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臣子们都重生了by月半时
月半时  发于:2025年12月17日

关灯
护眼

李半晖从不关心那些,他憨吃憨玩就足够了,但风波来得太快,危险太大,而他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愿意关心。太后娘娘一病逝,他们家还剩什么?情况急转直下,爹的心结烦忧还没了结,危难就先来了。
……要不是没了选择的太子殿下在那一瞬间,选择了相信李半晖,让他去办事。
想到这里,李半晖突然止住了筷子,懊恼的重重叹了口气。
不然,他还不知道被人信任过一瞬的滋味,竟然让他这么惶恐奇异,那也是他绝望中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惜他还是死了,把事情办砸了!往后太子殿下遭遇的局面会变成什么样?那些情况他不敢继续想。
他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啊!!
李半晖一想到这些,心里就觉得什么都不是滋味了,火烧火燎。他这辈子醒过来的时候,躺在醉源楼里喝了三天的酒,烂醉如泥以后还是忘不了那种煎熬感觉,那就只剩一个办法了。
去柳州。
……他是知道了未来谁会更有胜算,为了自己一家人这辈子有前途才去的!
李半晖不自在的这么说服着自己。
看着少年人吃饭吃得像是在上刑的齐承明:“……?”
-----------------------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一:
吃着饭吃着饭李公子叹了口气,食不下咽,脸色痛苦得很。
齐承明:?
……舌头这么刁?我这么多新菜你都吃不惯?是不是要逼我上辣椒!
小剧场二:
上辈子的齐承明(看了看):兄弟们都在把李家当筏子,下一个矛头就要对准我了?
指点这个原书小反派一下,能听得懂就逃吧,活不活一条命就看你自己的了。
上辈子傻不愣登听不懂话的李半晖:太子殿下……信我?!
怒而爆种——然后没什么用的被噶掉了。
上辈子的齐承明:…………

“饭菜不和胃口吗?”齐承明不动声色的放下茶杯问。
“不……不!”李半晖猛然惊醒, 他坐立不安的又磨了一会儿屁股,才想起来自己原本打算来说什么,“王爷, 我本来不是为了说流言来的。”
齐承明意外又不太意外的挑了挑眉毛:“哦?”
这个纨绔子弟认认真真来汇报的内容,是他在原著剧情里知道的,所以他不觉得惊讶。结果还有别的事情吗?
李半晖谨慎小心的又瞄了一眼周围。
少年皇子会意的挥挥手, 留着伺候的小成子幽幽的出去了, 这会儿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有什么机密事可以继续说了。但因为吃饭的餐桌很大, 两人坐着上下位, 中间隔了老远的距离。就算李半晖真有异心突然发难,齐承明也有躲避喊人的时间。
李半晖压低了一点嗓音,郑重其事的说:“王爷,我是想来告诉你京中进展的。”
“在我出京前听说,弹劾锦州知府中饱私囊的一份奏折递交到了朝堂上, 正在问责,锦州知府就是大皇子的外祖家族人担任的——是这一辈中最出色的一个族人, 准备接替淑妃娘娘的父亲成为领头人的。”
他知道二皇子这会儿关于朝堂上的任何事情都不清楚, 鹦鹉学舌的一股脑说着:“我爹说, 这恐怕是三皇子的人干的。自从三皇子开始上朝听政……大皇子把他比进了泥地里,三皇子气急败坏,在大臣们眼里的印象非常不好。他受不了了,所以在反击剪除大皇子的势力。”
“等等!你等等……!”齐承明猝不及防被塞了这么一堆消息, 他抬起手制止,慢慢捋着。
锦州,好耳熟。
是表兄说遭遇了狄人入侵、朝廷大军连败两次的那个州?
知府贪污很正常,这年头官员谁的屁股都不太干净, 通常应该不会作为互相攻讦的把柄。但是锦州遭遇战乱,又是大败仗的现在……如果把他贪污的内容往粮税、粮草的方向扯,这就变成掉脑袋的大问题了。万一是真的,死就更理所当然了。
大皇子的势力多在武官方面,除了他外祖父是一地巡抚,这个同辈族人都坐到知府的位置了,听起来是备受看重。假如三皇子真因为沉不住气去冷不丁除掉大皇子的这条臂膀……
乍一听很鲁莽,暴露了自己的坏心思,但造成的伤害又是实打实的。应该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这么撕破脸的手段。
三皇子……不会真的这么蠢吧?气急败坏到这种没脑子的程度?他身边就没人劝劝他?
