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童话 出书版 下 聿日
  发于:2008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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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春雨相思,夏雨狂热,秋雨凄凌,那冬雨呢?不知何时结束的等待?
      冬天的雨果然很冷,就算是细细丝丝,也仿佛能钻入脊骨,从内到外发出阵阵寒意。雨天的景色朦朦胧胧的,不知是否因为是在城市中,总觉得放眼望去看起来都是灰色的一片,好寂寥,好晦涩。
      雨从窗缝飞入车内,淋在脸上,湿在衣上,透明的雨滴加深衣服的颜色,慢慢逐渐扩散,染成一片。
      他该在公司里加班的,恍惚地看著车窗外的雨景,脑中有个思绪这么告诉他。
      他是该在公司加班,而不是自己一人开著车来的中正堂广场前,静静地看里头的学生躲雨、嘻闹,年轻的生命就像不在乎冰冷的雨,自由自在地和雨打成一片。
      可自从听了那通电话之後,如何也控制不了自己,开著车就这么无意识地来到这里,等他发现时,就已经这么看著不晓得过了多久的时间,左边的肩头被雨打得好湿。
      闭上眼,重新发动车子,到附近的停车位停好车,下车关上门的同时,才发现自己忘记关窗,冷冷的雨打在刚才坐著的位置上。
      「广场上又要办什么活动了?最近这几天常看到有学生在那里布置东西,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应该跟圣诞节有关吧!哪一年的圣诞节不是这样,我猜不是舞会就是演唱会,应该也会有明星到场助阵吧!」
      「到时候我们也来玩吧!反正那天我们也没打算去哪里。」
      「好啊!顺便叫小广他们一起来,人越多越好玩,还有圆圆啦!她不是正好要上来台北吗?拖她一起过来玩......」
      跟在两个女孩的身後走,听他们聊著话题,来到了广场前停下。上一次来这里,已经是好久以前,陪爸爸他们来听音乐会的,就是那一次,他跟行空两个大男孩竟然一起迷上扬琴,後来两个人还用零用钱买了一台在家里学,很久没有碰了,不知道还记得多少?
      他看见了行空,他看著满天的雨丝皱起笔挺的双眉,乾脆把书包拿来当伞用,身旁的一个男孩跟一个女孩应该是今天跟他说话的那两位吧!
      远远的,不晓得说了什么,三个人笑了起来。
      不久又有三个男孩追了出来,其中一个把外套撑起便成了大伞,替行空遮去雨水,又探头在行空耳边说了几句话。
      从这么远的地方,他当然听不到他说什么,可是他见到行空在听了他说的话之後,笑得好开心。
      没想到除了他之外,也有人能让他有同样的笑容......
      他就是谢振寰吗?看起来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子,俊秀端正的脸上充满著十八岁该有的活力。
      呵!瞧瞧他,竟变成了偷窥狂了。
      「哥哥,你的衣服湿了。」外套突然起了拉扯,往下一望,一个拿著小伞的孩子睁著大眼瞧他。
      蹲下身,摸摸他的头:「哥哥的伞不够大,所以衣服才会湿掉,你看,这里是乾的。」拍拍上身的衣服,让他看到依然乾净的地方。
      孩子无邪地呵呵直笑:「哥哥好高。」
      「你以後也会长高啊!」
      「像哥哥一样高吗?」他觉得哥哥好高好好看。
      「对啊!像哥哥一样高,你的爸爸妈妈呢?」这么小的孩子当然不可能是自己来的,一定是有爸爸妈妈带在身边。
      说到爸爸妈妈几个字,孩子随即皱起了一张脸:「宝宝追小鸟,爸爸妈妈就不见了。」
      原来是走失了。
      「哥哥带你去找爸爸妈妈好了。」抱起孩子,向四周一望,广场上已经没有人,行空他们已经离开了,看著空荡荡的广场,心里头竟然也觉得空荡荡的,摸不著半点东西。
      「宝宝的爸爸妈妈大概在大屋子里,我们进去找。」这里能避雨的地方也只有这些地方了。
      孩子点点头:「哥哥的爸爸妈妈呢?也不见了吗?」自己是爸爸妈妈带来的,所以认为每个人的爸爸妈妈都应该会在身边才对。
      「是啊!他们也不见了。」他们已经不见很久很久了,久远的时间已经侵蚀了幼年的记忆,死去的家人,面貌都是那样模模糊糊的,记不清了。
      宝宝圆圆的双眼不停看著水霁云的脸,然後伸手紧紧抱住他:「哥哥,宝宝长大以後嫁给你好不好?」
      行空长大以後要当云云的新郎。
      「宝宝是男孩子,哥哥也是男孩子......」
      宝宝笑著抬起头:「没关系,妈妈说只要宝宝喜欢就可以了。」天真的脸蛋带著任性的笑意,好幸福的模样。
      他好像,好像他的行空......
