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剎那间退却了面上清冷高洁的神情，不好意思地向他绽出一抹细微的笑容。

这是一种没有心机的笑容吧？

织田信长瞇着双眼仔细端详，欣赏男孩子唇角浮起的漂亮弧度，与随之而来的恬静意味，他细细品味着森兰丸与旁人

接近自己时，那种完全不同的温暖感触，竟也不知不觉地跟着少年笑了起来。

或许，他真的捡到宝了，尽管这个小东西身上似乎还带着一点秘密！

不过有一点他却可以肯定——眼前这个清丽可爱的少年，便是他织田信长多年寻觅的秘藏珍宝。

「那么，跟上来吧。」织田信长很快便收回了冥想，一转身，步伐坚定向着外面走去。

森兰丸没有说话，加紧脚步默默跟上他。

不一会，森兰丸已陪着织田信长遛马完毕，因为在奔驰的过程中见识到男人精湛的骑术，他此刻满眼尽是织田信长飞

扬的发丝与漂亮的身姿，心中对他的主公更是敬服不已。

回到殿前，当森兰丸跳下马来按着规矩将背刀解开时，早有一名侍卫替他接过。森兰丸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因为他

的工作仅是侍奉织田信长一人，如果自身不得轻便，那更不能好好履行自己的职责了。

「不用换装，我先去阿锅那里坐坐。」织田信长兴致颇高，挥手斥退左右，只带着森兰丸向内走去。

森兰丸心中微感不妥，之前他被织田信长宣召的时辰已是傍晚，再加上议事与遛马所花费的时间，现在去主公的侧室

那里，说不定会留宿，那么小姓待在一旁会不会打扰到主公的兴致？

心里这般想着，森兰丸对于织田信长的命令却是没有异议。所以接下去，一切便如他所预料般地进行着，不过织田信

长在赐予兰丸美味的食物充当晚餐之后，并没有斥退少年回到他的住处，反而令他在外等候。

森兰丸来到织田信长身边担任小姓的第一晚，便是在这个男人侧室房外的走廊静静度过。

城里的人对他们的主公织田信长，如此不避嫌地信任着一个新来的小姓而倍感惊讶，但是在森兰丸这样一位气度高洁

的少年面前，他们却不敢显露半分异色。

因为森兰丸那双在织田信长看来极是温驯的漂亮眼睛，迎向不怀好意打量他的目光时，就变得极为清冷犀利，根本不

容人窥视，甚至还有种让人肤发生凉的感觉。

夜半的时候，值守的侍女们都已疲倦地合上眼，一直安静坐在屋外的森兰丸稍稍动了动。

屋内的灯烛此时已然黯淡了不少，晚饭时他还可以看到映在窗格纸上的一个纤细人影，应该就是主公那位娇艳又具有

才情

的侧室阿锅之方夫人了，接下去的时光，他仍可以在烛影下看到主公拥着夫人的影像。

而现在屋内屋外一片寂静，相信城中的人都入梦了吧？

悄然站立起身子，掩下心中的莫名怅惘，森兰丸看似信步闲逛般踏向庭院。

像他这样的小姓原本就可以在主公安睡之后，去一旁的馆舍好好休息，他却选择了在织田信长身边待命，那么现在大

家都闭上眼的时候，这位忠诚的侍童起身略作走动，四处散心，也是无可厚非的。

所以森兰丸非常轻易地穿过了走廊，无声无息地越过安土城里密密的防护线，最终远离了织田信长歇息的阁楼，来到

城中一处极为僻静荒芜的角落。

回身观察四下的情况，森兰丸瞟了瞟周围那半人多高的茂盛杂草，禁不住轻轻松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进来安土城里，并且成功地接近了织田信长，那么接下去，除了努力尽到自己作为小姓侍奉主公的职责，还