齐承明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回想了一下原剧情。
原书中的七皇子在前期很小透明,因为他年龄最小。夺嫡风波的早期一直在旁观哥哥们互相争锋。别看皇子们年纪最大的也才十五六,但争夺君父和大臣们的评分,真正的夺嫡漩涡就是从这个时期开始搅动的。
皇子们夺嫡开始的标志,是原身二皇子被送到柳州就藩。
接下来一段时间就是大皇子三皇子和六皇子三人势力在朝中的暗中大乱斗——
是的,本来是大三两位出阁皇子的争端,在君父面前卖卖乖,外加拉拢势力时不时打出点火气,这些都很正常。但他们都读过史书,严防自己争到最后给小六当了嫁衣,谁让小六是年纪尚幼的嫡皇子?鸿仁帝的态度暧昧不明,估计就是想看他们两个年长皇子磨砺小六吧。
六皇子除了有一个好身份外,资质愚钝,性情急躁,哪里还有优势?
所以大三两位皇子互相撕的很凶的时候,更默契的是一致捧杀还在读书的六弟,有机会没机会都要想办法展示六弟的坏处,直到让君父对六弟失望为止。六皇子也经常按捺不住,愿者上钩的跳出来挨打,到三年后他刚一出阁,果然就变成了京中第一个出局的……
这给了原男主七皇子一个完美的高光出场机会,彼时他在父皇面前不声不响刷的好感已经差不多了,大三皇子在鸿仁帝面前带来的厌烦也够多了。
想一想,为什么前期发展成三位皇子乱斗来着……?
齐承明视线落点微凝,落在了李公子那张天真透着蠢气的脸上。
原剧情一笔带过,好像就是说……三皇子的人狠狠坑了大皇子一次,却伪造成了六皇子所为。所以大三两位皇子本该撕的眼红的凶残局面,就莫名其妙变成了两人合力针对六皇子……
‘所以是这个事件啊。’
齐承明后知后觉。所以……李公子出京后还不知道的后半截后续,应该就是大皇子的外祖族人被问责,却反而和三皇子一起咬六皇子了。
“我爹还说了,三皇子可能是背后指点的那个人这次不在……不然他不可能做出这么昏头的事。”李半晖继续叽叽呱呱的说着,一股脑真真假假的把他上辈子知道的情报夹杂着亲爹的点评全倒了出来,小声补充,
“……听说容妃娘娘最近大有不适,皇后娘娘也病的一直不见好,陛下四处打听乡野名医呢。”
李半晖心道:上辈子他后来才知道,没了聪明的容妃娘娘把关,三皇子根本不算什么,这就被激得快绷不住了。
齐承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所以真相应该是,容妃病后刚出阁的三皇子没在这几个月里站稳脚跟,反而险些被大皇子比成烂泥,只能坏招频出。等容妃缓过来劲——或者等三皇子的人想办法联系上三皇子,赶紧找了背后的军师指点毒计,把脏水泼到了六皇子身上,才没让刚出阁的三皇子直接断送政治生涯。
三皇子的屁股,这才算是勉强擦干净了。
“王爷,我回京城会继续帮你搜集情报!有没有什么更让我倾向的关注部分?”李半晖细细说了一大堆京城密事,又热切的盯着未来太子殿下,拍着自己的胸膛。
他心里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鸿仁帝会在未来受不了内外压力试图选出太子,二皇子殿下这几年在藩地发展这么迅速,到了未来那时候自然而然的回京参与竞争,奇迹般的被封为太子。但他当太子后遇到的危机还是那么多……’
上辈子都这样了,李半晖明明有那些记忆,难道他不能做些什么帮帮二皇子殿下吗?比如王爷在前期做点什么,等以后封为太子的时候就不需要那么煎熬了。嘿嘿,李半晖自己也好从最开始抱上大腿,平安度过那段时间的破家危机啊。
“多谢你,帮我观察六部和从二品以上的官员以后遇事都是什么反应吧。”齐承明没有拒绝,语气和缓了下来。
他现在急需掌握更多的细节和资料。
桌上的菜肴都有些发凉了,齐承明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捡一筷子,一边沉思着,一边食不知味的咀嚼着。
他不得不承认,李半晖这个原文小反派……作用挺大的。
齐承明的人才名单上是有很多大臣潜伏在朝中,莫名其妙的就站了他的阵营,和他暧昧的保持着默契。也许是他们听说又亲眼见证了柳州的变化,期待他的潜力,或者干脆就是因为威勇伯府多年来的人脉,是军方相关人士天然对他有好感。
他们或许会在以后派上用场,齐承明不可否认。但在蛰伏的现在,齐承明对京中局势是一无所知的,这份空白只能由李半晖填补。
哪怕这个自愿当马前卒的小反派再不好用,他也是齐承明手中现在唯一能往京城派的上朝官员。温二公子不算,白宣不算,边大夫也不算。
而且齐承明发现……李半晖缺点再多,复述时候的鹦鹉学舌都很活灵活现,谈起官职来也没有一片模糊。他自夸去刺探情报,在这方面确实挺擅长的。
“好!”李半晖骄傲的挺起了胸膛,像是好不容易被长辈夸了的孩童一样,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快乐光芒,急切的想要被夸更多,
“王爷,我现在就可以写下来一份京中的上朝官员名单!几个皇子的势力我知道的都可以先写,不知道的回去再查!”
