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没有证据而被秘密调至现在所在的地方。
这本应是合法且没有争议的工作,但是这一次的事件却非常地错综复杂。分公司里的小群体、裙带、附带、家族带…
…比比皆是,对方干的事情又干净利落,什么把柄也没有给她留下,无论她怎么做,对方总有复杂的关系将她引到别
的地方去,甚至连她手中最微小的证据都能毁掉。她已经接手这个工作一年有余,却连一点进展都没有,怎能不着急
?
为了完成任务,她不得不使出了最下三滥的手段,跟踪、窃听、报告、两面三刀、欺骗、传播流言……
直到那时候她才明白经理在她第一天去时就对她说过的话--“我不欢迎你”。
且不说侵吞公司财产的事是大是小,仅仅是她的到来就已经造成了公司中的互相猜忌、流言和随处可见的嫌隙,原本
不明显的裂缝,硬是被她一脚踏出了一个坑!
经理总是很沉默,不是必要的话,她可以连续几天一句话都不说。而在别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却总是第一个站出
来为对方说话,尽力保护自己属下任何人都不被流言蜚语伤害。
任烟雨的手机有三块电池,两个充电器,其中总有一个充电器和电池是放在经理的办公室里。因为经理永远也不会忘
记在自己充电的时候帮她充一次,而她却常常忘了自己的手机居然还需要电池,整日里只顾着去挑拨离间倒弄是非以
求得到自己想要的资料……
她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经理,只能在远处羡慕地看着她的背影,在受到她的帮助时,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不要太
受宠若惊。
“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我们之间的恶心感会这么强烈,现在我知道了,原来……”她叹笑一声正想再说什么,经理却
忽然按住了她的肩膀,右手食指放在骤然丧失了血色的嘴唇上,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任烟雨从她的目光中明白发生了什么,顿时手脚冰凉。
身后有东西拖拖拉拉的声音,很细微,却很熟悉。有东西随着那来自墙角处的恶心声音,蜿蜒却坚定地向她这里爬来
。
她想回头,经理坚定地晃了晃指尖,另外一只手慢慢地将她拉向自己。她的身体逐渐倾斜,头颅缓缓靠在了经理微微
颤抖的肩膀上。
她的身后有东西--是她的声音还是其他什么把它吸引过来的,她不得而知,但是她知道从现在开始她不能说话,不能
发出一点声音。因为经理的目光抬得很高,表情恐惧万分,她知道那不是普通的大小,只要她--甚至只是她身上的一
个骨节发出一点声音,这条蜚语蛇都有可能扑上来把她杀掉。
身后的东西带着奇怪的节律爬过来,它也许是想找任烟雨,更也许是想从这经过。任烟雨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引开它的
注意力,她的脚还停留在原处,如果它爬上了她的脚的话……
她还没有想到更恐怖的可能,黏腻的触感已经开始拖拖拉拉地从她的脚上经过了。任烟雨双手撑在经理身后的门上,
头靠着她的肩膀,双腿还保持着似坐非坐的姿态,痛苦地感受着那肥胖笨重的软体动物擦着她的脊背,压着她的双腿
,慢慢地透过墙壁钻出去。
这条蜚语蛇异常巨大,行动极为缓慢,足足走了十分钟左右,任烟雨的脚经历了从压迫感到疼痛到麻木的一系列感觉
,不断在心中祈祷那东西能快点离开。现在的时间对她来说一秒钟就像一年一样漫长,疼痛和恐惧让她想哭却哭不出
来,经理按在她肩膀的手始终紧紧地按着,幸亏还有这种救赎般的按压感,让她感到自己原来还在现实,而不是已经
死了。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感觉到压在自己脚上的重量和经理按压在她肩膀上的力道都在逐渐变轻,软体动物的躯
体触感也慢慢变细,最后终于没有了。
房间里回荡着格格格格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她们才发现到原来那是她们牙齿所发出的声音,连呼吸的声音都在颤抖
了,也难怪上下牙会打架成这样。
“你生活在流言当中……”
任烟雨努力压制住想继续互相敲击的牙齿,想抬头看经理的表情,却被她继续按在肩膀上,听着她有些颤抖的声音和
吐词。
“就必须学会适应……”
任烟雨能感到经理肺部微微的啜泣,她想挣脱,经理却将她按得更紧。
“流言充斥了世界,没有流言的地方只有坟场。我们抬头低头看见的都是流言,但是不表示我们就必须跟着它走,我
们有我们的脑子,为什么要让那么恶心的东西支配我们的嘴……但是我们也不会逃,是不是?逃也没用……你逃不掉
的。
“舌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你不让他说,不可能,你让他说,世间又会多一个兴风作浪的女王……
“但是嘴长在我们自己脸上是不是?舌头还是我们的……在我们自己变成女王之前,我们的舌头还是我们的……对吧
?蜚语蛇不是喜欢流言吗?如果我们没有流言呢?我们的心里一句流言都没有呢?我们生生把它饿死呢?”