有一件事，是他这一族人里的每位成员都必须做的。

森兰丸轻轻叹了一口气，再次竖耳倾听，确定此处真的没有他人时，这才伸手解下自己的外衣，直至仅着单衣，才弯

腰拾起一根枯树枝。

将身体完全暴露在明媚的月色下，森兰丸落落大方地接受月光的洗礼，他轻轻转动着手中的树枝，嘴里低声吐出一串

古怪的咒语。立即，一股彷佛由他身体里发出的芬芳气体便在此时蔓延，很快笼罩住这片荒废的地方。

感受到掌心里握着的树枝开始不安分起来，森兰丸便慢慢张开了五指。

枯枝在他粉嫩的指尖间焕发出新生绿芽般的光彩，像被一股无形的力抓住般，一直悬浮在空气里。

他小小的身子抖动得越发厉害，眼瞳却在这瞬间变得莹白如玉，合着月色幻映着朦胧的光芒。

「那么，快回答我，他在哪里？」

轻如吟诗般的催促，森兰丸直勾勾地瞪着浮在眼前不停颤动的树枝，然而，就在他双目中的莹莹光芒变得更为强烈时

，树枝轰然在他眼前化为灰烬，夜风过时，这些飞灰也就跟着消失于无形了。

没有得出结果，森兰丸无可奈何地叹息着摇了摇头，举臂拭去汗水时发觉胳膊都有些乏力了。他知道一天之内连用两

次异术非常消耗体力，可是每一次却有不得不放手去做的理由。

想到这里，森兰丸的脑子里忍不住回忆着织田信长那张，由高贵与邪魅完美融合的面容来，唇边竟不自觉擒上一丝淡

淡的微笑。

但是，这抹原本就不易察觉的笑容很快凝固在了森兰丸的脸上，因为他转身后第一眼看到的人，正是他的主公织田信

长——

不知道这个男人站在他的身后，静静看着刚才那一切有多久了。

***

注一：小姓，武士家未成年的非继承人子弟，大多是十二、三岁的少年，他们陪伴在大名身边料理其日常生活起居，

兼具侍童和亲兵两种角色职能。

注二：大名，日本封建社会占有大量名田〈登记入册的土地〉的大领主。

第二章

「这也仅是你从小习到的本领之一么？」织田信长漫不经心地说着，贴身的轻罗单衣外只随意披了一件明蓝色的便袍

，显得他非常洒脱。

借着月光，男人见着少年脸上的表情很快恢复如常，眉目间也并无愧疚慌乱的神色，这样一来，便是他那多疑暴躁的

个性，竟然也没有立刻动怒。

森兰丸正打算向织田信长行礼，男人却动手一把将他拉到身边去了。

「你刚刚在做什么？」安土城的主人盯着森兰丸，轻描淡写地追问。他发现少年的双眼仍然清澈，现在更是多出了一

种无辜，这心里便微微起了稍许不快，「老实告诉我，你身上究竟有着什么秘密？」

「主公，请您相信我们家族对您的忠诚。」森兰丸此刻非常清楚，若再不如实相告，织田信长心中必然不悦。

「我当然很愿意相信你们，再怎么说，你的父亲和一位兄长为我战死。只不过……」

织田信长轻笑着将神情严谨的少年揽进怀中，像是忧心对方会着凉般，将身上的便袍也搭了一部分在森兰丸的身上，

他们两个人一同裹着这件便袍，紧紧地贴在了一块。

「只不过，我不喜欢别有居心的小姓来到我身边。」

织田信长搂着森兰丸，一个旋身，将少年带到了不远处的一株大树下，背靠着树干的同时将兰丸锁进他的怀里，另一

只空闲的手掌则轻轻抚摸着少年的秀发。

拥着少年单薄的身子，织田信长很快察觉出森兰丸的身上沾染着滴滴汗珠，然而他却不反感，因为即便是这样的情形

，森兰丸身上如菊般芬芳的气味也没有消去多少。

「主公……」

森兰丸有些不安，并不是害怕织田信长责怪他见面时没有对其全盘说出的事，而是担心主公会因他身负的重任而对他

产生怀疑，如果就此远离了安土城，远离了这个无论做什么都如此强势的男人，那或许就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了吧？

