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一下,好像才想起来,不在意的将包装打开,掏出一根点上,然后漫不经心的问:“为什么送烟啊?别人送生
日礼物不都是送那种能长久留存的东西嘛。”
我耸肩,“送那种东西的人,都是希望对方记住自己吧。”
他抽烟的动作顿了一下,视线盯在被他撇在一边的银质打火机上,“那你呢,不希望被我记住?”
我愣了一下,默然,先前回答他时只是不在意的顺嘴那么一说,没想到他会接下去问,并且是问出了这么一个不好回
答的问题。
说是,找死!
说不是,我本是恁诚实的孩子……
两难啊……
不过聪明如仇境缺自然不会等我把答案说出来,犹豫过后的答案不论是什么,都很让人难堪。他抬起眼,长久的看着
我,然后才轻声问道:“被我记住不好吗?”
我干笑,最后还是忍不住回道:“好,只是不知道好在哪里。”
36
不知道真是我孝敬给他的烟起了作用,还是我最后的话狠伤了他的自尊心,以致让他思考不能,反正仇境缺最后就再
没有跟我计较我拿枪威胁他的那件事情,还很通情达理的很轻易的就放了我回来。
从仇境缺的公寓里出来时,我顿时松了一口大气,将近一个月都一直压在心上的那么一件事情是终于的落下了帷幕。
回到家,陈井醉正在盘着腿坐在客厅中的茶几前低头猛写,桌子底下写坏了的稿纸那是一团一团,圆滚可爱。
很久都没有见他这么早回来,而且回来了之后还在干这么有建设性的事情,我不由满肚子疑惑的贴到他身后,打算窥
探一下他都在写什么长篇巨制。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站到人家身后这种事情也都要讲究天分,明明陈井醉吓我是一吓一个准的,可我却还没靠到他身边
,就被他发现了。
他扭过头来,皱成了喜马拉雅山的眉头配着扒得跟鸟窝似的短发,那是怎一个相得益彰。
“你会写思想汇报学习心得一类的东西吗?”他问我。
我赶紧摇头,“我从来不敢向任何人汇报思想,把人被我的心灵扭曲吓着。”
他皱眉,好像还带有一点点“我不信,你在说谎”的意思,“你没入党?”
我指指自己,“你看我像是能入党的样儿吗?”再说了,人本来是要混黑社会的,黑社会入党干嘛?作奸犯科完了,
再把赚来的钱拿去交党费吗?那也太可笑了。
可是陈井醉的不信中显然还带着一点垂死挣扎不管不顾的意思,于是他锲而不舍的继续问:“那你没申请吗?偶尔写
个申请书啥的?”
我跪到他背后,抱着他的脖子,去看刚刚让他奋笔疾书的东西,边看边问:“你到底想干吗,直说行不行?”
他懊恼的继续抓头,“还不是前一阵的那件事儿,萧局长虽然被撤了职接受调查,可这件事情的影响太不好了,所以
上面就开始组织了一堆学习啥的,学完了还要写学习体会。三万字,谁他娘的能写出来!”
我幸灾乐祸的笑,“你们还搞这个啊?”
他瞄我一眼,然后突然将稿纸往我脸前一拍,面无表情的道:“施舍几千字给哥吧,我这憋一下午,实在是不行了。
”
我愣了一下,然后退开,大笑摇头,“算了吧,您还是自己认真体会去吧,这我可帮不了您!”
他懊恼的“唉”了一声,重新把稿纸摆正,继续创作去了。
我乐颠颠的起了身,到冰箱里拿了瓶啤酒解渴,正喝着,就听见有人在外面敲门。
我疑惑的咬着铝瓶翘起的边缘,看着陈井醉,自从我住到这里以来,就从没见过有人来陈井醉家的,突然这样有人敲
门,我还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陈井醉正咬着笔头一脸的大便干燥,听着声音半天都没有停息,就抬起头纳闷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挥手就要我过去开
门。
我犹豫了一下,蹭到门前,小心的将门开了。
外面站着两人,见到我都是一愣。而我则是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不过我还是立刻摆出笑脸,“嗨,请问你们找谁?”
其中的一个虽然还没弄清这是怎么回事,但明显身体先脑袋一步行动,他突然的伸手拽住我的领子,一脸凶相的瞪我
,“陆亦晨,你他妈在这儿干嘛呢?”
另一个也瞪着我,不过全无动静。
陈井醉在里面听见抓着我这位的大嗓门,也再顾不得写他的心得体会,三两步蹦出来,他大喝,“小海,你干什么?
”
那位小海同志还把我转了个提溜面向他家老大,“老大,他妈的这是陆亦晨。”
我无语,我都在他家呆着了,还用你来告诉他我是谁吗?