--如果,我们生生把它饿死呢?
精疲力竭的温氏兄弟互相扶持着,全身上下伤痕累累。然而天上的那个女王却仿佛铜墙铁壁一般,到现在全身上下没
有一点伤害,让他们之前所有的攻击都打了水漂儿。
他们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不管是正面出击也好,迂回攻陷也好,都没有用!这个已经成熟了98%的女王蛇已经不是
他们能对付得了的了!
“到底……到底姨婆……当初是怎么对付它的?”温乐沣气喘吁吁地问。
温乐源抹了一把脑袋上的汗:“我说过我不记得了呀……”
“但是……我记得……”
“啥!?”他不记得乐沣会记得?
“我记得,我们和什么人一起逃跑……”
“那个死老太婆吧?”
温乐沣摇头:“不对,应该是个男人,而且年纪很大,然后……”
老太太在后面拼死堵截着女王蛇的追击,两个男孩子带着老头儿在狭窄的甬道里狂奔。
“再之后?”温乐源的脑子里显现出了模糊的影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快要想起来了……
“然后……然后……”
女王影忽然从空中掉了下来,身体和地面发出极其响亮的“啪叽”一声,上半身有三分之一当即拍成了水,哗啦啦啦
地向四周流开。
女王影嘶声惨叫起来。
“然后--”兄弟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齐声大叫,“我想起来了!”
对啊!为什么那时候的女王会死呢?为什么他们会想不起来阴老太太是怎么杀死女王的呢?
女王是杀不死的。
因为,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比流言更厉害。
没有任何东西能敌得过流言。
流言……是无敌的!
兄弟二人飞窜起来,从楼房破洞处冲入经理的房间。
那天晚上的事,从报纸到电视台都用很大的篇幅报道了好几天。
那个小区的所有人都没有听到声音,可是等他们醒来之后就发现,某栋某号的某个房间外墙被不明物体轰出了一个大
洞,暖气管被轰得一塌糊涂,碎得找不出原型。幸亏凌晨时暖气就都统一关闭了,要不是这样,说不定连锅炉也会炸
掉。
按理说自己头顶(或者对面、楼下、旁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周围的人都应该立刻都知道才对,谁知道那却像是凭
空出现的东西似的,悄悄地就已经在那里了,等你期待着它像出现时一样神秘消失的时候,它却恶意地微笑着,纠缠
着你,瞪视着你,让你想逃都没法逃。
这神秘的事件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借着它的东风,又衍生出了许多关于外星人、特异功能、集体催眠等等的之前始
作俑者们怎么也想不到的东西来。
流言就是这样,不管你如何厌恶,如何心烦,它总会在你想象得到和想象不到的任何时间出现,杀了一个,又跑出另
一个来,生生不息,循环往复。
任烟雨对那天晚上的事记得已经不是太清楚,她只知道自己后来一直抱着经理,经理紧紧地抱着她的头,哭得就像一
个小孩子。
她身上的女王呢?不知道。
女王是怎么消失的?不知道。
他们到底用了什么办法?不知道。
温家兄弟一问三不知,只告诉她不用担心,就算以后她身边的流言像山一样多,她也不会再因为蜚语蛇而死了。
“一山不容二虎,有一个女王就容不下另一个。”绿荫大厦里,温乐源坐得远远地对她说,“所以你身上的女王才会
藏得那么隐秘,还时不时长出幼芽来迷惑他人,连我们都上当了。不过现在无所谓了,长过女王的人身上不会再长普
通的蜚语蛇,可只要另一个‘女王’在你身边,你就永远也长不出第二条女王蛇。”
“另一个……女王?”
温乐沣坐得比温乐源更远,而阴老太太在他的背后,似乎连冒个头都会让她发抖。
“偶尔,女王蛇也不一定都是对你不利的,如果不是她,你说不定已经被杀了。”温乐源又说。
任烟雨大惑不解:“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我们以为你们经理是最难得的纯体,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能帮你拔出你体内隐藏的女王。可是女王为什么会隐藏在你
体内呢?我们当时完全忽略了这个问题。”温乐源指指窗外,“其实答案不复杂,只是我们一直没有想到而已。”
想起了一个可能,任烟雨渐渐发起抖来:“一山……不容二虎?”
