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凯的手机响了,他把身份证递还给洪晨,接听电话,是母亲打来的,告诉他父亲心脏病发,住院了,钟凯心里一紧,急忙对洪晨说:“我有要紧的事,先走啦。”洪晨连忙掏出笔和电话本,飞快的写下宿舍电话号码和姓名,钟凯一愣,没想到洪晨还真有心还钱。
“请您明天一定记得给我打电话。”洪晨撕下那页纸,双手递给钟凯。钟凯笑着接过,洪晨的字写得工整清秀,象女孩的字迹。
“你等一下,”钟凯走到路边,招了辆出租车,跟司机说了会话,洪晨见他给司机一张百元大钞,钟凯过来,搭着洪晨的肩把他带到车旁,打开车门,“别担心,已经没事了,以后啊小心点。”他翻好洪晨的领子,温和的说:“考到北京来不容易,争取将来留在北京,出人头地!”“钟哥,您真是好人。”洪晨泪流满面。“我很庆幸遇见你。”钟凯笑呵呵的拍拍他的脸颊,把洪晨推上车,关上车门后,叮嘱司机,“慢点开,安全第一。”
看着出租车远去,钟凯叹了口气,自言自语:“日行一善,功德无量!”
第二章
春意盎然的上午,风有点大。钟凯从便利店买了包烟出来,看见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站在他的车旁,象是在等人,钟凯点了支烟,径直走过去,男孩个头不高,但挺精神,钟凯恶作剧的用力咳了咳,男孩果然被吓了一跳,身子一抖,和钟凯打了个照面,钟凯顿时眼睛一亮——嘿!这小孩长得真漂亮!
万万没料到的是,那男孩竟然比他还兴奋,跑过来喊着:“钟先生,真的是你啊!”钟凯吓了一跳,笑得很不自然,盯着男孩的脸,努力思索。“我是洪晨啊!您不记得我了?”洪晨见钟凯只一味的盯着自己看,不说话,想他定是记不起来了。“您去年国庆节在三里屯的一家酒吧帮我解了围啊。当时,我打破了一瓶路易十三,老板要我赔,您帮我出的钱。”
钟凯想起来,可又觉得难以置信,眼前的这个洪晨与半年前的那个洪晨相差太大了,皮肤好多了,白里透红的,青春痘也少了,他没戴眼镜,那双迷人的眼睛令钟凯心猿意马。
洪晨很不安的说:“我一直在等您的电话,一直到今天,中午出来的时候,我还叮嘱同学帮我留意一下电话,我还怕您出了什么事……”他甜甜的笑了,“刚才经过时,看见您的车,那次我无意记下了您的车牌号码,真抱歉,没能跟您取得联系,没给您添麻烦吧?”
“没有没有,”钟凯搓搓手,说:“上车里聊。”他偏头看洪晨,“你长漂亮了,漂亮多了。”洪晨不好意思的用手指挠挠额头,“您那时见我是挺丑的,刚刚军训完,晒得象块煤炭,又加上有点生活不习惯,脸上痘痘特别多,呵呵,难怪您认不出我来了。”
钟凯问:“你吃了午饭没?我还没吃呢。”洪晨说:“早饭吃得晚,我也还没吃午饭。”“那咱们吃饭去,你喜欢吃什么?”“您等我一下,我给阿姨打电话,我要她别准备我的那份。”“用我手机打,”钟凯把手机掏出来,“多少号?我给你拨。”
正午的春光从竹帘所制的百叶窗倾泻下来,藤条制的宫灯古色古香,两人上了二楼,洪晨跟在钟凯身后进了一间塌塌米,脱了鞋盘腿坐下,两个穿着和服的女服务员欠着身子进来,先用日语说了句问候语,然后跪在一旁拿着纸笔用普通话礼貌地问:“二位先生想点些什么?”
