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菊影 上——空筝
空筝  发于:2011年09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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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你不记得我了,可我……我记得你……”

我如被雷击,木在当下。

他不好意思的笑笑,伸出手来。厚实的掌中躺着一只墨绿色的玉簪,玉色清透,流光异色。簪子比一般的玉簪略粗,

口径扁平,稳实而大气。

这是我的东西,我想对自己说。可是仔细看着这只一直陪伴我的簪子,突然迷茫起来。我什么时候开始拥有的它?

“这是我的簪子,两年前留在了云笼国的风花院。”

他憨色满面,羞愧的红了脸。

“那时,我到云笼寻访故友,他请我喝酒……没想到是去风花院……我的卤莽出言伤了一位公子,那个时候你就出现

替那位公子说话。我一生气,就强行摘了你的牌子……我们就,就……”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握着簪子的手颤抖的捏成了拳头。

我茫然地努力回想,在一片混乱中扯出了一点零星的片段。

好像是有那么一件事,只是……我记不清楚了……

两年前的我,清涩未脱,烟媚初现,再添了前世记忆所带不合年纪的淡淡忧愁,竟成就了他人口中不食烟火的一副脱

俗之姿,刚刚在这风尘的行当中崭露头角。

云笼一手遮天的六王爷,在买下了我的初夜,尝腻了我的稚嫩后将我丢弃,却又在那段时间里对我沉迷。然后发生了

太多的事,我现在依旧能清晰地记得自己是如何逃避六王爷的精心安排,从他那些妻妾中险象还生,对一些名人大臣

应付的疲惫不堪。

而其他事情,都被覆盖在这些事情中,变的不那么重要。

“抱歉,我记不得了。”

我无奈地将广原本期翼的火苗掐灭。

他略带润湿的眸子黯淡下去,有些失望。

半晌,他伸出手来抚着我的发,目光渐行渐远。

“那时,我正沉浸在连败几大东出部族,拿下百余城池的喜悦中,被封正一品的将军,赐国姓容。我认为,男儿一生

,就应该这样豪气冲天,征战沙场,以报国恩。”

“看到那些同为男儿,却只会往男人身上靠,娇弱胜过女人的公子,我简直恶心的想吐……特别是世兄为我点的那个

公子,当着众人的面就要对我,对我行那种事,却平常的像是吃饭喝水一样,更让我觉得气愤。我呵斥了他,说男儿

就要有男儿的样子,男人就要同我,征战沙场,杀敌保国,死而无憾……”

他懊恼地抓了一下自己的头皮,深吸一口气,

“你当时,就站在楼上说,“一将功臣万骨枯,踏着别人尸骨,背负着他人绝望而上位,就是男人了,就值得骄傲?

广将军望着我,露出一片痴迷:

“你就那么高高在上的看着我,像是我有多么可怜一样。我被你的眼神刺痛,一时怒火上升,为了教训你才点了你的

牌子。”

我听着这个有些陌生,却又着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看着这个收敛了豪气也能变的如此温和的男子,将自己搂进

怀中。

“那一晚,不论我怎么强硬你都没有哭,你对我笑,可你的笑让我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逃了,

走的匆忙,留下了这个簪子。”

我闭了闭眼睛,轻轻笑了。

我记起这个簪子,他的主人没有给夜资而仓皇逃跑了。

一来泄愤,而来也的确喜欢,所以我留下了簪子,带它至今。

原来还有这么个前缘,如此算来,我们还是旧识。

“菊影……也许你不记得我,可是我一直记着你。我原来想叫人把你赎出来,可是被你们的那个风老板拒绝了,再后

来我就被派出征战,了一去两年。若你不被送来,我也会再去云笼国找你。”

我很安静的听他把话讲话,他讲完了话也很安静的望着我,像是要把人溺死在他眼中。

心中有什么东西开始蠢蠢欲动,我详装镇定地说:“广将军错爱了。事过两年,物是人非。你也看到了我同容总管的

关系,小人配不上将军。”

我提及容佳,广将军明显一僵,“我第一夜见你时只觉得熟悉,却不敢相认。若那时候我知道是你,我就不会让容佳

那个混蛋把你抱走了。”

他很痛苦的在自己腿上捶了捶,刚要再解释,却听到外面传来早时晨鸣钟的响声,我挣扎着要起来,赶快回去。

广将军不再解释,只轻柔的为我挽发,将簪子再度插了上去。

被他轻轻抱在怀中,走过僻静的小路,饶到苍玉阁的后面,翻进了围墙内。我因惧怕他用轻功翻墙,正面朝着他胸口

,闭目不看。

可我的房前竟然有人正守株待兔。

“容佳……”

“宫里折腾了半天,你竟然和他……”平时笑面虎的容佳,此刻声音中的怒气让人不寒而栗。我们两人均衣衫不整,

他又抱着我,怎么在容佳面前解释。

“广……”

