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自杀的,还有一些能看出互相残杀的痕迹,我们走到城市的中心,那里有一个祭台,祭台上有一
个灰白头发的人跪着,我走过去,拉起他,他拽住我的胳膊,反复的说‘不是我’,他的脚下滚着两颗眼珠,他的眼
睛在淌血,我记得,他临死前,露出了微笑,告诉了我一本书的名字,他说‘《沉月录》’。”
“他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了?”兰德咂舌,“是看见了很恐怖的东西吗?”
“不知道,没人知道。”易墨微握住他的手,“后来,就听到一个传闻了,关于《沉月录》的,据说,只要翻开这本
书,看它一眼,就会被书里的妖魔控制,会惨死。”
“我只是去找它,是要给容月看。”兰德回握住他,笑了笑,“你是在担心我吗?”
易墨微撩了撩他的头发,凑过去亲昵的吻他的脖子,“我和你一起找,我们一起。”
兰德推开他,走到窗边,向下看去,正看到洛伦把慕容锦拉到一条他的视线所不能及的巷子里,兰德喃喃道:“慕容
锦不会出事吧?”
“要出事,也是洛伦出事的可能比较大一些。”易墨微拿起沙发上的书,翻开来,手指放在唇边,那上面还残留着属
于兰德的味道。
六十
“你的味道会很棒。”
巷子窄,深不见底,两边的建筑都很高大,阻挡住了许多阳光,光线在这里昏暗,甚至有泯灭的趋势。慕容锦稍仰起
脸向高处看去,眼前净是一片绿,是苔藓的颜色,湿答答的粘稠绿。面容英俊,周身透着阴冷的褐发西方男子正靠在
这潮湿的墙面上聚精会神端详他。忽然觉得,那爬满青苔的墙面和眼前的男子有异曲同工之妙。慕容锦也回看他,用
同样的上上下下来回的眼神打量他,他的样貌出众,比起兰德略显少年的模样,洛伦的样子要更年长一些,他沉默不
语的时候,配上那一身剪裁精良的服装,完全就是一个正值壮年的贵族。他的眼窝深陷,眼神也诱发出了深邃,同发
色无二的褐色眼眸,像一种口味古怪的饮料。除去他的精致容貌,慕容锦所看到的这个男人与其他任何人都没丝毫不
同,他们脱去外表的掩饰,赤裸裸的只剩下欲望的模样是一样的。有时候会觉得可笑,在街上行走的人们,竟然如同
一个母亲肚子里的同卵婴儿。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听得懂吗?”洛伦见慕容锦不说话,有些走神,他用夹生的中文问道。
慕容锦始终微笑,对于他的问题都不作回答。他看着作为背景的墙壁,上面的湿重苔藓正沿着男子的轮廓蔓延而出,
像极了某种擅长纠缠的藤蔓。
“我想知道,你刚才说的,更深的欲望是什么意思。”洛伦咽了口口水,眼神晃向了慕容锦的脖子,在黑发半遮半掩
下的脖子散发出迷人的香气。洛伦不禁打了个寒颤,逼近了慕容锦,而慕容锦依旧是笑眯眯的,他清清嗓子,“你认
为呢?”
“不,我不知道,你也说了,是我自己所没发现的。”洛伦耸肩,煞有介事的轻蔑一笑,使得他看上去对周遭的事和
人都无所谓,不在意。
“那么,你说我的味道会很棒是什么意思?”慕容锦的眼神锐利不减,似乎有种将人身刺穿的力量孕育在那里。
“就是说,你的血会很美味。”洛伦说得小心翼翼,“说不定比那个易墨微的还要好喝。”
“你想喝他的血?劝你还是别做梦了。”慕容锦好心劝他,“他的血是毒药。”
“这可不一定。”洛伦刚想搬出兰德的例子,却被慕容锦一把按住肩,他一愣,看他,随即又扭过头,回避开他那双
异样的眸子。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那一只银色的瞳仁,尤其特别,盯着看,就如同看到了一面镜子。在花屋
大厦里的时候,也是被他这么看着,不带感情,却咄咄逼人的眼神。莫名地,只想避开这种毫无保留的眼神。
“为什么要避开?”慕容锦抬起眼,嘴边的微笑抿化成了一抹更为意味深长的笑,他对已有些不知所措,面露异色的
洛伦说,“那两个,都是危险人物,还是别对他们这么感兴趣,尤其是易墨微。”
“你们越是这么说,反倒越让人有兴趣。”洛伦摊手,“不过是杀了几个吸血鬼,有多危险?”
