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育德这句话说得重了,杜诗田连忙跪下。
“爹,孩儿尽力劝过太子了,可是……”
“你起来,爹不是在怪你,只是希望你悬崖勒马。”
听杜育德这么说,杜诗田的脸色转为灰败--他爹果然已经看出他跟周沂之间的暧昧情事了!
“爹知道你也是不得已的,唉~~~士可杀不可辱,你……就是少了这点硬骨,但这方面也因为你还年少,才会糊
涂的铸下错误……”杜育德不禁暗自懊悔,如果早对儿子把话挑明了说,教给他这个以死相胁的方法,也许太子就无
法得逞了。
直至今日,杜育德对杜诗田仍然极有信心,认为他必定是在太子软硬兼施之下才屈从的。说不定……周沂也是用
要死要活这招逼得他儿子点头的呢!可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当务之急,他只想亡羊补牢,趁现在用这招来帮儿子摆
脱太子的纠缠,以脱来日的骂名。
“太子太傻,天底下哪有太太平平过一生的废太子呢?太子傻,你不能跟著傻,要为太子打算,不能让太子一错
再错,不然,我们杜家就是害了太子的大罪人了。”杜育德料准了杜诗田的性格,不提自己和杜诗田的名声,却以太
子的名声相劝。
“孩儿……知错了。”杜诗田低下头紧咬著下唇,“孩儿明天就去见太子,跟太子说清楚孩儿的决定。”
“那好,你早些睡吧!”杜育德拍了拍杜诗田的肩,而后踱了出去。
杜诗田送杜育德到房门口,而后掩上门。他背靠著门扉,只觉心痛如绞,痛得几乎要不能呼吸了……
他跟周沂果然还是太天真,以为可以抛开一切,只要两人能厮守在一起就好,却不知即使想抛开一切,却未必抛
得开啊!
而即使周沂摆脱了太子的身分,他们……也还是不可能在一起的!除非重新投胎,周沂不是太子,他俩也不生为
同性,或许……
颓然坐倒在门边,杜诗田已经可以想见明日周沂听到他的决定,会有什么反应了。
死就死吧!
周沂回这么说,然后,周沂会牵着他的手……
但是,思索着这一切的杜诗听并没有预料到--
明天他将见不到周沂的面了……
# # # # # #
中秋前夕,一轮银月已近正圆。
太平太子周沂穿上平常私自出宫游玩时的平民服饰,开心愉快地踏著月色前行。
他今天终于想出了好办法,便迫不及待地想立刻将之付诸实行。
这一带是朝廷臣工宅邸聚集的区域,周沂在街巷中穿梭,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地避开有可能认出他的人,直朝石
青藜住的小宅子而去。
不一会儿到了门口,只见那是个破旧的老宅,只有一个小院子,房子看起来一副风一吹就会倒的模样,害得周沂
连敲门都不敢太大力。
听见敲门声,石青藜边跑出来开门,边问著,“谁啊?”
周沂立刻闪到一边去,在石青藜开门张望时才窜出来,一把捂住他的嘴,然后将他往门里拖进去。
“别出声!”周沂低声道,随即探头在门外张望一下,而后关上大门。
“殿……”石青藜还没叫出完整的称呼,就又被周沂捂住嘴。
“叫你别出声!屋里还有别人吗?”
石青藜猛摇头。
“你穷得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啊?这么惨?”周沂放开了石青藜,迳自走进屋内。“我记得你的俸禄不少啊!都用
到哪里去了?”
石青藜来不及回答周沂的问题,只是压低了声音说道:“老天爷!殿下,您怎么这时候一个人上我这儿来?”
“我有不可告人之事要告诉你,坐!”周沂在桌边大剌剌地坐下。
“不可告人之事?”石青藜立刻变了颜色,“殿下,这可不是闹著玩儿的。”
“我都还没说,你就知道我要说的事不是闹著玩儿的?”他白了大惊小怪的石青藜一眼。
“只要是不可告人之事,一律都不可闹著玩儿。”他义正辞严的说。
“呵呵……你可真伶俐,太好了,这表示我没看错人。”周沂对石青藜勾勾手指,要他靠近些,“我要你帮我办
件事。”
石青藜面露疑问之色。
“先前听你提过,你有些江湖上的朋友?就是那类游侠、剑客一类的?”