陈井醉上来,一把把我解救了去,然后对着我轻声道:“小晨,你先进屋呆一会儿去。”
我瞄了来者不善的这两位,听话的进了屋。
然后就立刻将耳朵贴在门板上。
从前还没有注意到,陈井醉家门板的隔音竟然还挺好。一开始他们三个在外面的对话竟然全听不清,每一句都含含糊
糊的让人摸不着头脑,挺多是能听出哪句是谁说的,可真正有意义的内容却全都被屏蔽在了门板之外,只偶尔能听见
那个小海的大喊,内容全都是诸如“老大,你疯了吧?”之类没有意义的发泄。
可是陈井醉说了什么却是一点也听不清楚。直到最后的时候,我才听到那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人开口,他的声音倒是
挺有穿透力的,不过大概也是因为他提高了嗓门的关系,“井儿,我们可认识挺多年的了,念警校的时候,有人说你
当警察是因为你们家在这块儿有人,能爬得挺快。可你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跟我们说的吗?你说当警察是你这辈子最
大的理想,你说你当警察不是为了往上爬,而是为了能够维护你心中的正义。当初我还笑过你,说你酸得我牙都要掉
了。可是这么多年了,我们一路看着你走过来的,我们就这么一直看着你每一次有任务的时候命都不要的往里拼,这
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可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呀?你没看到萧局是怎么倒下去的吗?他老婆跟黑社会小头头的老
婆是亲姊妹,不倒他倒谁啊。这就是你眼前的例子你看不到是怎么的?你……你跟男的在一起,我们做兄弟的都不说
什么了,命都在一起扛过,还在乎这点事吗?大不了帮你瞒着,遮着,多大点事儿啊。可那个人不能是陆亦晨吧。他
哥是谁啊?是你早晚要抓的人!到时候你以为他能一点事没有的跑得了?做梦吧你!你再怎么把他藏起来,他哥出事
那天他也得跟着一起等调查。到时候你们俩的关系你以为还能瞒得住?你就等着变成萧局第二吧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本是语重心长的话,说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喊叫。
我默默转了身,靠着门板坐下。背后一时间全无声响。
好一会儿之后,我才听到外面的声音,竟异常的清晰无比,“是,当警察是我一辈子的理想。可如果这理想的代价是
要我昧着自己的心抛弃我不能抛弃的人,那就不当也罢——”
陈井醉的话后是“砰”的一声巨响,然后就开始混乱起来,有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也有愤怒的谩骂和不得不为之的
劝阻,却一直都没有再听到陈井醉说话。
我自始至终都坐在门板前,直到外面的声音停下去好一会儿,才感到有人推门。
我稍稍的挪开了一些,仰头去看门缝里的陈井醉。
他脸上挂了点彩,说话的时候有点龇牙咧嘴的。却一脸毫不在意的递了叠稿纸进来,本是很搞笑的话倒配着一脸的傲
气,“快,还剩两万字了,都施舍给哥吧。”
我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会儿,让开位置,爬到床边,够了书包,从里面拿出钱包,再拎了五张毛主席出来,无比心疼
而郑重的塞到他手里,“今天算我倒霉,破财破到底了,你去我们校园网上贴个广告,找个专业枪手吧。”
他看了会儿手中那既轻如鸿毛又重于泰山的伍佰元大钞,然后也回我以很郑重的表情,“你们校园网的网址是多少?
外网能上吗?”
陈井醉好不容易搞定了他那三万的鸿篇巨制,高高兴兴的拿着一摞稿纸去警局交了。
结果他前脚才走,秦络后脚就打来电话。
我看着显示在我手机上的秦络俩字,很是愕然了一阵儿,才迟疑的接了电话。
我问:“你怎么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他叹了口气,说,“二少,你到底知不知道蓝诺最近是一大堆的麻烦?”
我奇怪,“蓝诺有什么麻烦?”
他忍了又忍,才保持心平气和,“别告诉我你一点都不知道蓝诺前一阵卷进警察局长寻欢事件里去了,现在那个萧局
已经被革职调查,当天涉及的警员虽然都被事后证明是一场误会,但现在警察局是什么事都不干了,都在端正风气写
调查材料学习体会。不仅仅是警局,就连省委市委都开始人人自危,原本一直在暗中维护我们蓝诺的人现在也都纷纷
退缩,表示以后不再参与蓝诺的事儿了,你如果再不出面安抚他们,以后蓝诺的保护伞可就没了。”
我消化了一会儿,真没想到仇境缺搞的这个事会牵连得如此之广,“可是蓝诺有麻烦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都不在那
了。
秦络不知道是不是在那边咬了咬牙,不过反正我这边声音传不过来,好一会儿都静悄悄的,他最后用压抑过的声音道
:“二少,蓝诺不是你的行李,你说想不要了就不要了,它对外,是一间正当的高级俱乐部,有经营许可的,而在法
律上你是它的经营者。就算你一百年不过来,只要你活着,它日后一旦出了什么事,责任也还是由你担着的。”
“大哥没把它收回去?”我问。
“没有!它是你的,你还要我说几遍?”
