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武季傻傻地依言转头,那间,后颈便遭到重击,顿时失去了知觉。
当武季庞大的身躯即将倒落地面时,武仲崎长手一抓,就稳稳地将他提起,扛到肩上。
“大笨牛!”武仲崎摇头叹气。
树上,云无心笑得肚子都痛了。
☆ ☆ ☆
后悔?自责?哭泣?
这些现在都无济于事!
乐禹坐在房中,听着门窗上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
几个男仆拿来一块块长片的木板,把窗户全部给钉死,连门也换上更厚的木板,而这些命令全都是出自故意掩起耳朵不听夫人嚎哭的乐铩昶,用意是在防止武季来抢走乐禹。
但事实上,对于一个武功高手来说,这些木板根木算不了什么。
乐禹拿过一片的末三分厚的细木板,以拇指、食指、中止三指一起运力,
“啪!”的一声,就折了一小截下来。只见地面上片片段段,全都是类似的木板碎片,有折得完整的,也有只折断上面一部分、下面还连着的。
随着门窗外敲打声的逐渐停歇,乐禹脚下断口完整的木片愈来愈多。
现在不是哭泣伤心的时候!乐禹这么告诉自己。
武季被赶了出去,他们一次被硬生生的拆散……每次一想到这点,乐禹就忍不住泫然欲泣。
但他强自镇定心神,继续掰着木片练指力。
如果武季闯不进来救他,那他就自己闯出去找他!乐禹下定了决心,举起袖子抹去眼角的湿润。
“四小姐。”
这时,门打开了,乐家四小姐乐乐领着两个婢女走进房里,是送饭菜来的。
婢女们静静地把饭菜从餐盒里拿出摆放在桌上,安碗置着。
乐乐则是一声不吭地在乐禹对面的圆凳上坐下,直挺挺地坐着、看着乐禹。
乐禹被她看得心里直发毛,总觉得……她的眼神极为诡异,有不满、有怜悯、有愤怒、有哀怨……掺杂在一向阴沉的目光中,透着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在这种无声的威胁压力下,乐禹放下手中的木片,乖乖地拿起碗筷来吃饭。
见状,乐乐似乎满意了,收回目光站起来,扫了地面的木头碎片一眼,长睫半遮的眸子里闪烁着思索的光芒,随即转头对身旁的婢女低声说话,接着,婢女走出房门。
等乐禹吃完饭之后,只见两个男仆搬了两大捆各种尺寸的木条和木板进来,堆在室内一角。随后,另外几个男仆则将他们平常练体力的铁埕跟硬弓也拿进房里来,还多加了两袋铁屑。
“每天早午晚,多哭两声。”
乐乐低声丢下这句话后,随即走向房门。
多哭两声?
乐禹呆住了,略一思索,随即恍然大悟,原来四姊姊是要他做点掩他爹耳目的功夫!
“四姊姊……”
乐禹怔怔地看着乐乐毫无表情的侧脸,隐的感觉到他四姊似乎知道他的打算,而且,她会帮他。
但……为什么四姊会帮他呢?
婢女们收拾好碗筷餐盘,快步跟上乐乐已经晃出房门外的背影。
回过视线,乐禹甩开不相干的疑惑,看着堆在房间一角的木板、铁埕等物,下定决心似的握紧拳头。
等到你可以提二十斤的铁埋时,我们就可以离开这儿了,我带你回我家。
今天上午,武季才这么对他说过。
好!目标二十斤!
从鼻孔喷出一股雄心万丈的气,乐禹伸手拿起铁埕,打算努力练功。
他一定要先练好体力,靠自己的力量闯出这座木板囚笼,到武家找武季去!
第十章
一天、一天、又一天……
白昼愈来愈短、夜晚愈来愈长、天气愈来愈冷、雪愈下愈大……
被关在木板囚笼里的乐禹手上提着二十一斤重的铁埕,屏气凝神,直到看见线香烧到尽头时,才将铁埕放下。
松松筋骨,“呼!”地一拳挥出,乐禹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手臂、腰腿……再也不像从前那般软绵绵的了。
反复看着自己的双手,乐禹的脸颊兴奋得红扑扑的。
二十一斤!
他的目标达成,可以逃出去找武季了!
今年这个漫长的冬季,他加倍地用功,按照武季所教的,按部就班,一点一点地加重铁埕的重量,今天,他终于可以提着铁埕支撑一炷香的时间了!
在这期间,乐乐每隔七天就会派人送药汤过来,乐禹虽然不知那是什么,但还是乖乖喝了。
他隐隐觉得那可能是强身健体、养气活血的补药,不然,按照武季当初说的,他应该不可能这么快就进步到这种程度。
乐禹在最后一片最大、最厚的木板前站定,摆稳马步,深吸了一口气,按照武季所教的,沉气凝劲──出拳!!
