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把他抱进怀里，涌动的泪水始终没有渗出。

「不管有没有明天，就这样一直拖延到死吧！好不好，师弟？可是我好难受..」窒息般的难受，承受着一次次的痛苦

。

轰隆一声炸响，烟尘过后，探出金宝小小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盯着纠缠一起的两人，然后露出可爱的笑脸。

「漂漂说今天你们谁也不能离开这里，要我看住你们。」

金宝双腿一盘坐下，从兜里摸出苹果咬上一大口做上门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光溜溜的两人飞快的穿衣服。

「燕归宁那臭小子胆子越来越大！叫他滚出来！」这种事已经不是打扰可以解释，青羽很想飞起一脚把一脸看好戏的

金宝踹飞，但畏惧他恐怖的实力，只能气急败坏的跳脚叫吼。

亮晶晶的眼睛眨巴着，金宝认真的问：「漂漂不会滚进来，他只会走进来，怎么办？」难道要他把漂漂推倒，然后用

脚踢着滚进来吗？那样漂漂会很痛耶。金宝咬口苹果想着这个让他十分为难的问题。

跟这智力只有几岁孩子大的人参精说话果然非常费力，青羽郁闷的坐上寒床，「你跟他说说吧，我都快气死了。」他

最不喜欢和小孩子交流，尤其是总让他吃亏的小孩子。

「好。」虽然没有完全镇压下魔狼的兽性，但紫灵的精神已经恢复很多，脸色也红润不少，「外面发生什么事？」他

最关心的还是钟声敲起的原因。

金宝咬住苹果，爬到外面看看又爬回来，继续坐到他们的面前才放下苹果回答：「漂漂带着他五个徒弟来了。」

燕归宁不过是刚入天宫派的新弟子，除了辈分，论资历论修为都不可能收徒弟，什么时候收了五个徒弟？金宝理解错

误的答案带来更多的疑问，不能解答紫灵的疑惑。

「我们出去看看吧。」

密室被金宝一拳破开，青羽再多的阻止已是无益，但金宝身子一躺滚到洞口坐好继续啃苹果，摆明不让他们离开。

「金宝，让我们出去。」不同青羽的不耐烦，紫灵客气的说。

金宝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喔，我很听漂漂的话，漂漂不准我放你们出去，我是最乖的人参精。」世上没人比他再

乖了。

这番话听来可爱，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反应。

紫灵失去一半的功力，青羽现下的情况不适合动粗，也拿金宝无可奈何，两人用话哄金宝，金宝嗯嗯啊啊点头，鼓鼓

的嘴巴塞满苹果。两人丝毫没察觉那双黑白分明的纯洁眼睛有时会闪过精光。

燕归宁一眼就看到用小小的身体挡住洞口的金宝，他唤道：「金宝。」

金宝一听立即抛下紫灵、青羽钻出洞口，兴奋地扑进他的怀里，仰起小脸献宝的说：「漂漂，我好乖的哦，你看，两

个人都没少。」

已经很多年没有在人前现出年轻姿态的紫灵看到五个师弟师妹，尴尬的咳嗽问：「你们怎么都来了？」

青羽拍打身上的灰尘，没好气的插嘴：「还能怎么来？一定是这臭小子带来的。」洞开的那么小，把他这身老骨头都

挤疼了，这梁子结大了。

黄耀抬起拂尘敲上他的脑袋，「小师弟，不可对师父无礼。」这么多年了，小师弟看到师父还是这么不正经。

青羽一摸头，拂尘插到腰上，老眼瞥向燕归宁，「那老头子走了没千年也有八百年了吧，我们可是什么招都试过了，

魂魄都没飞回来，二师兄，你突然要我叫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师父是不是太荒谬？」

燕归宁将金葆拉到身后，什么也不解释，命令道：「紫灵、黄耀和红嫣随我来，橙韦、靛秋和蓝晶看好青羽，其它人

也跟我来。」

橙韦、靛秋、蓝晶一得师令便把紫灵和青羽分开，青羽一看不对劲，试图冲过三人拉住沉默不语的紫灵，却撞不开他

们的阻隔，被靛秋和蓝晶紧紧抓住双臂。

「你们这是做什么？」青羽质问。

「不管最后的结局是生是死，你们都要做个了断，我是为你们做最后的了断。」

燕归宁淡然的回答听在青羽耳中，无疑是最后的钟声─沉重的丧钟，他拼命的挣扎大吼：「你凭什么！你凭什么决定

我和紫灵的结局？谁都不能，就连老天也不能！」

紫灵轻声说：「对不起。」愧疚的转身，「走吧。」

「紫灵─紫灵─看着我！不要跟他们走！你说好要一生一世跟着我！紫灵─放开我！」青羽激动的吼叫声中，越走越

远的紫灵忽然高举手摆动拂尘，看懂意思的青羽浑然不觉泪流满面，哭泣着哀求。

「你们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师父..我求求你..别分开我们..师父..呜呜..我真的好爱