“你来,”钟凯把菜单递给洪晨,凑到他耳边低语:“我不懂。”又坐正了,笑嘻嘻的端着茶杯喝茶。洪晨边看菜单边在心里合算着价钱。他想:钟凯上次帮了他的大忙,除了还他钱外,应该请他吃一顿。可是日本料理价钱贵,份量少,钟凯那么高大的男人只怕十碟菜都塞不了牙缝。不过好在昨天收到了杂志社寄的征文比赛奖金,他的文章获得第一名,奖金八百元,都带在身上,本打算下午去存的。洪晨认真而温和的对钟凯说:“这顿我请,请不要和我推让,吃日本料理,日式酱汤、三文鱼刺身、天妇罗、烧鳗鱼、秋刀鱼、寿司、色拉都是不可不吃的,您有什么忌口的吗?吃得惯生鱼片吗?”“吃不惯,你呢?”钟凯点了支烟,颇有点讶异的看着洪晨。洪晨没接他的话,别过脸对服务员报菜单,他没点生鱼片,待两名服务员退下,拉上门后,洪晨红着脸说:“我以前没吃过,只是看过关于日本料理的电视节目。”钟凯爽朗的笑了,洪晨难堪地扬了下手,“您别笑话我。”“没有没有,你很可爱。”“因为您还得开车,所以我没有点酒。”洪晨微笑道,给钟凯的茶杯里续水。
钟凯突然发觉洪晨左下眼睑睫毛间有颗小黑点,以为是只小飞虫,伸手想替他拭去。洪晨往后一缩身,笑道:“是痣。”钟凯一楞,凑近了看,“泪痣啊。”洪晨不好意思的揉揉左眼,“您也懂这个,都说这个痣不好。”“挺招人怜的。”洪晨听了,乐不可支。钟凯看着他的嘴,“一口好牙!”洪晨忙闭上嘴,抿着嘴笑。“真高兴能与您重逢。”“是吗?”钟凯心里一动,挑着眉。“真的,”洪晨怕钟凯不信,急得说话也结巴了,“我真的一直都盼望能见到您……很感激,很感激您那天帮忙。”
菜上来了,洪晨吃相很斯文,还不忘给钟凯布菜,很是周到。钟凯则故意做出穷凶极恶的吃相,调皮的看着洪晨的反应,说:“我是粗人。”洪晨毫不介意,笑得很开心,带着纵容。结帐时,洪晨抢先掏出钱包,对钟凯轻声说:“我来。”服务员看着他手里的钱,表情木然,“对不起,我们不收现金。”钟凯轻轻地按按洪晨拿钱包的右手,从容的从上衣内侧口袋里掏出钱包,打开,抽出一张会员卡,洪晨的脸顿时胀得通红。服务员表情立刻变得恭敬,满脸堆笑,低头双手接过,“请您跟我去输下密码。”“你新来的吧?”钟凯斜睨着她,“你知不知道你太势利眼了?”服务员涨红了脸,连连道歉。“你看他年轻,就小瞧他?我是给他打工的,你知不知道?他一年的零花钱能买三家你们这店!好好练练你的眼力。”钟凯搭着洪晨的肩膀,奚落道。
出了门,洪晨生气的说:“您存心戏弄我,我是诚心诚意要请您的,虽然我是个穷学生,可您也不能轻视我。故意带我来这儿。”“哟,生气啦?”钟凯拍拍他的头,笑:“我没那意思,你是学生嘛,怎么能让你花钱,而且我从没让别人请客的习惯。”
两人坐在车里,钟凯打开音响,张国荣低沉哀怨的吟唱《夜半歌声》。“习惯北京的生活吗?”“除了饮食,其它都很喜欢,最喜欢北京的气候,经常是大晴天,不象湖南,老下雨,北京话很好听,这里的水果很便宜!”“你说话有点儿话音了。”“是吧?刚来时宿舍里有八个不同地方的同学,说话南腔北调,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呵呵。”
“交女朋友了吗?”“没有。我比班上的同学都小,个子又矮,大家都当我是弟弟,而且……我,”洪晨认真又羞怯的低头笑笑,“我缺乏主动性,也还没那个想法。”
钟凯哈哈大笑后,盯着洪晨,洪晨推推钟凯的肩膀。“您又取笑我,我再也不跟您讲心里话了。”钟凯好不容易克制住想把洪晨搂在怀里的冲动,他对洪晨产生兴趣,觉得他单纯,可爱。
洪晨怯生生的说:“我家这学期给我一千六百块生活费,我昨天刚领了八百块奖金,同学帮我准备了一千八百块钱,要是您不急,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先还您三千?”
