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已着急跟在后面，树却突然停下。卓已还来不及疑惑的时候，树转身看着他。

“卓已……”

树紧紧抱住卓已，连抵抗的时间都没有。

“柏……柏原……？”

“我是那么地喜欢你……”

树在耳边低声地诉说。

瞬间放掉卓已的身体，付了钱就走出店。

我是那么地喜欢你——

树的声音在发抖，残留在背后的体温伴随着晕眩扩散至全身。

树丢下卓已离开。没有留下一般分手的场面常见的——彻底的拒绝或放弃的微笑之类，只给卓已更巨大

的不安。

“这样……”

手指摸发红的耳朵，紧咬下唇。

“这样子好像是我甩掉你一样……”

这天之后，树再也没跟卓已连络。

第九章

“……真的？没想到律纪做出这么卑鄙的事。你特地来找我，我就在想，一定有什么事……真的很对不

起。”

“岩馆，可以将窗户打开一下吗？”

室内的烟味实在太浓，卓已不等岩馆回答就将厨房的窗户全部打开。寒冷的秋风吹进室内，赶走沉淀的

空气。卓已深呼吸的新鲜空气化为重重的叹息。

“我所知道就只这些……”

“很高兴你告诉我，律纪真是伤脑筋。之前我就觉得她好像偷偷在进行什么勾当，没想到她竟然用女人

的本钱来当武器……。都怪我太宠她，让她参加电影教坏她。我这个哥哥真是没用。”

岩馆垂头丧气地在拿起一根烟，烟灰缸里已经塞满烟蒂。

“可是，卓已请你相信我。虽然我的确是很希望你来拍，但我可以对电影之神发誓，我真的不知道律纪

这件事，真的！”

“电影之神……。岩馆之前也说过。”

“这世界上，唯一能让我掏心挖肺的就只有电影。老实说，你朋友一开始就很讨厌我，我也蛮怕他，可

是我从来没想过要唆使我妹妹。卓已也不会想要利用你亲弟弟吧？”

“唔……嗯……”

卓已含糊回应，脑袋想起自己的姐姐跟弟弟。

卓已跟树见面隔天立刻去找岩馆，迎接他的是大量的烟蒂跟熬了一夜的红眼。

一问之下，原来是找不到代替律纪的替身，这样下去的话，电影可能要拖到十月中旬才能结束。

“不管我怎么说，律纪就是不做危险的事情。没办法，我只好更改剧情，可是怎么改都改不好。真是不

好意思，又要卓已腾出时间，本来跟你说好一个月左右，现在可能要延成二个月。你的功课还好吧？有

去上补习班吗？”

“嗯……你不用担心这个，我不要紧。”

卓已笑着说谎。其实自从电影开始拍摄后，几乎没有去补习班。当然今天也是跷课。一想到下次跟树见

面可能就是永远的绝裂，就提不起勇气去见他。

“别管我补不补习，你还是担心替身的事情吧。”

“嗯……卓已还是不改变志愿？K大真的很不错啊！”

“岩馆，我说过好几次，我对演戏没有兴趣。啊……可是……”

“嗯？”

“我对幕后制作倒是很有兴趣。比起演员，我想从事剧本或是导演。”

“真的？”

卓已无心的一句话，让一直沉着脸的岩馆提高声调。

“卓已你真的对电影有兴趣？真高兴，那样的话，我的引诱终于得到回报。”

“引诱……？我从以前就一直认为你的用词有点奇怪。不知道该说热情还是夸张，我若是女孩子的话，

一定会误解。”

“很奇怪吗？为什么？”

“觉得……太过热情了。”

卓已说这句话并没有什么特别意思。岩馆的表情却莫名地认真，柔和的气氛瞬间凝聚。卓已觉得有点坐

立难安，用很不自然的开朗语气跟岩馆说：

“……啊……好冷喔，关窗吧！最近……”

“卓已。”

岩馆抓住卓已急忙伸向窗户的手。

“我说的全都是真的。”

“什……什么事？”

“我上次也说过，我看到你就不断涌现灵感。以后还想继续拍你。”

“岩馆，你这说法……”

“被误会也没有关系。”

“咦……？”

岩馆将卓已的手抓得死紧，笔直看着他。如孩童般纯真的眼睛散发认真的眼光。

“我听律纪说，跟你在一起的高个子是你的恋人？若没听到这件事的话，我并不打算说出来，要是卓已

不排斥同性为恋爱对象的话……啊……我也是第一次对男人说这种话。”

