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少一的眼神动了动，没名的悲伤，心底里他大概感觉到了寒扬的排斥和陌生，那种不复当初的客气和距离，就挡在

他们之间，变成了一个大大的沟壑，跨不过去，只能彼此相望。
"不用了，真的。"
"寒扬，你听我说。"凌少一想要说，可是却忽然发现自己穷词到根本无话可说，说什么？说风建有了孩子，说他已经

彻底放弃风建？说他现在就剩下唯一的港湾就是寒扬？这些事自己还没有搞明白，拿出来说，什么意思？
"这一次要做什么呢？"寒扬淡淡的笑了笑，看起来很洒脱，"我看开了，跟你在一起，做朋友会比较愉快，做情人很辛

苦。"
"朋友......"凌少一大脑一片空白，心里本就很沉闷，却为了这句话变得压抑。
"我不想再听你说你喜欢别人，不想再看到你当着我的面和别人调情，你可以说你喜欢我，我也不会否认自己的爱，可

是......凌少一，做人不要太贪心了，你几乎从来不为喜欢你的人考虑。"
这些指责句句都说道凌少一的心里，他忽然有点害怕，有点紧张，觉得寒扬就这样要彻底的离开他的生活，他失去了

一个很重要的人。
"你是习惯了被人喜欢，我也认了，可是你千万不要想起来要和我好就忽然来找我，然后忽然消失，忽然变成陌生人，

然后再忽然的又变好。你这么反反复复，我承受不了，拜托你，找别人吧。"
这些话，寒扬说得很累，他说过，只要遇到凌少一，他都会神经痛，费心费神，最重要的他还会伤心。
"寒扬，我......"我不想失去你，只剩下你了而已。
"不要说，别要求我，我怕了，你让我好好生活吧。"寒扬看到凌少一变化的神色，沉默的时候又有些于心不忍，"吃饭

了吗？"
凌少一下意识的摇头，又点点头，肚子里原本有些饿，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不饿。"
"哦......"寒扬刚想拉开冰箱的手尴尬的停在那里。
"寒扬，是不是我今天说什么你都不会答应了？"不会像是从前那样，带着体谅的忧伤回到自己身旁？已经决定了不再

相爱了？
"你想说些什么？"
"我们还有下辈子吗？"当初那个有些玩笑的誓言，凌少一小心翼翼的问。
"你要下辈子干吗？凌少一......你真的太自私了。"寒扬叹了口气，"下辈子给你，你满意了吗？"
不是这样？不是要这种口气和这样的态度。凌少一的心里很疼，他忽然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远离了他。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那些俗不可耐的话语，他忽然想到这么一句话，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和最痛苦的事，是两条

交叉线。它们原本不曾相识，只是刹那间交汇，然后便朝着无法挽回的方向各自眼神，越走越远。
"我，只是想好好的爱一个人。"以后不再有风建，不会有其他人，只是习惯了爱着的他们，慢慢的生活。
这是凌少一一厢情愿的幻想，是他坐冷台阶时不切合实际的奢求，华胥之梦，理想之国。他天真的认为，只要彻底的

不再去想风建了，无论他失去什么，至少还有一个爱着他的人。这一次，他失算了，而且错的离谱，不是每个人在转

回身去的那一刻都能等到如约守候的恋人。
"不要找我。"寒扬淡然的回答，"我不习惯美梦醒来是一片漆黑，也不想你愧疚的补偿。你就当我的喜欢我的爱是一场

梦，过去了，什么都不要想。"
"为什么要说这么残忍的话，我什么都没有了......"
"你也觉得残忍吗？这种绝情的话和调情的话一样，都是你最拿手的。"寒扬坐下来，冷静自持，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

的变化，"凌少一，我最近很忙。"
"你在赶我离开你的生活。"凌少一略带鼻音的问。
"不是......你让我忙完这一段时间，我再好好考虑。"
"为什么要这样？在我失去一切的时候，全都离开？即便我只爱你一个人，只有你一个人可以去爱，你也不要了是不是

？"
寒扬不抬头，不去看凌少一眼中水溢的芳华，只是沉默过后，淡淡的回答："我不要了。"
"你确定不要了是吗？你现在拒绝我，我们就再见是路人！"早已把悲伤最大化的凌少一几乎不再思考，违背自己的心

一个劲的在逼迫，"即使这样也不要是不是？那我死了呢？你不要后悔。"
"别闹了。"寒扬叹息，"何必呢，这个结果是你自己种下的因。没有从前就没有现在，还是你因为我爱你了，就一定要

在一起？你还不至于这么幼稚，会相信完美的故事结局吧。"
"行，不要就不要吧。"绝交的话就在嘴边，"你想好了，真的不要是不是？"
再次的问话非但不会改变寒扬的主意，反而让他认真的点头，他走到凌少一身边，手指抚摸过他有些湿润的眼角，"别