然而织田信长接下去温柔的抚慰，让森兰丸放下心来，他能感觉到微凉的肌肤因男人的体温而变得暖和，心境也慢慢

随着织田信长的举动而安定，从而彻底松下了矜持，放任男人宽厚的大手支住他乏力的身躯。

「我刚才在寻找月读神的元灵。」森兰丸伏在织田信长的胸膛上，悠悠说着。

他的语声非常柔软动听，很快让织田信长心里那稍有的不快也全然打消了。

「月读神？看来，你不仅武艺不错，还身具巫童的本领。」

森兰丸听了，有些不好意思便垂下了眼。

织田信长很喜欢看他这副羞涩的模样，低声再调笑了几句，听得怀中少年继续说道：「月读神是天照大神的弟弟，统

治着黑暗世界，祂的性情非常残暴，是一位冷酷无情的天神。后来因擅杀了保食神而被天照大神放逐。」

「哦，这么说，祂应该是转世来到了人间？」织田信长的兴趣被森兰丸的话题给提起来了。

「也可以这么说，我族中的长老占卜到月读神的元灵近几年内会降临人世，依附到某位大人物的身上，到时世间就会

因他而大乱，致使战祸连连，生灵涂炭。」

森兰丸话到此处，昂首对垂目凝视他的男人说道：「而我们家族的职责，便是找出这个人，在元灵附体后二年内，趁

其还没有与月读神完全契合之前杀掉他，否则再迟就来不及了。」

「就凭你这副可爱的身子骨？」织田信长轻笑着，感到怀中的少年轻轻颤抖了一下，心中竟极是柔软，眼神也不禁温

和下来。

「月读神和天照大神都是从他们父亲眼睛里出生的，祂是我们人类不可战胜的天神，可是祂被放逐后元灵受到了污染

，我们可以用天照大神遗留在人间的神箭将祂封印。」兰丸听了信长的话更是尴尬，不过他仍诚实地说下去。

「所以您说得没错，我的能力确实有限，刚刚施法求证月读神在不在安土城里的时候，我也只能脱下衣衫，吸取月亮

的精华才可以做到。」

「现在那枝神奇的箭在哪里？」

「暂时封在我的体内，它对人类是无害的。」

「这么说，现在你只需找到月读神的元灵就可以了？原来你们还背负着这样的使命。」织田信长叹道：「所以你们认

为这样的事不必向我禀明吧？」

「主公，这项任务与我们对您的忠诚毫不相撞。」森兰丸毫不畏惧地迎向织田信长的目光，非常认真地开口：「请您

宽恕我们……」

「尽管我从不相信礼教、佛法，不过你说的故事很有意思。再说，你们所做的事也是为了领地里的百姓，以后你就随

时跟在我身边吧。」织田信长摸了摸森兰丸柔顺的头发，阻止了少年将要说的话。

「在安土城里，你可以见到很多有名的武将，相信会对你寻找月读神有帮助。」

「多谢主公！」森兰丸由衷地说着，却看到男人的脸上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

「你果然很有趣。」织田信长将怀中的人再举高了一点，直到他们两人的眼睛都可以平视才罢手，「难道你就没有想

过，或许是我应该谢谢你吗？」

森兰丸不再说话，只是眼睛里忍不住流露出疑惑的神情来。

「按你说的那样，若你寻不到那个元灵，岂不是要在安土城里永远陪着我？」织田信长笑道。

这句话让森兰丸略感意外——

他从未奢望能够长久留在这个霸道又邪美的男人身边，小姓的工作也仅是少年十三、四岁这般如花的年龄可以担任的

，几年之后他便要离去并担任新的工作了，还说什么永远呢？

织田信长彷佛看出了森兰丸的心思，有些为少年认真思索的模样给逗笑了。眼前的这个漂亮孩子，真的是在为他随口

一句话而用心思考着，完全没有计较得失，这样的感觉让织田信长感到非常舒服。

温柔的夜风吹开森兰丸漆黑的刘海，露出了光洁圆润的额头，织田信长看见了，他忍不住凑身向前，将唇轻轻贴在那

上面吻了吻。

「像你这样可爱的孩子，我怎么舍得放掉？」看着森兰丸吃惊地瞪大眼，织田信长不由得开怀大笑：「不仅是这辈子

，还有下辈子，小兰丸可要一直待在我身边哦！」

如果真的是那样，却也不错。

森兰丸看着好似开心之极的织田信长，尽力抚平因这个男人的动作而被挑起的纷乱情愫，向着他绽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

