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系统当好长兄(清穿)》
隽顾睡前看了本清太子重生文,一觉醒来就穿成了文里的大阿哥。
晴天霹雳!
他变成了那个因为排行最长,不得不成为太子磨刀石、两个人相爱相杀三十多年两败俱伤、都没好下场的大阿哥胤褆吗?
那个太子重生后吸取教训,开始各种整治灰头土脸,最后让他下场比前世还惨的炮灰大阿哥吗?!
未来一片灰暗啊。
好在他及时觉醒了系统,商城里什么都卖,蝴蝶丸,解毒丹,大力丸,避孕香,生男生女丸……
系统:“您是否为自己的未来处境而担忧?您是否为九龙夺嫡而心痛?本系统是宿主自保的最佳帮手!”
生无可恋的隽顾迅速支棱了:“好好,让汗阿玛打消念头——不再让我当太子磨刀石,护住我小命的本事就靠你了!”
重生的太子胤礽同样震惊了。
这一世的一切居然都面目全非了:
大多数兄弟莫名都不见了?!汗阿玛所有的儿子加起来也只有那几个:
擅武的大阿哥,当太子的是他自己,喜文的老三,实干派的四弟,心宽体胖的五弟,早夭的六弟,天残的七弟。
过于稀少的子嗣导致汗阿玛对每一个孩子都十分珍惜。
九龙夺嫡?不存在了。
嫡长之争?也不存在了,这个大阿哥哪里都不对劲!胤礽敢发誓,他绝对不是上辈子那个鲁莽冲动的大哥!他到底是谁?
但是……看着眼前温厚宽和,极具长兄气概、正等着他一起去上书房的大阿哥,胤礽觉得,是谁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最好一辈子都别换回来了!
这个大哥……还挺好的。
“武陵白家是做镖局起家。”小成子一股脑把打听到的倒了出来, “镖商不分家,他们的商铺现在开遍了武陵府周围,镖局也小有名气, 没有关闭。”
“白家老爷子生了五子二女,前些年经过一些内乱,现在由嫡次子常年外出打理镖局琐事, 庶三子在朝做官成为白家的依靠, 庶四子留在武陵,配合着白老爷子掌家打理商铺。庶五子是有名的纨绔。长女嫁给了武陵府知事的妻弟, 次女是潭州通判的妾室。”
“他们家的长子呢?”齐承明发现了盲点, 忍不住疑问。
白家听起来是一个枝繁叶茂的大家族,虽然是商人,却把触须伸到了官场上,以求靠山稳固,好让他们的生意做大做强。齐承明对这一点毫不意外, 但他很好奇,白宣在其中是个什么身份。
“嫡长子在那次内乱过后就去世了, 原因不清不楚的, 对外说法是……病逝。”小成子说得很迟疑, 别说自家殿下脸上马上流露出不信的神色,他自己说着也不信。
“那位嫡长子当年去世后,大房只留下了孤儿寡母,白家的嫡长孙就是今天殿下遇见的白宣了。”小成子说完整体情报, 开始补充细节了,
“白家商铺卖什么的都有,香方铺子,胭脂铺子, 书坊,酒楼……最赚钱的还是珍贵香料和皮料的铺子,这个牌子代表了白家子弟或者白家贵客的级别,可以到商铺或者镖局有一定权利或者优惠。”
“哦?”齐承明摩挲着那块牌子,举起来对着熹微的天光照了照,“看来白兄在家的地位不差啊。”
现在的白家主事人是白家四房,商铺由他打理。白宣是长房的嫡长孙,却能做这么大的主……
齐承明联想到了昨晚那场意味不明的火,脑中就开始阴谋论了。
“长房嫡长孙啊。”他重复了一遍。
在古代大家族中,长房嫡长孙大多都承担着振兴家业的重任,今天的白宣看起来年岁也大了,那么问题来了……这份家业到底怎么分?
以后还是四房主事?长房被剥夺资格了?看白宣对商铺的话语权也不像啊。那这其中的分寸就微妙了。要是齐承明现在是那位白家四爷……他估计会着急。
也不对。
齐承明眉头一扬。
——他要真是白家四爷,早就乐呵呵的学着白家五爷快快乐乐的躺平当纨绔了。
偌大的富饶家业有兄长们撑着,下面小的天天混吃等死就行。就算将来分出去了,也不至于到饿死的程度。遇到事了也不怕,总归上头有高个子的顶着。
“……”齐承明陷入了沉默。
糟糕,越想越羡慕了。
把思绪扯回来……那么,今天这一份闲来的交情,八卦过后就这么放着不管了?还是说做些准备?