紫灵..」

那个动作是─再见。

艳如血的夕阳下，黄耀设下法坛，点燃三炷香朝天地叩首三拜插上香炉；红嫣念起法咒，紫灵脚下浮起金色光罩。

「紫灵。」燕归宁神情怜爱。

「当年剿灭魔狼一族时，你的母亲已经难产而亡，魔狼王为逃避神魂俱灭惩罚，魂魄与你相融，每到月圆之夜魔力最

强时它就伺机而动，只要你能撑过今天，师父保证你和青羽天长地久，只看你意志强还是魔狼王意识强！」说到最后

，燕归宁神情转为担忧。

「徒儿虽然不知道师父的打算，但是从小师父最疼爱的就是我，不管是生是死我无所畏惧，只求我死后，师父能让青

羽忘记我，恢复少年时的意气风发。」紫灵跪下恳求道。

「说死太早了，等明天再说吧。」

燕归宁意念起，光罩缓缓升起闭合，紫灵双腿盘起坐下。

三炷香映着夕阳，燃起袅袅的青烟，隐隐散发令人心平气和的檀香，燕归宁同样敛目坐下，徒子徒孙静静站立身后。

察觉气氛越来越静穆，金宝想乱动又不敢动，悄悄爬到燕归宁的身边，靠到他的身上，抬脸看着他平静的面庞，很想

用手戳一戳。

夕阳坠落，月上柳梢头，三炷香却没有燃尽，紫灵浑身轻轻颤抖，极力压制沸腾的狼血，痛苦不堪地抱住自己，豆大

的虚汗滚下。

「师父，我撑不住了..」话未落，紫灵朝天嘶吼一声，黑发猛地散开，根根粗硬，俊秀的五官迅速褪去，化为金宝第

一次看到的魔狼。

魔狼看到燕归宁，猛然一怔，发狂嚎叫：「原来是你─漂云子，今日我一定要你付出惨痛代价，偿还我灭族之恨！」

燕归宁只是睁开眼翻转手掌，一魂一魄立即脱掌而出，穿过结界，不由魔狼抗拒地钻进肉身，一时间它嚎叫不已，又

龟缩进肉身，让早已融进它的魂魄变成意识、但没来得及吞噬的紫灵承担痛楚。

复苏的紫灵呜咽倒下，彷佛灵魂燃烧的阵阵痛苦令他抽搐翻滚，抱头撞击结界一遍又一遍，结界印上一个又一个血花

，满脸是血发出哀叫：「师父..师父..」

从未见过紫灵如此惨相，红嫣双手捂嘴，摇头对燕归宁说：「师父我..我不行了。」

「黄耀，这种情况下我和紫灵不在时，身为二师兄你要怎么做？」燕归宁厉喝。

黄耀步出，坚决回答：「徒儿忍耐坚持到底。」

「好，顶替红嫣！」燕归宁赞赏的点头。

黄耀一屏气，结界一阵晃动，脸上出现难受的红晕，红嫣抬袖掩面背转过身。

「噗─」紫灵猛然喷出血，血花渲染，顺着结界淌下，「唔..啊啊─」抱头凄厉大叫，声声震动人心，不忍心再看。

金宝吓得偷偷地躲到燕归宁身后捂住耳朵。

燕归宁丝毫不受影响，手上掐诀翻动，一个金印打上结界，颤动的结界又牢固如初，黄耀舒口气，煞白的脸色缓和，

如果再无人帮助，他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不会撤掉结界放大师兄出来。

燕归宁静静地观察紫灵的变化，魔狼王虽然紧紧和紫灵的灵魂融合在一起，但属于仙人魂魄的仙灵之气却能将它的魔

气逼退，紫灵更加痛苦就是一魂一魄冲击他灵魂的结果。

