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米小麦——刺红
刺红  发于:2011年09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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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晞晖道:“你不去我也一样得做饭。再说你去宝宝也高兴。”

房子里太空。大件的家具多半给孙敏搬走了,现在说话恍恍能听见回音。刑龙若抱着胳膊躺在沙发上,落魄的样子扎眼。他刚醒,眼神朦朦的,看着米晞晖笑道:“还是老幺好。”

米晞晖踌躇一下,道:“哥,你也不能老一个人这么晃荡着。不找个……伴儿么?”

刑龙若看天花板,好半天道:“……再说吧。”

周六下起雨来。刚暖和了几天,温度一下子跌下去。米晞晖特地准备了一束花,放在车后座。麦医生坐在副驾驶上,撑着头看窗外。雨势不大,小而密。汇聚在玻璃板上,涩涩地向下滑。

“冷吗?”米晞晖想开暖气。

“不用,挺好。”麦医生转过头来笑嘻嘻地:“你要见公公,紧张吗?”

米晞晖轻声道:“不,我这是去见岳父大人,所以才紧张。”

麦医生切了一声。

“我爸啊,话不多,但是很温和。对谁都很好。”麦医生复又笑道:“很会照顾人。很疼我。教我写字画画种花,我只种得活牵牛花。”麦医生轻声道:“你爸呢?”

米晞晖想了想,认真道:“我爸我妈都是工人。我爸年轻时候脾气很火爆。我妈挺温柔的。”

麦医生歪着脸看他:“讲讲你爸的事情吧。”

米晞晖皱着眉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好讲的。他比较贪杯,每天最幸福的时刻就是晚饭时的小酒。我妈想治他最重要的手段就是取消他的晚饭酒。我和我哥没少挨他打,犯错就拿皮带抽。不过平时偶尔得到什么好东西,都会带回来给我们——一般老爸也就这样吧。”

“那你妈妈呢?”

“那就更没什么可说的了。她上过高中,在那帮人里算的上知识型女性了。爱唠叨,很会做菜。普通老太太。”

麦医生微笑着,嗯了一声。

到了墓地,整齐划一成片的墓碑。灰白的大理石,棱角平整坚硬。墓碑上刻着人的姓名生卒,还有一张黑白照片。人最后的归属地,寂静,肃穆,可惧。天阴着,空气也成了灰色,吸一口,从肺凉到心。雨下的如烟如雾,米晞晖撑着黑伞,能听见雨滴叩着伞面的清脆声音。

麦医生也撑着黑伞,走在他前面。铅白的墓地里,两个一身黑西装的人撑着黑色雨伞慢慢地走。

麦医生突然停下了。米晞晖跟在他后面,看他又走向一处墓碑。墓碑前放着一束花,花瓣脱落,贴在地面上。

“这是……苏女士?”米晞晖道。

“不。我妈嫌墓地晦气,从来不来。”麦医生笑道:“苏敬文死了她都没来看过。”他弯腰捡起花束,白色的花瓣又纷纷洒下来,倒平添一种悲凉的气氛。

“那么是谁呢。”麦医生道。

爸,我来看你了。

你在那边好不好?

爸,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就是旁边这一个。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生气。可是我觉得这样能幸福,也不错。

会给出全部真心吗?我也不知道。我害怕。万一哪一天……我不会想不开。好聚好散是不是啊。

爸,如果真有下辈子,别那么死心眼儿了。找个爱你的人,总比你去爱别人来得强。我会过得很好……你要放心。

麦医生低头看着。碎雨袭上他的眼镜片,蒙蒙的一层。他摘下眼镜来,还在笑。米晞晖默默地站在他身边,离得很近。米晞晖低着头,看着墓碑上微笑着的,与麦医生有六分像的男子,眼神异常坚定。

第 28 章

米大律师正在……咳,蹂躏小麦。

剥光,压在下面,一口一口吃掉。一开始米晞晖差不多只靠蛮力,欲望一上来自己也失控,会弄伤麦医生。后来渐渐学会控制,甚至有了技巧,玩 弄 麦医生得心应手,偶尔还用上个小道具,小手铐啦小皮鞭啦小蕾丝裤裤……啥的。麦医生被他揉弄得够呛:“你从哪儿学来的!”

