小鬼。”柯儿听到花衣男子如此嘀咕,当然,又被横了一眼,男子不快的努努嘴。
“你娘可是名为荆雪?”
柯儿闻言一震,“你们到底是谁?”无论他们是谁,柯儿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们很了解他,是敌是友?柯儿敛下
眼眸,瞬间脑中已闪过无数念头。
“我是州奇,他是我的师弟扁怪。”黑衣男子介绍道。
州奇、扁怪?柯儿诧异的抬起头,这时又听州奇道:“我们是荆雪的师兄,你娘在来连之前应该跟你提过我们。”
柯儿凝视州奇,过了一会儿又瞧瞧扁怪,似在思量他的话有几分可信,然后才才轻叹一口气,“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
“天地为证。”州奇淡淡的说道,撩起袖子,精瘦的臂膀上光滑一如女子,州奇握紧拳,不一会儿,手臂上便显现出
一个“奇”字,青经暴起的臂上奇字却泛着荧荧的红光。
“天家医绝地上难寻,地家纹绣天下无双,天地为证。”柯儿的红唇里慢慢吐出这句话。
“哈哈!你果然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扁怪欢喜的嚷道,“这可是只有我们这些天地两家的关门弟子才配说的话!”
柯儿心里知道,天家地家,三十年前震惊江湖的两个怪杰,一个称“天家”,医术卓越,直到三十年后的今天仍没有
一位医者能出其右,天家医绝,江湖人如此叫唤他,另一个是“地家纹绣”,本来是绣布锦,后来却绣到了活物上,
与一般纹绣不同的是,地家只绣武林中人,而那绣图只有在运功的情况下才会显现,在他叱刹武林的十年中只绣过五
幅,其间飞龙秀凤,只对其弟子才绣上其名。
天地两家同出同进,之后更是徒弟一起收,功夫一起教,所以,州奇、扁怪、荆雪算是师出同门,只是专精不同。
柯儿下意识的摸摸左手腕,手腕一空,柯儿顿时一阵心惊,抬起手,却发现那“锁情”就在身侧,不禁安下心来,看
着手腕上的一处婉若火烧过的伤痕,没人会想到那伤会幻化为一只艳蝶。“你们是因为这个……”
“不完全是!”扁怪摇摇手指,“其实是我占卜得来的!”说着自腰间一枚钱币,在柯儿面前晃了晃,柯儿忍住翻白
眼的冲动,一瞟州奇,果然州奇的脸色臭的可以,一把夺过钱币塞回扁怪的腰间。
“你给我够一点!”州奇低喝。
柯儿在心里叫好,哪知扁怪却道:“骂吧骂吧,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柯儿听的一头雾水,却见州奇僵硬的坐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小声道:“别在孩子面前讲这些!”扁怪无所
谓的耸耸肩。一转头见柯儿正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瞬间红潮又冲上刚平复的俊脸。柯儿见了有趣,不由自主的朝州奇
甜甜一笑,只见州奇就这样定在那里,柯儿心生奇怪,也不作声,等着州奇开口,果然州奇过了一会儿便说话了,“
你娘呢?”手轻轻抚上柯儿的脸。
柯儿淡淡一笑,“死了。”
“难过吗?”
“不。”柯儿却答的异常坚定,“死,有时候反而是一种幸福,一种解脱。”州奇听了这话似有些动容,将柯儿拥入
怀中。
“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生活,好吗?……柯儿……”
不留下来我又能去哪儿呢?柯儿苦涩一笑,“恩,柯儿愿意留下来。”
“乖孩子!”州奇摸摸柯儿的头,拉开柯儿,仔细观察柯儿的脸,“真是几进完美……你的易容术……”柯儿又笑了
,“是娘教的好。”
州奇点点头,“你的身世可还有人知晓?”
“肯定没有罗!”扁怪却突然道,一把将柯儿二人拉开,神情不悦,“小鬼,你抱太久了!”