温乐源不置可否,道:“你还记得公司里的时候吗?我说她身上有蜚语蛇,而你说没有,为什么?因为我看到她的时
候她身边有人,你看到她的时候她身边没有别人对不对?蜚语女王的感染方式和普通蜚语蛇的不同,她身上的蜚语蛇
是会掉下来,爬到任何它看见的人身上的……”
“你们经理她,的确是纯体,”温乐沣低声说,“不过她不是‘正’的纯体,而是‘负’的纯体。也就是说,她不是
我们所想象的那种完全不被蜚语蛇侵蚀的人,而是……”
而是……
而是……
这世界上,除非只剩下最后一个人类。
否则决不会有不被流言侵蚀的人。
流言是无敌的。
能打败流言的,只有流言。
任烟雨走出绿荫公寓的门,和一直等在门外的经理打了个招呼后,如温乐源所说地回头,果然发现门框上方有一个不
知何时安上去的晶亮明镜。
镜子倒映着这个世界,包括正缓缓走向她身边的人。
一个巨硕的绿色软体动物,正在镜中向她蜿蜒爬来。
“这镜子有什么问题吗?”那个恶心的软体动物在镜子里张开嘴,声音却在她的身后,温柔地问。
“啊……没有。”她回头一笑,“我只是想,今天是一个星期的最后一天,明天就看不到了。”
“什么啊?”
“哈哈哈……陪我去逛街吧,我现在还没弄清楚订婚都要准备哪些东西呢。”
“……我觉得你还是找你未婚夫来陪你比较好吧?”
“你先陪我看看嘛~~”
两个女人互相挽着手臂轻快地离开了,镜子里,一个女人拉着一个绿色的东西,带着一路弯弯曲曲的黏液缓缓走远。
--烟雨生平·完--
执妄,佛家大戒。
据说人类都是因为有了执妄所以才无法成佛,因而在红尘中挣扎,受尽轮回之苦。
但在我看来,人类就是因为有了执着与妄念,所以才有希望,所以才能活下来。
当一个人连可以执着的东西都没有的时候,那他就没有理由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鬼怪公寓第九个故事:《行尸》
清晨六点的大街上,环卫工人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望着一个穿着白色风衣的男子在街道上慢慢地挪动。
之所以说他是挪动,是因为他的双腿就似乎不会打弯,每只脚要挪动就必须在外侧划半个圆圈才能过去,看起来有点
像小儿麻痹症患者。
不过他们注意他的原因不是这个,而是他那身装束。他的头上戴着压得很低的黄草帽,脖子上围着女式的花围巾,身
上穿着一直盖过膝盖的白色风衣,可是他的腿……他的腿上只穿了一条极为单薄的丝织裤子。
他这身打扮,除了品味的问题之外还有很多地方不对劲,工人们窃窃私语了半天,终于认定他绝对是精神病院逃出来
的。
……这样的人可危险得很!
……说不定杀人哩!
……要报警不?
……精神病院电话谁知道?
那人没有发现这些好奇又害怕的目光,他只是执着地走着自己的路,朝着他最后的目标,坚定地走过去。
忽然,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他的身形微微停顿,似乎在犹豫,但随即又继续向前走。
“你家不在那边。”身后的声音说。
他仍然一步一步往前走。
“你家人在等你。”
他的脚步没有停。
“你父亲他在等你。”
绿荫公寓门口,寒风飕飕。
阴老太太的脸阴沉得好像能看见冰茬子,叉着腰站在门口恶狠狠地盯着温乐源和温乐沣兄弟。那两个人站在台阶下眼
巴巴地看着她,多么希望她能让开一条道儿让他们进去,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又莫接到……”空气从阴老太太缺了好几块的牙齿屏障中间喷出来,“要你俩屁用哈!”
温乐沣打了个冷战,一半为寒风,一半为阴风。
“姨婆您也知道……”温乐源陪着已经冻僵的笑脸谄媚地说,“我们的能力不如您,所以出一两点错也是很正常的,
如果是您出马那绝对没问题!俗话说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他一边说一边想往门里挤,阴老太太瘦小的身体一挡,他又讷讷地退了回去。
“第一天莫接到,算蜚语蛇错。第七天莫接到,算那俩女王错。那十四天咧!今二十一天!又莫接到!又为啥!”
“因为我们看到咖啡馆,进去坐了几分钟……”温乐源垂头丧气地说。
阴老太太气得发抖。
“你们……你们……你们想死噢!”她举着胳膊猛点温乐源的脑袋,大骂,“早上我说啥!二十一最后一天哈!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