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的朋友,干脆直接省了介绍这一步,而对于不是生意上伙伴的朋友,通常会给他们来个简单到让人摸不着头绪的介
绍。
这是XXX。这是秦晓峰。
两个短句就完成了介绍,然后也不管被介绍者有什么反应,就在那里袖手旁观等着被介绍的两人握手说你好说久仰。
他带在身边的秦晓峰倒不愧是由他亲自调教出来的高徒,碰到这种尴尬局面,竟然真的一脸淡定地伸出手来,神情微
笑完美到无可挑剔,“你好”二字说得是那个字正腔圆,硬生生把众人所有的惊诧莫名都扼杀在了萌芽状态。
搞得好几个摸不着头脑的家伙事后偷偷跑来问他:“老大那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不是在介绍‘大嫂’?”
“你问我,我问谁去?”谭嘉文没好气地反问,他自己也没弄明白陈到底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若说不是吧,据说这两人向来是同进同出,同吃同住,而且都这般郑重介绍给众人了,虽然介绍词是短了一点,但是
态度可是非常郑重其事的。若说是吧,谭嘉文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没看出来这两人有一点热恋中的情人迹象。
情人相处之道各式各样,如胶似漆有之,相敬如宾有之,志同道合有之,欢喜冤家亦有之,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各
种模式各种花样,谭嘉文不敢说自己全部知道,好歹也亲身经历和冷眼旁观过不少,像这两人如此这般相处的模式倒
是真的很少见。
一个是千般温柔万般宠溺捧在手掌心里还要小心翼翼,一个是安然对待坦然接受万事袭来都如清风拂面我自巍然不动
,两人的态度行为都没什么反常,但是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异常的气息。若说这两人没有一点感情仅仅是在演
戏,那么小金人一定要颁给他们两个,最敬业的演员都比不上他们两个入戏十分。
“你爱他吗?他爱你吗?你们相爱吗?”明知不该好奇这个问题,谭嘉文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或许只是因为这个男
人在事业上成功显赫,在感情上却伤痕累累。纵使往日种种过去经年,那些伤口却始终不曾痊愈。就算无人提起,就
算纵情欢愉,那些伤口依然存在,时不时地要扎得人痛彻心扉。
“这很重要吗?”他身旁的男人换了个姿势,将右腿放在左腿上面,挑起眉头反问。
“你没有带他来我这里的时候的确不重要,既然今天把人带来了,我觉得这一点很重要。”
只是彼此疏解欲望的床伴的话爱不爱这种问题有点可笑,无论是他还是陈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既然带进密友圈子正
式向众人昭告了,谭嘉文自然是认为他们的感情已经到了某种程度,自然希望他们之间有爱情的存在。幸福也许不是
爱情的唯一目的,但是没有爱情的话幸福只能是镜中花水中月。爱情也许不是万能,但是爱情通常具有疗伤的功能。
虽然他没看出来他们之间有爱的火花四溅,他还是希望是自己看走眼了,存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出口询问。
“吃过杏吗?皮相很不起眼的水果,剥开皮后果肉偿起来不错,再里面是个坚硬的壳,牙齿很难咬开,必须用工具把
壳敲碎,最里面是杏仁,杏仁的味道是苦的,吃在嘴里又苦又涩,不过回味起来你会觉得很美味。”男人忽视他的话
,自顾自地发表他对水果的感想。
爱与不爱这个问题,到如今,他真的觉得并不是那么重要的问题,无论对他还是对秦晓峰,都不需要考虑得那么清楚
。
“你的爱好可真特别。”谭嘉文想不通他为什么为了又苦又涩的杏仁要煞费苦心,只能对某人的特殊爱好表示佩服。
“好说。”陈面不改色地收下了他的赞美。
这世上有的人想得太多,有的人则想得太少。秦晓峰曾多次扪心自问自己本质上是属于哪一类人,却始终没有答案。
对所有的事情都表现出无动于衷坦然接受的态度,哪怕那些事情是多么惊世骇俗,这样的人自然是想得太少的人,众
人都是这样看待他的,他也是这样自认的。但是,事实上真是这样吗?偶尔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也会很迷惑,迷惑自己
身存何处,而那个正环绕着他的温暖怀抱又是属于谁?