说罢,他兴头上来饭也不吃了,蹦起来就冲到门外找人要纸笔了。
听着少年人急不可耐的嗓音,齐承明突然在唇边勾起一个乐不可支的笑容:“……”
李半晖啊,就像一个大龄熊孩子,一棵已经长歪了的树。
要用批评敲打修剪他坏损的枝丫,一块块剜去消除坏掉的瘤疤。也要时不时用夸赞施肥促使他往正确的方向回归生长,他自己就会干渴的吸吮接收那些养分,长得飞快。
……天啊,他穿越进夺嫡文里这才几岁,就得费心带这么大一个孩子了。表兄家几岁大的忠儿心智都比李半晖成熟吧?
摆满菜肴的桌面上被推开了一片空位。李半晖就在那里站着屏气凝神,胡乱磨了磨墨蘸笔开始写了。他速度慢腾腾的,写几下就得停下来认真思考,眉头拧得死紧。虽然字歪七扭八,比齐承明的字还不如,但他的态度前所未有的肃然。
齐承明就这样盯着李半晖写的内容发呆出神:“……”
一个计划渐渐在他心头成型。
原本,他只是粗略的定了夺嫡保命计划——抢七皇子的人才,暗中发展自己的藩地,大量积攒钱财,积蓄力量到最后回京一举夺嫡。
但是细节呢?
他在外面是作为一个被放弃的皇子发展着的,他要蛰伏到什么时候一鸣惊人比较好?他凭什么保证自己的那些造物不会变成其他皇子的嫁衣?
齐承明心中生出了紧迫感。
这几个月他在藩地制造了不少变化,但因为是冬季的关系……变化还远远不够!他必须在关键的这两年奋起直追,默默发展。
李半晖带来的这些情报让他回想起了原书的更多细节。
他的最大敌人是七皇子这位原书赢家,这是从各方面算的胜率。嫡六皇子的失利成了七皇子出场时的高光垫脚石,那么如果他能想办法破坏掉这个刚好的时机呢?
因为不管是谁都清楚,大皇子和三皇子作为文臣武臣两派皇子的代表,只要没有第三方参与,他们双方就会不停厮杀,直到两败俱伤、同归于尽。错过这回三皇子险些被逼出局的机会,以后就再没有最好机会了……所以只有他俩的时候,是不足为惧的。
原书皇子们的退场顺序正是:原身二皇子,嫡六皇子,大三皇子一起,最后留下七皇子无可争议的登基。
所以齐承明有了一个计划……
这一回,如果让大皇子和三皇子尽可能的先两败俱伤呢?把中庸却有把柄的嫡六皇子留给七皇子对付。六七皇子才是年龄最相近的,到了夺嫡后期才能发现七皇子各方各面都不容小觑,这回七皇子就不能作壁上观了吧?
那时候,也是齐承明该积蓄好力量回京,同台竞技的时间了。
他不是只知道恭顺君父的愚忠皇子,只敢在规则范围内兢兢业业。为了皇位,他什么手段都不介意对宫中尝试,甚至他的原身对鸿仁帝还有些仇呢。表兄那边齐承明也怀有一些不为足道的心思。明明军队是皇子最不该染指的雷区,他还是默认了。
那么——这个详细的夺嫡计划要从哪里开始入手呢?怎么让局面按照他的认知发展成功?
