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什么苦都是他在受,老天爷该惩罚的是我。”
一向端庄沉着的母亲,此时却哭了起来,声音里全是悲痛与自责。
嬷嬷在旁边劝着她,让她不要伤心,说小王爷会一直好好地活下去的。
苏峥坐在那里也劝了两句,道,“母亲不要伤心,只要我在一天,就一定会好好护着弟弟。”
公主收起了眼泪,对苏峥道,“苏涵是个苦命的孩子,能有你这样的哥哥,是他的福分,你让我很放心。”
苏峥又说了几句让公主宽心的话,之后才问道,“弟弟今日是毒发吗?”
公主摇摇头,道,“毒发的时候更严重些,你今天带他出去是否给他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让他肚子疼。”
苏峥一愣,没想到是这么一出,想到苏涵不吃鱼,自己硬要劝他吃,还让他吃了桑葚,难道是因为这个?
苏峥脸色突然有点发红,心里自责,嗫嚅着道,“母亲,是孩儿不对,让弟弟吃了点烤鱼肉,还吃了几颗桑葚,恐怕
是因为这个,让他闹肚子了。”
公主叹口气,眉头微皱。
嬷嬷说道,“小王爷肠胃弱,峥少爷以后还是不要随意让他乱吃东西。”
这位嬷嬷是公主的乳母,姓李,为人精明精干,苏峥平时对她很敬畏,此时被她这样说,只能讷讷答是,后来问公主
自己可不可以进去看看弟弟,公主点了点头。
李嬷嬷带着苏峥进了抱厦,看到苏涵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眉头微皱,睡得很不安稳。
芷芸坐在一边守着他,房间里便再无他人。
想到公主说的毒发的时候比今天还要厉害些,苏峥心里便更难受了,这么瘦弱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活到今天来的呢?
要是自己不劝他随便乱吃东西就好了,他也就不会闹肚子难受了。
苏峥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嬷嬷便请他出去了。
苏峥和母亲一起用了晚膳,公主让他回去好好温习功课,苏峥说想再看看弟弟,公主也只得让他进去了。
苏峥这次进来的时候,苏涵正在喝药。
“芷芸,你让我自己来,这个药比平时的苦多了,一口一口真难喝。”苏涵皱着一张脸说道。
芷芸道,“那你自己喝吧。”便把药碗递到他的手里去。
“怎么没有腌杏干,芷芸,你去拿点来吧,这个药太苦了。”苏涵求着芷芸道。
“小王爷,杏干吃多了不好,夏太医不是说不让您吃了吗?怎么,你忘了夏太医的话。也不想想,你今天怎么会肚子
疼,都是您乱吃东西来着……”
芷芸话还没有说完,站在门口的苏峥故意咳了一下,两人都回过头来。
苏涵看到苏峥,脸微微红了一下,赶紧把药喝了,又接过芷芸手里的茶水漱了口。这才说道,“哥哥,你坐。”
苏峥坐到苏涵的床边去,看苏涵因为肚子疼而苍白的脸颊,神情倦倦的,便非常心疼他,伸手摸了摸他耳旁的头发,
道,“身子好些了吗?还难受吗?”
苏涵笑了笑,道,“好多了,只是头有些昏,身体有些发软而已。哥哥不要担心。”
苏峥望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芷芸因为自己刚才说的教训主子的话被苏峥听到,面上泛着红,端着空药碗出去了。
“我向你道歉,哥哥今天不应该让你吃那些东西。”苏峥很愧疚地道。
苏涵伸手握住苏峥的手,清亮的眼睛就像一潭澄澈的春水,“哥哥不要自责,更不用道歉,今天和你出去玩得很开心
,烤鱼和桑葚也都很好吃。我该谢谢哥哥的。等我身体好些了,哥哥就陪我下棋,好吗?”