“……”转身要走,却被一把抓住。

“皇上正派人找他呢,宫里出了这么个大事情,他却不见了人影……”

我感到广将军看了他怀中的我一眼,我只得继续装睡,听他言道“正好我去为他解释……顺便求皇上把他给了我……

容佳声音闷了一下,

“你还未取妻,要他做什么?啊,不会是……”

我不知道广将军是如何的表情,却听得容佳有些失态地叫出了声:

“你这个木头,你疯了么?就因为抱过他一次就要娶他……你难道不知道我也同他……他不过是个男妓……”

“住口。”广将军喝住了容佳,道:“我不管他的过去,包括你对他做的事情。可是今后,若你还当我兄弟,那他就

是你兄弟一生要珍惜的人。”

容佳无力的靠在门前,讽刺道:“广,你别傻了。就凭你的身份,皇上能同意,你的家族能接纳他么?”

广低头注视着我,朗声说:“我等了这么久,你叫我怎么放手……”

“是他?竟然是他?你说的那什么青楼楚馆之人就是他?”

我在容佳的震惊声中睁开了眼睛,再没有装睡下去的勇气。留下两个各有心思,僵持不语的男人,起身急匆匆去水房

要了水将自己洗个干净,然后要去琼玉那里待命。

第19章

琼玉和玉颜都在等我,见我平安,琼玉清清淡淡的哼了一声,想是担忧才刚放下。玉颜却是失了平时的冷静,盘问起

来。见我不想多答,最后只得深深叹了一口气,将我抱住。

他们都不逼我,可我依旧心乱如麻。

一个人已经安于绝望之时,希望来的何其诱惑。

我原以为,自己的人生就在这宫中度过。可是广的到来,让我看到了那根救命的稻草,萌生了出宫的小小渴望,这种

渴望在他的坚定下不断扩大,稳稳扎根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菊影……”将我的手中木桶中拿起,轻轻的擦拭干。玉颜一脸担忧的抚着我的每一根手指,“都泡的发白了。”

“什么事让能一心好几用的你怎么烦恼?”

他将我拉离了木盆,担心写在脸上。

我颓然地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了他,玉颜听着听着两条柳眉都快拧在了一起,目光幽幽的,满是阴郁。

“菊影,不论我怎么追,总是跟不上你的脚步呐。”

我呆楞一下,不知道他这话出自哪般。

感觉到他手指的力度,我回握住他的手,

“说什么傻话?”

玉颜侧头一笑,正色道:“若广将军真的问陛下要了你,带你出宫。那么你就好好的跟着他。知道了没?”

我看着他正色地说出这番话,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负担。

“可是,玉颜。你知道……”

玉颜的笑容有些惨淡,但依旧随和:“我知道,你其实很想带着我离开,过平静的日子。可是我现在既已封了妃,外

面的生活未必适合什么都不会的我。”

玉颜牵起我的手,踏碎了桃花满地,轻轻的喃喃:“私心一点,像梨妃那样,跟着爱你的人,那样你才能活的很好。

我跟着他的脚步,抬眼望天。这个世界的自由,真是件无比奢侈的东西。

同样卑微的身份,脱离了市场经济,不论如何改变,只能注定成为附庸。一个妓女,一个小倌,最大的梦想只是充其

量要找个对自己最好,最有利的主人,仅此而已。

玉颜将我拉回了苍玉阁。

外厅跪满了人,天子陛下高坐,面沉如水,正是发怒的前兆。

我的到来显然是最适时的一瓢滚油。

皇上见我跪下地上,“啪”就将茶杯重重扣在了桌上。

“你昨夜去哪里了?做奴才的竟然要主子为你担心。”

我抬头看着另一侧的琼玉,带了些歉意。复又低头,不做解释。既然木已成舟,坦白和抗拒均是同罪。

“呵呵……你若不说,可不止是个擅离职守,让你主子担待两句就能过去的罪。”

容苍云重重扣了两下桌子,语气强横。

…………

“昨夜梨妃和他的侍卫逃出了宫,若你说不出你昨天夜里到底去了哪里,朕有理由相信是你协助他们出宫的。”

我猛然抬头,对上了容苍云阴狠的一丝笑容。

想来他是把对梨妃和那侍卫私逃的怒气也一并加在了我的身上。

可这条罪名扣的突然,一时让我方寸大乱。

“陛下。”

这时,一边的玉颜开口。

“他……”玉颜掩唇,“只是皮薄羞于启齿,自己昨夜偷会情人去了。”

我有些复杂地抬起了头,看向一边镇定的玉颜。

“哦……”果不其然,容苍云长长的挑出了一个音,似要拽出下文。

玉颜继续以一种调侃的语气对容苍云说道:“陛下可以找人看下,他身上的印记是新添的。怕是那个侍卫,忘了轻重

。”

清冷的声音掐了进来,琼玉面无表情地开口:“同是侍从,构不上淫乱宫闱。陛下大可以去宫女侍从中问问,私自相

好不是什么大事。”

琼玉话音刚落,容苍云身边一奉茶的宫女就差点掉了茶托,面露惊慌。像是要应证琼玉的话。

容苍云扫了一眼底下偷笑的宫女侍从,眼角上扬,“两位爱妃说的都在理。可朕若是怀疑,这个奴才用自己的美丽勾

引守着哪处的侍卫,好放梨妃和其侍卫出宫,可有理么?”