“你和兰德说的一样。”慕容锦闭上眼,放下手,转身朝外踱去。
“什么?”洛伦赶紧追上去,“他怎么说?”
“他说,你是个笨蛋。”慕容锦轻笑,只感觉手上一紧,他睁开眼看,原是洛伦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笑脸迎上慕容锦
质疑的目光,“你的眼睛能看透人心?那你现在看到了吗?”
慕容锦颔首,神情瞬间淡漠,“看到了。”
“我现在对你感兴趣。”洛伦颇为郑重的宣布。
“恩。”慕容锦应下,扭着手腕,意欲抽出。洛伦却握得更紧了,他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身上靠,在慕容锦措手不及之
时,欺身吻上了他的嘴唇。另一只手也缓缓攀上了他的腰际,带着他往墙边靠。慕容锦并没反抗,在这个突如其来的
吻停下之后,他抬起手背擦抹嘴唇,对洛伦努努下巴,“你的味道不赖,可惜,我只喜欢女人。”
“其实,我也比较喜欢女人。”洛伦的眼神一滞,咬了咬嘴唇,说道。
“再见。”慕容锦将散下的头发束回耳后,与他道别。
“再见。”洛伦笑着挥手。慕容锦在巷子口回头看时,正看到他低下头点烟的模样,青色烟雾在他修长手指间缠绕,
他的身形正挡住了巷子的出口,看上去,这条狭窄的,只能勉强容下两人的巷子成为了一条死路。慕容锦撇嘴笑,心
想,不过如此。他又合上眼,混进了深巷外的拥挤人潮之中。
兰德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尤其是人多还特别吵闹的地方,比如一些酒吧,比如一些商场,比如一些街头公园。要是碰
上集酒吧商场,街头公园于一身的吵闹地方,那就真是太糟糕了。贫民窟,或者说地球上现存的唯一一个如此三位一
体的糟糕场所就是一座名为“王国”的地下城。
王国位于贫民窟深处,入口是一架体型庞大的电梯,电梯刷黑漆,内壁画满了涂鸦,连篇的脏话,猥亵的画面,全都
预示着乘坐这架电梯抵达的会是怎样一个鱼龙混杂的场所。兰德没有去过王国,易墨微也没去过。只对这里有所耳闻
,这里是滋生犯罪的温床,遍地的杀人犯,毒贩,人口贩子,皮条客,妓女。甚至还有公开销售各式各样违禁品的商
场,这里遵从等价交换的原则,只要你说出你想要的,只要你能付出相等的代价,就能成功拥有任何一样,或是任何
几样在地上明令禁止的玩意。王国甚至是联合执政里政客们心知肚明的黑色存在,却没有任何抱怨它,谴责它,天知
道王国的缔造者---左丘铭,每年塞给多少好处让他们闭嘴。
电梯门打开,迎面就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地上已是夜晚,而王国的白天似乎才刚刚开始,巨大的顶灯投射出好比太阳
的刺眼光芒,面目邋遢的人们暴露在热光之中,猥琐的形容更为突出了。这里,甚至比地上还要热闹。兰德吸吸鼻子