“岩馆。”

“我对你……”

“岩馆是我姐姐的影迷吧？你将我当成我姐姐了。”

“不荻野瑛子早就不在我的脑海里。”

“可……可是我是男孩子，岩馆也是……”

“但是，卓已的恋人也是男人啊！”

在他热情眼神的直视下，卓已连甩开手都忘记地看着岩馆。就算是在冷静的情况下，也无法甩开他的手

。因为岩馆的表白是那么地认真，包含他所有的热情跟爱情。

“我……我……”

“卓已的心若还有一点空隙的话，我可以进去吗？”

“岩馆……”

卓已微微地颤抖。跟昨天树冷酷的眼神比起来，眼前的岩馆是这么地渴望自己。卓已不由得闭起眼睛，

逃避岩馆的视线。

不管心多么地痛，还是知道自己想要的是谁。打从心底喜欢的人只有树。即使整个世界颠倒，除了柏原

树，没有人可以这样让自己一下子在天堂一下子在地狱。

即使无法再当他的恋人，树也占满卓已的心，没有人可以代替他。

卓已张开眼，慎重地看着岩馆。

“为什么我跟岩馆都会喜欢上同性……”

“卓……卓已？”

“岩馆，对不起。我不是同志，但也不正常。我只是喜欢他而已。只能对他……柏原树心动。所以对不

起，请放开我的手。”

日光灯在卓已低垂的脸上划出浓浓的影子。卓已说出“柏原树”时忧郁阴暗的表情，美得宛如走出荧幕

的画面。岩馆很清楚地知道，并不是照明的魔术才让卓已看起来这么漂亮。

“卓已……”

紧抓的手无言地放掉，岩馆拿起烟灰缸里点燃的烟，吐了一口气之后说：

“你跟他处得不好。”

卓已的默认了这个问题。岩馆叹了口气后再度开口。

“……我了解你，我也很想帮助你。对于你想走的路，我不会反对也不会说什么。”

卓已依然沉默。低垂的头也看不出他是否听进岩馆的话。

“我已经说了很多次，米亚只有你可以演。就这个意思而言，我需要你，当然，我也希望能帮你。现在

或许用不着，不过希望你能记得……你身边还有我。你随时可以跟我撒娇。”

“岩馆……”

“我是真的喜欢你。”

岩馆接二连三的表白，听起来是这么真诚。如果是岩馆的话，应该可以帮助他培养刚对电影萌芽的兴趣

。他也需要卓已，二人一定有很多可以互补的地方。

可是——

“对不起……！我要回去了。”

这是他唯一能挤出来的话。现在不想考虑其他问题，第一部电影还没完成；还有，绵雪跟祥一的问题也

还没解决。

（好多事情都只到一半……）

卓已带着忧郁的心情离开岩馆的公寓。

几天后，卓已接到祥一的电话。因为瑛子的婚礼越来越近，因此搬家在即。他很狂傲地命令，有空的话

就过来帮忙。

“哦……你还真的过来，日子过得这么闲啊！”

在大门碰面，祥一就语带挖苦的说出讽刺的话。话虽刻薄，但脸上温柔的表情，要是看在认识祥一的人

眼里，肯定会晕倒。跟卓已和瑛子是姐弟的血缘关系，让高宫祥一不将他们列入攻击范围。卓已也只有

在这时候深切感受到这点。

一进房间，地板摆满着搬家公司的纸箱，一些小东西跟杂货全都消失。这房里的家具都是瑛子买的，看

样子也没有什么需要帮忙搬的行李。

“不是都整理好了吗？什么时候要搬？”

“瑛子下星期结婚，我要在那之前出去。真是的，知名的影星荻野瑛子不在乎也就算了，没想到那个吉

野比她更糊涂，真是败给他们。”

“……我打电话给你好几次，你都没接。”

“为什么？有事吗？”

“我想跟你说小泉的事。”

卓已不高兴地瞪他，祥一则是一脸轻松地玩胶带。还以为他会因为绝交的事情感到难过看来这男人神经

粗得可以。卓已放弃跟他好好说话，开始封贴脚边的纸箱。

“祥一，你要搬去哪里？”

“问这干嘛……？”

“告诉小泉啊！”

“……新地址？他早就知道了啊！”

“咦！小泉吗？”

“白痴，不是那个小猴子！是你，卓已。我要搬回家。”

“什么？”