“多加练习。”米晞晖道。

米晞晖一天到晚木着脸,着装打扮一丝不苟,禁欲非常。但欲望通常就像是被堵的洪水,只要一个小小的开口,就会溃堤而出,汹涌澎湃。

各种姿势,舔咬,亲吻,他喜欢亲吻麦医生大腿根,慢慢地舔。麦医生皮是猥琐大叔,但仍然怀揣着一颗纯情小少男的心,羞耻得皮肤开始发红。

“你连屁股都会红。”米晞晖轻轻地,在他耳边说。

“你TMD去死……”麦医生咆哮。

下午米晞晖临时性加班。麦医生走去接宝宝,握着他的小肉手笑道:“今天你叔叔加班,咱俩自由啦。我们去吃肯德基。”

宝宝高兴地一蹦一跳:“好呀好呀~”

准备过马路的时候,宝宝突然嫩嫩道:“妈妈~”

麦医生一愣。他都快忘了宝宝还有个妈的这件事了。

马路对面站着个年轻的女人。戴着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着装严谨,表情很严肃。宝宝有点畏怯地往麦医生身后缩,那女人看着,皱了一下眉。麦医生看看交通灯变绿,于是牵着宝宝的手,向对面走去。

走到对面,那女人冲麦医生点点头:“你好,我叫孙敏,是刑言宁的妈妈。”

麦医生笑道:“你好,我叫麦威,是米晞晖目前的房东。”

孙敏皱着眉:“他怎么不自己来?

麦医生听她的话不对劲,也不多说。孙敏一看就是很干练的女人,头脑清楚,很有条理。但当老师久了,平时说话都有教训人的意思。宝宝相当害怕她,她对宝宝的体罚很严重。孙敏也不是太想宝宝,只是不满意道:“当初刑龙若跟我抢孩子米晞晖倒是很能干,抢了孩子扔着不管么。”

麦医生很不想说话。米晞晖家里旷日持久的战争他多少了解一点,但并不想深入太多。别人家里的混战就像个泥潭,外人最好少多管闲事,否则陷不下去也沾得两脚泥。

孙敏低着头看宝宝,也没什么表情。宝宝抱着麦医生的腿,越来越往后缩。

“你是来看宝宝的?”麦医生笑道:“站在小学对面。”

孙敏自嘲一笑道:“他倒是宁愿抱着你的腿都不肯和我亲近。”

麦医生突然又尴尬。他拉着宝宝的小手想把他拉到身前,宝宝却越是不肯,孙敏脸色也越沉。

“刑龙若倒真是把孩子教得好,不知道怎么说我呢。”

麦医生道:“我不太清楚……”

孙敏盯着他看,笑道:“你不是外人。”

麦医生一惊:“嗯?”

孙敏看宝宝:“他和你这么亲。刑言宁实际上从来不容易和人亲近。”

麦医生握着宝宝的手,宝宝小手心里全是汗。

他突然明白宝宝为什么和自己这么亲近。

他们算的上同类——身上都缺乏母亲的气息。苏心昭没有抱过麦威,孙敏可能也没有。人的身体是有记忆的,每一处皮肤,细胞,血液,都有记忆。人类对母亲最初最原始的记忆,是从一个抱着自己的温柔女人开始的。

这个记忆麦医生没有,宝宝也没有。

麦医生想大笑。

孙敏有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沉默半晌,她淡淡道:“本来是找米晞晖的。他既然不在,你又是他房东,能不能转告他我找他有事。这是我的手机号。”

麦医生接过纸片,上面写着一串零乱的数字。麦医生收起纸片,道:“好的,我知道了。”

孙敏看了看宝宝,转身走了。

麦医生蹲下来,捏捏宝宝的小脸:“宝宝为什么不跟妈妈打招呼?”