自此，森兰丸便一直跟随在织田信长身旁，不管男人走到哪里，都会带着这位美丽的少年。

在众人的羡慕声里，森兰丸年也招来了一些麻烦。因为森兰丸除了打理织田信长生活中的一些杂事，为他奉茶、递衣

之外，也是唯一一个可以捧着大名配刀的小姓。

这份荣耀让其余的小姓们极为妒忌，背地里不知说了多少中伤森兰丸的话。渐渐地，就连家臣中也有人开始认为，他

们的主公如此专宠一名小姓，必定会引来纷乱。

然而织田信长我行我素，毫不收敛对森兰丸的宠爱。

当然，另一位当事人面对闲言碎语之时，依然保持着淡雅高洁的神情，只是他那双清澈的眼眸却显得有些淡漠了。

「殿下。」

一位容貌秀丽的女子轻轻握着织田信长的手掌，她穿着淡红色的生绢长裙，衣领和袖口边纹的颜色则泛着淡淡的浅蓝

，让她看起来非常高雅。

织田信长轻轻闭着眼睛，没有响应女子的呼唤，他舒适地躺在这间非常凉爽的房间里，任由身边的女性轻轻抚摸他的

掌心，脑子里却想着森兰丸秀美可爱的脸庞。

之前出游时，男人刻意令人悄悄牵走了少年的坐骑，使得森兰丸只好解下背刀，尴尬万分地被他「请」上马，由着他

满满地搂在怀里。

从来不曾知晓，与一个人相处竟会有如此乐趣？

织田信长突然间很喜欢看着森兰丸无奈又温顺的模样，为了独占少年这样的笑容，诸如此类的花样他最近可是百玩不

厌。

真是有些奇怪呀，这些天来一直想着森兰丸，还会不时拿他与别的人比较。织田信长微微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跟随

他多年的女人。

不可否认，他喜欢像阿锅之方这样的美人儿，她们有着美丽的脸孔，温软的身体，以及丰盈的胸部，足以令所有刚强

的男人在她们那里获得最好的睡眠。

相信即便森兰丸拥有再柔韧的身子，以及丝毫不逊色于女性的肌肤，但少年的青涩始终难敌女子的娇艳吧？所以织田

信长之前碰过的小姓是少之又少，他非常清楚在性事上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可此时此刻，他为什么会一直想着那名小姓呢？

难道只因为对方太过无垢的双眼？还是少年聪明机敏的应变？或者，是森兰丸那颗将他永远放在第一位考虑的心呢？

想到这里，织田信长打开了双眼。

「兰丸。」男人这般地叫着，无视侧室的惊异，直接将守候在拉门外的小姓唤进房来。

他指着女人松开握着他的手，从而刚刚拿起的剪刀，说明了意愿：「你来剪。」

森兰丸恭敬地点了点头。阿锅夫人将小巧的剪刀放回几案上的红色锦盒里，然后起身向织田信长告辞了，所以他只好

拿起剪刀，轻轻抬起男人的手掌，小心翼翼地做起这份差事。

仔细修剪着织田信长的指甲，感慨着男人这双同样完美有力的手掌，森兰丸认命般埋头专心工作着——或许这世上也

只有这位行事古怪的主公，才会令他的妾室带着侍女们退下，而吩咐一名小姓替他修理仪容。

织田信长微笑着，享受森兰丸悉心的服侍，直至少年将所有剪下的指甲，包进阿锅之方摆在盒边的白纸里，跟着放回

袖中时，才将准备退下的小姓揽到怀里。

「主公？」

「别动！」织田信长固执地按住森兰丸的脑袋，他尤其喜欢少年的脸贴着他的下巴，使得他二人的发丝在这瞬间相互

交缠的感觉，因为这个时候他可以真实地体会，森兰丸的身体还有心灵，都是属于他的东西。

「你看起来有点拘束？难道不喜欢坐在我腿上么？」织田信长调笑着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