齐承明沉默的思虑了一会儿,两眼一亮。
三天后。
李半晖带人伪装成的商队启程回京了,队伍里还捎上了一位大名鼎鼎的神医——
边大夫。

从柳州到京城的路程需要大概花两个月的时间。
到柳州赈灾回去复命的王传道和沈书知走了一个半月, 这是他们带着大部队,拖累行程的缘故。
后来又回去的李半晖却走了两个月整才到京城。他的队伍人少精简,本该速度更快才对, 但这位大少爷身娇肉贵,长途赶路哪里都不舒服,娇气的不停嚷嚷。
一会儿嫌马车太颠簸, 一会儿嫌干粮难以下咽, 一会儿又觉得无聊。
青少年人像是解放了天性一样,什么都手贱的想去尝试玩玩, 除了不愿意尝试生病……
是的, 因为他如果生病,边大夫真的会狠下心给他一碗熬的浓浓的黄连汤药的。
“……不可理喻!!”
边大夫气的直吹胡子,他在外行医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娇气过头的纨绔。
出行前,二皇子殿下找他促膝长谈过一次, 明确告知他,这位李公子算是观察中的自己人。
——现在边大夫恨不得写封信回去。什么观察中?王爷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啊!平时二皇子身边待的都是什么人?这个李公子又是什么人?
不管怎么说, 可怜的老神医眺望着远处高大厚重的城楼, 还是随着缓缓行动的马车入了京城。
波光粼粼的洛水被一层层铜墙铁壁般的巍峨城墙护卫着, 初春在即,四处都是草长莺飞,风中送来清新的气味,一派新气象。
边大夫不是没有来过京城, 他复杂的注视着远处的建筑,很快分辨出哪里是皇宫,哪里是沐家小子住的街坊,都和多年前的模样一般, 没有改变。
但这回他哪里都不会去,而是要低调跟着李半晖回家。
然后——以给太后看病的民间大夫名义入宫。
“师父,小心。”
药童熟练的扶住边大夫下车,另外一个背起了药囊。他俩两个都是跟惯了边大夫打下手的人,皮肤晒得粗糙黝黑。
“终于要到家了!!”李半晖简直喜极而泣,心旷神怡的跳下来伸着懒腰。
太后还在的时候他备受宠爱,这种身上挂着闲职,就能溜出去近半年玩耍,也没个正经理由,还不去上朝的……根本不算什么事。
边大夫心情沉重的喘了口气,根本共情不了傻小子的快乐。他沉着的想起来那个最有权势的麻烦地方,想起出行前二皇子殿下的话还列列在目:
“边神医,我知道你不喜欢入京卷进权势谋划里面,你喜欢在外行医,救更多百姓。”
少年皇子诚恳的坐在烛火前望着他,微光把他的侧脸阴影打在墙壁上,若隐若现。
“接下来的请求纯粹是我个人的私心,是无关救人或者明智的规划以外的东西,充满了算计……但对我很重要。我可以保证,请求你的这件事情不会把你从此绑束在宫中,你仍然可以自由离京行医……”
“……你要听一听吗?”
