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一瓢 上——大爷嘎意
大爷嘎意  发于:2011年09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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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和已失去的是最好的东西。

于是一而再再而三向他示好。

天子一时糊涂无所谓,但他不能陪着对方糊涂。他必须得清清醒醒,清楚地认清一切。他不是过去的顾书成,而当年

曾经认识的皇长孙顾定睿,也早没了影子。现在的顾定睿,是那至尊宝座的主人,也是这万里江山的主人。这些,都

需要他认清楚。

心里挂了事,顾书成有些心不在焉。

这种心不在焉,在皇帝陛下借酒醉退席之后,就更加明显起来。

宫里的人都是人精,顾书成心里藏了事,太后凤眼一瞥,便看出端倪。

“书成,怎么了,陪我这老人家说话觉得闷了?”

太后五官极为艳丽,如今年岁稍长,依旧不减风韵。自称老人家,自然是调侃的意思。顾芸洛心思活络,模样生得可

人,一张嘴该甜的时候能甜出蜜来。她哥还没来得及回话,她便同太后撒娇道:“太后娘娘您哪里老了!不是芸洛瞎

说,若是不认识的人见了太后娘娘,保管说您是三十未到的人……”

“芸洛你这丫头,就会说假话哄人开心!”

小丫头一张巧嘴逗得太后开怀大笑,也替她哥解了围。顾书成附和笑笑,心里仍然担心,却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直到太后也乏了,由顾芸洛和众女官陪着回宫后,他才有机会脱身去寻许修祈。

一路上废了不少工夫,问了许多人,都说不见许修祈踪影。甚至连皇上,也没有人知道行踪。

顾书成心里的不安感益发强烈,但也不能像无头苍蝇似地在宫里乱走乱窜。现在不比十年前,要守的规矩要遵的禁制

比当年多得多,谨言慎行是必须的。

虽然担心,也只能忍耐。 终于,在顾书成都快找疯的时候,皇帝身边那小太监出现在面前。

“世子,陛下请您去老地方相见。”

顾书成眉头一拧,“老地方,什么意思?”

“陛下原话就是这样,具体怎么回事,小的也不清楚。”

小太监传了话就离开,留顾书成在原地站了好一阵,突然猛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一道道回廊,一幢幢楼宇,顾书成穿行其中,四周景象渐渐被甩在身后。这座宫城,他很熟悉,但再熟悉,也不可能

借由它们回到十年前。

老地方……

现在,他就连皇帝口中的老地方与他认定的是否相同,都不能肯定。

只能借由不断加快的脚步,来缓解那种不确定感。

走了一阵,凌香殿的影子出现在视线里,顾书成脚步更急,急忙忙过去。待一脚跨进殿门,殿中已有人摆了酒,笑笑

坐在那等他。

“书成,原来你还记得。老地方,我们的老地方也就这而已。”

刚才的寿宴上,皇帝顾定睿已喝了不少酒,秾艳的五官上染了红潮,凤眼里有些水光,那种凛然气势消减不少,朝着

顾书成遥遥一笑举杯的模样,是天子不可能有的闲适潇洒。

抹去了所有属于帝王的强势。

顾书成略有失神。

却听皇帝道:“来,陪我喝两杯。”连自称都不曾用。

顾书成走过去,坐到皇帝旁边,端了桌案上的酒,一连喝了两杯。过后,便在皇帝的注视,开口问道:“请问陛下,

修祈在什么地方?”

皇帝不答话,又给他斟了杯酒,“再陪我喝会,我们两个人,有多少年没有像现在这样喝酒说话了。”

顾书成端了酒再度一饮而尽,开口说话时,问题却还是之前那个问题。

“许修祈在你这里吧?”