此话一出,琼玉同玉颜都僵了脸。

屋里说的上话的主子都说了话,只有我这个被审之人还只字未说。容苍云这话一讲,就是势要逼出和我共度一宿的男

人。

“怎么,不肯说?”

容苍云站起了身,走到我身前,突然发难。

我只觉得眼前一黑,腰侧一阵剧痛,便知被踢倒在地。

“你这是做什么?”琼玉怒起,欲上前扶我。

容苍云脸上浮起狠虐的笑容,他用鞋尖勾起了我的下巴:“既然你不肯认,爱妃又是这么疼惜你这个侍从。朕可以不

再追究。”

被迫看着容苍云冷邪的双眼,我背上一阵阵发寒,直想往后逃。

我却被迫清楚的看到他吐出的每一个字,听到每一个音:“如果你执意,朕就让你舍了男人的身体,只在玉妃身边做

个内侍。”

我眼前一黑,腥甜涌出嘴角。

整个厅里因为容苍云的这番话变了气氛,此时只属于内侍那种高高细细的声音响起,添了两分诡异的压迫,“皇上,

容总管领了广将军来求见。”

“召进来。”

容苍云放下脚,双手负背。

两人进来,广将军看到了我,想要过来,却被一边容佳的扯住了。

事情的加剧让我心中汹涌不定,禁不住咳嗽一下,口中的甜腥按压不住喷了出来。玉颜几乎是扑的将丝绢按在我口上

。再挣扎着看去,广将军虽然推开了容佳要过来,却被四名侍卫拦住了。后面的容佳也在看我,目光闪烁,一片的压

抑。

“你对他做了什么?动刑了么?”广将军怒向陛下吼着,已经没有了君臣的礼仪。

“真是会装模做样的东西。”君王对着我冷笑一下,目光了有些许威胁的意思。

然后转向广:“你激动个什么劲,又善心大发瞧不得这些个刑罚?朕正在省问这个奴才,他昨夜去了哪里?是不是勾

引了侍卫私放了梨妃?你又来干什么,这么大咧咧的往后宫闯,是有什么消息么?”

广将军看着我的目光都是疼惜,然后撩起袍子跪下了:“他昨夜和臣在一起,臣喝醉了,强要了他。”

我隐瞒的事就被广将军毫不拖泥带水的抖落了干净,不知道该哭该笑。

可是我确实吐了一口气,从容苍云要将我变成内侍的阴影下逃了出来。

“广,怎么可能是你?”

容苍云显然不信,狐疑地看了看容佳,看了看广,再看了看我。

我心里清楚容苍云绝对知道我和容佳的关系,若不是昨夜容佳在他的面前露过脸,此时容苍云宁可相信那个男人就是

容佳,而不可能是广将军。

“那个人确实是臣。陛下可以出查。昨夜臣未出宫门,未归府邸,而是和风公子在一起……早上送他回来,容佳可以

作证。”

容佳默然点头。

局面风回路转。容苍云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然后沉声道:“既然广将军亲自认了,又有人证,朕这次就放过你。”

广将军没有起身,他抬眉道:“臣既然做了这事,就请陛下,将从侍风菊影赐给臣……”

容苍云原本平复的脸上又起阴云。

“广,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广将军硬挺的跪着,“臣想要他。”

大笑过后,容苍云一手将广扶起,“你这个木头。你当他是哪家小姐,需你给他名分。像那种人,沾上了你,可能心

里还在偷笑。”

广将军退开容苍云,额上似青筋暴起。我心下笑的温暖,这种话听的自己都已麻木,想不到还有人为我鸣不平。

“我不在乎……”广将军的目光触及我的脸,变的深邃,“臣这么些年从未讨过什么封赏。今天只向陛下讨这么个人

,望陛下恩准。”

“不可以。”

容苍云未答话,琼玉那清冷的声音倒先响起。

琼玉对着广将军的眼里全然是恨,他如同占了上风一般高傲地看着广将军。“他是我的从侍,我不答应。”

广将军握起拳头,怒瞪着琼玉,“你……”

容苍云搂过琼玉,笑中带了威严,“你都听到玉妃的话了。下去吧,朕不想再谈这些无聊的事。你与容佳随朕到书房

来,朕还有事同你说。”

“……”广将军要想继续,被容佳止住。拉着随同容苍云走出去,他无奈的回头望了我一眼,带着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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