齐承明思忖了片刻。
“让老华过来一趟。”少年皇子神色淡淡的吩咐着,转头回了充房的船舱里,又开始自己亲手磨墨。
“是。”小成子一看这情形就知道事态紧急,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字也都没多问,埋着头就跑了。
不一会儿,存在感很弱的联络老兵就踏入了书房里:“——殿下?”
现在虽然天色没有彻底亮起来,但船上人多眼杂的,殿下唤他都等不及下一个午夜了。老华屏气凝神的盯着地面上的一个点,沉定了心等待着吩咐。
笔在纸张上游走过的轻微动静唰唰的,带来一阵墨香,很快的,少年主君的声音响起:“把这封信交给商队,让他们想办法先接触白家看看,但不要暴露身份。必要的时候……”
老华仔细的听了,一一应声,然后退下。
这是齐承明的一个新想法,但还是萌芽。
他的商队将来总要在武陵府这一片地带活动的,白家是地头蛇,那他有什么可以用得上的时候吗?比如,自己将来从零建立酒楼赚钱不如找个帮手快,和白家合作就是一个选择。商队赚钱和白家商铺有合作也会更加便利快捷。
不过,这个选择并不是非白家不可,只是处于今天的一点萍水相逢的交情,让齐承明有的想法。
所以他派商队去盯着白家后续。
首先——要先观察白家内乱的隐患会不会解决,白宣的人品和手段怎么样,若是……他就可以考虑扶持白宣当家主来进行合作。
这听起来似乎很麻烦。
但比起来齐承明自己将来四处建酒楼,让商队在外面打拼,一切都是从零开始……那就不算什么了。连管理的琐事都省了,齐承明到时候可以负责提供技术援助和靠山地位(他是皇子,重音),坐等收钱就好了。
武陵码头上出了这等船只被烧的大事,闹哄哄的正乱。原本打算趁停靠去城里逛逛的秦留颂留在了船上。
他这一闲,就无聊了。
“你在写什么呢?”秦留颂凑过去,讲究的感兴趣问着。
黄栋搁置了手中的毛笔,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瞥了他一眼:“……秦大人是不是太闲了?”
黄栋到现在虽然释然了,但看到有能力的秦师爷,心情还是很复杂。
不知道怎么面对这家伙。
——结果偏偏是他们两个,一个是伊阳县的师爷,一个是伊阳县的本地人,住的船舱被分在了一起。本来秦留颂还有个书童,可惜他的小厮之前摔断了腿,又哭着鼻子非要跟上船。无奈只能把那两个人凑一间,让书童先日常照顾小厮了。
“不敢当。”秦留颂摆摆手,矜持的绷住了面皮,有些暗爽,“黄先生面前我能称什么‘大人’?之前的师爷也早辞了。”
“咱们现在都在殿下身边效忠,互相称一声先生就是了。”他客气的推辞。
这位黄先生啊……在秦留颂上一世记忆中没有太多存在感,但人家是新君的潜邸旧臣啊,情分多重。再加上这一回他亲眼目睹了黄先生的效忠现场,嚯,人家还是有功名在身的。
一直以来……只有秦留颂仰望对方的份,这一世就因为他比对方先效忠了殿下,居然都得了句“秦大人”了!
而且你猜怎么着。
那天过后他一打听,二皇子殿下潜邸旧人中间,他居然是第一个效忠的外臣!
头名啊!!!
秦留颂欣喜若狂,膨胀的权势欲被狠狠暗爽到了,好几天晚上半夜做梦都能笑出声。
他现在想到这一点,嘴角还忍不住想上扬呢。
秦留颂忍不住摸了摸唇下的胡须,克制的干咳了一声:“……”
他年纪太轻了,之前想当好师爷,只靠脑袋和手腕是不行的。秦留颂本来就吃药折腾了自己大半个月,整个人显得又憔悴又苍老,还蓄了胡须,这样显得稳重可靠,老了快十岁呢,才顺利去聘上了伊阳县师爷。
“秦先生。”
黄栋不冷不热的礼貌应声,唤了一句,就继续低头写他的东西。
秦留颂很擅长钻营,有心再和这位黄先生拉拢拉拢情分,一眼间就看到桌上铺着一份手写的草稿,字迹惨不忍睹,也就比幼学的蒙童强上那么一丁点。黄栋正对着那份草稿重新铺开一张纸,从上到下的抄写着什么。
“……”秦留颂噎住了,憋了半天才委婉的说,“……黄兄,没听说你在教谁开蒙啊?”
