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怎么跑回来了?」管翊磊笑着给了她一个拥抱。
「磊哥,可不可以先清场一下?」路微雨踮起脚尖,在管翊磊耳边悄悄的道:「拜托。」说着,她朝管翊磊眨了下眼睛。
肯定是惹了什么摆不平的麻烦了吧。路行风竟然把这烂摊子丢给他!这笔帐他绝对会要回来的。「书炜,你去泡杯茶来。」他转头对着一边的耿书炜道。
「哦,好。」耿书炜先是愣了一下,才回答道。
直到离开办公室,耿书炜的眼前挥之不去的,仍然是他们两个人拥抱的画面。
那女子是谁?为什么和管翊磊那么亲昵呢?想到刚才女子附耳在管翊磊耳边说话的亲热模样,他们应该是很热的朋友吧。
但,只是单纯的朋友吗?会不会……有什么更深的关系呢?
自己是在嫉妒吧,嫉妒那女子能旁若无人的拥抱管翊磊,但是他却不能,因为他和管翊磊一样,都是个男人,所以,很多正常的情侣能做的事,他们都办不到。
其实,这些他以前就想到过了,只是,今天的感受却……特别深。
因为,就连嫉妒,自己也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在别人的眼中,他和管翊磊的关系,只是同事,只是上司与下属,他有什么资格嫉妒呢?
挥去那令人不快的思维,耿书炜依然照着管翊磊的吩咐,泡好了茶,要回到经理室时,就发现一名女子走在他前面,连门也不敲,一把推开了经理室的门。
耿书炜停下脚步,今天是什么日子啊!经理室这么热闹,那女子也是来找管翊磊的吗?
由于那名女子并没有关上门,所以,耿书炜听得到经理室传出来的声音。
蹙着眉,耿书炜正要推开门时,他听到了门内传来的对话。
「微雨,那个男人,就是妳说的末婚夫吗?」
端着茶盘的手震动了一下,茶水险些溢了出来,耿书炜强压下心中的震动,但伸出去的手,却怎么地无法继续将门推开。
「没错,若瞳,他就是我的未婚夫,管翊磊,我们在一年前就已经订下婚约,就等我从美国回来,我们就要结婚了。」路微雨的声音微顿了顿,然后,甜甜的问着管翔磊:「磊哥,对吧。」
过了一会,管翔磊的声音才响起。「没错。」
原本悬着心等着他否定的答案,但这两个字却粉碎了耿书炜心中所有的希望。
为什么,为什么管翎磊明明已经有了未婚妻,却偏偏还要招惹他?
「微雨,这位小姐是?」
「磊哥,她是周若瞳,只是……一位朋友而已。」
「微雨,妳明知道我们的关系不只是这样,我喜欢妳啊!妳难道不是吗?要不然,当初妳为什么要这么照顾我?」
「若瞳,自始至终,我都一直把妳当成妹妹一样,我喜欢妳,没错,但是,那也仅止于友情而已。」
「那妳那时候为什么要让我误会,误会妳也——」
「我根本没想到啊,我以为妳的喜欢是跟我一样的,我真的没想到,妳会把我当成……恋爱的对象。」
「微雨,妳、妳难道就不能试着接受我吗?妳喜欢我,不是吗?说不定……」
「不可能的,妳是女人,我也是,我不是同性恋,所以,我无法喜欢上妳。更何况,我已经有磊哥了,我爱磊哥,不可能再去考虑其它人。」
「但……」
「若瞳,妳对我的感觉,一定只是一时的迷惑而已,只是因为之前我照顾妳,所以,妳才会产生爱上我的错觉,妳很聪明,一定能想通的。」
「我自己的感情,我很明白的。微雨……他真的能给妳幸福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也只能放弃吧,谁教我从出生的那一刻就输了,祝妳幸福,微雨。」
耿书炜转身离开了经理室,他将茶盘放回茶水间,心中一片茫然。
周若瞳就像是另一个他,他们同样因为对方的照顾和温柔而陷落,然而,微雨却不爱她,也不可能爱她,因为,她们同样都是女人。
那管翊磊呢?他们都是男人,但,他曾经亲口说过他爱他的啊,可是,亲口证实他和微雨的婚约的,也是怕,难道说,他口中的爱,只是欺骗他的谎言吗?
真的很想相信他,相信他的温柔都是真诚无伪,但是,怀疑的种子却慢慢的成长、发芽。也许,这一切,对管翊磊来说,只是在结婚前玩一场爱情游戏吧,而他,不过是他挑中的对象而已。
早该察觉的啊,怎么可能有人会爱上他这个没用的人?管翊磊他拥有了一切,名声、财富,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可能会爱上他呢?
但是,自己却傻傻的跳了进去,赔进了自己的真心,若不是今天微雨的出现,管翊磊打算瞒他到什么时候呢?