卓已手里的胶带掉落地上。

“你干嘛这么惊讶啊？你很讨厌耶！”

“对……对不起……，但为什么……”

“没有办法啊！”

祥一撇过头微微皱眉，这是他惯有的表情。

“……爸妈说要搬家的话干脆搬回家，不然就不给我钱。”

“阿姨跟姨丈？真的？”

“真的！真是伤脑筋……”

虽然他叹了一口大大的气，但是这男人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绝不会乖乖听命于人。一定是回家这提

案对自己颇有好处他才会照做。

“好讶异，姨丈他……”

“哎……我们二人年纪都大了。”

祥一才十七岁却说这么老气横秋的话。但是听在知道祥一跟姨丈过节的卓已耳里，格外感慨。

“那个顽固的姨丈竟然自动让步，太好了，祥一。”

“……还好。也并不全是好事。”

“因为……”

祥一不悦地噘起嘴，难得看到他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

“以后该在哪里跟绵雪睡啊？”

“祥一……”

“啊？”

“你现在凭什么考虑这个问题啊？小泉不是说要跟你绝交吗！不但风流，还叫他不要来找你……现在你

还敢说这种话？”

“……干嘛这么激动啊？啊……该不是欲求不满吧！你跟那位四眼田鸡的老兄和好了没？”

“你……果然醒着……？”

跟树在咖啡馆谈话那天，祥一坐在里面桌子假寐，还以为他没注意到。

“……早知道你迟早会提出来……”

“那次真是壮观。毫不在乎他人眼神，演出那么激烈的爱情场面。我看以后你们再也没脸去那里了！”

“要你管！”

卓已生气地丢出这句话。

“我本来就可能再去那里了！”

话一说出去，眼泪不由得涌上眼眶。卓已慌忙地擦拭眼角，带着怒气走向大门。

“喂……等一下。叫你等一下听到没？”

“罗嗦，我要回去了！”

“好吧，就让我再多嘴一下吧！”

“咦？”

“卓已。你若真的喜欢他，对他最好不要有所隐瞒。也就是你们吵架的原因。”

“电影的事情我告诉他了啊！”

“不是那个。”

祥一双手交叉瞪着不安的卓已。沉默让卓已无所适从，正要开口时。

“像我……”

祥一神情愉快地说道：

“就没有瞒绵雪什么事情。好好学学我吧，哥哥？”

＊＊＊

（哥哥？哥哥？哥哥……）

祥一的公寓离补习班很近，本来担心会在路上遇到树的卓已，现在也没那心情管那个。祥一刚刚说的话

在脑袋里萦迥不去。

（他……他知道了……）

自己跟祥一是亲兄弟的事情，他被高宫家收去当养子的事情。

（什么嘛——）

之前那么拼命地隐瞒，他却那么毫不在乎地说出口。自己却像个傻瓜一样努力死守住秘密。

“最好不要有所隐瞒。”

即使跟他人接吻也毫不隐瞒，因为绵雪是自己真正喜欢的人。祥一很自豪地说。

（那小子……果然被绵雪迷得死死的。）

之前还担心他对绵雪太无情，看来是自己杞人忧天。现在他也已经跟律纪切断关系，只要绵雪原谅祥一

，二人迟早会和好。

（他们二人之间的牵绊真是纠缠不清……）

若不是那样的话，不用这次绝交老早以前就分手了。突然羡慕起绵雪，卓已就这样呆立在路边。

“……完蛋了，整个人失去冲劲……”

“咦？你不是大泽？”

一个开朗的声音叫着背负着一团大乌云的卓已。

“好久不见，你怎么站在这里？”

“小泉……？”

抬头一看，卓已眼前站着补习刚结束的绵雪。穿着稍大的秋天外套将他的脸衬托得更小，那双大眼依旧

充满朝气地转动。

“你看起来好沮丧，怎么了？”

“小泉今天一个人？”

“嗯！新学期开始后，课表就跟树不一样。对了，你最近几乎都没来补习班，所以不知道。放心，树今

天没来。”

“干嘛要我放心……”

“你不太想见到他吧？树全告诉我了。”

听他这么谅解自己，卓已不由得红了脸。之前都是他鼓励绵雪，感觉有点奇怪。

并排走在黑夜的归途上，卓已觉得自己跟绵雪有种很奇妙的缘分。

他是树最重要的好朋友，也是弟弟祥一的恋人。暂不管他的爱情表现，至少是让那个没人性的人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