皇帝斟酒的手停了下,抬起眼来看顾书成,略红的脸色和眼角充斥的红丝,都是浅醉的迹象。

“书成,你不再一板一眼同我说话,我很开心。但是,我不希望你每次开口,提的都是别人。”

顾书成沉默了下。

澄亮酒液又倒满面前酒杯。

皇帝的声音是不疾不徐的,“而且,许修祈对你真有那么重要吗?我说过,十数年相交,这世上不可能有人比我更了

解你。你执着于他,是做给我看的吧?”

顾书成猛抬眼看他。

皇帝笑笑,秾艳的五官因这一笑几乎夺人心魄。但随后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很残酷。

“是想借由他忘记我,还是想在他身上找我的影子?顾书成,你是低估了我,还是高估了他?”

顾书成猛然站起身,嘴唇动了动,眼底有怒意,但终究没能说出话来。

身份不同,许多话,他没有资格再说。

只是他额头跳跃的青筋已显露了他的怒气。

对于他的沉默,顾定睿想来是不满意的,语气也严肃起来。

“回答朕的问题,朕现在以皇帝的身份要求你,回答朕的问题。”

没有回音。

殿里龙涎香的味道渐渐转浓,水漏声滴滴答答,沉默在两个人之间疯长,谁也不愿意妥协。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皇帝猛然站起身,丢了手里酒杯,冷冷道:“既然顾世子不愿陪朕说话,那就请回行馆吧。至于

那位许公子,并不在朕手上,你若担心,可以盘查宫门守卫,他们总知道,那位许公子究竟还在不在宫里。”

口气虽冷,顾定睿脸上依旧带了点笑,但整个人的感觉跟刚才已有不同。他似乎又恢复到金銮殿上杀伐决断的果敢天

子,没有刚才遥遥举杯一笑时的随性温和。

这才是天子。

天家之子,自当把所有掌控在手中,由不得一点叛逆。

得了答案,顾书成没有再耽搁,告礼后转身离开。

空留顾定睿在大殿里站着,好一阵,风从门外灌进来,吹得他衣袍翻飞。

一直在外面等候的小太监进殿来,小心翼翼问他:“陛下,那位许公子要怎么处置?”

皇帝没说话,转身先行进了内殿,小太监将花瓶旁边的机关一扭,书柜移开。暗房内,许修祈醉倒在床上,人事不知

皇帝看了他一眼,道:“将人送去林学士府。再让宫门守卫处记住,不管任何人问起,只说这位许公子是和林学士一

起离开的。”

第二十六章

一辆马车趁夜入了学士府,被扶下车来的许修祈满面潮红,双目紧闭,任由两个人一左一右拖着走。

学士府的仆人听见叩门声,急忙忙来开门,看见门前几人时愣了下。

“几位这是?”

搀扶着许修祈那两人并未答话,其中一人从腰间摸了块宫牌出来,那仆人一看,立刻明了对方身份,不敢再多问。

看他领悟,那两人便将许修祈人交给他,道:“这是送给林学士的礼物,你将人交给他,他自然就明白。”

说完话,两个人把许修祈留下就走了。

留那仆人扶着醉得人事不知的许少主手足无措。

这算是什么事啊?留下这人长相美是美,但终究是个男的,他家少爷又不好男风,接这份礼物做什么。

难为他还得处理这个麻烦。

只是,那仆人再多不满,也不敢抱怨。他还是有眼色的人,刚才那两人分明是宫里的人,自己若多嘴发问,指不定就

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了,还得连累他家少爷。

这学士府的主人林朝跃,是前右相林安的儿子,自小天资聪颖才名远播,十九岁便中了状元,二十三岁钦点翰林并赐

府,年纪轻轻便坐上正五品之位,深受皇帝顾定睿倚重。

今日太后寿宴,他也喝了两杯酒,才从宫中回来,还没来得及休息,便有人将许修祈送到他房中。

“少爷,这是有人送到咱们府上的,说是给你的礼物,还说你一看,就明白了。”

许修祈这会醉得厉害,只耷拉着头,垂下头发遮了半张脸,根本辨不清模样。林朝跃醉眼朦胧,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没明白。

送一个醉汉到他府上,是什么意思?难道哪个同僚兴致好同他开玩笑?