用谎言搭建的幸福假象,在转眼间全碎成了千片万片……
走出了大楼,他望着站牌,茫然的不晓得该往哪里去,他还能去哪里?他不想再见到管翊磊,不想再见到那个将他的真心玩弄得如此彻底的男人。
不如,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好了。
第九章
送走了周若瞳,路微雨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她一抬头,就看到沉着脸的管翊磊,在心中暗叫了一声糟,她知道自己完蛋了。「磊……磊哥,我刚回来,有点累了,我回去休息。」路微雨连忙托词要赶快开溜。
「慢着。」管翊磊像拎着小鸡一样的揪住略微雨。「妳倒是说说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磊哥,人家都这么大了,是淑女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对我!」
「那要看你表现得是不是真的有淑女的样子。不说的话,就别想走。」
眼见是逃不过了,路微雨叹了口气。「好啦,我说就是,先放开我,不然我怎么说话。」
管翊磊松开了他,双臂交抱,等着路微雨的说明。
「若瞳是我在美国工作时候认识的,因为她是新人,又跟我一样都是台湾人,所以,我就特别照顾她,谁晓得她竟然会错意,我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啊,拒绝她她又不相信,所以,我只好逃回台湾了。谁知道她又追了回来。我只好跟她说我有未婚夫,请她死了这条心。」
她是喜欢若瞳美美柔弱的样子,可是,也只是单纯欣赏而已,从小她就喜欢美的东西,尤其是美女,但是也只是想亲近她们而已嘛,她从来没有把她们当成恋爱的对象过啊。
「微雨,去跟她澄清这件事,如果妳真的当她是朋友的话,就不该骗她。」
「可是,我怕她又……」好不容易终于让若瞳死了心啊,万一她对她的感情又死灰复燃的话怎么办?
「微雨,若妳真的无法接受她的心意,就好好跟她说,不要用欺骗的手段,妳的朋友看起来不像不明事理的人,她应该可以理解。」
老朋这种语气训她,明明才大她二岁而已,却每一次都当她是长不大的小孩。
尽管心中不满,但路微雨想到若瞳离去时伤心的表情,当初只想到要让若瞳死心,并没有想到那么多,但,也许,就像管翊磊说的,她该选择更好的方式才对。
「好啦,我会再去跟她说就是了。」路微雨拨了拨短发,有些气恼的说。
管翊磊露出了微笑,揉了揉她的发。
「啊!我的头发被你弄乱了啦!别老当我是小孩,我已经二十七岁了耶!」略微雨避开了他的手,连忙用手梳理自己的发。
真的是长大了,以前像个男孩子似的微雨从来没注意过这样的细节。
「啊,磊哥,我要走了,不打扰你办公了。」
管翊磊直到这时才想到,耿书炜不是去倒个茶而已吗?怎么现在还没回来?该不会是——
脑海中闪过的可能让他脸色微变,他连忙冲出了经理室,但是茶水间里,只有一杯倒好的茶,茶盘上的水渍显示了端盘的人曾有的动摇,但是,他却没有看到耿书炜。
不会吧,刚刚的对话,真的被耿书炜听到了!
但那家伙为什么就这么逃了?为什么不质问他,质问他是否欺骗他?为什么什么都不问就选择了离开?
难道,他以为他过去说的全是谎言,他就这么轻易的放弃吗?
「磊哥?怎么了吗?」看着管翊磊黑得可怕的表情,跟出来的路微雨小心翼翼的间。这么抓狂的模样,管翊磊肯定气得不轻。
「没事。」从齿健中迸出这两个字。
虽然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路微雨,但是,他最气的还是耿书炜,他对他们之间的感情,就这么没有信心吗!
路微雨缩了一下,为免被台风尾扫到,她决定先离开再说。
「磊哥,我去哥那里。」还是先闪到路行风那里避难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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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耿书炜呆呆的望着窗外,这里,曾陪伴着他度过了十八个寒暑,直到,他离家去上大学为止。
昨天,不知道能去哪里的自己,终究还是选择了回家。
坐在公车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耿书炜怎么也止不住那不停掉落的泪水,就像代替他破碎的心所流的血一样,一滴一滴,带着烧灼的热度,滑落他冰冷的脸颊上。
回到家时,是母亲发现了站在门外却泪流不止的自己,将自己带回家里。
从他懂事开始,就几乎不曾在母亲的面前哭过,母亲一时竟是慌了手脚。但旋即,她便拥着自己的儿子,然后笨拙的说一些他从不曾听过的,安慰的话。
是那份难得的温柔,和心中无法宣泄的痛苦,让他不由自主的将一切全告诉了母亲。说完后,他才后悔,害怕难得温柔以对的母亲会责备他不该爱上男人,甚至将他赶出家门。
然而,母亲却含着眼泪说:「对不起,书炜,是我们的错,是我们忽略了你,才让你感到如此寂寞,才会让你爱上不该爱的人。忘了他吧,书炜。我和你爸,这些年来一直想弥补你,别再离开家了,好吗?」
「妈?」耿书炜望着母亲,几乎无法相信这会是事实。
母亲开始述说着过去,原来,竟是在他决定离家读书的那一天,他们也发觉了自己对长子的忽略。是那位客人的话让他们了解到,自己的长子,在别人的眼中,竟是透明到不存在的。
然而,当他们尝试着弥补时,耿书炜却已经不再相信他们,离家读书、工作,每次难得的回来,也总是短暂停留便离开,对着像陌生人一样的儿子,他们却束手无策。
他们无法怪他,因为,是他们害得儿子变成如今的样子。
「书炜,你肯原谅我们吗?」
霎时间,过去所受的委屈,全都随风而逝了,那些痛苦,变得再也不重要了。他终于知道,他的父母,是爱他的。
闭上眼,管翊磊带给他的伤害,依然如此深刻的烙印在他胸口,然而,亲情却能抚慰那份几乎将他毁灭的伤害——迟早,他会忘掉这份痛苦,和那个男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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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的空气,依然如耿书炜记忆中新鲜,漫步在附近的田边小径上,过去,为了达成父母的期望,他总是努力念书,从来没有注意过,原来家里附近的景色竟是这么漂亮。抬头仰望着湛蓝的天空,耿书炜却不由自主的想着:他,有没有想过要找寻自己呢?