苏峥当然答好。
后来苏涵要睡了,苏峥扶他躺下,这才离开回自己的院子里去。
第八章 苏涵的生活
之后蒋云泽和苏峥关系更好了,时常来苏家里找苏峥讨论问题,只是,苏峥觉得蒋云泽心思并不在讨论问题上,而是
在他时常问起的苏涵身上。
苏峥知道蒋云泽是想结交还年幼的清和郡王,不过,他并不希望弟弟跟这种人亲密来往,于是,便时常岔开话题说到
别的事情上去,蒋云泽也拿他没有办法。
只是,即使如此,蒋云泽还是和苏涵见过很多次,都是苏涵来苏峥的院子里找他,然后遇到了蒋云泽,后来在苏峥没
有察觉的时候,蒋云泽居然和苏涵关系不错了起来。
问起苏涵这个问题,苏涵的回答是,蒋云泽说话风趣,和他说话有的时候很有趣。
这个答案让苏峥心里非常不舒服,仿佛是自己的宝贝弟弟被别人抢走了一样。
春天已然过去,夏天到来了,雨水变得多起来,院子里的芭蕉树被房檐上滴下来的雨滴打得“砰砰”响,溅起一层层
的水雾。
树木葱茏,荷塘里的荷叶茂密,一大朵一大朵的荷花从荷叶中间冒出来,有洁白的,有粉红的,还有深红的,荷花淡
淡的清香从荷塘里飘散开来,整个院子里都是荷香味。
苏峥的院子是临着荷塘建的,书房正好对着那一片荷塘,开窗就见到荷塘里盛夏正好的风景,荷塘里有一个凉亭,旁
边的假山边上是一丛丛的芭蕉树,芭蕉树一直延伸到另一边的房檐边上,此时深绿肥硕的芭蕉一串串挂在芭蕉树上,
浓郁的绿色,给人丰硕的美感。
苏涵很喜欢这里,所以时常就在这里来午休,在苏峥从学塾里回家来的时候,便在这里来缠着他下棋,苏峥休沐的时
候,他几乎整天都耗在这里,公主便把这天也作为他的休沐日,不管着他。
这时候正下着雨,苏峥因为学塾里放假便闲在家里看书复习,苏涵占用了苏峥的书桌画荷塘里的风景,苏涵小小年纪
,在绘画上很有天赋,画出的荷花图已有大家的风范。
小厮进来说蒋二公子来拜访,苏峥站起身迎出去的时候,蒋云泽已经到了他的小荷院的门口,他本是想将蒋云泽引到
上花厅里去坐坐的,没想到这个人已经到这里来了,于是只能应他的要求一起来书房里。
苏涵做事情总是很专注,他一心画画,周围发生什么事情从来注意不到。
于是,蒋云泽看到苏涵后眼睛一亮,凑过去看他作画的时候,苏涵没有任何反应,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蒋云泽来了。
苏峥心里不爽快,但是也不好发话,于是坐在一边继续看起书来,只是,目光一直在苏涵与蒋云泽身上,是一个字也
看不进去了。
苏涵因为公主一直着素服的关系,便也一直着素服。
今天穿的是白色带银丝暗花的儒服,腰间系着藕色绦带,因为天热便穿着木屐,脚上一双白色的袜子,一双脚如同女
子的小巧而精致,头上也没有用金冠束发,他嫌头发被束紧了不舒服便让丫鬟用锦带随意在他头上扎了两个包包头,
看起来像个女孩子,可爱极了。
不过,他此时的目光全在外面的荷塘与自己的画上,丝毫注意不到另外两个人盯着他不转眼。
当红色的颜料用完了的时候,苏涵蹙着眉头看了那个砚台一阵,道,“芷霞,没有颜料了,拿颜料来。”
苏涵说完,没有听到芷霞的回答声,这才转过身来,看到身后的蒋云泽,蒋云泽笑道,“差什么颜料,我来给你磨。
”
苏涵愣了一愣,“蒋哥哥什么时候来的,难道是一直站在我身后看么?”