那张纸上的字迹,秦留颂上上下下看了半天,愣是没找出来能夸的点。因为字迹还有些潦草,甚至不能夸书写者写的认真……这是态度就有问题啊!
“这是殿下从皇家书库里抄写出来的墨家技艺抄本,送我的。”黄栋幽幽的说着,甩过去的眼刀子都带杀气。
那是什么眼神?谁都不许嫌弃殿下的字迹差!
据说二皇子殿下从小过得很不好,又是临时抄本……字能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况且最近殿下天天练字,态度又如此勤奋好学,谁忍心苛责?
黄栋从今天得到这份薄薄的抄本开始,就如获至宝,如饥似渴的反复读了几遍不说。他发现其中有许多晦涩难懂的部分,必须用笔撰写下来,好生琢磨其中的妙处。
现在黄栋也不沉浸其中了,他就虎视眈眈的抬头盯着秦先生,什么之前的心情复杂?什么不知所措?全都扔到了一边……总之谁都不能在他面前说殿下不好!
——黄栋看过去的眼神就很不友好。
“这是殿下的……?”秦留颂失声了。
新君赐下的墨宝?!
他几乎是有些嫉妒的羡慕望着黄大师。
‘秦二郎啊秦二郎,你还是不够努力啊。’
想他上一世官做的太小了,连陛下墨宝都没见过,御批也到不了他手上,更何况是新君亲赐了一份墨宝单给某人的待遇呢?搞得现在他根本没认出来那字迹。
——但是黄大师不声不响都有这等殊荣了!
秦留颂心里升起了浓浓的危机感。
现在所有的想法都被他从脑子里清空了。
什么字迹难看,类似蒙童……
那明明是新君现在字迹还没练好!这个年纪多正常啊。也是正好了……他可以自告奋勇送上字帖,实在不济,去为殿下分忧书写一二也行啊。
陛下的书法师傅之类的称号他是担不起的,但借着机会去增进君臣情分,这是多合理的变化啊!
秦留颂越想越振奋,重新打起了精神。
到了这天晚上。
齐承明的书房就被敲响了。
秦先生谦逊淡然的站在外面,来自荐了。
“殿下……”男人垂下头,说出的请求却和之前想的又不大一样了,“听闻殿下这里有皇家收录的,呃,秘藏抄本。在下可以……借阅吗?”
秦留颂最后思来想去,教书法的是不错,但揣摩着新君的心思……他肯定更想要有用的手下啊。
……还是来借抄本展现自我才华吧!
“你从黄先生那里听说了?”齐承明上下看看秦师爷的反应,恍然。
他今天才把《军地两用人才之友》的建筑篇抄给黄大师看,这是秦先生见猎心喜过来也想要了?
刚刚好。
一县师爷负责的事情本来就多,又接地气。他可以把关于农桑部分的抄本给秦留颂拿去学。
“进来稍等一会儿。”齐承明招呼对方进来,高兴的转身去书桌前了。
……下属们全都这么爱学,这也太勤勉了吧?
知识刚好都用得上,齐承明现在就有一种分果果的快乐。
他在往死里学,大家也在陪他学。
氛围真好啊(真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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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假如这是一款皇帝养成游戏——
齐承明:“我来看看……”
[秦留颂]的臣子角色卡野心值高达96,但是[黄栋]的政治值只有可怜的8哎!
齐承明:……怜悯看看。
畸形,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两个家伙的数值都太畸形了吧!
(啊啊……上了一趟夹子,突然多了两章加更,而且大家的热情太汹涌了,第三个加更也快来了……qwq!
我这几天努力还!)