明知道机会几乎微乎其微,但他仍然忍不住抱着一丝希望。
真要来的话,早就来了吧?他垂下头,知道自己太过着想。但是,心里确实曾想过,说不定他是真的爱他,是自己多想,误会了他……
然而,他回到家已经一个礼拜了,若管翊磊曾想过要找他,不会到现在还没出现。所以,那些爱他的话,终究只是谎言吧,美丽而不真实的谎言。
眼泪在不知不觉中滴落,他曾以为,父母的爱,能填补管翊磊在他心中造成的空缺,然而,他发现,自己依然无法忘掉他。
这七天来,不论日夜,不管睡着、醒着,他想的是他,梦到的也是他,而那些温柔,真的只是为了骗取他的真心所作的戏吗?
他不愿意相信,也真的希望,那不过是自己想得大多,他一定会来找自己解释的,只要他解释,他就愿意相信。
然而,随着时间的过去,他的希望却渐渐的微弱死去。
管翊磊定然早就忘了他了吧。那么,为什么他还无法将他遗忘呢?
耿书炜蹲下身子,将自己缩成了一团,啜泣出声。
他真的忘不了啊!忘不了他的温柔,忘不了他警带给他的温暖,忘不了他给他的关心……
为什么,他要毫无条件的给了他这么多后,却要如此残忍的剥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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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书炜慢慢的走回家里,他一直在外面待到眼睛的红肿褪去后,才回来。
他不想让家人知道自己依然为管翊磊而伤心,这些天来,不管是父母,或是妹妹书华,每个人都对他小心翼翼,害怕提起什么让他难过,他不想再让家人担心。
远远的,他看到了一个硕长的身形,从另一头踱了开去,那令人熟悉的高大背影,似乎是属于——管翊磊?
不自觉的跑了几步,耿书炜望着终于消失于小径尽头的身影,终究还是停了下来,那不会是他吧,说不定,那只是他太过于期待所产生的错觉而已。
终于,他还是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家门。
「书炜,回来了吗?妈做好晚餐了。」
迎着他的,仍然是母亲如常的笑脸。管翊磊要是真的来过的话,母亲不会不说的吧。
「书华,你下课了啊。」耿书炜看到站在楼梯口的妹妹,勉强露出了笑容。
书华是个温柔的好妹妹,这次回来,不单是父母,连书华也一并接受了他。
也许是长了年岁的关系吧,妹妹并没有记忆中那么骄纵任性,记得是他高中的最后两年吧,她和书达曾联手将他整得很惨……
毕竟他们那时年纪都还很小,可能不晓得他们曾做过多过分的事吧。耿书炜将过去不愉快的记忆推出脑海。
「书华,去换下制服,等一下就要吃饭了。」母亲开口唤道。
没注意到欲言又止的妹妹,耿书炜问母亲。「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好啊,那来帮忙摆碗筷吧。」
跟母亲一起走进厨房,耿书炜从橱子里拿出四副碗筷,目前家里只有四个人,书达已经离家念书,目前正在期中考,无法回来。
「书炜,你想找工作吗?」母亲状似不经意的提起。
「想啊,总不能老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吧。」
「你父亲说,他在大学的文学院里帮你找了一个助教的工作,问你要不要去?当然,你要是还想再休息一阵子的话,这件事,我们就晚一点再说。」
「妈,可以啊。我很乐意。」父母的好意,他不忍拒绝,既然现在也没什么其它想做的工作,不如,就先去学校里做一阵子吧。
何况,如果有工作的话,也就不会有想他的时间了。
「可以的话,明天开始,好吗?」
虽然觉得快了一点,但耿书炜依然点头答应。
「那就好。等会你爸回来,我再跟他说,你答应了。」
低头专注的摆着碗筷,耿书炜没注意到母亲松了口气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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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从窗口洒了进来。
耿书炜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都十一点了,他依然没有什么睡意。
明天,就要开始新的工作了吧。尽管没什么兴趣,他欲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凭他自己,只怕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