蒋云泽看着苏涵画的画夸奖道,“没来多久,不过,看你画画太入迷,我不好打搅,而且,你画得太好了,让我都觉
得莫不是窗外荷花的灵气都被吸到你的画中了,窗外的荷花还没有你的画来得吸引人,来得漂亮……”
蒋云泽说恶心话不打草稿,苏涵被他说得笑起来,苏峥站起身,道,“蒋兄,你说这种话也不怕闪着舌头。”
蒋云泽对苏涵笑着逗他道,“你看你哥哥,他定是认为你画得不好,居然如此打击我的真心赞扬。”
苏涵被蒋云泽逗得又笑起来,玉白的脸颊上染上红晕,比窗外的荷花比画中的荷花还要来得美丽动人。看得蒋云泽转
不开眼,苏峥看蒋云泽这般模样,心里更是不爽快之极。
苏峥在门口唤了外面的丫鬟进来,让他们伺候茶水,又让一人去苏涵那边拿颜料来。
蒋云泽往常最喜欢逗美貌女子,以前苏涵没有回家来的时候,蒋云泽每次来都会逗苏峥身边的丫鬟,只是,那几个女
子现在都已经配人了,蒋云泽因此还在苏峥面前叹息过鲜花插在牛粪上,让苏峥在心里鄙视了一遍。
苏涵身边的丫鬟比苏峥以前身边的那几个漂亮多了,而且,尚未配人,苏峥估摸着这些漂亮的丫头以后要做苏涵的通
房丫头然后做侍妾姨娘之类,想到此,心里便有些不舒服,仿佛这些女人和苏涵在一起是侮辱了苏涵一样。
改不了风流毛病的蒋云泽现在在苏家来却一改以往的轻佻毛病,从不多看苏涵的丫鬟,而且客气礼貌,让苏峥觉得奇
怪极了。
但看蒋云泽对苏涵的尽心周到,想着蒋云泽为了好好和清和郡王打好关系还真肯下功夫,居然一改陋习,苏峥对蒋云
泽便也就没有了那种成见,只是,他其实并不明白蒋云泽的龌龊心思。
丫鬟拿了颜料来之后,苏涵拒绝蒋云泽为他磨墨,说芷霞磨得最好,他用惯了的,别人磨的用不惯,蒋云泽笑笑,也
没有生气。
于是后来,便是蒋云泽和苏峥在一边下围棋,苏涵画画,他的丫鬟在旁边伺候着。
外面的雨小了又大,大了又小,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苏涵的画也画好了,晾干了准备裱起来。
苏涵不喜欢看正统的书,对于别的事情倒是很精通,比如裱画,他也是自己做,而且,还要用他的丫鬟们自己制作的
漂亮裱纸来裱画。
蒋云泽看苏涵画好了便抛下了苏峥,厚脸皮地和苏涵讨画,苏涵纠缠不过他,便只好说这一副送给他,只把苏峥气得
在心里呕血,脸上却还要摆出一副带笑的温文神色。
蒋云泽终于走了,天略微有点冷,苏峥从芷芸手里接过一件单衣给苏涵披着,道,“小涵,你做什么理他,不给他不
就得了,还要赶夜工来裱画,真是便宜他了。”
苏涵睁大一双黑亮眸子望着苏峥,道,“他不是哥哥的朋友吗?给他一副画也没什么,以后再画一幅更好的,到时候
就送给哥哥好了。”
苏峥叹口气,帮着苏涵整理画纸。
苏涵的病发并不是定期的,根据他的身体状况而定,要是身体差点,心情不好,病就很容易发,要是身体好,心情舒
畅,病也就不容易发了。
苏涵发病的时候,公主不要任何人去见他,于是,苏峥也不知道苏涵发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两个月左右就会有一次苏涵发病,那些日子里苏涵就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出门,苏峥最开始只在公主的院门口站
立,希望听到里面的声音,后来,公主允许他在外面厅里伺候一下东西,他听到苏涵微弱的呻吟声,心里也随着那声
音特别痛苦。
在苏涵发病完了之后,几天时间里脸色苍白,躺在床上养病,苏峥进去见他,看他白惨惨的脸色,明明身体很难受,
却强撑着笑脸唤他。眼睛依然是那样明亮而清澈,仿佛并没有因为受到病痛的折磨而让他的心灵有任何的改变。
夏天结束,秋天来临。
当身上穿上染有菊香的衣服,苏涵已经画了很多副秋菊的图画,大多都挂在苏峥的房间里,苏峥看着自己卧室里的画
,便能露出微笑来。
苏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此时已经高了苏涵一个头多一些。
在学塾里除了读书还有骑射课程,苏峥的骑射据蒋云泽说是他们之中的佼佼者。
当时他的原话是,“莫看苏峥看起来这副身板,演练场上厉害着呢,百步穿杨……”
当时苏涵听得咯咯笑,苏峥倒是不好意思极了。
苏涵站在苏峥边上拿手量两人的身高,苏峥故意低下头来让他摸到自己的头顶,苏涵蹙着眉头撅着嘴巴,道,“为什
么我只比哥哥小两岁,却要比你矮这么多。”
苏峥笑着安慰他,答道,“我两年前比你还矮些呢,等你再长两年,定然比我高了。”
苏峥的小厮元萧站在旁边暗笑,想苏峥时常说蒋云泽说恶心的拍马屁的话,难道峥少爷不是一样的吗?