这种方法极其危险，赌的是紫灵的意志，不然就算成功把魔狼王分离出，也会因为承受不住分离的痛苦而彻底魂飞魄

散。

「漂漂，呜..难受。」

金宝红润的小脸蛋完全变色，燕归宁把他拉进怀里，「乖，过了今天晚上就没事了。」

脸埋进他的怀里，听到他的心跳声，金宝安心的点头。

紫灵挣扎着爬起来，长发拽地，眉宇间凝聚一团青黑的煞气，碧绿的眸子妖异的发亮，拖曳破碎的道袍摇摇晃晃的扑

向结界，骇人的力量使结界剧烈的晃动，尖锐的利爪几乎抓破结界，

「漂云子─」夹杂着狼嚎的人声荡漾开，变成一道重击，让每个人脸色一白，不约而同退后，紫灵的声音放声大笑，

「哈哈，把我逼到绝路就一起死！你舍得你的徒弟吗？」

「金宝，站后面去。」随后，燕归宁一把提起破魂，一步步走向结界，沉声命令：「撤掉结界。」

「师父不可。」结界一阵阵强烈震动，几乎次次撞进黄耀的胸口，他咬牙苦撑，不愿撤掉结界。

「虽然破魂是仙器，但我的功力还不足以发挥它最大的效果，不能穿透结界，打开结界。」

燕归宁平和的声音像道温流，让黄耀安心，结界一闪，消失，紫灵同时冲出，燕归宁举起破魂抵挡，两人一起被震飞

。

燕归宁回旋落地，将破魂插地，对着紫灵掐诀念咒，紫灵浑身震动，哇地呕出血，燕归宁趁机上前，逼迫魔狼王退回

。

魔狼王发出不甘心的嘶吼：「漂云子─」

一爪子攻去，脸上尖锐的疼痛令燕归宁皱眉。

金宝一看他受伤只能干跺脚，因为燕归宁根本不准他帮忙，急得抓起肚兜狠狠地咬着。

「师父..啊─」一魂一魄横行无忌，紫灵抓住燕归宁的衣角不知是哀求，还是寻求一丝丝忍耐下去的毅力，发出痛苦

哀号。

还能撑多久？看着紫灵再一次翻滚，燕归宁为不能帮上一把而揪痛，只能冷漠地看着，慢慢拔出破魂高高举起。

「紫灵，如果我解除不了你的痛苦，请你原谅我这无能的师父！」

火焰般的剑光炫耀的燃烧跳跃，照亮夜空，落下。

「师父！」

众人一齐阻止，那一剑已经刺进紫灵的心脏，再一用劲穿过胸膛，重重插进地面。

「师父..对不起..好痛苦..好累..」

嘴里冒出汩汩的鲜血，紫灵凝望着天上灿烂的星辰，美丽的圆月，眼泪默默地滑下眼角，身体渐渐停止抽搐。

这时一团充满暴戾的黑气飘出，燕归宁立即拔出破魂，一剑扫过黑气，黑气发出凄厉的狼嚎灰飞烟灭；再看紫灵，血

已淌了一地，蔓延过燕归宁的脚下。

忽然一道脆弱的光团从紫灵的身体飘出，瞬间湮灭，绝望的惨叫从远方传来─

「不─」

那道光团正是紫灵的魂魄。

第十章

青羽身上沾满打斗的灰尘，细微的伤口渗着血丝，蹒跚走向紫灵，一下子跪倒，紧紧抱住他。

「紫灵..」轻声的呼唤包含爆发不出的疼痛和深情。

天空依然布满星辰，月亮半遮进云层，暗淡的月光照亮青羽老态龙钟的脸，呆滞的眼神落在血红的地面，已经失去所

有的感知。

这样的场面告知燕归宁两个字─失败。虽然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失败时，他不敢相信，尤其听到青羽呼