宝宝皱着小眉头,咬着小嘴唇,好半天才委屈道:“妈妈心情不好……”

孙敏打孩子下手一贯重,或者拧宝宝的大腿。米晞晖曾经提过,离婚前宝宝隔段时间回父母家,过几天米晞晖接回家,大腿上总是青紫的。宝宝惧怕她,总是躲她。鬼鬼祟祟躲得孙敏心烦,发脾气又打他,更让宝宝害怕。

麦医生吐了一口气,直起身,拉着宝宝的手:“我们去吃肯德基吧。”

宝宝踮起脚尖抱着麦医生的脖子:“麦麦~我们回家吧~”

麦医生拍拍他的小小的背:“好,回家。”

T市著名的流莺街发生大规模械斗,刑警赶过去制止,警车只能停在街口,肮脏狭长的街道里一片混战。混子白粉妹流莺,五毒俱全的一条街。刑龙若胳膊被划了一刀,又深又长。同去的警察怕伤到刑龙若的肌腱,让人先把他送到医院急诊,余下扫尾的工作他们来处理。将近凌晨,太阳还没有出来的意思。刑龙若把头靠在车窗上打盹,左手捂着右臂,血还在往下淌。陪同的小警察咋舌,这样子了还能睡。开车的警察拉开警灯,但没有开警报。红蓝交替的警灯一转,一片一片扫着,在夜色里突兀地辉煌。

到了医院,小警察把刑龙若叫醒。刑龙若揉揉眼睛,捂着小臂跳下警车。凌晨的空气都要凛冽一点,特别在冬天。右前臂上一条长长的刀伤,像活了一样跳着,一绷一绷地疼。走进急诊大厅,刑龙若捂着胳膊站着,警服披在身上,帽子没摘,姿态硬挺端正。急诊室里的灯白莹莹地亮着,惨淡薄弱。走出来个斯文的医生,看见刑龙若,噗地笑出声:“你怎么又来了。”

刑龙若看着他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这不是抢救自己的那个许医生么。

许医生打量他一下,啧啧啧地摇摇头:“打架技术不怎么样么。又挨枪又挨刀的。”

刑龙若微微笑了一下:“全仰仗许医生的医疗技术了。”

许医生冲他招招手道:“过来吧,我给你处理。”

刑龙若跟他来到诊疗一,看他拿出医疗包撕开,铺在刑龙若胳膊上。再慢条斯理戴上手套:“这个地方属于神经密集处,麻药不能多打。你忍着点。”

刑龙若道:“您缝吧。”

缝合伤口全看医生的手艺。有的医生缝合后疤非常浅,有的医生缝歪了,疤痕粗粗一条。许医生一手拿针一手拿镊子,全神贯注地缝着,雪白的手指相当的灵活。许医生真是相当的白,称得上雪白。其实这是一种基因缺陷,色素缺乏症。不像白化病那么彻底,但比一般人都白。许医生头发是亚麻色的,眸子仔细看的话,是浅棕色的。皮肤白得少见,苍白。当年T大医学院报名时,许医生往宿舍楼底下一站,惊艳了一个楼的男生。虽然是一种缺陷,像是酒窝笑靥,实际上也是面部肌肉的缺陷才形成,不可否认,它们真的很美。刑龙若刚好相反,从小就黑,被人笑惯了自己也不觉得了。健康的深花蜜色,挺性感的颜色。今天许医生的手悬空忙着,刑龙若低头看去,自己的胳膊就成了背景,衬着一双雪白漂亮的手。

是挺黑的。刑龙若看看自己的左胳膊,再看看许医生的手,突然想到。

缝合完毕,许医生舒了口气:“一周之内别沾水,一周之后过来拆线。”

刑龙若道:“多谢医生了。”

麦医生把孙敏的手机给了米晞晖。米晞晖看了一眼,扔了。麦医生挑着眉毛,米晞晖一边洗碗一边沉声道:“离婚时协议都清清楚楚,没什么问题。那么她为什么要找我?有事也是要找刑龙若。我跟她没关系,不想夹缠不清。”

麦医生想了想,也对。

他抱着米晞晖的背,把下巴搁他肩上:“最近看新闻了没。”

米晞晖嗯了一声。

“刘廷被抓了。你说他会不会咬出苏心昭来?苏敬文和苏心昭干净不了。可是苏敬文已经死了。如果苏心昭被抓,我是不会去交贪污的罚款的。爱怎么判怎么判。”

米晞晖用干净的棉布擦着盘子。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天打雷劈?”

