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注意力不集中，什么都做不好。陈平赶紧去清理了一下衣服，回来把饭吃完。杨锦早已经帮他重新盛好了汤。
“陈平，下午我去苏校长那里，顺便把你的项目书带给她看看。”
陈平脑子里一团乱麻，糊里糊涂的点了点头。
回到办公室，杨锦拿着项目书就往校办公大楼那边去了。陈平想着怎么把钥匙交给他，怎么开口问他什么时候搬家，
问他要不要帮忙，问他……
钥匙，却真的被他弄丢了。
Chapter18 爱情
杨锦没想到苏校长会给他这样的反应，尽管他了解苏校长的为人，他知道她一向公正严明，从不徇私情。但陈平毕竟
是她的学生，甚至，他也有所耳闻，陈平是苏校长最钟爱的学生，背地里常常在朋友同事面前称赞他。
但陈平花了半个多月才写好的项目书，她竟连看一眼都不肯。
“苏校长，我从没听说过基金委成员连自己学生的项目书都不能看这样的规定。”
“这不是基金委的规定，只是我个人觉得，如果我看过，评审的时候必然会有失偏颇。”
倘若是别人，杨锦也许会顶回去，但是对苏校长，他不会。
倘若是别人，杨锦也许不会为难，但是对陈平，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但让他又一次没想到的是，当他终于决定扯个谎的时候……
“呵呵，苏老师肯定不会看的。”
“不，她今天确实有点忙，可能改天吧！”
“杨锦，老师的为人我清楚。”陈平慢慢的翻着那份项目书，“我毕业的时候，她动用了自己的权力把我留下……那
时候她就说过，她为我做的就这么多。不会再帮我任何事情了。”
杨锦的眉皱了皱，仿佛想起来十一年前，自己见到的那位苏帧教授。
同样的话，同一个人。
他记得她说过，杨锦，我帮你的就这么多，之后怎么样，要看你自己。
然后，她在她亲手写的推荐信上郑重的用中文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就是靠着这一份推荐信，杨锦得到了进入美国一所
大学读书的机会。
“对不起。”杨锦把右手自然的放在陈平的肩膀上，“我只是想让你觉得好过一点。
突如其来的温柔让陈平慌了神，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也不敢动。杨锦的手轻微的颤抖，想要施力紧紧的抓住他…
…却还是不敢。房间里的两个人有着如此的默契，呼吸变得小心翼翼，仿佛是故意要倾听时钟滴答滴答的声响……
是不是在内心里最深处的地方，他们都暗自期许着，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什么……
“师兄！”小师妹忽然冲进办公室，“水浴时间……到……了……”
陈平立刻站起来，有点尴尬的看了杨锦一眼，匆匆忙忙的走出去。走出办公室的那个刹那，他听着自己无法平复的心
跳，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疯了……
杨锦呆呆的看着被关上的办公室门，看了好久。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种东西叫做，爱情。那么，也一定与他无关，杨锦就是这样给自己的人生定位的。离开家以
前，爱情是父亲旧小说里的故事，泛黄的纸页上偶尔能看到的手写的三两行情诗。离开家以后，爱情是城里这些男男
女女挂在嘴边的玩笑话……从来，他和爱情就不在同一个世界。
现在，却好似有一种奇怪的念头告诉他说，他，爱上了一个人。
不是好感，不是喜欢，不是好奇，不是欣赏……而是，爱。
杨锦想到这里，胃忽然有些抽痛，从抽屉里拿出药来吃了两片，又打开陈平的项目书仔仔细细的帮他看了一遍。
第二天一早，陈平把项目书发送到了基金委的官方网站。
Chapter19 觉悟
十月，风和日丽。陈平在市第一医院心理诊所门口溜达了足有一个半钟头之后，终于攒足了勇气走进去。年轻美丽的
护士小姐查了预约记录，然后告诉他他迟到了半个小时，但是医生刚好不是很忙，所以还在等他。
偌大的诊疗室里，陈平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对面是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心理咨询师。医师微微一笑，陈平忽然想
起杨锦微笑的样子。
这，正是他的症结所在。
提交项目书至今有快一个月了，陈平一直和杨锦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在办公楼的同一层上班，在同一间实验室里讨论
和同一群学生讨论同一个问题。
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
吃同一个塑料包装袋里的切片面包。