苏峥这样说,才让苏涵心里平衡些了,却趴到苏峥身后去,道,“哥哥,背我回去。”
苏峥笑着宠溺道,“好,我背你。”
第九章 蒋云泽上京
苏涵从生下来便是被娇生惯养,他爱怎么做就怎么做,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任何压力与限制,被大家宠着,不挨
打不挨骂,不过,身子却依然单薄地如同一根被风一刮就倒的竹子。
苏峥背着苏涵,觉得他实在太轻了,内心中对他的怜爱膨胀开来,真想将这个孩子永远背在背上,让他不用下地沾染
地上的尘埃。
年幼的无忧无虑的时光总是过得太快,转瞬之间,仿佛人便长大了。
一日一日,苏峥喜欢背着苏涵行走于苏家忠国公府第里的一个院子与一个院子之间。
穿堂回廊边上的紫藤酴?开了又谢,夏荷浓郁的色彩在映着蔚蓝天空的荷塘水面上倒影出它优雅的身姿,然后又渐渐枯
萎,枯黄的颜色一直要到被白雪点缀;院子里,秋日的菊花品种最多,从艳丽的火红,到粉嫩的浅红,再到铺天盖地
的黄色,还有浓烈的紫色,纯洁的白色,当深秋来临,浓雾升腾而起,在有些菊花抱香而死的时候,有些的花瓣落了
满地,早晨苏峥上学塾之前,会去给母亲省安,然后进内室里看看苏涵,苏涵这时候一定是还蜷在被子里,苏峥到来
,他朦朦胧胧睁开眼睛,伸手握着苏峥的手一阵,嘴里含糊地说一句“哥哥,你这就去上学吗?”
苏峥笑着摸摸他的头发,柔声细语,“是啊,我走了,晚上回来。”
苏涵小声“嗯”两声,意识到哥哥去上学了,自己也该起床了,可他觉得冷不想起来。
苏峥给他压压被角,让他可以继续睡,把苏涵的手放进被子里盖好,这才出门去了。
冬日里院子里只有两株黄梅,但是,这已足够,它们的香味会飘散在府中的各地,在冬日的沁冷空气里为大家带来一
丝甜蜜的气息。
苏涵各种或练习或好好画出的成品画作很多,府里他喜欢的小厮丫鬟嬷嬷管事们几乎都会得到他的那么一副纪念品,
苏峥那里最多,各种风景植物花树假山石头……只要是入眼的风景,都会成为一副画,记载了苏家忠国公府里的春夏
秋冬,每一个逝去的日子。
虽然春去春又来,但是,又来的那个春天,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春天了。
苏峥从苏涵长高的个子,从自己渐渐长大要离开家去京城的时限明白了这个道理。
蒋云泽的父亲因为政绩卓越升任吏部侍郎就要调回京城,最近的一段时间,便是他向一干人等辞行的时候,每次都去
康福楼请客吃酒,苏峥去过一次,便再也没去。
苏涵画了一幅四君子图送给他。
虽然在酒席上蒋云泽对大家说人生何处不相逢,下次相逢在京城,大家金榜题名,到时候再喝酒不醉不归。
当时豪气万丈,坐在苏峥的书房里,苏涵把自己作的画送给他的时候,他望着苏涵却是一副唉声叹气的衰颓模样。
苏峥劝说他是“人往高处走”,回京城那不是他很久以来的愿望么,现在能回去了,唉声叹气作甚,应该大笑而往才
对。
苏涵一双明澈的眼睛把蒋云泽望着,道,“哥哥说得很对,蒋哥哥应该高兴才对,虽然此时离别,以后总会重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