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那，莫非被这绛虺藏匿了起来？”
“哦，不是。”白长庚摇头，然后眯着眼瞥了一下荧惑，“都是某只不听话的猫妖非要跟着帮倒忙，结果反而让蛇缠
上了，还差点儿送了命。”
“哎！”荧惑叫了一声，他本来确实是想骂那大笨狗几句的，可又一转念，那家伙虽然讨厌，可毕竟救了自己，忍了
又忍，他终于面向丹朱改了口，“大狐狸，你再跟那条狗说个没完，辰哥可要妒忌了！”
一句话说得正在交谈的两个人都有些尴尬，白长庚有点诧异的看着丹朱，又瞧了一眼不远处那比荧惑高了一大截的辰
的真身，似乎想从对方身上得到答案。不过辰并未慌张或是局促，他突然笑了，随后俯下身凑到荧惑耳根，用只有他
们两个才听得见的声音轻轻低语。
“我的傻弟弟，看见我家大狐狸跟白长庚‘说个没完’会妒忌的，到底是我……还是你自己啊~~？”
第十六章
在荧惑看来，这六道之中，最聪明的是妖，妖当中最聪明的是猫，猫当中最聪明的是辰，而仅次于辰的，是他。至于
狗么……不过就是只懂得死忠的单细胞生物而已，吃人类的残羹剩饭，还要日夜守护主人的安全。哪有这么傻的生物
啊，这才不是什么责任感呢。可即便是地位如此的低，却还有执迷不悔者觉得自己足够了不起，明明就只是个小保安
，却非要逞能去履行大警察的职责……
缺心眼……
好吧虽说这小保安救了自己一命。
嘁……
“我才不会为了一条狗妒忌。”荧惑小声念叨。
“是么？可某只小毛球的内心世界似乎不是这么想的吧。”辰轻轻笑。
“哥！”像是被逆向抚摸了的猫，荧惑冲着辰龇起牙来。
那边，丹朱和白长庚之间的对话已经结束了，红衣男人在最后低声跟对方交代了两句之后走回来，冲着荧惑笑了笑，
又看向辰。
“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顾你弟弟吧。”
“……嗯。”辰点了点头，拉住丹朱的手腕，“多谢你。”
“客气什么。”稍稍低下头去，大狐狸缓缓抽回手，又说了句“我走了”，便在转身迈出几步之后转瞬间消失在夜色
里。
白长庚看着狐仙消失了踪影，轻轻吁了口气，而后向兄弟两人走过来。
“既然没事了，就回去吧。”他是对着荧惑说的。
“回哪儿去……又是地府么。”警觉的猫戒备起来，但是就在他说出一个“不”字儿来之前，那白衣神就突然一把拉
住他的手腕，然后连辰都诧异万分的，他不知何时从掌心变出一颗珍珠大小的丹药，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将那药粒
放进了荧惑口中。
都没来得及挣扎，荧惑完全是下意识的把那丹药吞了下去，然后惊觉自己被强行摆布了的猫妖立刻在白长庚抽出手指
之前就一口咬了下去。
一阵刺痛，再将指头抽回来时，只看到上头明显的牙印，和正在渗出的血。
白长庚什么都没说，就只是沉默着轻轻舔了舔那血迹，随后在荧惑准备开口骂人之前突然低声念了几个字的神咒。
咒语念罢，尾音还没有消失，就只看见从荧惑被抓着的手腕开始，一道亮白色的细线就开始在皮肤以下沿着他的手臂
游走，这细线微微发着荧光，行进速度很快，没几秒钟工夫就已经穿过了肩膀，并最终爬上了脖颈，然后骤然消失。
荧惑一点儿声音也没发出来，整个人就一阵眩晕软了下来，摇摇晃晃的身体向前栽了过去，继而在刚靠上了白长庚的
身体时瞬息间消失在一片亮的刺眼的白光之中。
白光闪过，只剩了两个人站在原处，辰瞪大眼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他目睹着荧惑没了踪影，又目睹着白长庚把刚刚
握着他弟弟腕子的那只手慢慢攥了拳头，最后，他总算等到了对方开口。
“抱歉，我没法先跟你们做说明再动手，那样的话荧惑必然不会答应我这么干。”
辰沉默了半天才极力冷静着出了声：“你先告诉我，你给他下了什么咒术。”
“九字诀。”
“什么九字诀？”
“……毗卢降妖。”
“你……！”
“他是上古妖兽，只有这一个办法最短时间内捉住他，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那，这禁咒会不会伤了他？！”