指, 陪着他一起在书房苦学到天黑的秦同学。
“今天辛苦你了,这份抄本你拿回去……”齐承明说到这里沉吟了几秒钟。
他是现抄出来给秦留颂学的,放在对方眼里似乎误会了什么, 对待抄本的态度十分珍惜喜爱。又因着秦留颂读书的态度非常专注渴望,连坐姿都很端正好看,是那种标准的举手投足都有君子之风的仪态。
——齐承明觉得秦先生比他大哥更能配得上这句形容。
总之, 这就是位古代的学霸, 卷得齐承明这一天学习也很愉快,要不然说学习很看氛围呢?穿越前还有很多街头自习室呢。
他现在就有些迟疑, 要不要这几天学习都叫上秦留颂或者黄栋……?
突然这么干, 好像没什么理由。
“殿下,秦某有个不情之请。”秦先生却意料之外的先说了请求,他的神情中带着钦佩和更深的尊敬,“这抄本上的新知识有许多难点,还望殿下能在闲暇之余指点一二。”
这是秦留颂想拉近君臣关系的手段。
……但同时这也是他的真实想法。
一下午相处他增进了很多对新君的了解, 原来未来陛下记忆力这么强,默写出的抄本新知识竟然也全都熟稔于心——这一点是秦留颂被晦涩难懂的地方难住时, 殿下随口给他解答了问题, 他才猛然惊觉的。
这镇住了秦留颂。
在这么早的时间点上……新君居然懂得这么多知识?他还在孜孜不倦的勤奋学习着, 为了去藩地做准备。试问,如果秦留颂自己要被分去岭南之地就藩了,他能保持这么好的心态,并且这么积极主动的还去了解怎么把藩地变好吗?
绝不可能!
有着这般坚韧品格的人, 还有着好学和谦逊的品质,又礼贤下士,居然还是一位皇子……他不成为受人爱戴的英明新君,还能有谁值得效忠?
“好啊。”齐承明如愿以偿, 一口答应下来,心情很不错,“我会把隔壁的船舱单独收拾出来,秦先生,还有黄先生,你们如果有不懂的,就像今天下午这样随时过来。”
齐承明打算收拾出一个“自习室”。他的书房还是不许别人进入好了。
虽说里面没有什么真正不能给人看的东西,但这里属于他的私人物品和私人空间,齐承明来到古代以后,对距离感和隐私这一点非常介意,他还没有彻底习惯。
好在小德子和小成子一直愿意纵着他,停留在书房外给他独处的空间。
第二天到了。
隔壁白家大船的残骸被拖走清理了,一切都好像恢复了正常。齐承明白天带上小德子和小成子上岸逛了逛县城,快到晚上的时候,才迈进了春园阁——这里也是白家名下的食楼,是武陵县规模最大的一家了。
齐承明进门的时候特地留意了一下。
人流络绎不绝,大堂挤得人头攒动,生意非常不错。有说书人在角落里拍着惊堂木,激起阵阵叫好。他被引上了二楼,白宣早已经在雅间里等待着他了。
“我在隔壁也留了一桌席面,让他们也松快松快去?”白宣很会做人,看向了齐承明身边的小德子和小成子。上次没空注意,这回白宣的视线在两人身上多停留了好一会儿,有些凝滞,似有所觉。
他的表情微微僵住了,似乎陷入了飞快的思考中。
齐承明同意,示意小德子和小成子放开了胆子去吃,他自己在隔壁待着没关系。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两个小太监跟着原身吃苦了很久,养成了个嘴馋的毛病。多出来吃吃新鲜菜品挺好的,这是他们应得的。
白宣也暗示他身边的人出去,雅间的门被关上了,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不熟悉的沉默。
“……”齐承明微动了动嘴唇,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还是面上露出一个微笑,直截了当的问,“白兄这两天在家里过得不太顺利?”
他有此问,全因一副富家公子打扮的白宣转过脸来,被遮挡在阴影里的那半边脸上,鲜明的巴掌印就这么暴露了出来。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白宣追查起火事件后归家,和某些人发生了一些不愉快。
但白宣居然不顾遮掩颜面,顶着巴掌印也来履行谢恩宴……到底是他太过感激,还是另有所图。齐承明刚才思忖了几秒钟,就意识到这位白公子估计是有求于他了。
昨天白宣大概是看到了船上的威勇伯府标记,心中有了一定猜测。又因为天黑没看清楚小德子和小成子,才没什么反应。今晚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他们——太监的体征样貌放在有心人眼里是有破绽的,白宣的神情才会这么讶然变色。
不知道这会儿反应过来的白公子还会不会想求他,或者说会更欣喜了?