“啪!”木板应声而破。
回想从前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乐禹觉得自己彷佛脱胎换骨般,如果不是遇上武季,或许他永远不会知道拥有自己的力量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收回拳头,乐禹的眼前模糊一片……
倘若武季现在在他身边的话,一定会给他一个热烈的拥抱,然后热情地吻住他……
乐禹吸了吸鼻子,举手将眼前的雾气拂去。
没关系!等逃出家,找到武季以后,跟他一次要个够就行了!
乐禹很快地甩开伤感,开始着手整理包袱。虽然以他目前的身手而言,要这样一个人出去闯荡,还是危难重重,可是,他顾不了邢么多了。
这时,门无声无息地被打开,乐禹直到打好了两个大包袱,转身走出内室时,才发现厅里坐着跟鬼一样总是来去飘忽的乐家四小姐乐乐。
“四姊姊。”乐禹心虚的把包袱藏在身后,后来才想起,他根本不需要花四姊面前这样藏来掩去的。
乐乐一言不发她从怀中掏出一个三角形的青瓷小瓶放在桌上。
“这是?”乐禹将包袱放在凳子上,拿起青瓷小瓶端详。
“药。”
“干嘛用的?”
“吃了它,全身的毛发就会长得特别快,可以遮住脸。”
乐禹看着乐乐,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怎么……四姊好象对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他才整好包袱,四姊就出现了,还预先准备了这样的药物。他知道他四姊一向聪明,可是……这聪明得似乎有点过头了吧!
不过,看来四姊的思虑的确比他周详,连逃出去以后他得遮住自己的脸,以躲避爹的追踪和歹人的邪念都想到了。
嗯!那他不如再跟四姊请教一下,好订妥最周详的计画。
“四姊姊,我该怎么做?”乐禹在桌边坐下,一脸恳求的问。
“明天是年三十,吃团圆饭,饭后,我的湘灵馆围墙上会有架悌子。”
乐乐住的湘灵馆是这座府邸最西边的院落,翻出去后是邑露溪,这个时节应该是已经结冰了,乐禹可以从那边溜到城外。
哦~~难怪四姊前一阵子突然要求要搬到他大姊以前住的湘灵馆去,而年三十夜那天,他爹一定会放他出这间木板牢房的。
乐乐弯腰从地上拿出一个小包袱摊开,里面是一套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裤,也不知她是打哪个贫穷农家弄来的。
“装穷人,不能带太多钱。”乐乐说,然后将衣服推向乐禹。
乐禹看看自己打的两个包袱……没错!带了钱在身上,反而容易引起歹徒的觊觎,可是不带钱的话……
乐禹犹豫了一下,随即扬起双眉。没关系!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吃不得苦、捱不得艰难的富家公子乐禹了,就算用乞讨的,他也要靠自己的力量走到武家,如此一来,武季知道以后,一定会更爱他的!
“四姊姊,我知道了,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武家在霁县永煌城郊,凝碧河畔。”说着,乐乐掏出一张纸放在桌上,慢慢推到乐禹面前,上面清楚地写着怎么走,到了哪个城镇该换哪种交通工具……等等细节。
乐禹感动得热泪盈眶。四姊居然细心地替他想了这么多……他四姊给人的感觉一向冷冷淡淡的,想不到为了他这个不成材的弟弟,她竟然花了这么多心思……
“四姊姊,谢谢你……这样帮我……”乐禹握住乐乐冷冰冰的小手,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做人要自己帮自己。”
只见乐乐说完后,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然后起身拿了文房四宝过来。
在乐乐行动的时候,乐禹已经抽出信来浏览过一遍。
这封信是模仿他的笔迹与语气写给他爹娘的,大体上是写着什么孩儿不孝,要离家追求自己的幸福什么的……
其中最长的一段是说服他爹娘让他四姊姊招赘,以传承乐家香火,接掌乐家财产,并举出许多该这么做的理由来。
什么“孩儿向来庸懦无能,远不及姊姊之聪慧善决断”、“倘娶一恶媳,孩儿性懦,恐辖制不得,反遭钳压,如此,将徒使双亲愁怒、阖家不宁”、“若招一赘婿,不仅可保宗祀不绝,其感念之余,必曲意俯就、承欢双亲大人膝下”、“设若其人心怀不轨,以四姊之威,亦必能弹压镇慑,然就儿所见,姊意中之人温良敦厚,必不致如此……”种种,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乐禹看完信,却见信未并未署名。
这时,乐乐已研好了墨,将笔递给乐禹,那张难得露出笑容的阴沉脸蛋上,出现一抹如春花盛绽般的笑。
这下,乐禹终于知道乐乐为什么要帮他了!