“不会。”
“确实不会？”那双冰蓝的眼极其阴沉的注视着对方，随后在白长庚坦然点头时，才总算消散了一些阴森之气，辰平
静下来，在仔细审视了那男人的内心之后继续提问，“你所想的这‘无奈之举’，究竟是什么意思。”
“若不这么做，三日内也许荧惑就会丧命。”白长庚并没有仔细斟酌词句，他并不想对辰有什么隐瞒，“丹朱刚才对
我讲，那绛虺施加在他身上的是三分阴水七分淫毒，水毒已经破解，淫毒也随之散了大半，多亏你把他变回了幼猫的
模样才限制住了血脉过度涌动。可剩下的淫毒虽不易被察觉，却很容易突然爆发，时限是三日，若三日内没事，便可
以放心了，若是爆发，可能会全身妖力大乱，很难不丧命，所以……”
“所以，你给他下了禁咒？”辰边听边皱起了眉头，“丹朱告诉你……又为何不对我说。”
“你是他哥哥，他不想让你太担心，也怕你下不去手对他施咒。”
“……明白了。”辰终于表情缓和下来，“那，你给他吃的，又是什么东西？”
“内丹。”
“什么？！”这太超乎意料了，“你把自己的内丹给他，那你……”
“我不要紧。才三天而已，没了内丹，我可以维持七日法力不减退。短短三天，不成问题。”
辰皱着眉，眯着眼，探测着对方言语的真实度，发觉确实没有半点假话时，才放下心来。有些脱力的叹息之后，他问
了最后一个关键问题：
“那……你把荧惑转送到哪儿去了？”
“……”这个问题似乎让白长庚有些尴尬，沉默片刻，他边叹气边挑了下眉梢，“我的洞府。”
第十七章
在辰看来，这六道之中，最聪明的是妖，妖当中最聪明的是猫，猫当中最聪明的是他自己，仅次于他的，是他弟弟小
毛球。至于狗么……其实，倒也不是一直想象中的那么笨。
毕竟他还知道用突然袭击的方式来让荧惑就范。当然了，那不应该说是就范，应该说是……被保护起来？算是吗？
“为何不把他直接送回阎君那里？”辰开口问。
“阎君公事繁忙，哪有时间守他三天三夜。”
“那你就有时间么？”
“内丹在他身体里，就和我在他身边没什么区别，一有异动，可以最快速度知道。”拽了拽自己的衣襟，白长庚抬头
看了看天色，而后轻轻叹息，“离天亮还要有一阵子，我准备去后海看看，你是跟我一道，还是直接去西海？”
“不，等等……”似乎换了一张原本的成人面孔之后，连性格都变得沉稳了许多，辰想了想，再次发问，“我先问你
，你为何对我弟弟如此上心？”
“上心？”
“难道不是？”
“……我只是尽我的职责而已。”
“是嘛。”辰笑了，“尽你的职责啊……可你这个忠义白衣神的职责，难道还包括救一只猫妖？”
“为什么不可以。”白长庚被问得皱起了眉头。
“你不是食鬼兽嘛。”
“那又怎样？”
“行了我的白衣神大人，你难道没听过‘神妖殊途’这样的说法么？”
这句话，让白长庚愣住了。神妖殊途，怎么可能没听说过，他刚刚听说的啊，从龙君那里，现在，竟然又被辰提起了
。
“你又是从哪儿听来的这种说法。”
“从你心里。”辰说着，指了指对方的心口，“你心里有个解不开的结，千丝万缕都缠绕在这四个字上。”
“什……”
“你在乎。”都没给他质疑或是反驳的机会，辰继续着低语，“你在乎这种说法，就证明你在乎荧惑。可你也知道，
荧惑和我一样是猫妖，就算力量再强大，也敌不过你这年轻的神灵。若是和他接触久了，你的阳刚之气会一点点吞噬
了他，那样的话……”
说了一半儿，辰抬起眼皮来瞧了一眼白长庚，对方皱得更紧的眉头和紧闭的嘴唇让他一声苦笑。
“那样的话，荧惑几千年的修行，可就全废了。”
“你说的废了，是……”
“他的力量会越来越弱，直到被你完全封住，半点儿也使不出来。再继续下去，他会变得退回到最初的状态，成了一
股细若游丝的气，看不见，听不到，活在虚无之中……”
“不，你、你等一下。”白长庚觉得自己有点听不下去了，“若是妖力丧失，他顶多变成凡人，或者一只猫，怎么可
能像你说的那样？”
“怎么不可能。”辰淡淡扯动嘴角，“你以为猫妖是像其它小妖怪那般一雌一雄所生，然后受了日精月华才修炼成功
的么？”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上古的妖怪也好，灵兽也罢，都可以直接用自身灵气或是外来灵气捏造出一个幼体。不然凤凰得交河之
气产下孔雀与大鹏这样的事儿又是哪儿来的。”