齐承明静静等着他的答案。
下一刻,就见白宣咬了咬牙,推开椅子跪在了空地上,挑破了这一层窗户纸:“当不起白兄的称呼……小民拜见殿下,之前是不知道您的身份,还望殿下恕罪。”
“不知者无罪。白兄,你比我年龄大,我还这么称呼你了。”齐承明摆手赶紧让人起来,他到现在都看不惯别人对他行大礼。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
昨天是齐承明的人帮了白家,白宣请他吃一顿以表感谢。但他的皇子身份暴露出来以后,连谢恩都没有资格了,连昨天被救的时候白宣没认出来他的身份——这种事都得提心吊胆的先请罪。因为白家再大说到底也只是商人,得罪皇子的代价是他们承受不了的。
谁知道会碰上什么性子的皇子呢?
“殿下,我有一事相求。”白宣乖顺的站了起来,垂着头继续艰难的说,神色很是忐忑,“白家……愿意为殿下效犬马之劳,不管是食楼还是镖局,我们白家在周围两府间还是打下了一定规模的。”
白宣从来没有这么说过话,对别人行过贿,他觉得自己这段话很笨拙,听起来蠢爆了。
但仓促之下,白宣也只能尽力斟酌了。
他原来顶着巴掌印前来……是为了和新认识的这位齐兄半谈合作半攀交情的。那看起来是伯府的标志,如果他攀上了齐兄,祖父也会认可他的能力,他的分量又会多上一份。毕竟白家好歹是地头蛇,也有很多有价值的地方,在伯府公子面前可以肖想一下攀附。
但是现在……
白宣从那两个小太监和齐兄的年龄身上联想到了一个非常不妙的答案:这位齐兄,很可能是皇室中人,加上年龄,这是要外出就藩的某位皇子啊!
之前白宣从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因为上一辈皇室子弟凋零,余下的皇亲宗室目前全都留在京中,唯一有资格外出就藩的大皇子还被破格留京了。所以这是哪位排行靠前的皇子?二皇子还是三皇子?
白宣不知道,但他清楚自己得马上改变打算了。
什么合作?什么攀交情?
现在白宣担心的是就算他想攀附,皇子殿下都不想收。
——他们什么差距啊!
他没一点底气。
“这是你个人的想法?还是白家的意思?你现在能代表白家了吗?”齐承明表情没变,只是问出了这几个问题。
白宣大胆的半抬起眼帘,注视着少年人的衣襟恭谨回答:“这是我的想法,但也会是白家的意思。”
如果这位皇子殿下接受了他的投靠,白宣会借着势一举成为白家的话事人,这自然就变成了整个白家的意思。
对于普通的富商世家来说,眼前能有一个攀附皇子的机会,谁会去犹豫要凑上去还是远离?谁会考虑将来夺不夺嫡,有没有危险?那些东西太遥远了,他们渺小到连“跟着危险”的资格都还没有。商人的地位太低了,如同砂砾一般。
白宣知道,他今晚回去把这件事告诉白老爷子,祖父也只会夸他。他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错过今天晚上的最好机会。
整件事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皇子殿下愿不愿意接受他们的投靠。
白宣在身侧攥紧了手掌,掌心里浸出了些许汗意,他紧张的等待着这审判一样的结果。
雅间里陷入了一阵死寂的安静。
齐承明沉吟着,有些游移不定:“……”
说实话,他有些拿不准了。
原本他派商队去了解白家,就是打着合作的主意,先考察看看白宣的品性再说。结果现在白宣直接想献上白家了,那会是一笔很大的、源源不断的孝敬……而且便利之处不止在钱财方面。
齐承明这一刻才缓缓意识到,他的皇子身份在古代到底代表着什么。
他还打算按照穿越者的套路,从零开始艰苦的三板斧呢。但实际上,就算他是不被喜爱的皇子,都被封去柳州了,在外面他依旧可以过得很滋润……想多滋润就有多滋润的那一种。
所以,到底要不要收下?