他要再这样看着我,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可真要犯错误了。钟凯张开大腿,挪挪屁股,摇下车窗抽烟。“什么急不急的,我根本没打算要你还钱。”“不不不,您千万别误会。”洪晨急忙捉住钟凯的手,“我没敢跟家里说,上次我确实准备好了钱……我觉得您人很豪爽,也不会在乎那些钱。我只是希望能分期付款,那样我的生活不会太紧张,您就当我得寸进尺好了。”洪晨的手温软细嫩,钟凯被他这样握着,觉得很是舒服,他扔了烟头,左手摸了摸洪晨的脸,洪晨也不闪躲,很认真的看着他。面对天真,单纯的洪晨钟凯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可耻,他悻悻的收回手,拍拍衣服上的烟灰,漫不经心的说:“甭还,你不是帮我拾回钱包了吗?抵了。”
“不,一事归一事。如果我没做那件好事,您也不会帮我了,我一定尽快还清。”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你哪来那么多钱?你花的是你父母的钱,你不怕父母知道了,担心生气?你把生活费都给了我,你吃什么?”
洪晨眼圈红了,他低头飞快的擦着泪水,象个委屈无助的小孩,“我也不知道怎么会那么倒霉,我家教很严,我很怕家里知道,可自己又没能力赚钱,这些日子我都很难过。”
钟凯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最吃这套。“别为这发愁,真的没事。你看我,开得起奔驰,还会心疼那点小钱?你太招人喜欢了,咱俩挺有缘的,以后你陪我吃吃饭,聊聊天我就很高兴,真的。”钟凯怜爱的用拇指拭去他的泪痕。“哭都哭得这么漂亮,跟练出来似的。”
洪晨破涕为笑,“您又开我玩笑了。”
桃花开了,粉的、艳红的、白的,花团锦簇,沁人心脾,只稍一阵轻风,便落英缤纷,飘飘洒洒,漫天花雨。在朱墙、绿树、青草的映衬下,如一场奢华绮丽的春梦。
洪晨捧着一本英语书,立在花雨里,头上、肩上伏着片片娇柔艳丽的花瓣。他穿着一件白色高领毛衣,蓝色直筒仔裤,乌黑柔亮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发间也夹杂着花瓣,他时不时抬手拨弄头发,眼睛仍盯着书。
过了一会,他抬起脸,有些迷茫的看着远方。“洪晨,接着!”旁边一踢毽子的女孩娇叱一声,把五颜六色的羽毛毽子朝他踢去。
洪晨一勾脚,灵巧的接住,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他轻松的踢着毽子,神采飞扬。风渐渐大起来,落英缤纷,洪晨一边用手拂去脸上的花瓣,一边笑:“哈哈,萍萍你在施妖法!”末了,他将毽子高高踢起,偏了,他举起右手接住毽子,转过身来,展颜一笑。由于正对着太阳,他微微眯着眼,于是这个笑容颇有些媚态。
他比桃花美,远处的钟凯,眼里只有洪晨。
忽而一阵春风,人从画里走出,迎向他。钟凯顿觉心跳加速,然而洪晨却视若无睹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嘴里念叨着英语短句。钟凯的心如同卷在风里的桃花,飘飘荡荡一番后,跌在泥泞里。
“嘿!”洪晨被钟凯在肩上一拍,才如梦初醒的扭过头,一看是钟凯,十分惊喜,腾出一只手在钟凯后背轻轻拍了两下。“钟凯大哥!您怎么来了?”“就准备过四级?”钟凯拿过洪晨手里的书,翻了翻,朗读一段短文,发音十分标准。他偷偷瞄了一眼洪晨,见他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禁得意洋洋。
洪晨领着钟凯来到一个亭子里坐下,钟凯打了个呵欠,露出疲惫的神情。“晚上没休息好吗?”洪晨关心的问,“你侧过身,我给您捏捏肩膀。”钟凯侧过身,眯着眼睛享受着。“力道够不够?”洪晨一边按摩钟凯的后颈,一边把脸往前凑了凑看钟凯的表情。“正好,舒服!”钟凯笑着说,过了一会又问:“你下午有课吗?领你玩去。”“啊?我有课。”洪晨双掌并拢敲打着钟凯的肩膀。“几点下课?”钟凯扭过头来,看着洪晨。“四点半。”洪晨见他头发上沾了柳絮,信手给他弄了出来。“而且,而且我还要播音。”洪晨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吃吗?”“咦,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糖?”钟凯笑嘻嘻的转过身来,在洪晨手心里挑了颗好糖。“是同学给我的,我不吃糖。她硬要给我,我还打算给宿舍人吃的,你喜欢就吃好了。”洪晨说着弯下腰,轻轻拍去钟凯裤腿边的灰尘。钟凯伸手揉了揉洪晨头发。洪晨的头发很柔软,手感很滑,钟凯不肯罢手。洪晨左躲右闪,笑道:“好了好了,我一会儿还得去上课呢,别把我弄得象个疯子似的。”“别去上课了,”钟凯收回手,“我特不顺心,想你能给我解解闷。”“为什么不顺心,是因为工作压力大吗?”洪晨又递了颗糖给钟凯,“糖能令人心情舒畅点,不过吃多了也不好。”“我当年一个人去海南创业,几番艰辛终于有立场就,可是父母总希望我留在他们身边,催我回来,老爷子心脏不好,我妈老在电话里哭哭啼啼。没法子,我只好回来,在这儿开了家公司,可我不喜欢待在北京,他们又不让我走,海南那边又等着我回去主持大局,烦透了。”
“做父母的都想儿女守在身边,人老了,就想有个依靠,您是独生子吗?”