,皱起眉。易墨微靠近他,揉揉他的头发,“习惯了就好。”兰德蔫蔫地,闷声回他,“适应的了才怪。”
易墨微笑笑,斜眼看身侧,一块写有“公园”字样,插进地里的木牌以夸张的角度倾斜,黑色文字上还泼洒着鲜血,
有新鲜的,也有早已干透的。易墨微扫一眼所谓的公园,布置和构造和地上那些街心公园没什么不同,只是这个地下
公园四周树立墙壁,没有绿化,连一颗青草都不见。他看到不少人,三五聚作一堆围着一个火炉烤火,公园里确实阴
冷,湿气也重。
两人的装束在衣衫破烂的公园中人之间尤为醒目,有背着大行囊的络腮胡子流浪汉推搡兰德,兰德低下头,不声张,
被易墨微拉到身侧,小心护着,流浪汉大声嘲笑他,向着边上围坐着的人口齿不清的说着什么,还指指点点着。兰德
挠挠头发,加快了步伐,他没心情,也不需要搭理这些人。易墨微握着他的手,向前行进之时还不忘回望那流浪汉一
眼,他微笑。流浪汉眉毛一挑就要冲上去找茬,所有的行动却在接触到易墨微的浓黑眼神时被吞没了,犹如张开黑洞
般的大嘴的怪兽,将他的行动能里吃得干净。他的手下意识地握着自己的喉咙,站定了,被身边的人大声嘲笑也没能
使他从僵硬的姿态中恢复。
“没办法,还是要来。”走出公园地界,一座一层建筑映入眼帘,虽然只有一层,但是极高,足有普通大楼的三层高
。兰德抓了抓易墨微的手,笑道,“你好像喜欢这里。”
易墨微刚想回答他,却被他抬手阻止了,兰德眼睛一瞥,摆手,“千万别说,反正又是那一套有的没的的胡扯。”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易墨微指指两人面前紧闭着的铁门。巨大的长方形黑色建筑的门却小得可怜,兰德白他一眼
,“当然是敲门。”说着,便抬手拍打那扇铁门,铁门被他拍得咚咚响,没多久就有人声从铁门后传来。
“谁?”厚重的男声问道。
“我找左丘铭,是这个名字吧?”兰德看一眼易墨微。
“你他妈是谁?”
“你去告诉他兰德找他。”说完,里面就没了声响,兰德思索片刻,“告诉他,金眼睛兰德找他。”
五十九
易墨微听他说出这么一个好笑的绰号,没能忍住笑意,眼角弯着看他,兰德退后几步,眼神避开易墨微,看向了与酒
吧挨得很近的一座银白色建筑,螺旋形的构造让人想起了通天塔。兰德看了会儿,对易墨微说,“这个就是商场了?
”
“大约是吧。”易墨微也转身看去,在顶灯的照耀下,银白色的建筑正散发出熠熠光彩,眼睛被刺得生疼,似乎眼前
只剩下了银白的光彩,看久了,就觉得晕眩。易墨微揉揉眼睛,目光投向仍定定看着那儿的兰德。“别看了,伤眼睛
。”他抬手挡在兰德眼前,顺手又拨弄了两下他的头发。比起过于耀眼的光彩,还是柔和的金色更对他的胃口。
“怎么还没来开门?”兰德将他的手移开,对着铁门翻白眼。
“大概没人记得你的金眼睛了。”易墨微笑道。
“或许吧。”兰德咬着嘴唇,扫兴地,“时代不同了吗?”