杨锦一如既往，时而圆滑世故，时而仗义执言。而他自己也不再纠结于和他相处的所谓‘应有态度’，渐渐的熟识起
来。但当他发觉自己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想起这个人，总是在公共场合习惯性的搜索他的影子，总是会不知不觉的走
到离他很近的地方……
这太奇怪了，如果杨锦是个女人，那么自己一定是爱上他了。
但他不是，他不是。
“你的意思是你觉得自己陷入了爱情？”
陈平听着医师的解释，点了点头。
年轻的医师又笑了笑，“这年头，因为失恋来咨询的人很多，但像你这样的，还很少遇到。”
陈平皱了皱眉，自己付一个小时几十块钱的诊疗费不是听这些废话的。
“但是，陈先生，我实在听不出来你到底有什么好困扰。”
医师笑容依旧，陈平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说，“但我说的那个人，是个男人。”
年轻医师稍稍睁大了一点眼睛，仿佛这种惊讶是出于对他的尊重。
“但那又怎么样？这让你困扰吗？”
“这还用问？”
“你以前喜欢过女人吗？”
陈平老实的点了点头。
“谈过女朋友？”
“没有。”
“哦~暗恋。”
“……”
这位医师还真无聊。
陈平拿着一叠资料离开诊所的时候，是上午十一点。
那位医师最终还是没有给他满意的解释，他只是问，陈先生，你的资料显示你获得了理学博士学位，那么我给你一些
资料，你先看一下。如果需要，下次再聊。他接过资料册，只翻了一下，看到标题上鲜明的‘同性恋’三个字，差点
没把整本册子都丢开。
在陈平的概念里，那个什么什么什么，那是一种病态心理，是不正常的，是，是……总之，他不要那样，他不要。
但为什么杨锦的样子就始终粘在脑海里，怎么都甩不掉。
“师兄，你可回来啦，老大请吃饭就等你呐！”
陈平也不知道这群师弟是什么时候开始改称呼杨教授为老大的。拿出师兄的架子，严肃的提醒他们不能没大没小，就
算杨锦平易近人和学生打成一片，他们也不能太明目张胆的不尊重师长……
那位平易近人的老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
“你回来啦？”
他蓦地转过头，对上杨锦温和平静的视线的时候，他分明感到害怕。
“你们几个想好吃什么了没有？”
三位师弟一位师妹互相看了看，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阵，然后作为代表的杜骁进行了总结性发言：“刘涛想吃烤肉，赵
京想吃火锅，唐唐想吃冰激凌和甜点，师兄无肉不欢酷爱麻辣火锅同时对甜食也没有抵抗力……所以我建议我们去吃
自助吧。”
大家齐声叫好，唯独陈平安静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只是有了一种觉悟，在他意识到自己不敢看杨锦的眼睛的时候，他忽然发觉，自己是真的已经喜欢上这个同为男人
的人了。
chapter20 醉酒
人们都说，爱情是一种神奇的东西，能够超越一切，融入人的灵魂，让人忘我的去追求它虚无缥缈的存在……爱情让
人卑微，让人衰弱，让人失去理想和信仰，失去生活的方向。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就太可怕了。
如果真的是爱情，那会不会，会不会也颠覆他生命里的一切现实可能？原本，他只不过想要塌实安稳的生活，认真的
工作，能够出些成果就最好，如果不能，也至少要报答了老师对他的教导之恩……不，不，这不是重点。
陈平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啤酒，瓶子空了就丢到一边，学生教研室只剩下他一个人，正是借酒消愁的好机会——更何
况，书架下面的柜子里居然放着一打啤酒，真是天助我也。
想起自己三十年人生中接近空白的感情生活，大三的时候，他们班上插班来了一个漂亮的女孩，长长的头发，白白的
皮肤，亮亮的眼睛。爱美之心人皆有，他陈平也不例外……但现在想来，那似乎和爱还有一点差别。
因为他连那女孩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那个该死的人的名字却始终徘徊在脑海里，怎么都散不去……
杨锦。
杨锦。
此时此刻的杨锦正看着饭桌上的牛排发呆。另外的三男一女兴高采烈的吃喝玩乐……年轻人真是有活力，刚刚在路上
还三言两语的讨论他们师兄为什么心情不好连免费的晚餐都不吃，现在都已经吃得忘乎所以，早就不记得还有个师兄
生死不明了。
“杨老大，吃好了没有？”杜骁问。
杨锦笑着点点头。
“我都没怎么见您动筷子啊！”赵京说。
“那是你光顾着吃了。”刘涛说。
小师妹把鼓囊囊的背包抱在怀里，“那咱们回去吧~”
一行五人回到办公室，打开门，才发现陈平醉醺醺的趴在办公桌上，嘴里念叨着什么，他们听不明白……刘涛看到师
兄脚底下的酒瓶，大喊了一声，“我的私房啤酒~！”
余下四人齐刷刷的鄙视了他一眼。