“是啊,我那年代又不计划生育,他们也不多生几个。”
“您这样说不对,虽然独生子女的压力大,可享受的亲情也是最多的,钱是挣不够的,家人最重要,钱没了可以再挣,亲人没了,就真的没了。”
钟凯讶异的偏头看着洪晨,“你还挺懂事的,对了,你父母是干什么的?”
“爸爸是公务员,妈妈是医生。”洪晨幽幽的叹了口气,“我是个没有野心的人,觉得生活平平淡淡就好,不喜欢与人争,我的性格随我爸。我觉得我妈是个女强人,年年拿先进,凡事争第一。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我就对我妈说,我就读四年本科,不要逼我去考研考托福。”洪晨笑了笑,继续说:“我偏科偏得厉害,从初一就开始了,因为讨厌数学老师。他人品不好,那时数学成绩一塌糊涂,妈妈气得恨不得把我脑袋劈开把数学书塞进去。其实我是故意的,我上他的课时,不听讲,回家自学。他教了我三年代数,我一直只考七十分,直到毕业会考才显出真本事,那时别人都蒙在鼓里,心想我肯定上不了重点,可读了高中,对理科始终无法提起兴趣。可没办法,得对自己的前途负责,学得好辛苦,湖南的分数线又是最高的,母亲根本没想到我能考到北京来,我是她们单位家属里唯一一个大学生,她也不再鞭策我了,只叮嘱我不要学坏,父母的话听了没错,去年我没听他们的话,去了酒吧,结果闯祸了。”洪晨抬起头,偏向钟凯,“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听说海南那边很乱,父母当然不放心了。”
“你小子很会说话。”钟凯忍不住捏捏洪晨的脸,“跟你聊天,心情特别轻松。”
“您别把我当小孩,”洪晨皱着眉头,轻声抗议,“我是大学生了,您还捏我的脸,摸我的头。男人头,女人腰,是不能随便碰的。”
钟凯笑得前俯后仰,差点跌坐在地。
周末的傍晚,钟凯接洪晨去市里玩。两人在口福居吃完火锅后,
洪晨问钟凯:“接下来去哪?都快八点半了。”“明天又不上课,着什么急啊?”钟凯放着迪士高舞曲,“带你兜风去,去长安街!”
兜到快十点时,钟凯把车驶入一家四星级酒店停车场,关了音响,解安全带,冲一脸茫然的洪晨说:“下车。”“干什么?”洪晨傻乎乎的问。“休息啊。”“在这儿过夜?”洪晨吃惊的问。“我对你好不好?”钟凯盯着洪晨的眼睛。“好啊,很好啊。”洪晨老老实实的看着钟凯。“那你还不放心我什么,怕我把你卖了?我家不方便。”钟凯解开洪晨的安全带,推了推他。“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这里很贵,你老误会我。”洪晨有点迷糊的推开车门,下了车。
进了房间,洪晨照钟凯的吩咐去洗澡。洗完后,穿着白色的浴袍出来,发现房间里放着餐车。“又吃啊?”钟凯抬头看他,浴后的洪晨,头发湿漉漉的散落在前额,脸红扑扑的,敞露的胸口,皮肤白皙,双腿上细密的腿毛。这时的他,在钟凯眼里已不是单纯的可爱,而是性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