“是,臣交游广阔,的确是有几个肝胆相照、颇具豪气的江湖朋友,”
“能不能介绍给我认识?事成之后我会重谢。”周沂面露喜色的说。
“殿下,您究竟要干什么?”石青藜心怀戒慎的询问。
“也没什么啦!不过试想拜托他们演场戏而已……”
石青藜跟著周沂的时日虽然不长,但已颇知周沂的古灵精怪。
“臣有责任辅佐太子殿下,若太子殿下不肯把话讲清楚,恕臣不敢领命。]
周沂嘟起了嘴,歪着头打量石青黎,见石青黎神色坚决,看样子,如果他不说清楚,石青藜是绝对不会帮忙的了
。
“好吧!你是聪明人,我的烦恼你一定知道。”
石青藜看著周沂,点了点头。
“那好,既然知道,就帮我这个忙吧!我知道你有志于成为凌烟阁名臣,但无奈我实在不是当个盖世明君的料…
…胸无大志,说白了就是这样。”周沂摊了摊手,“自你到我身边以来,我没当你是臣下,而当你是朋友,这你也知
道的。今天我来找你,也不是以太子的身分来命令你,而是来拜托你帮忙的。”
“太子殿下……”
“不要再叫我太子了,你知道我根本不想当太子的!”
“可是……”
“别这样,我现在是为情所苦,真的苦得快死啦!你到底帮不帮?”
“不是不愿帮,而是不能帮啊!”石青藜满脸的为难,“我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怎么能帮著您摆脱太子之
位呢?这不叫帮您,叫害您。”
“放心,这次我拟的计画万无一失,只要你找人假装狙击微服出游的我,把我给宰了,我死了,自然不能当太子
啦!对不对?然后,我就可以带着我的小糖人儿逍遥去了,牵连不到任何人的,你放心吧!”
石青黎一听,差点没被吓得灵魂出窍。这种异想天开的法子亏太子也想得出来?!
“这……这太胡闹了!”石青藜霍地站起,“放任太子微服出游,宫里服侍的宫人失不失职?微服出游的太子在京
畿之地遇害,驻城守卫的禁军放任贼人逞凶,该不该处置?而戕杀太子的罪首又该当何罪?只怕连微服出游的太子遇害
地周边居住的百姓都逃不了不提供缉凶线索的罪名……怎么可能牵连不到任何人?您想得太天真了!”
遭石青藜一顿抢白,周沂也发现自己计画中的漏洞……
是啊!别的不说,光是现在穿了他的衣服,在书斋里一人分饰两角好替他掩饰的如意恐怕就是第一个遭殃的。
为此,周沂不由得沉默了,原本兴高采烈的心情顿时消失无踪。
“太子,臣千思万想也想不明白的就是--既然你们已两心互许,您又何必非得摆脱这个太子名位不可呢?”
周沂缓缓垂下眼睑,注视著地面,声音温柔的说:“我不想他因为我爱他而招人鄙夷,更不想他往后在史上留下
骂名……我只想他活得快乐,不想他在我面前强颜欢笑,我要给他的,是让他发自内心真正的快乐……与幸福。”
听周沂这么说,石青藜也不知该怎么答腔。
这时,却听见屋顶上传来一阵朗笑。
“什么?!”周沂大暍一声。
“太子不用惊慌,是……是我朋友来了。”石青藜安抚著周沂,随即抬头对著屋顶大喊,“还不下来,缩在上面
干什么?”
突然,一个人影潇洒地自窗外飞身而入,周沂定睛一看,见来人身材魁梧、相貌堂堂,腰间悬著长剑,恐怕就是
石青藜的剑客朋友了。
“不爱江山爱美人,合我胃口!”他爽朗的赞道。
“在太子殿下面前不得无礼。”石青藜喝斥了对方一声,才转头为周沂介绍,“他就是臣跟您提过的好朋友,路
擎云。”
“他这人难交朋友得很,是不是?”路擎云却不在乎石青藜的话,对周沂说话仍是没大没小的。
“是啊!亏你能和他做朋友。”周沂附和著路擎云的话。
石青藜看著两个人在拿他寻开心,一时之间,碍著有太子在,竟发作也不是,不发作也不是,只好尴尬地杵在一
边。
路擎云瞅著石青藜偷笑了好几声,才转头对周沂说道:“你也不必求他帮忙了,有句俗话说:“打虎还得靠亲兄
弟’,这会儿,你的弟弟已经在帮你忙了。”
周沂听得一头雾水,却见石青藜紧张兮兮地问:“你探到新的消息了?”
“是啊!率兵逼宫的戏就要上演了,你的李大人啊……”路擎云对石青藜摇著头,“玩儿完了,还白赔上可怜的
詹大人一条命。”路擎云嘴里啧啧作声,“说来,你那个弟弟也真狠,自己怀疑人家是奸细,居然不查明就先宰了,
现在……连自己亲爹都不放过……你真要把国家交给这种人?”