边大夫外形苍老,体格却还健壮着。他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写满了故事。深邃的眼睛缓缓望了过去,那其中的神采是独属于老年人的、充满岁月感的智慧沉淀。
他思索了一下,就轻松的捋着胡须应下了:“老夫不会做违背底线的事情,但,殿下你请说吧。”
他没说出口的是……
这么久他认清楚二皇子是什么样的性格了。二皇子就不可能提出能违背他底线的事情来请求他做。
除此之外,这件私事对二皇子的重要性足够的高,又是在李家小子到柳州之后决定的……
边大夫想想他和沐家人没有中断过的通信,心中就隐约有了预感。
果然,少年皇子坐在灯火下,手指攥紧,望着夜色下的窗户,缓缓告诉了他一些东西:“……”
夜色渐深,连窗外换防的禁卫军的脚步都轻缓了很多。
“……交给老夫。”
听完了那些内容的边大夫也如同刚才应下的那样,底气十足,毫无反悔之心的答应了。
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少年皇子有些愕然的神色,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快,这么果断的愿意参与其中。
“殿下以为我对行医救人以外的事情都不感兴趣?”边大夫反问。
他要是真的全然不在乎,也不会应老友的邀请,前来给二皇子调理身体。
有些事情……如果成功了,比他一个人救再多的百姓都有用。
边大夫回过神,情绪已经恢复了平静,被药童搀扶着走向了巍峨的城墙。身前是迈开大步,走得气势汹汹、恢复了纨绔模样的李半晖。
“他们进城了,老爷。”还是同一个窗下,陈旧有些剥落的窗纸外映出一团阴影,低声汇报着。
“知道了。”男人应了一下,攥紧了手里的纸张,把它弄得皱皱巴巴,他连忙把那张纸重新捋平。
在这个像是书房的小房间里,桌上摆着一个厚实的木盒,里面装了不少这样写着字迹的纸张。
沈书知的手指捻了一下那张纸,抚摸过上面凹凸不平的墨痕,神色有些凝重:“……”
[李家子柳州已归,神医相随,切之关注。46.]
纸条上是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拼音和新君数字,这是拼出来的最终结果。从字体,墨水,纸张到笔锋,都力图找不到一点来信人的痕迹。
沈书知却心知肚明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他不久前收到的最新一份传信,却不会是最后一份。自从完成治水任务回京,沈书知就知道,他派人盯着沐大学士府上的动作有多正确。
……这不,都被他揪出来了吧!
虽然沈书知到现在都不清楚他的“同盟”都有谁,但大致的人他还是心里有数的。
那一批人心照不宣……平时谁都不愿意暴露出来。想让他们堂堂正正所有人坐在一起说破谜底,比登天都难。他们也不可能频繁的碰面聚会,那会变成其他人眼中的异动。
而且他们这群朝堂人士更擅长的还是——用一种更委婉曲折的手段,含蓄的,提供自己的力量。
这种古老的传信方式就油然而生了。
传信的内容只有他们这一群人看得懂,源头是沐大学士府上,但时常传递纸条的方式还有待改善……听说最近要改。
沈书知收回发散的心神,琢磨起了这次的内容。
自从串联起这些重生同僚,小心翼翼互相试探反试探,勾心斗角暗流涌动到互相确认完立场,发展成同盟……几个月也过去了。
具体该怎么帮助新君避开上辈子的处境,发展的更高,同时不着痕的表现自己,他们还都不清楚,只能想尽办法的与柳州扯上联系。
现在,这桩没发生过的事情来了。
李家子也是有奇遇的?他说什么了吗?导致新君有了行动。还是他自己擅自展开的行动?那位传说中的神医边大夫是新君的人,背后应该有他的授意。
沈书知仔细琢磨着。
就像纸条上说的,接下来只剩观察。但毫无疑问,李家子是个突破口……
沈书知想起自己的大儿子,眯了眯眼,有了决断。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距离柳州飓风灾害已经过去近半年,早被鸿仁帝抛在脑后。锦州等地的战乱才是他目前关注的重点。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鸿仁帝如今已经不摔器物了,他站在大殿里大发雷霆,带着阴晴不定的态度劈头盖脸的痛骂每一个来汇报的人,
“——养你们满朝官员都是白吃饭的吗?!”
最近前往前殿通报已经变成了太监们中间的苦差事。只有大太监福满公公依旧笑意盈盈,每次都积极前往,惹得小太监们钦佩不已,互相对了对眼神:
“……怪不得福满公公是大总管呢!”“居然还笑得出来,不怕被陛下怪罪吗?”
“咱们陛下只看得见有用的人……”另一个太监悄声说,“咱们算什么?就是会喘气的摆件。况且,像福满公公那样根本不怕陛下的样子也少见……咱们学都学不来。”
没准皇上就吃这套态度呢?