“时代,早就不同了。”易墨微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巨响,两人面前的铁门轰然倒塌,易墨微半眯着眼看着兰德一脚
踩在倒地的铁门上,他正得意的对自己昂起下巴,“你这笨蛋,时代不同了,那就创造一个新时代。”
“是谁在来之前说要低调行事?”易墨微也跟着踩上铁门。他们身后渐渐涌上看热闹的人,叽叽喳喳,指指点点着。
铁门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人群堵在酒吧的门口,没人敢进去,王国的等级概念森严,公园里的人从来都是不被允许
进入酒吧和商场的。他们看着金发和黑发的男子走进酒吧的深处,忽然有人抬起酒瓶,高声地,“干杯!”为了这个
即将趣味横生的夜晚。
酒吧里没有灯光,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兰德握着易墨微的手,这点黑暗对他的视力来说算不上什么,他绕过零散,
无规则摆放的沙发,不时回头嘱咐易墨微小心脚下。他们在一片漆黑中穿行,不知终点。面对深不可测的黑暗,揣测
着其中可能酝酿的意外,兰德突然觉得刺激,像是在探险,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冒险。他想起小时候玩过的游戏,在夜
晚的城堡中,熄灭所有的蜡烛,除了负责寻找的孩子,其余的孩子都会找一个藏身之所,躲起来。听上去有些像躲猫
猫,其实不然,这是只属于吸血鬼的躲藏与寻找的游戏。躲藏的,必须隐藏起他们独特的气味,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躲
开寻找者与他们一样敏锐的视力和嗅觉。城堡里的孩子最喜欢找兰德玩这个游戏,并不是因为他们对他有多友好,和
他关系有多密切,而是因为他每次都会输,不论是躲藏起来,还是寻找别人,他们乐于的不是游戏的过程,而是在兰
德输掉游戏之后,对他实施的惩罚。
他们喜欢尝试各种各样的惩罚,有一次,黎明时分,把他带到室外,关闭所有门窗,不让他进屋,孩子们在窗边等待
阳光,然后,看他的皮肤被阳光灼烧,露出森白的骨头,最后连骨头也显出了烫烧的痕迹。已经不记得是怎么从那场
惩罚中活下来的。只记得,他拍窗户,拍门,不停地喊,听到屋里的人笑作一堆,意识朦胧的时候,他们的笑声尤为
刺耳。
只是,没法拒绝他们的邀请。他们拉起他的手,对他说,“兰德,我们一起玩吧。”的时候,手脚便不受控制的动起
来,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在想什么?”易墨微的声音响起,渗透进黑暗里的温柔。兰德摇摇头,握紧他的手。
还是害怕寂寞。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一些,懂得接受,忍耐寂寞,还是现在,不再是一个人的时候。无论何时,
依旧会害怕,开始庆幸他遇到的是易墨微,一个和他一样会长生不死的家伙,庆幸饮下他的血,能与他一起在日光中
行走,庆幸是他。
所以,那时候,他从自己身边离开的时候,疼得哭不出来,全身上下的疼痛都汇聚到了后背,圣水灼就的伤痕上,化
成了血。
“兰德。”易墨微拉住他,轻搂住他的肩膀,温和又不失强制地,“我在这里。”他的头发擦到兰德的脖子,让人熟
悉又着迷的触感。
兰德一滞,随即推开他,“我当然知道你在这里!”
“你不该想那些过去的事情。”易墨微柔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告诉你,我是在想明天早上应该吃些什么。”兰德没好气地回他一句,兀自向前走。没走
多远,便遇上了一堵墙,看来是到了尽头。
易墨微不紧不慢地摸索着跟上来,兰德正敲着那堵墙,耳朵贴在上面听着。易墨微刚想要对他说什么,刹那间,酒吧
中亮起了灯,兰德一愣,手边的墙正缓缓向两边退去,易墨微将他拉到身边,兰德眨眨眼,“挺先进的。”
易墨微笑,踢开脚旁的啤酒瓶,啤酒瓶咕噜咕噜朝着渐渐敞开的墙壁滚去。
“嘎”的一声怪响,那啤酒瓶又打着滚从里面滚了出来,正滚到易墨微脚前,兰德定睛看去,敞开的墙壁中走出一人
,戴黑色礼帽,面貌被帽檐遮住,身形修长,穿正统的黑色西装,内里穿白衬衣,黑色西装马甲。他身后还跟着四个
人,他们搬着一只巨大的红色沙发,鲜红的,和酒吧里的其他沙发是一样的颜色,像是凝固的鲜血。
“终于出现了吗?”兰德撇撇嘴。
“再不出现,我的墙壁也得毁了。”黑白分明的男人站着,他取下帽子,对兰德行礼,“欢迎你到我的王国来,兰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