      「如果,等你长大时还喜欢哥哥的话......」如果还能遇到的话......
      雨仍一直下著,没有变大,也没有变小,让人怀疑老天是否要让它这样永无止尽地下下去。
      春雨相思,夏雨狂热,秋雨凄凌,那冬雨呢?不知何时结束的等待?
      经过广场中央时,行空曾停下脚步,犹疑地望著四周。
      「怎么了?」其他人奇怪地停下脚步看他。
      又仔细地看了一下四周,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少,除了学生之外,还有父母带著孩子躲雨。远处地一对身影,让他停了一下目光,那像是一对父子,父亲半蹲著背对著他,孩子正在说著话,手中的伞遮住了上半身,因此看不到父子两的模样。
      「没什么。」只是有种云云就在身边看著他的感觉,因为云云望著他的视线,总是带著满溢的温柔与疼爱,即使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望著,他还是能感觉得到。
      对自己笑了一下。
      现在还是上班时间,云云当然不会在这里,是不是他又开始想云云,才会有这么离谱的错觉。
      「没什么我们就快走吧!天气好冷喔!不知道会不会下雪?」伸手接住冷冷的雨水,很冷很舒服。
      「当然不会,现在才十一度,会下雪才怪。」这是一般人都会有的常识好不好。
      「你又知道了......这些雨还在天上的时候说不定就是雪,因为下面的空气比较温暖,降落到一半才融化变成了雨,变成了比雪还要温暖的雨......」
      「真受下了你耶!那还是叫雨不叫做雪......」
      冷冷的,也许曾经是雪的雨丝,渐渐掩盖住离去者的声音,慢慢地,一个字-个字的消失、吞没。
     
      「你去哪里了,怎么衣服湿湿的?」沈凌在办公室找不到水霁云之後,正要开门离开,一身半湿的水霁云刚好自外面进来,瘦削的身上,带了股寒意。
      「长得太高的坏处,不过至少有一部份是乾的。」脱下袖子尽湿的外套,往衣架上随便一挂,衣服虽然很湿,不过并没有凝聚成水滴,沉重停留在外套上,使衣服重重垂落。
      沈凌一听就懂他的意思,他身高比水霁云还高上七八公分,以前曾经想过要当篮球国手,身高高的坏处就在於,伞再大也遮不到腰部以下,如果很不幸地,伞又不够大的话,就会跟水霁云一样衣袖也会遭殃。
      「既然都下雨了,出去做什么?你很容易感冒,难道你忘记了。」把手中的东西往他桌上一放,这些是他进来的目的。
      「没忘。」简单看过之後,签下自己的名字。「这事交给秘书做就好了,何必亲自过来?」
      「刚才进来时,你没发现你的秘书不见了吗?要交代的事情太多,他都快忙昏头了,从今天早上起他就在公司的每个角落来回跑,那些资料又不适合交代别人做。」都是机密级的,只能亲自跑,真是忙坏了他。
      「我会记得给他加薪的。」不只是秘书,很多人都辛苦了。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等他签完名之後,不放过地又问。
      「只是想出去走走看看,没什么特别的。」简单几个字,想掩饰一切。
      「没有才怪,你这人有事就往心里头藏,怪不得老闹病上医院。」天生的闷葫芦一个。
      对於他的批评,水霁云回以一个苦笑。
      「你不说我也可以猜到,跟行空有关对不对?前一阵子还以为你们都想通了,终於像一对小夫妻,怎么现在又有了问题?」平常他不是多话的人,现在可不是讲原则的时候,该问的还是要问清楚。
      「......」水霁云垂眼转身看向窗外。
      商氏大厦有六十四层楼高,从最高的总裁办公室望出去,几乎可以说是一望无际,将大部分的市区景光都看入眼中。
      「凌,你认为爱是唯一的吗?」带宝宝寻找他父母的过程中,从他口中大概了解到他的父亲曾离过婚再娶,宝宝母亲就是再娶的对象,後来找到他父母之後,急坏了的两人坚持至少请他喝一杯下午茶,两个似乎对陌生人并没有太多防备的夫妇,又讲了不少的事让他知道的更多。