唤紫灵时他一阵气血翻涌。

破魂红光尽失，发出哀鸣一般的争鸣，彷佛他的叹息。

「漂漂。」金宝感受到燕归宁的哀痛，轻轻拉扯住他的衣袖，想给他安慰，燕归宁摇头叹气，扯回袖子把他推进红嫣

的怀里。

舞飞剑，踏七星，念禁咒，燕归宁闭目凝神，喷出一口心血，一颗内丹浴血飞出他的口，砰地碎裂，化为数道金光冲

破云霄。

无人敢阻止，因为这是重新凝聚魂魄还阳的道门禁术，最忌分神。金宝不懂这些，刚要发出呼声就被红嫣捂住，金宝

使劲咬住她的手，但红嫣不肯放手，反而叫来师兄们一齐拖住他。

金光消失，四周纷纷飞来绿莹莹的光亮，像萤火虫一样越聚越多，围绕着燕归宁盘旋，燕归宁抬手，光亮飘飘荡荡地

飞进手心，破碎的魂魄一点一点的融合成完整的魂魄。

燕归宁食指点紫灵的眉心，重新凝结的魂魄融入尚未冰冷的肉身，然后一拍穿透的胸口，吸出春风仙使的一魂一魄，

伤口停止冒血，心脏开始跳动。

最后，燕归宁一掌击上青羽的后背，青羽顿时浑身一震回神。

燕归宁摸摸他的头微笑道：「好了，抱紫灵回房休养半年就行了。」

「啊？」青羽眼中出现迷茫之色。

「失血太多，再迟可就真的没救了。」

青羽终于完全清醒，感激的跪拜：「多谢师父成全。」说罢抱起紫灵飞速离开。

「师父，你的修为又全部散尽了。」红嫣哀伤的说。

以碎丹为代价凝聚魂魄，等于散去一身的修为，然而燕归宁只是摇头笑笑，轻声道：「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们带大

家散去吧，记得去看看紫灵，青羽医术太差。」说完他对金宝招招手，「快过来。」

金宝气呼呼地鼓着嘴巴，就是不肯过去，但被燕归宁一把拉过怀里。

「金宝最乖了。」

金宝一边扭捏的挣扎，一边生气地踢着地面，「我不要乖。」如果乖就得眼睁睁看着漂漂受伤，他才不要做乖金宝呢

。

「我最喜欢乖乖的金宝。」燕归宁坐在蒲团上，捏捏他可爱的小脸，轻轻的说。

金宝一听这话就算不愿意，也只好嘟起小嘴乖乖让他抱在腿上搂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看天上的星星，听着他说

每一颗闪亮的星星流传的美好传说。

「金宝，我不在时，你可不能这么任性，要听大家的话。」燕归宁揉揉金宝的头，字字隐含担心。

金宝别过脸，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我只听你的话。」

所以才担心你呀，燕归宁心里叹息道，再一次把他紧紧搂在怀里。一身修为散尽，又说了那么多话，燕归宁劳累地闭

上眼睛，感受金宝身上散发的温度。

一魂一魄飞离燕归宁，直冲天界，宛如流星般消失，燕归宁的气息渐渐弱下去。

即将离世的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是这样的喜欢金宝，是他过去所不懂的喜欢，竟然是男女间的情爱。

燕归宁想笑却不能笑，捂住嘴咳嗽，大口大口的血止不住的咳出，脸色呈现快离开人世的死白。金宝完全吓呆了，唯

一的反应就是伸手接住滴下的血，红红的，漂亮的颜色，染满小手，让他害怕。

「呜..哇啊啊..」金宝扑上去嚎啕大哭，因为他看到燕归宁身上黑沉沉的死气，妖精的本能告诉他这是死亡的预兆，

而他无力阻止死亡。

「漂漂，不要，不要！我不要你死！」金宝拽住燕归宁的衣领，激动的摇晃哭喊，「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人了，你要说

我好乖，好乖的！漂漂，我最乖了！」

燕归宁抱住他，虚弱的说：「金宝最乖了。」

「我要一直听你说。」

「金宝最乖了，没人比你乖了..」

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消失，连同最后一丝希望消失。

金宝伏在燕归宁渐渐冰冷的身体上痛哭。

「你骗我！呜呜..」

慕凌身为青羽唯一的徒弟，无疑是幸运的，因为燕归宁的袒护，他并没有见识紫灵魂魄分离的惨况，只被红嫣命令前

来收拾残局。他拎着罗凤同来，意外看到这幕，如果可以选择，他情愿自己不是师父的徒弟。

祖师爷走后，慕凌想安慰金宝，每次看到哭到没力气的金宝，只想抽自己几个耳光。安慰有屁用？不如去问几个师伯

有没有招到祖师爷的魂魄。

金宝缩着身子趴在燕归宁的尸体旁抽着鼻子，通红的眼睛扑簌扑簌的滚下泪珠，他抱住燕归宁冰冷的手放在怀里，希

望自己的体温能唤醒燕归宁，但燕归宁一直没有醒来，反而越来越冷，越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