这样，我不会离开，你这个表情......就好像你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
"我不要你同情我。"率开寒扬的手，凌少一固执的撇向一侧。
"同情？"寒扬好笑的自嘲，"我才是那个最需要同情的人吧。"
"是我发神经，你当我今天不正常，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凌少一转身，背对着寒扬，"我怎么都忘了，你也有你的生活

，我完全不了解的生活，必定有你的朋友会在你痛苦的时候安慰你，会在你快乐的时候跟你分享，甚至......也许会

有喜欢你的人，可是这些都和我无关，是我自作多情扰了你的生活。"
负气的话说得顺口，甚至凌少一就是这么想，那些原本不会在意的统统涌上心头，变成一个无法解开的芥蒂。
寒扬没说什么，他的沉默让凌少一更加无法确信那种抓不到的曾经，"你根本就没爱过我，是我犯傻了，你现在该开心

了吧，耍到我很开心是不是！"
"凌少一，你有这么无聊吗？"寒扬受伤的看着他，"我们到底是谁耍了谁，冷静一点再说吧。"
"是，冷静一点......我走了，再见。"
颜色很浅，心很冷，本来是寻找温暖的最后一站，却发现这里非但没有温泉，只剩下冰凌划的遍体鳞伤。
不甘心的，矛盾的，犹豫的，恼羞成怒的......凌少一也许会在这种不定的情绪之中好好反省，去回头看清楚他到底

作过什么，伤人伤己的罪孽。

第二十三章 报应

情人间的分手千奇百怪，因为爱恨情仇，生死离别，背叛与相守。凌少一脑子里有个节，他力图让一切关系变得简单

，变得最让他满意，到最后发现，自找麻烦的伤感。不用回到从前，路在延伸，你看到前面有什么就去迎接什么。
凌少一迎来的不是寒扬的回心转意，不是风建的俯首相情，他看到陈笑的时候眼睛有些花白，仿佛黑白胶片自动倒带

时留下的映象。
她说："好久不见。"
凌少一想了想，计算日期，答："还好，并不是很久。"
因为经历的事情太多，没有计较时间的快慢，他不像陈笑那样被关在一个地方，身边没有任何熟悉的人，一心一意的

掉进自己制造的漩涡。
"少一，你过的好不好？"陈笑瘦了，嘴边有些小小的火泡，看着让人发慌，她像是怕凌少一拒她于千里之外，小心翼

翼不胜唏嘘。
"说不上好。你呢？"
"不介意请我喝点什么吧？"陈笑确实有些变化，从前她只会强制别人听她的话，如今也学会了谦虚和容忍。
凌少一没有拒绝，礼貌的带着陈笑去了一家环境尚好的店面，四周洋溢的茶香让人舒服，尤其是透过厚重的玻璃窗，

温暖而让人信赖的感觉。
彼此看了一眼，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现在很舒服。"陈笑苦笑，眼神却越来越变亮堂了，"人和人再相逢一定是因为缘分。"
"嗯，我信这个。"凌少一不否定，"因为缘分决定了很多东西，相聚或者分离。"这也是最好的借口，当你离开时，只

需要说，那不是属于我的缘分。
"我知道风建的事了。"当初凌少一就因为这个找上了她。
"抛妻弃子这种事他做不出来，我也不想做坏人。"
"寒扬呢？你们不是有机会重新开始了。"
这句话刚好踩到了凌少一的痛处，他摇摇头，思绪变得冷静，之前没有考虑到的情愫也照料进去。
"不说我了，单身不是更好。"
"你这么说像是要给我一个机会。"
机会不寻常，陈笑知道这不是说给她听的，不过人就是这样，犯贱的时候无法控制，那是因为你真的就得不到，又无

法抑制的想要得到，她连做梦都会想到凌少一这张脸，每一个微笑和忧伤，甚至有时候连明显的恨都会被这些一笔代

过。
凌少一愣了一下，却冷静的回答说："从一开始我就犯了错，本来想过要说对不起，但我觉得你需要的不是这个。"
陈笑点头，"说对不起岂不是在砸自己的脚，我做了什么我心里会不知道。少一，你让我这么称呼你，你也别躲开，我

还是像以前一样爱你，可能让你困扰，也可能让你觉得温暖，无论怎么说，要是心情不好了，记得还有我这么一个人

。"
"陈大小姐，你的温情我消受不起。"陈家人啊，是他凌少一的灾星，从陈笑开始，再到陈兰，如今又反身回来，不兴

风作浪就像龙王不行雨。"咱们作个路人吧，你别浪费你的感情，我也不再逢场作戏。"
"你这么说无所谓，反正我作过的错事本来就没有借口。"陈笑摊开手，摸了摸杯子边缘，乳白色的瓷杯里荡漾的是浅

色琥珀的液体，这颜色再浓几分就像陈笑的眼珠了。
"有空再聚吧。"
想到母亲还没有从失去父亲的阴影当中走出来，凌少一几分难过，谁都或重或轻的失去重要的人，现在这个节骨眼上