“这人是谁送来的?”

那仆人不料他有此一问,呆了下,才压低声音道:“是宫里头的人。”

林朝跃闻言稍惊,一点零星醉意去了一半。他摇了摇头,走进去,将那人垂在脸侧的头发捋开。

许修祈那精致的五官露了出来。

此刻他正垂着眼,睫毛长且浓密,乌羽似的眼睫下双颊酡红,水色薄唇紧抿,那般模样,若是好男风的人见了,必定

喜欢。

只可惜林朝跃恰恰不好这一口。

但他看见许修祈的脸时,面上神色还是微微变了下,但并不明显。

将人从仆役怀中接过,林朝跃吩咐道:“去打盆热水过来。还有,今晚的事,不许让别人知道。”

那仆役得了吩咐,忙不迭下去打水,林朝跃正准备扶着许修祈到床上歇息,可身后门一关,原本还烂醉如泥的人突然

推开他站直了来,除了脸上有点红潮,身上有点酒气,看那眼神看那姿态,完全没有半点醉酒的迹象。

而林朝跃看他转醒,惊讶道:“你怎么……”

许修祈打断他的话,“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是吧?我要不醒你打算怎么办,丢床上春宵一度,还是丢院子里风吹日晒?

林朝跃,我记得你没这个嗜好啊!”

林朝跃闻言笑笑,一身皆是儒秀气质,“修祈,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清荷的弟弟,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害你。”

许修祈不以为然笑了下,“呵……我姐姐的面子还真大。”

林朝跃并不同他计较,却是问道:“对了,今日我在寿宴上见过你,本想过去同你打个招呼吧,可一转眼,你人突然

就不见了。”说到这,林朝跃眉头拧了起来,若有所思。“你怎么会被人送到我府上,还说是送我的礼物。该不是你

同我开玩笑吧?”

许修祈不答反问道:“你觉得我是和你开玩笑吗?我倒想问你,为什么皇帝故意灌醉了我,偏偏把我往你府上送?”

林朝跃愣了下,这个问题,他也觉得奇怪。

听刚才那仆人说,许修祈是由宫里人送过来的,那么这就不是许修祈同他开玩笑。

许修祈的话也应该是真。

而且,他并不好男色,就算皇帝有心赏赐,也绝不会做出这种荒唐事来。

想着想着,林朝跃脑子里突然浮现几日前他陪顾定睿出宫,在长乐大街的滴翠楼饮茶时与顾定睿的一场对话,当时觉

得没什么,现在想来,才觉太不对劲。

林朝跃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他转过脸,看着许修祈,张了张嘴,艰难说道:“我想,皇上是误会我对你有那种

心思。”

许修祈等解释等得心慌,烦躁地抽了扇子在手,猛劲摇着。三月夜里一点不热,但他却觉得全身燥热难安,连带心里

也有把火在烧,烧得人四肢百骸发疼。

“皇上怎么知道你我认识,而且,他为什么会误会你对我有别样心思?”

“几日前我陪皇上出宫,在滴翠楼上饮茶,恰巧你从楼下过去。我认出你来,便多看你几眼,不料皇上也在看你,还

问我可认识你。我自然回答说认识,而皇上却来了兴致。”

林朝跃细细回想那日的事,神色益发凝重。当时顾定睿对许修祈的关注程度,明显不正常。

记得那日他说认识时,顾定睿笑着问他,“林学士和他之间的认识,可是关乎风月?”末了,皇帝还压低了声音,对

他道:“林学士务必要实话实说。若在朕面前说假话,那便是欺君。”

林朝跃母亲是江南人士,去年他曾随林母去江南外祖父家,更在江南结识了许修祈的姐姐许清荷。林朝跃对许清荷是

一见倾心,奈何出身江湖世家的许清荷性烈如火,又看不起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襄王有梦神女无心,林朝跃殷勤