齐承明心里有了答案。
“你先回去吧。”他淡淡的这么说了一句。
白宣的脸色瞬间灰败了下去,身形也摇晃了一下,有些难以支撑。但他却不敢表露出什么怨言,脸上还能强挤出一个若无其事的感激笑容,艰难的圆场:“殿下,那小民就先告退了……这一桌席面是武陵城中味道最好的,请殿下赏脸……”
“吃完这顿再走。不过白兄,我还是喜欢你最开始那种自然的模样,你能不能恢复一下?”齐承明还是没憋住的问。这种下边的人为了投靠而挤出笑脸卖好的样子让他看起来非常不是滋味。
他本来就是想让商队再打听打听白家具体情况,再下决定。毕竟他收追随的人也不是什么良莠不齐的都要的,还不能让他再考虑几天?
白家公子要是一直都是这种状态了,那就算他想和白家搭上线,他也不太会想见到白宣了。
白宣不是什么笨人。
他虽然难掩失落,但还是敏锐意识到这位皇子殿下有着少年意气,并不太喜欢他战战兢兢、卑微顺从的模样。白家投靠是失败了,殿下没那个意思,但他现在或许能在殿下面前稍微说说话……?
这样也好啊。
白宣便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心态。
他平静了许多,改为了拱手行礼,这回不卑不亢真挚多了。白宣只当自己是招待皇子殿下的陪客,招呼着小二上菜,然后一一介绍菜肴:
“殿下,武陵的麻鸭嚼劲绵长,赤油浓酱……这道鳜鱼更是肉细腻白,鲜美无比。”
齐承明面上不显,心里却高看了白宣几眼。
刚才白宣还像是愣头青一样,什么都很青涩,心理素质也不怎么样,但现在心态却调整的这么快,一点勉强都没有了。一个人能懂得“放下”,做到这么洒脱的,这也是个优点啊。
但现在,齐承明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鳜鱼身上,他满脑子都是那句“桃花流水鳜鱼肥”,只用听得都知道味道非常鲜美了。
他专心致志的吃了一顿快乐的美食,就干脆利落的和白宣分开散场了。
月上树梢。
白宣有些失落的回了白家老宅,妻子文氏关切的迎上来,期待的注视着他,愣了片刻,就什么都没有说,吩咐丫鬟:“去上一盏温着的羹汤。”
和外表的清朗俊公子不一样,白宣是个很喜欢喝黏黏糊糊羹汤,性子也有些黏黏糊糊的人。
文氏很喜欢这点,丈夫待她敬重又关切,也不纳妾,甚至是粘人得有些过分了。就连晚上外出吃酒,她都什么也不担心。小两口几年下来从没有红过脸——
也不对,红脸还是有的,但全是羞红的。
今晚有一桩顶顶重要的事,看来这是没有成功了……文氏也很失落,但她看着丈夫脸上的巴掌印,更多的是心疼:“我给你找药膏,抹抹吧。”
本来因为昨天她和女儿乘坐的船莫名失火,丈夫回来和四房的叔叔大闹了一场,被打了个巴掌。惹得祖父大发雷霆,痛罚了四叔一顿。转机都靠今晚这一摊事了……也罢,机会还能再找。
“锦娘,那不是什么伯府公子,我说怎么打听不出动静……那是去就藩的二皇子殿下。”白宣笑了笑,酒席结束后,他派人打听的事情也有结果了,事到如今白宣已经收拾好了心情,重新振作了起来:
“皇子殿下倒还像是瞧得上我几分,只靠这个,我也能和四叔掰掰手腕了。”
他握着妻子的手沉声许诺;“昨天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从小白宣的娘就教他自保,白宣自己也对以后没有多少野心。他是长房嫡长孙没错,但如果四房叔叔精于打理,他不介意找别的出路。总归他已经有妻儿了,一家人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祖父也不会看着他游手好闲的,给他一份差事很正常。
但是,四叔沉不住气可以……这一回把主意打在锦娘和女儿身上,这是真的戳到白宣的肺管子了。
他仍然对打理家业没有太多兴趣,但他现在必须按下四叔。
有了皇子殿下的看重,他要在狐假虎威下多图谋一些……管家权,他要,整个白家他也要!
停靠了很久的大船重新开始了行程,离开了“美味”的武陵县。
在接下来的一周里,齐承明密切接收着消息。
在又一次靠岸停船采买的时候,他收到商队发来的信——不止是关于武陵县白家的消息,这一次还有别的几封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