原来石青藜一心为周沂打算,便拜托路擎云帮他监视周泛,而周泛的举动之所以尽在李昊恩的掌握之中,全是路
擎云告诉了石青藜,而石青藜再去通知李昊恩的。
由于有石青藜居中调节,因此,周沂和李昊恩的行动竟像是配合好的一般,给周泛带来不少压力。
石青藜和周沂一听,脸色刷地变白。
李昊恩跟詹彝伦死了?!
周泛带兵逼宫;:
糟糕!这下子事态严重了……
第十章
中秋团圆夜,京城里,各家各户无不团圆赏月,管弦处处、笙歌四起,热闹非凡。
然而,重銮叠阙的深宫里,却因为皇后遭鸩杀诅咒等阴谋而显得阴森诡谲,喜欢热闹的皇上也因此没了赏月的兴
致,早早就歇息了,教宫中服侍的太监、宫女们不由得戒慎恐惧,纷纷心下嘀咕,只怕宫里要出事了!
皇帝的寝宫--德馨宫里此刻一片宁静,宫外守卫肃立,戒备森严。
方交子时,守卫轮值,却见魏国丈之婿,受封荣国将军,统领禁宫侍卫的黄翰率领了一队士兵森然而来。
北盛门守卫领班崔嵚巍是李昊恩一表三千里的族甥,获报后,便急急自值班宿房里出来,见状说道:“黄将军,
你无故率兵来此做什么?你想谋反吗?”
“崔大人,京里发生了大事,我奉太子口谕,增调士兵护卫皇上。”黄翰凑近崔嵚巍,“现在整个京城乱成一团
,我已奉太子之命宣布戒严,还请崔大人行个方便,开启宫门,容我入内禀报皇上。”
崔嵚巍心中怀疑,黄翰是魏国丈一派,太子要传谕,哪里会找他呢?
“黄将军为官多年,怎地不懂宫里规矩?除非是紧急军务,否则,哪有深更半夜惊扰圣上之理?再说,您要奏报,
理应上折由侍卫宫人传递,等候圣上召见才是。您说有太子口谕……詹事府自有值夜听候太子差遗的人员,却未见太
子召示下官……”
“唉~~~崔大人,事态紧急,不是打官腔的时候,你知道京里出了什么事吗?李丞相遇刺身亡啊!太子此刻只怕也
……”
黄翰话末说完,只见重明园方向燃起冲天火光,崔嵚巍早被李昊恩的死讯给吓傻了,这一见到东宫方向火起,又
不断有失火的警讯传出,更是慌得没了半点主意。
一旁的黄翰乘机顿足催促道:“崔大人,你快开了宫门让我进去,要是有个万一,你我如何担待得起?”
“这、这……”崔嵚巍慌得手足无措。
“崔大人,你迟迟不肯奉命,我可要怀疑你是和贼人勾结,刻意在拖延时间了。”
遭黄翰这一施压,崔嵚巍便不敢再迟疑,因此,不曾细想便打开了北盛门,让黄翰率军进入德馨宫。
黄翰的军队一进去,便团团围住了整栋宫殿。
崔嵚巍见守卫森严,心神稍定,这时才发现不对劲:这事发生得古怪,为什么太子不派亲兵来此守卫,或下令当
值侍卫大臣增派御林军防护,却要绕个弯子去找黄翰的京城护军来?
内心疑云一起,崔嵚巍不由得握紧了刀柄,“锵!”的一声,刀身半露。
陡地,他听见急躁奔走的脚步声中有一个声音喊道:[造反啦!”
神魂不定的崔嵚巍正自东张西望地寻找刺客的踪影,却不料,黄翰已一刀戳进崔嵚巍的肚子,“崔嵚巍领兵反叛
,把这里的侍卫全数拿下!]
一声令下,黄翰带来的士兵随即和原来的侍卫交战起来。
乒乒乓乓,兵刀相接之声不断。黄翰手下的士兵早有备而来,然而,原本的侍卫却因为突然被诬指叛变而心下惊
惶,一时奋勇抗捕者有之,惶惑不定者亦有之,而闻乱而至的侍卫却因乍然搞不清楚状况,及群龙无首而不知该如何
是好。
宫内大变蔓延,宫女、太监尖叫著逃人叩,一重宫阙乱过一重。
不一会儿,只见周泛带著亲兵临驾,原本慌乱的侍卫们一看到他,就像吃了颗定心丸似的。他们虽不知道崔嵚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