米晞晖沉默半天,他突然道:“我妈让我明天带着宝宝到他那里吃饭。我说想带一个朋友过去。”

麦医生似乎一愣。

米晞晖总算放下了碗:“你……去吗?”

麦医生吃吃笑起来:“去,当然去。我没见过刑妈妈呢。”

米晞晖拍了拍他的手:“多谢。”

刑老太太第一次见麦医生,就很有好感。麦医生跟刑龙若差不多大,但是不显年纪。戴着个眼镜,瘦弱斯文,温良儒雅。米晞晖介绍说他是著名大医院的主治医师,给宝宝看过病,还是他的现任房东。刑老太太很高兴,拉着麦医生笑道:“好孩子,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要跟大姨说。大姨给你做。”

刑老太太干了一辈子家务,手是浮肿的。洗衣粉洗洁精刺激的,手部皮肤干裂,指甲尖端变色,指节突出,手上还有不少斑。手心粗糙,砂纸似的。麦医生被她拉着手,触感很奇妙。苍老,粗糙,并不柔软,但是异常温暖的手……麦医生笑道:“大姨,你做什么都肯定好吃。”

真难以想象。事实上,刑老太太比苏心昭还要小几岁。

刑龙若手臂受伤,不能碰水,坐在卧室里和刑老爷子下棋。刑老爷子倚在床上,披着一件棉袄,鼻子里塞着氧气管子。麦医生看了看半人多高的蓝色氧气钢瓶,塑料的透明阀门通向一个小小的水瓶,汩汩地冒着泡。瓶体上印着医院的门头。他帮着调节了一下:“每次去医院换氧气瓶都很麻烦吧。”

刑龙若抬头看他。麦医生笑着对刑老爷子道:“下次大爷再去我们那儿换氧气瓶,我可以帮忙,很快就能换好。我是那里的医生。”

刑老爷子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看得出老爷子很欣赏这个年轻人,指着刑龙若道:“也不学学人家小麦。谦和斯文,你可好。”

刑龙若冲麦医生笑笑。

走廊对门是厨房,米晞晖在里面帮忙收拾菜。刑老太太絮絮地说起相亲的事情来,米晞晖道:“我不准备再去了。”

刑老太太吃惊道:“为什么?”

米晞晖道:“相亲其实都是在装……也相不出个什么结果。我想等宝宝大一大再说。”

刑老太太道:“那可得等多久?”

米晞晖平静道:“要不怎么办呢。”

刑老太太一声长叹。

麦医生和刑老爷子聊得很愉快。他善于倾听,即使是刑老爷子的满腹牢骚,也未见一点不耐烦。刑老爷子许久没见过有人能认真听他分析国际国内局势,一时都把麦医生引为知己。麦医生坐在他床边,笑着看他,一个发发牢骚的小老头儿。还有一个唠叨的很会做饭的小老太太。麦医生眼睛一涩,幸亏戴着眼镜,眼镜框子一遮,没有显出来。

第 29 章

午饭还是在卧室吃的。刑老爷子一到冬天就下不了床,即使是轻微的感冒对他来说也是巨大的威胁。刑老太太在卧室里架起了一张小折叠桌,摆上菜。饭碗没地方放,刑龙若右手没法动,左手拿筷子吃饭。麦医生惊奇地发现刑龙若左右手的灵活程度竟然一样。刑龙若笑着对他说:“不要说出去啊。这可是我保命的杀手锏。”

从少年时代起,刑龙若就苦练他的左手,从写字开始。直到最后,他的左右手写字打架甚至操纵武器枪械都一样灵活得不可思议。刑龙若平时很注意不把这项特殊的能力表现出来。人总是下意识地认为对方不是右撇子就是左撇子,毕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左右手平衡使用。所以很多次生死关头,刑龙若都利用对方的疏漏,救了自己和同僚的命。米晞晖左手帮他端着碗。宝宝单独在房间另一头的木头小茶几上吃,麦医生起身过去,坐在沙发上喂宝宝。米晞晖感激地看他一眼,他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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