，家人的陪伴也许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是离于爱者，无忧无怖。该没的都没了，只剩下老母亲独守老宅，凌少一打定主意，回去之后说服母亲，让她随

自己住在公寓，不要一直对父亲的死念念不忘。
陈笑没有阻拦，任由凌少一离去。
背影和视线的胶着至少维持了两条街道，迷离的痴迷渐渐缓解，陈笑拿出手机，对着另一端说道："陈兰，咱们又见面

了，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也许我们可以好好相处。"
另一端的人保持一如既往的沉默冷静，陈笑说："我在于新茶楼等你，不见不散。"
话毕，陈笑自信的笑者，脸色稍稍红润一些，她为自己续了一杯茶，想的是，马上要见到的人会是如何一个模样。
陈兰喜欢穿简单的衣着，匆忙的抵达让他看起来有些疲倦。隔着玻璃窗就看到了陈笑朝他招手，他进门选择了陈笑对

面的位置，思考了一下，"没想到你会找我。"
"世上有什么事不可能发生？"陈笑嘲讽的陈述起来，"最近的事不就证明了这一点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不明白你的意图。怎么？老爷子把你弄回来，只是给我们兄妹机会重新和好？"
"可能吗？"陈笑白了他一眼，"他老了，有些事不能再多管了，就像是他管不了你我的父亲，管不了你这个多余的人，

也管不了我这个本来应该听话的人。"
"你说的话并不让人喜欢。"
"我没指望你喜欢。"见陈兰想要起身离开，陈笑说："习惯了和你争吵，一时间恨难改掉，我找你确实有事。"
陈兰示意陈笑继续说下去，服务员也刚好端来了新的茶杯，年轻的工作人员再他们之间看了一眼，有些好奇，被陈兰

一个锐利的眼光吓得落荒而逃，好让彼此有机会继续说话。
"我想说，我不跟你斗了。"
"就这样？"
"你不用着急，我多多少少知道你，接了老爷子的东西，你却另外有打算，怎么样，要不要算我一个？"
"陈笑，你确定你没有发疯或者什么？"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两个人的宿怨深刻，早就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摆平的，陈笑恨他的母亲抢走了正常的家庭。

甚至最大的悲剧就是嫁给陈家或者爱上陈家男人的女人都短命，不是死于非命就是夭折早亡。陈笑把她母亲的死归罪

于陈兰，恨了这么多年。
"我很清醒。"陈笑冷着脸，"我不想再受摆布，至于你我之间那些仇......说实话，我呆在外面时间越久就越明白一件

事。"
"陈大小姐，你是一笑泯恩仇的书么？"
"什么都没有的日子不好过，我原本以为自己的仇恨最大，每个人都把自己的情绪最大化，放在显微镜下面去观察，却

不会看到身边的人过得更差。"
"陈笑，你说这话还真不像你。"
一个自幼生活在陈家的女人，能像道德家一样慈悲的品味人生，这未尝不是让人恐惧的事。
"其实，我也知道，你对我的恨远远超越我的。"陈笑眨巴眼睛，看起来略微亲近，"我们都该换种方式活着了，总是仇

恨和阴谋，你不会累吗？"
"我累，可是我不能停止。"陈兰看着窗外的路人，默默的回答。
"我也这么想过，总觉得一旦做了一些事就无法回头，只能继续下去。"陈笑指着自己，"可是这就是结果，什么都没有

。"
"就算没有，也是我自己输给自己。"陈兰瞪了她一眼，"别说服我，没有用。"
"你就不怕报应？"
"报应？"陈兰笑了，讽刺浓厚，"我都已经站在地狱的最底层，还会怕什么报应。"
"好，我不说你，总之我的话你放在心上。"陈笑摇摇头，"你和凌少一一样，固执的让人畏惧，却又让人无法放手。"
"我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对凌少一那么执着。"陈兰打量着变幻一种色彩的陈笑，"如果不想爱情死无葬身之地，就得

咬紧牙关。只要你不说，那么它就依然值得再三回味。无论有多么怀念或不舍，一旦忍不住犯了贱，那么它就飞快曝

光，象被嚼透的甘蔗渣，除了吐掉，还能怎么样呢？"
"你不明白，说实话我又什么时候明白过，我只是知道我看到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可以放弃一切尊严，理智。"
"可你也别忘了，凌少一喜欢得，不是女人。"陈兰觉得陈笑的爱是一个巨大的笑话，居然会爱上一个同性恋者。
"他可以不爱我，可是没有任何理由让我不爱他，别管这些，总之，我不会放弃他。"
"你太固执。"
"你也一样。"
两个人带着排斥的不服和无奈的感叹坐在那里很久，来来往往的行人也许不会知道身边擦肩而过的人正在经历什么。
陈笑说："这是我们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平静的谈话，虽然不像兄妹，但是至少看似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