太监们佩服又无话可说,各自散了。
“呼……去母后那里。”鸿仁帝深吸了口气,勉强遏制住情绪,一摆袍子出门了。
近来的众多坏消息中,只有一个勉强算是好消息的,让他心情能缓和不少。
李家那个只知道玩闹的小子送过来一个民间神医,母后往年一到冬季就容易染病,到了春天又缠绵病床总是好不了,这种老毛病到了那位神医手里,调养几日立竿见影。
……和往年一比,已经好太多了。
看来他广寻名医的旨意还是有用的。李家那小子也有心了。
鸿仁帝到了后宫,见过一回母亲泛着红润光泽的脸庞,看看开窗通风、不再是满殿药气,殿前阳光洒落到地砖上的模样——
他只觉得哪里都好,这模样比往年变化太大了。
“好好,你用心了!说罢,想要什么奖赏?”鸿仁帝龙颜大悦,直接把治好后才该给的奖赏迫不及待的提前了。
现在给个承诺,再赏点银两丝绸药材,等治好了直接赏神医官职和房子,也就齐全了。近些年母后年纪大了,鸿仁帝挺忧心的。
边大夫不卑不亢的想了想,眼角余光不经意扫过了太后的方向。
老妇人笑呵呵的声音就响起来了:“这次让我来做主,皇儿,你可不许和我抢啊。”
“……是。”鸿仁帝反应很快,心里倒是有些惋惜。
母后想亲自赏人,他自然不会去抢着插手。但听起来这还有一层意思,这个大夫母后也看中了。
鸿仁帝本想赏给神医一个官职,入内医院也就行了,正好能去给容妃看看了。现在……罢了。
他惋惜的不再多想。
没过几天,鸿仁帝再来探望时,发现殿里坐着两个熟悉的身影,他有些愕然:“皇后?”
“有一位神医在,是母后让臣妾来的……咳咳,正好容妃妹妹也病了,臣妾就自作主张了。”皇后恭顺温柔的垂下头解释,她身边坐着的,俨然是一脸病容的容妃。
鸿仁帝大慰,赞许的看了妻子一眼:“你有心了。”
“不算什么。”皇后垂着眼帘温和的笑了笑,眼底却一片冰冷,想到了母后和边大夫不久前叮嘱的话……
她得好好替皇儿盘算主意了。
又过了一段时日,太后的旧疾调理妥当,边神医被重重赏赐一番后许诺可以自由离京,但在那之前,希望他再留一些时间治好皇后的病。
边大夫的归属仍然在太后宫中,但重心不可避免的……就此暂时挪到了皇后身上。
‘谋划初步成了。’边大夫深深松了口气,不擅长这些蝇营狗苟的他这段时间过得累坏了,但谁让是他自己应下的请求呢?
接下来就先看看成效了……

口小腹大的玉色瓶中装着京里有名的“白堕春醪”, 浓香扑鼻,气味纯美。
一只保养得当、秀美白皙的手拾起玉瓶,倒了满满一盅酒出来, 仰头一饮而尽。坐在殿里自斟自饮的秀美身影赫然是挥散了众宫人的皇后。
生病的人是不能饮酒的。
所以……她当然没有生病。
皇后抬起眼帘,露出一双燃烧着灼灼野心火光的冰冷眼眸来。陛下要是看见她这一幅面孔,绝对要大吃一惊, 困惑震撼于她和平日的不同。
但皇后自己却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一样……或者说, 她感觉自己现在好极了。
昨天,太后慈爱又语重心长的话响在耳旁:“我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但是也不能闹得那么难看, 是不是?你们都快快病养好起来,管管那群不成样子的孩子去!”
“是。”皇后当时真情实感的应下了。
但转过脸来出门的时候,她就只剩下了隐晦的咬牙切齿,体现出来的就是面颊微微抽动:“……”
她的确想管着不成器的皇儿,但她的“病”就是为了限制皇儿乱来才装出来的, 要是等她好了,那蠢小子才不知道要怎么不听话呢!
她生的皇六子年纪小又是嫡子, 一手好牌, 只要沉得住气, 位置不就慢慢坐上了?那蠢物偏偏性燥,去年秋她刚装病磨了这小子一段时间的性子,到了冬天这就又沉不住气往外蹦了——这下被算计跌了个狠跟头,被大皇子和三皇子死命的针对了吧?
好好的两个出阁皇子争斗, 牵扯上他一个还在学习的小皇子!
皇后当即就气‘病’了,逼着儿子回来侍疾,这才被动的避开了最猛烈的那一段时间。但三番五次下来,皇后也有些绝望, 忍不住生出了一丝质疑:她总觉得这孩子还小,还小。但是都十岁了,连一点应对阴谋和忍耐的能力都没有,就这样的性子,怎么对付他那群豺狼虎豹的兄弟?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