至于为什么是偶尔才会?白天要他操心的事情太多,累得一夜酣眠无梦而醒才是比较正常的事情。那种累,不是身体
上的,而是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疲惫。人生才短短过去二十八年,秦晓峰却有种错觉,恍惚已经过了一辈子那么漫
长。漫长到很多次他都忍不住想要停下脚步稍做休息,但是不能停,一步也不能停,一旦停下来他心底最珍贵的东西
就会被命运碾成粉碎。
命运何其残酷,生活犹如强奸,反抗不能,只好享受,以甘之如饴的态度,无论你愿不愿意。否则的话,只是徒增痛
苦,于事无补。
漫漫冬夜,无心睡眠的时候他也会做这样的假设,可不可以倚靠身后那个给予他温暖的人,将自己,将心底最珍贵的
东西一齐交与他,让自己可以稍微喘口气。
等天色发白黑夜消退清醒过来后就明了那种想法只能是夜里神志不清的臆想。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
无故的恨,没有人会吃饱了撑的用大量时间金钱对人千般照顾万般宠爱却不求任何回报。也许那样的人这世上会存在
,但是秦晓峰的生活中从来没有碰到过,而他身后的那个人显然并不是那种圣人。
陈是商人,一个成功的商人,习惯用投资与收益的关系解决一切问题。他付出尊严肉体满足他的生理欲望,他给予他
逃脱牢狱之灾的自由作为回报;他付出聪明才智辛苦勤劳为他赚取利益,他给予他足够维护他心底最珍贵东西的金钱
作为回报。付出与回报,投资与收益完全成正比。
万事皆有缘由,那些预期外的付出,那些温柔,那些体贴,那些宠溺,视作陈给予旧日恋人的真心付出秦晓峰可以坦
然接受,甚至感同身受,但是陈要是把这些东西当作年底分红的话,他又该回报些什么?要是陈存了要把这些当作先
期投资的话,又想拿回什么作为回报?
偶尔的偶尔,肉体交融的瞬间,他看到身前的男人用专注的眼神望着他,眼中的温暖甚至可以驱散冬夜的寒意,那种
时候,他不由得有点恍惚,有些疑惑,陈此时此刻眼中看到的到底是谁,是他铭心刻骨的昔时挚爱,还是他秦晓峰这
个人?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陡然浮起,然后,不安如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一无所有,再没有多余的东西可以付出,如果这些是在他身上下的投资,身后那人的这笔投资注定要血本无归。说
到底,他只是自私的一个平凡人。就像他现在给予的信任,秦晓峰根本不可能回报相同的信任一样。
信任?他当时为什么希望自己能够得到信任?然后,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事态到了目前这个地步。
“冷?”身后的人感觉他还没睡,低声问他。
秦晓峰无声地摇头,翻了个身,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我想回家。”
回家的愿望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心里不断涌现的惶恐不安让他害怕,就像被追猎的小兽,下意识地要往最熟悉的地
方躲藏。就算那个简陋的窝根本抵挡不了猎人的追捕,但是被追猎的时候躲藏的地方还是首选自己的家。
“好,明天早上就回去。”虽然不明白秦晓峰在闹什么情绪,陈依然答应下来。反正露面昭告的目的已经达到,也没
什么事,秦晓峰想回去就回去好了,毕竟在寒冷的冬天家里比较舒适。
“不,我想回家。”他想回家,回自己的家,不是陈的家,那里不是他的家。
“好,我陪你回去。”陈很轻快地回应,口气很是随意,好像这话已经说过几千次似的,一点也听不出突兀的感觉。
“不,不用。”陈的话音刚落,这个不字秦晓峰就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甚至没来得及在脑中过一遍,绝对的反应过度
。然后,一阵无言的沉默对峙让秦晓峰有点害怕,咬了咬牙才继续说下去,“真的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陈紧了紧搂住秦晓峰腰部的手臂,用几乎让人窒息的力道把他往怀里按,过了很久才平息下来回了一个“好”字。虽
然他尽力压住了情绪,语气里面还是流露出了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不就是陪他回去一趟,他需要这么紧张?甚至都不愿问问他要以什么身份陪他回去,就直接拒绝,半分考虑的余地都
没有。
他投之以桃,对方却不肯报之以李;他进一步,对方竟然要退两步,这样的秦晓峰真的让他感觉很无力,不由得开始
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一次用错了方法,也许某些人就是喜欢吃硬不吃软一定要弄得自己伤痕累累才肯低头,他那时的心
软愧疚是多么可笑,没有任何意义。
他在黑暗中气得牙根发痒,思考着用什么办法把人大卸八块又不会真的伤着他。
做到你浑身无力动弹不得,看你明天还怎么回家?他不无恶意地这样想着,却只是在脑中想想,并没有采取行动,很
快蹭了蹭他的脸颊,让他赶紧睡。
第三十五章
秦晓峰有心事的时候通常会醒得很早,今天也是,六点不到他就醒了。
天还没有亮透,房间里黑蒙蒙的。陈还在熟睡,他不敢打扰,只是睁着眼睛发呆。
什么也不想,脑袋中一片空白,任时间流逝。
到了七点半,陈醒来后终于松开钳制他身体的手臂,让他起床。
刷牙洗脸刮完胡须出来时,早餐已经送到了房间里面。
“快过年了,火车太挤,我让司机送你回去。走高速时间差不多,你在车上睡一会儿就到了。”陈已经坐到了餐桌旁
,一边往杯子里倒温热的牛奶一边对他说。经过一夜冷静,他的情绪恢复到了平常心平气和的状态。秦晓峰以前回家
他也提过要派司机送,被他拒绝以后就没有提起过,现在明知会被再次拒绝还是旧话重提自然有他的用意。
他进一步,敢于退两步的人眼前的确有一个,不过能成功的人恐怕还没有出生,就算是秦晓峰也不会例外。
“不用这么麻烦,两三个小时的路程挤挤很快就到了。”秦晓峰走过去坐到他的对面,不出陈所料,马上开口拒绝。
“你确定能买到票?”陈将牛奶递给他。
“买站台票,上了车再补票。”秦晓峰接到杯子,喝了一半后,开始喝粥。
“春运期间站台票停售。”陈开始给自己倒牛奶。
“啊?什么时候的规定?”以前每年回家过新年,秦晓峰都是用这个方法挤上车的,虽然每次都挤得像罐头里面的沙
丁鱼,好歹也能顺利回家。
“我也不清楚,应该是今年的新规定,我看新闻的时候看到过一眼。”
“没事,我去看看再说。”
“我陪你回去或者司机送你回去,自己选一个。”
如果不去看此时对面那人为难的表情,这顿早餐对陈而言真的是很不错。
能不能不要让他做这样的选择题?这跟问他选择是一刀了断还是凌迟处死有什么区别?