      宝宝的父亲非常爱前妻,在前妻另有怀抱之後,他几乎崩溃,直到遇上宝宝的母亲,他才又重新找回爱,可是失去再寻找的期间,已经过了整整六年。
      时间虽然长,但还是证明了爱不是唯一的。宝宝的父亲仍爱著前妻,可是也同样深爱宝宝的母亲,两份爱情,无法分谁多谁少。
      沈凌凝重地细视水霁云:「我不知道正确答案,但如果你问我的话,我会回答你不是。」
      「为什么?」转回身望向他,听得出他的声音中有後文。
      「我的小阿姨曾经自杀过两次,因为他的男友在国外遭到枪击而死,很令人难以置信的死法,他男友不过是个学生而已,那次是出国去玩。有两年的时间我阿姨都必须靠药物生活,一但没有了那些药,就会在下意识中执行自杀的行动,可是她现在过得很幸福也很快乐,因为她爱上了另一个男人,大家都以为时间冲淡了感情,她已经忘记过去的那一段情感,直到有一天在她胸前的项链里发现她前男友的照片,我们才知道她一直不曾放下,她依然爱他,深深的爱著。」有句话说,当这里关上了门,上帝会为你在那边开另一扇窗,他觉得爱情也是这样。
      「那是因为他失去,如果两个男人同时出现呢?会同时爱上两个人吗?」
      「我想会吧?」也许不会......他也不知道正确答案。
      「那该怎么办?」
      「抉择或是退出。」这似乎是唯一的办法。
      「抉择?或是退出?」不禁将这几个字念过一次。
      「云,为什么问?」
      水霁云凝视著他担心的眼神,犹豫了一下才将今天的事简单说一次,心想如果不说出来,凌恐怕会带著雷天天问,而且会担心。
      「应该是他的朋友弄错了。」沈凌听完马上下结论。
      那家伙眼中根本就只有云一个人,想要他爱上另一个人,必须在他肯多看其他人一眼的前提之下,才有可能。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他无法对这件事释怀。
      「问那家伙不就得了。」
      水霁云摇摇头:「如果是真的,我希望他是在没有任何顾虑之下来做选择,所以我并不打算问他。」
      「然後你自己一个人痛苦?你太宠行空了你知不知道?」他不认同他的做法。
      微微一笑。「这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而且我想如果今天位置互换,行空一样也会让我有选择的机会。」
      这可难说,那家伙的占有欲大得很。「难道以後每遇到一个可以选择的对象,同样的事你就又要来一次?」
      水霁云摇头:「不,一次就够了。我想我也是有占有欲的人,只要一次我就知道答案。」一生中有多少的机会会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只要这一次,行空最後选择了他,就能知道答案。因为会选择他代表他真的爱他,或者说爱他较深。时间能加深情感的累积,过了这一次,他就能确定,行空的心中不会再有人的份量比他还多了。
      「一次就够笨的了。」真搞不懂一个有这么聪明的脑袋瓜子的人,为什么会做这么笨的事。
      「这事你别跟行空说。」凌跟雷太关心他的结果,就是变成了行空的眼线,他有任何心事,凡是告诉了其中一人,三个人就都会知道。
      「我很想说。」沈凌瞪了他一眼,不想任他做傻事。
      「可是你不会说。」水霁云很肯定地回答,凌跟雷一向不曾拒绝他的要求。说他太宠行空,其实他们何尝不是太过宠他。
      没好气的哼声:「我应该找一天把你揍一顿,看能不能把你这个死脑筋打得开窍一点。」
      「你舍得打吗?」马上刺穿他的弱点。
      「这个死小孩。」这个时候他就很像十八岁的的毛头小夥子,老爱惹火老人家。「我回去工作了。」
      水霁云等他拿回文件,走到门边後:「凌,别生气,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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