柯儿一愣,却见州奇由羞红了脸,柯儿何等聪慧,眼珠一转,碍于有伤在身,只得堆起自以为最真挚的笑,忙道:“
是柯儿失礼了,还望叔叔海涵。”
“柯儿!”州奇气道,只可惜没人理会。
扁怪一哂,“小老头儿,你说话怎的这么酸?”
柯儿却一脸不认同,“此话差矣,我娘说,这叫家教。”扁怪一听顿时火大,只因着柯儿竟变着法子说他没家教!扁
怪正准备修理柯儿一翻,哪知却听得州奇“扑哧”一笑,柯儿二人奇异的回头看去,只见这笑瞬间软化了线条略显钢
硬的俊颜,眉眼疏懒,薄唇红滟,神情软腻的仿若三月春风,哪里还有半点冰冷。
柯儿见此淡淡一喟,道:“叔叔好福气。”
扁怪可得意了,将身子僵硬的州奇揽进怀中,神情不无骄傲,“那当然!”只有当事人的州奇闷着一张脸,脸上的颜
色咋红咋绿煞是好看。
待扁怪自得够了,州奇这才再次开口,“柯儿,你体中的内力……”
柯儿闻言身子一僵,警惕的看着州奇,脑中满是要如何瞒过州奇,州奇也似看出柯儿的意图,心知再问下去也不会有
什么结果,索性不再问,只是从扁怪那里取过两本发黄的书,放到一旁的矮几上。“你的身子弱,这两本武功秘籍就
给你的,你和柳心一起练吧,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她,我已经吩咐柳心好好照看你,那丫头机灵好动,对什么都只
有三分热度,惟独对医术倒是兴趣十足,依我看,十年之后必定不下于我。”其间的骄傲显而易见。
柯儿明白的点点头,他知道州奇是在宽他的心,怕柯儿以为他将他交于一个不过八九岁的孩子是把他的生命当成儿戏
,柯儿聪明绝顶又岂会不知。“柳心姐姐仁心仁术,加以时日必成大器。”这句赞美之词倒是含有千分诚意万般真心
,柯儿还记得他刚醒的时候,虽然柳心再骂他,可手上的功夫可半点都没有含糊,语气间自然流露的侠气更是令柯儿
折服。
州奇听此,甚是愉悦,朝柯儿笑笑,“今日起,你便是我天地两家的关门弟子,柳心便是你的师姐,你可有异议?”
柯儿摇摇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柳心姐姐可会易容之术?”
州奇了然一笑,“她对易容半点兴趣也没有,你脸上的伤是我治的。”见柯儿松口气般的闭上眼,州奇再次笑了。也
不知道为什么,好象只要和柯儿在一起就很容易放松,不自觉的就照着他的步调来走了,为他喜,为他悲。州奇拧眉
,这么想着。
看见柯儿明显的倦容,州奇又有些心疼了,帮柯儿掖了掖被子,轻声道,“柯儿,奇师父先走了,以后再来看你,你
啊,要好好活下去!”然后,拉着扁怪的手,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你啊,要好好的活下去……柯儿涩然的笑了。
殒月,你可有好好的活下去?
至少,应该比我好吧……谁叫你是个无心的人呢……
没有心的月亮啊!
虽说州奇承诺会再来看柯儿,但那已是几年后的事了,于是在这临河的庐屋中,一个六岁的男孩和一个八岁女孩开始
了他们长达近八年的共同生活。在庐屋中住了半年后柯儿终于可以下床走动,柳心在那时便将附近村落的孩子介绍给
了柯儿认识,那时柯儿才知道他们师徒在这谷中的地位,淳朴的村民多受过州奇三人的恩惠,对几人更是敬若神明,
因为州奇扁怪不住在村里,于是村民们便把对州奇二人的尊敬喜爱全数转移到了柳心身上,他们一听柯儿是州奇二人
新收的弟子,遂对柯儿也是喜爱有加,听闻柯儿身体不好,三天两头便杀鸡宰羊的给柯儿进补,柯儿心中虽无奈,却
也不愿拂了众人好意,只得苦笑的全数收下。
柯儿虽一直知道柳心气韵不凡,心宽气长,是难得的人中龙凤,年纪不大,却已初绽其芒,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