他想回家,只是想喘口气,想获得继续坚持下去的勇气,无论是他陪同还是司机跟着,只要是与他有关的东西,都让
他有窒息的感觉。
能不能不要这么紧迫盯人,可不可以让他安安静静地过两天牢笼外的自由生活?
秦晓峰很想问眼前安静吃饭的男人,不过陈脸上的表情告诉他这个选择题他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半分商量的余地
都没有。
不选是吧?那就留下来陪我好了。
不用多说,继续说下去出现这段对话的几率是百分百。
两害相权取其轻,这道理,秦晓峰自然懂。
等到了地方把司机打发回来就没事了,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早饭还没吃完秦晓峰就听到了敲门声,门外是昌哥,手里提了一堆袋子。
保暖内衣,羊绒毛衣,羽绒服,羊皮靴,围巾帽子手套口罩,全套装备好后去南极大概都没问题。
“我没有这么怕冷。”秦晓峰看了看眼前只套了件藏青色毛衣的男人,再看看自己身上的外套,讷讷开口。虽然他没
事喜欢往暖和的地方躲,但是真的不需要这么夸张,好歹他身上穿的也是冬天的衣物,虽然没有这些厚实,也足够保
暖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打电话叫人准备的。
“待会儿在车上觉得暖和了就把羽绒服脱了,盖着睡一会儿,下车的时候记得穿好。”陈不理他,示意他先把饭吃完
,然后帮他把衣服穿好。Z城比这里冷多了,而且不是每个地方都有暖气,自然怕他冻着,“行李袋里有干净的厚棉袜
,洗完脚后记得换上睡觉,要不睡到半夜你的脚还是冷的,记住了。”
“嗯。”秦晓峰的声音有点哑。人心都是肉长的,他还做不到在别人对他好的时候能够完全无动于衷。
“有事给我打电话。”陈将他送到车上后继续交代。
“我明天晚上就回来。”年底很忙,虽然是周末,也有一堆事情等着处理,他这样不管不顾地逃开好像有点任性。
“晚上开车不安全,你星期一上午回来就行,小王会留在那边陪你。早就该给你配个司机专门跟你,小王这次就算是
先熟悉熟悉。”
“啊?”
秦晓峰还没反应过来表示异议,送行的人已经干净利落的关上车门,扬手示意车子起动。
性能优越的奔驰S600在极短时间内滑了出去进入正常驾驶状态,秦晓峰扭头只能看到向他挥手的人越来越远,终于变
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远处。
从“半月山庄”出来,五分钟车程就进了高速,然后直到Z城,全程都是高速。
“峰哥你脱了外套睡一会儿。”小王今年二十五岁,娃娃脸,笑起来眼咪咪的,一团孩子气。不过秦晓峰知道人不可
貌相,小王可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特种兵退伍,手上功夫颇为了得,是昌哥手下第一把好手,专业保镖派来做
他的司机,陈的这个安排可是煞费苦心。
秦晓峰脱了外套盖在身上,靠在后座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套着话,不知道陈是要他24小时紧迫盯人呢还是仅在需要用
车的时候叫上他就可以。按理说司机的话做到后者就能交差,不过陈一开始说的是陪着他,秦晓峰有点苦恼该如何把
他打发走。他不喜欢紧迫盯人战术,特别是这个时候。
“老板要我好好照顾你,峰哥你知道老板的脾气,就当是可怜可怜我,三餐按时吃,晚上好好睡,随时注意保暖千万
不要生病,等星期一把你完完整整交到老板手里我这差事就算是完满完成了,我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小王也不隐
瞒,当下就说了一堆,“当然峰哥要是有不想让老板知道的私事,你知会一声,我回避。放心,我的嘴巴会闭得很牢
的。”
小王当然知道这趟差事不好做,老板属意以后由他跟着峰哥,这两天的陪同算是试用。老板要他24小时跟着,峰哥话
里的意思明显是不愿意有人24小时跟着他,唉,小弟难为,特别是奉大老板命令去伺候二老板的小弟更是难上加难,
大老板满意二老板就会翻脸,二老板喜欢大老板就要来敲打他,要在两个老板间找到平衡点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挑战
嘛。
忠义两难全。小王用京剧的铿锵哼着这个词。实在不行就只能暗地里跟着,老板问起来的时候不该说的就不要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