献尽,最后也只能无功而返。

许修祈同许清荷面貌有七分相仿,他如今看见许修祈,不免就想起当初求而不得的佳人,心中惆怅,又被皇帝这么一

问,于是落寞笑笑答道:“是倒是关乎风月,只可惜对方无心。”

现在想来,定是这一句话却让顾定睿会错了意,以为他对许修祈倾心。

一面同许修祈解释那日情形,林朝跃一面笑得尴尬。“我与你认识的确是关乎风月,不过这风月只与清荷相关,皇上

必定是会错了意。不过……”林朝跃态度严肃起来,“我知道你是同淮西王世子一道入宫的,就算是皇帝陛下会错了

意,也绝没有把你迷醉送给我的道理。修祈,你是不是不小心惹了什么事?如果是,你趁夜离开京城,速速回江南去

,避一阵子风头。我只说被你打晕……到时候找个借口搪塞,皇上那边不会有问题的。”

林朝跃的建议是好心,也是可行的。可许修祈想起刚才在凌香殿里某两人的对话,他心里就觉憋气。

“不用,你就假装收了皇帝陛下的礼物,看他今后怎么说,我再做打算也不迟。”

居然将他灌醉丢给别人,这美人皇帝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若今日这人不是林朝跃,而他也不是饮过千日醉了解那

酒的霸道之处,觉得事情有蹊跷故意装醉,那他会现在是什么下场?

而且,比起这个来,更让他生气的是,顾书成居然敢拿他当替身。

他就说了,一场露水姻缘凭什么能让那人追着他不肯罢休,结果居然是这样!

许修祈觉得,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无论哪个人,都无法容忍别人把自己当替身。

他一开始并不喜欢顾书成,被缠得久了,倒真觉出那人的专注和好,态度一软和,便稀里糊涂将自己送到人家手里。

到如今,他这种心软却是个笑话,不折不扣的笑话!他那些动心挣扎,他那些想要试试一心一意的诚意,全都是个笑

话。

顾书成透过他看到的,是别的人。

这样的羞辱,要多大的度量才咽得下去?

很不幸他许修祈不是大度的人,所以……咽不下去。

林朝跃见许修祈不肯离开,心中担忧,便还想劝劝他,但话到嘴边,还未来得及开口,却听门外叩门声,“少爷,水

打来了。”

林朝跃担忧地看了许修祈一眼,许修祈立刻心领神会,当即伏倒在桌面上,继续装醉。

林朝跃走过去打开门,从仆役手中接过水,道:“你下去吧,这边用不找你了。”

那仆役本还想往里面张望,听了他的话,无奈只得退下,林朝跃端了水关门回来,拧了把帕子递给许修祈,“先擦把

脸吧。”

许修祈道过谢,接过帕子擦了脸,再将帕子丢进水盆的时候,脸上那种怒意已明显少了许多。

林朝跃问:“修祈,你真不打算走?虽然清荷不喜欢我,但她的弟弟,我还是想帮你的忙。”

许修祈转眼望着林朝跃,细细看了好一阵,突然笑了来,道:“林朝跃,我突然觉得,你长得也挺不错。”

莫名其妙领了夸奖,林朝跃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的相貌最多只算端正,只是身上有种书卷和读书人特有的儒雅,所以

看起来勉强也算俊秀出众。

但许修祈这时候夸他相貌好,未免有些奇怪。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心中正疑惑,他又听许修祈道:“既然皇帝有心把我当礼物送给你,那你也不好浪费是不是?”

“什么?”

许修祈将手中扇子慢慢展开,嘴角勾起,漂亮的五官耀眼,却透着股狡狯气息。随着他一步步走过来,林朝跃突然觉

得有点口干舌燥,他不自觉吞了口口水,视线四处躲闪,最后落在许修祈扇子上,没话找话道:“这扇面是金陵陆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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