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乡，。 小学的时候，当太阳还未从黑色的布幕中喷射光芒，我就和几个不相识的同龄孩子坐在校车上，每次校车经过木桥，我都心惊胆跳。木板有些脆弱了，木纹深刻。木桥下面就是河流，河流不急不缓，混着一些垃圾。上下放学经过木桥，跨过河流之际，脑子总会想像校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倾轧，就像土崩之时土块本应坠落的宿命，就这样校车掉入河中，直至我没顶。后来的日子证明，木桥不曾坍塌。

经过了木桥再往前走，左右两边就是茂密森林，树叶与树叶有一搭没一搭地紧挨着，说着人类听不懂的悄悄话。叶子与叶子之间的距离正好让阳光穿透过去，轻洒在土地上。街道上，猫仔狗仔到处溜达寻找伴侣，或者是解放心中的郁闷吧，如此大热天，似乎只有流汗才能感觉自己轻了一点。每当我独自步行回家之际，褐色毛发的狗仔老爱跟在我的后面，仿佛欣赏着我摇晃的裙摆，一波一波，幻想着美味的餐点。

我的家没有什么摆设，印象中婆婆所种植的富贵花到最后还是凋谢，种不回去了，变成了几棵小洋葱。房间的墙壁有着我成长的印记。小时候，人的样子应该是这样画的，苹果的形状应该不是完美的圆，而树木一定要长得高过屋子才叫树木。从此，白色的墙壁就多了许多图案。地上瓷砖的缝隙是堂弟们的堡垒，吃饱没事总是拿着牙签往缝隙里抠，渴望抠出个奇珍异宝。

后来，屋子被重新粉刷，墙壁的图案不复存在。我凭着记忆寻找图案的葬身之处，用双手寻找油漆背后的原始触感，图案似乎被囚禁，在呐喊。后来木桥被拆除，河流被填土，商店和购物商场逐渐林立，街道变成了高速公路，开往多个方向，多座城市。车龙人流成了重复的场景，光与影汇成了密度刚好的合成体。我离开了这个地方，将身影滞留在另一个陌生城市。那是大楼镜片与车镜相互反射的城市，是凭着人的气味与背影来记忆人的城市。我就像是鱼缸里的金鱼，吐着泡沫张合着鱼鳃以少过7秒的记忆观察老去的城市。身处异地，还是思念原生。

每次回乡都仿佛在经历记忆被唤醒的过程。在故乡的婆婆还是老样子，穿着松垮的安娣装，背部稍微驼了一些。这段日子，我成了婆婆倾诉的对象，混搭着客家话与华语喋喋不休地说话。她经常说要买一副老花眼镜，眼睛看东西开始朦胧，像是隔了一层水雾，水白水白的。我说“是吗？”心里想着她应该还看得见我吧？突然一阵难过鼻酸，仿佛被戳中死穴。

我想，这是一条无可避免，平行的线，家乡的老去定会携带着婆婆的影子。即使是一个背影或一弯笑眼，我都想好好地为她记录。毕竟，那是一个让我怀念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