听出秦络已经有要爆发的征兆,我赶紧安抚,“好,我知道了,那拜拜。”然后挂上电话。
我不想去猜测秦络在那边会有什么表情,反正他是没再打来电话。
爬上床,我倒头睡过去。正梦到仇境缺把我给他买烟的钱,陈井醉把我给他买学习心得的钱都要还了给我时,外面有
人敲门。
我很郁闷的爬起来,出去开门。
外面站的,是前两天来我家对陈井醉长篇大论的那位。
我拦在门口,“陈井醉不在。”
“我知道。”他说,然后推开我,自己进来。
我愤怒,但我知道袭警是不对的。于是乖乖的自己退了一步。
他看了我一会儿,突然说:“我们今天接到一个从内部传来的消息,说你大哥晚一点的时候会在高速公路的一个岔口
跟人交易,井儿现在已经带人过去先行埋伏了。”
我镇定了镇定,很友好的笑,“你是来告诉我他今晚不回来的?谢谢,我知道了。”
他冷笑了一下,“我是来告诉你,你最好赶紧去通知你大哥取消今天的交易的。”
我收起笑,疑惑的看他,“你是……刘德华?”
他瞪我,“就算这次真能把你大哥抓了,有你在,井儿他也得被连累,倒不如你去通风报信一下吧。”
我愣愣的看着他。
他也瞪了我一会儿,然后一句话不说的转身走了。
走前还不忘帮我把门关上。
37
我傻傻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虽然实际上可能也不过就是几分种,可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却觉得自己已经站了足有一个
世纪那么久,全身上下像是所有的力气都被耗干了,疲惫得什么也不想干。
可最终我还是抬着步子,去屋里头找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去给大哥打电话。
电话没有接通,说是对方不在服务区。我愣愣的听着手机里的女声重复了一会儿,然后才按下结束键,又去打家里的
电话,可是没人接。
我再给柳岐阳打电话,这回倒是很快的接通了,我问:“我大哥呢?”
他反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说:“有人告诉我他今天要进行一笔交易,可是警察已经事先知道了这回事,已经去事先埋伏了。我打电话给你确
认一下。”
他沉默了一小下,然后才以冷静无比的声音道:“我只负责帮忙陆总处理公司中的事情,他私底下的事情我全不知道
。”
我翻了下白眼,柳岐阳要说他没参合进军火买卖的事情,我信。可他要说他全不知道……那我也还真说不出什么。
我们在电话里头彼此沉默下来,可却谁都没有挂断电话,一会儿之后,柳岐阳突然开口,“我试着联系了一下陆总,
联系不到。”
我深吸了一口气,“柳岐阳,说实话,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大哥干嘛去了?”
他又是顿了一小下,然后才道:“去把他拦下来,要快!”
我的心脏突然猛的一缩,手也开始有点发抖,“他不会真的是去……”
柳岐阳根本就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极为快速的报了一个具体的地址给我,然后就挂上了电话。
我茫然了几秒,然后猛的抓了钱包出门,跑到楼下。
就在我冲出楼道的一瞬间,一辆银色宝马也同时直冲到我面前停下,仇境缺的大头笑容可掬的从里面探出来,“呀,
小晨,又见面了呀?”
我看见他,心里一颤,可根本来不及去想些什么,身体就已经自动的钻进了他的车里,向他报下地址后,急道:“快
点,陈井醉打了埋伏要抓我大哥,你快点开车!”
仇境缺瞄了我一眼,二话不说油门一踩,就直奔高速公路的出口。
他以最快的车速开出高速,可在刚刚进入高速没有多久的时候,却突然将方向盘一转,拐进了一处崎岖小道。
我发慌的拽着他的胳膊,“不对,我是说在再前面的休息区……”
他不理我,径自空出一只手,拿了放在车窗边的一个小方型的定位仪给我,上面正显示着我们现在所在的高速线路,
在定位仪的最上方,一个小红点在不停的向前闪烁。
他说,“你大哥的车现在我们前面,而且距离还不算远呢。就算现在我开得多快,也绝对追不上他。我现在带你绕小
路,说不定还正好能赶在他前面。”
我瞪了定位仪一会儿,然后镇定下来,将它放回到仇境缺眼前,自己也放松了身体靠在椅背上,喃喃的说:“你把路
线还弄得真熟……”
他看我一眼,别有深意的笑起来,“陆亦袭的这批买卖可做得几乎是人尽皆知,跟他以往谨慎神秘的风格大相径庭…
…”
“嗯”,我看他,“然后呢?”
他看起来一脸的兴奋,“有阴谋哦,就是不知道是针对谁的了?”
我重新又稍稍的坐起来一些,审视的看着他,“你不会……从一开始就打算要看好戏了吧?”
他耸肩,老实的承认,“反正我又不打算参与到他的这回买卖里去,管他到底是真交易,还是假交易真陷阱,不管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