☆ ☆ ☆
大年三十团圆口,白雪纷飞。
皑皑白雪在地面、房顶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天气冻得人鼻头发红。
当整座武家大宅被迎新春的洋洋喜气充盈时,被武仲崎抓回家的武季却情绪低落地在后园子里堆雪人。
洁白无瑕的新雪,就像爱人细嫩的肌肤,但是,握在手心里的雪轻轻一搓就化了,不像爱人的雪肤玉肌,怎么搓、怎么揉都不会消失,还有炽热的温度,总是沸腾他的血液,狂乱他的心智。
而眼前腕肿圆滚的雪人,也和他挚爱的情人纤细蚝娜的身材天差地远,肥肿的大圆头更没有半分乐禹的绝代风华……
武季愈看雪人愈觉生厌,恼怒地双拳乱挥一道,顿峙把雪人给砸了个稀巴烂。
但是,沾在手上的雪屑缠黏着他的双手,那色泽、那股依恋的情怀……
唉~~多像他那娇柔可爱的小恋人啊!
武季痴迷地看着掌心里的白雪,脸上露出彷佛白痴的笑容。
武仲崎端着药碗,在走廊上看了一会儿武季发疯,随即摇摇头,走进他大哥武伯屹的房间。
每到隆冬,他大哥身上的旧伤就很容易复发,只因他七年前被阴寒掌气伤及内,一面绵延至今都尚未能完全痊愈。
“老大。”武仲崎推开房门后,才在门框上敲两声意思一下。
“啊……”武伯屹抚着胸口从床上坐起身,“怎么是你送药来?你大嫂呢?”
“她一大早就在厨房里忙,我怕她累着,动了胎气,要她休息去了。”武仲崎走到床边,在床沿上坐下,“所以,由我来服侍你吃药吧!”武仲崎一手撑着武伯屹,一手把药端到武伯屹的嘴边。
“什么服侍?自己喝药这种小事我还办得到。”武伯屹推开武仲崎的手,端过药碗,咕噜咕噜两下就把药给喝了。“四弟呢?”把空药碗交给武仲崎,武伯屹问着。
“跟平常一样,在园子里害相思。”
早先武李千方百计地想溜出武家好去带乐禹逃走,但武伯屹却命令其余的兄弟严密防范,让他竟然连武家大宅的围墙都构不到。
武伯屹闷不吭声。其实,他也想过自己这样做实在很公平,同样是爱上男人,他三弟武叔崇就可以跟生命中的另一半燕拂羽一起团圆过年,可是武季却得一个人在后园子里害相思。
但是,乐禹的情形终究跟燕拂羽不同啊!
燕拂羽是个孤儿,乐禹却是护国大将军的独生子,无论武家在江湖上有何等声望地位,终究是草莽之人,万一放任武季跟乐禹在一起,只怕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与麻烦。
而且,不管怎么说,这种事总是只能偷偷的做,不能光明正大的宣扬开来。
当初他们为了找武季动了太大的阵仗,因此,武季男扮女装窝在护国大将军府的消息不小心传了出去,从而引起了一些揣测。
而且,“水仙”被护国大将军府逐出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要是有人把水仙”受到将军之子“宠幸”,而武季被逐出这两件事联想在一起的话……
武伯屹一想到那个可能的结果,就忍不住要打冷颤。
“老四有点可怜。”武仲崎说道。
“可怜也没办法。”武伯屹叹气。
“老三也怪怪的,一定是看到你反对老四的态度,又开始在胡思乱想了,说不定吃完年夜饭,他就会带着燕拂羽离开家了。”
“这……”武伯屹头痛地按压着太阳穴,“三弟的话,只要设法留住燕拂羽就没问题了,倒是四弟,真的得想办法开导他一下。”
“说来,也是老四自己笨,男扮女装干什么?半夜摸进去把人给带出来不就行了吗?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啊!”
武仲崎虽然觉得武季很笨,但也不得不承认,武季的眼光非常好,乐禹真是比他任何一个红粉知已都要美艳。
武伯屹看着武仲崎,不安地吞了口口水。
“二弟,你………你怎么好象……不太反对?三弟、四弟他们这样……”
接连两个弟弟爆出有同性恋人的事,武伯屹不禁有些杯弓蛇影,让不会现在流行这种事吧?
虽然他二弟红粉知己满大下,但是,始终没有一个能拴得住他的心,该不会……武伯屹想起武仲崎的好友云无心,听说他们两人好到可以一起去瞟妓,还干过拥被同眠的荒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