“你的意思是，荧惑他，实际上是……”
“他是被从远古之火里分离出来的一个元灵，至于猫的具象，都是后来加上去的。”
“那，是谁做的这些？”话说到这里，白长庚已经足够紧张了，他屏住呼吸等着对方给他答案，那答案就像是禁忌的
果实一般让他忍不住探求的念头。
可辰只是在静默中看了他片刻，就扭过头去了。
“……你没必要知道。”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怎么会……”
“唉呀，所以说狗真是缠人的动物，你不需要知道的何必非得问呢。”辰撇了撇嘴，随后抬手拢了一把头发，带出一
个浅笑，“反正严重性我也跟你说了，你要是不想让荧惑受损伤，最好适可而止。平时的玩笑怎么开都无所谓，可刚
才你把内丹给了荧惑，还直接把他送到了你那里，我突然发现你的心思在变化。说实话，你那内丹进了他的身子，就
算只有短短的三日，也会扰乱他原本的气息，好在时间不长，倒未必有何伤害。三天期限一过，你可记得赶快放他出
来。”
白长庚半天没说话，他觉得耳朵里有什么嘈杂的声音在响个没完，他静不下心来，好像辰的言语是一种魔咒，这魔咒
直接钻进了他的心坎，把他最底层的东西挖了出来摆在他面前，陈述给他看，等着他做决定。
好久，他就只是沉默不语，等到连他自己都快受不了时，才总算又开了口：“你说的这些，荧惑他自己，知道么？”
“知道。”辰点头，“可我发现他开始装作不知道了。每次我故意开他玩笑，提到你的时候，都暗暗传意给他不要和
你太接近，但他越来越自发的抵制我传给他的信息。也许是他对你好奇，也许是他对你有好感，但他这么一再试图接
近你，是不正常的。”
“……我明白了。”白长庚的表情渐渐缓和下来，语调也轻缓了许多，像是没了力气，“是非利害，我自会心里有数
，你不想让荧惑受损，我也不想。”
“那就多谢你了。”辰笑得有点惨然，“我跟你说的这些，不要告诉荧惑。你也不必对我的劝诫表达什么谢意，就当
我实在不忍让你重蹈了我的覆辙吧……”
第十八章
白长庚看着辰，试探的眼光很快引来了对方的回应。
“怎么，想问就问啊。”
“你既然说了，我没法不想啊。”叹了口气，白长庚开口，“重蹈覆辙，是说你和丹朱嘛？”
“嗯。”
“可他不是好好的？”
“是啊，是好好的……”辰笑了笑，迈开步开始往前沿着水岸走，白长庚跟上前去，两个人微微拉开一点距离的并行
着，直到走出了几十步远，辰才再次出声，“可是这个‘好好的’，付出的代价也足够惨痛了。”
“代价？”
“是啊，当初，丹朱比现在神通广大，有他在，那恭王府的前身‘和第’好事不断，你也知道吧，家神的最大本事就
是给家里增福添寿。”辰看了对方一眼，见他确实在仔细听着，便接着讲述，“后来，我跟他搅到一块儿，短短的两
年半光景，主人，赐令自尽了，宅子，归了他人之手。就连丹朱自己，也差点虚弱到丧了命。”
“可……你不是说，这吃亏的，应该是……”
“是啊，是会有一方吃亏，但我和丹朱在一块儿，吃亏的不是我。虽说我是妖类，但几千年来的修行很难动摇，他只
是短短几百年的家神，准确来说，家神不能算是神，而是级别高一点的地仙，地仙法力微弱，无法做到像你那样压制
住妖气，明白了么？”
“那……”点了点头，白长庚看着辰的侧脸，“如今，你们……”
“还在一块儿啊~”辰挑起了嘴角，“只是，不敢再像当初那样没日没夜耳鬓厮磨了，他花了近百年时间才一点点回到
可以驾驭灵气保护那座宅子的地步，我哪儿还敢怎样。你没见刚才我都只是拉了一下他的手，其余什么举动都没有了
吗。”
白长庚无语了，他沉默了挺长时间，只是默默走着，听着辰的念叨。
“其实我也想过，若是他不是家神就好了，但只要宅子一天存在，他就不能获得自由身，而且即便是我一怒之下放鬼
火烧了恭王府，即便他自由了，他还是地仙，我还是猫妖，他想把力量增进到与我平起平坐，永远都不可能。所以，
就这样吧，他好好活着，我也好好活着，偶尔见面，能隔着衣裳抱他一下，能拉着他的手说两句话，就很可以了。这
是没有办法的，谁让我们俩不肯散了呢……白长庚，我问你……要是你现在不管住自己的念头，让我弟弟蛊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