从来不喝酒的陈平竟然喝醉了。
赵京说，陈醋解酒。
杜骁问，“醋呐？”
“实验室有，冰醋酸。”
“……”
刘涛说，吃肥肉管用。
赵京瞅了他一眼，“那是喝之前管用。”
小师妹说，牛奶也行。
刘涛问，“唐唐你有存货啊？”
“我有奶糖。”
“……”
杨锦说，杜骁帮我把他弄回公寓，赵京刘涛送小师妹回宿舍。
老大果然还是老大。
待到两位师弟和一位师妹已经离开，杜博士生和杨教授一边一个企图把陈助教架起来的时候，他们几乎同时发现陈助
教怀里抱着个东西。
一份文献状，装订成册的东西。
当两人完全出于好奇把那份东西打开的时候，都愣住了。
杨锦轻轻的把它合上，“杜骁，咱俩把他抬走，轻一点。”
并不像他师兄那样傻乎乎的杜博士生仿佛瞬间明白了一点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明白。
chapter21 恋爱关系
杨锦终于又有了一个机会，可以这样明目张胆的看着他……上一次，也是他喝醉了的时候。但上帝才知道，这会不会
是最后一次。他一直以为，陈平这个人呀，白白接受了十年高等教育，智商一般，情商低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知道
自己对他抱有特别的感情……更何况，他是这样的小心。
但好像，他是太轻敌了。
那份报告显然是心理咨询中心给他的，这个人居然……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还竟然不说穿，自己跑去心理诊所找对
策。
想到这里，杨锦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头，心里早就纠成了一团。
明天他醒过来，问起这件事怎么办？终于挑明了怎么办？以后，以后做朋友都尴尬了怎么办？
一连串的问号才刚刚挤进脑子，躺在床上的人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话。
声音不大，也不清晰，但杨锦听到了。
“喜欢，喜欢……杨锦，我怎么就喜欢上……你……”
“啥？”
杨教授吓得差点跳起来，强压住内心的惊喜才没有立刻把他摇醒问个明白。
“杨锦……”
“陈平，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睡着的人咧开嘴笑了，“嘿嘿，杨锦，我喜欢你……”然后打了一个酒嗝，一翻身，毫不犹豫的吐了……
本来应该是很浪漫的场景，却忽然变得如此恶心。而我们的当事人之一又不顾对方酒醉未醒，不顾对方身上一片狼藉
，兴奋的把他拥抱在怀里……
这也不失为一种圆满。
但我们的杨教授并不想把这当作圆满的结局。
当然不。
第二天，又是格外陌生的阳光，熟悉的气味里夹杂着难闻的酒气。陈平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胳膊很疼，腰很酸，两条腿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转过身，看到身边有个熟悉的人闭着眼睛，睡得很熟。
“啊！！！！！！！！！！！！”
面前那个人惊的醒过来，看清了他，更是一脸惊恐，“陈，陈平，你……”
“我，我，我……我……”陈平低下头，掀开一点被子，被子里的两个人都是赤身裸体啊赤身裸体，他给了自己五秒
钟发呆的时间，然后，“妈呀！！！！！！！！！！！！！！！！！！！！！！！”
而杨教授则是脉脉含情，羞愧难当，风情万种，长长叹了一口气，“陈平，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这样……”
“我，我……我干了什么我？”
“算了，你昨天喝多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
“不行，杨锦你说清楚！”
杨锦淡淡的笑了笑，“都这样了，你还要我说什么？”
陈平的脑袋里‘嗡’的一声，他真想现在昏过去算了，但无奈，他异常清醒，“我做了，做了，对不起你的……”
杨锦点了点头，“昨天你喝多了，说，说你喜欢我……”
这句是真话。
听到这句话，陈平一头栽到床上，又恨又悔。他想自己这种行为算不算刑事犯罪啊？
杨锦看到他的样子，努力忍住没有笑出来。
“陈平……”
“我知道道歉也没用。”
“你留在我这里没有搬走，也是因为……”
“不，不是……”
“你弄丢我公寓的钥匙，也，也是故意……”
“那个真不是故意的！”
“我不怪你，虽然是你，你用了强……但我也没有反抗。”
“……”他这是什么意思。
“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
杨锦又长叹了一声，偏过头故意不看他，“陈平，我们从昨晚开始，就算在一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