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吃。”说着她执起勺子就往口中送去。
“等等!”谢书臣跑过来,夺过她手中的勺子,转手往她唇边凑近。
“师姐,我特意为你买的,这次你可不能拒绝我了。”
戚雪婴嘴唇微抿,掀睫看了他一眼,现在看起来似乎没那么生气。
她双唇微启,粉红的舌尖伸出一截,把勺子含了进去。
谢书臣双眸微瞪,不知道想到什么,耳尖发红,把勺子还给她转身就走,“师姐你自己吃,我还有事先走了。”
像是有人在身后追似的,跑走时还紧张地东张西望,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戚雪婴心内奇怪,却没多想。
夜郎国,因为神器被盗,冥府之路打开,鬼魂潜逃上界扰乱人间,这里如今有了鬼国之称,野鬼遍布。
这次西南之行,加入了孔见深和燕青,一共五人。
这次不用他们自己辛苦御剑,只见赤霄扬手往空中一挥,一匹黑马跃然于空中。
黑马浑身黑不溜秋,不见一匹杂色,身后拉着一辆车。
“哇!这马可真黑。”流萤忍不住感叹道。
赤霄道:“这是天马,可日行万里,诸位上车吧。”
紫阳真人不放心,想亲自陪同,被戚雪婴拒绝了。
她一把拉上一旁的六师妹燕青,“师尊放心,有精通各类妖神人兽的六师妹在,我们不会有事的。”
紫阳真人看了一旁的谢书臣一眼,少年站在晨光中,浑身流光溢彩,夺人眼球。
他把银铃还给她,想说什么,嘴唇开合半晌,最终只叮嘱他们一路小心。
天马名不虚传,他们坐上车还没喘几口气,就听到赤霄说到了。
几人从车上跳下来,发现来到一座寸草不生的山谷,若有似无的黑气弥漫在空中。
四周不见花草树木,也无虫鸣鸟叫,透着一股死寂。
“这就是归墟山?”戚雪婴看着这片土地,忍不住求证道。
她想到了自己之前做的一个梦,青铜门后黑气翻涌,死气弥漫。
有无数嘶吼从门后传来,似乎想破门而出。
而梦中的白泽说那是归墟之眼,不知与眼前这座归墟山有何关系?
“没错,这就是归墟山。”玄夜走过来,看着眼前这片土地,脸色比那身玄衣还要暗沉。
“因为被鬼气侵蚀二十多年,这里已经成了一片死地。”
“入口在哪?”谢书臣前后左右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哪里像入口的地方。
“入口被隐藏起来了。”玄夜看向戚雪婴道:“还请姑娘将神器取出来。”
九幽钮从戚雪婴手中脱手,自发落到地上,突然一阵地动山摇,脚下的土地裂开一个百尺长的裂口。
四周景色骤然一变,天色突然就暗下来,一排看不到头的石梯从裂口往下延伸,至不知名尽头。
“这就是入口。”说着他拿出一叠符咒发给他们,“这是镇神符,你们是生人入地府,恐会被阴气缠身。”
谢书臣捏着这张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符咒,“阴气缠身会如何?”
玄夜道:“轻则大病,重则会死。”
几人吓得连忙攥紧手中的符咒,他们可不想死。
戚雪婴环顾一圈,看着他们道:“我一人下去即可,你们在上面等我。”
“不行!”谢书臣第一个不答应,他一把攥住戚雪婴手腕,“你去哪我就去哪。”
流萤和燕青也不放心,要跟她一起下去。
戚雪婴眉头微蹙,“生人入地府本就是逆天而行,生死有道不可扰乱,我一人去即可。”
最终在戚雪婴的冷脸下,燕青和流萤留守地面,孔见深陪着她们。
通往冥府的这条路四周黝黑,若有似无的绿色鬼火不时从眼前飘过,阴风阵阵,脊背发凉。
越往里深入,各种凄厉尖叫幽幽传来,一阵阴寒之气朝着他们扑来,却被他们身上携带的符咒弹开。
谢书臣紧紧攥着戚雪婴的手指,手中不自觉用力,“你别怕,我在这儿呢。”
戚雪婴瞥了一眼被捏得发白的手指,也不知道害怕的是谁。
伴随着一道微弱的光亮从前方传来之时,戚雪婴还听到了海浪的声音。
她心下暗惊,这里难道还有海吗?
赤霄突然出声:“到了。”
戚雪婴猝然抬眸,发现眼前是一座石桥,桥头立着一块石碑。
石碑看起来久经风霜,透出几分破败,上书金红色的“黄泉”二字。
笔走龙蛇,入木三分,不知是何人所书,透着一股潇洒大气。
见戚雪婴盯着石碑目露赞叹,赤霄道:“这石碑传闻是第一任冥王所置,上面的字也是他写的。”
戚雪婴不知道第一任冥王是谁,却也没有多问,只是赞一句:“好字。”
她以往工作之余喜欢练毛笔字,看到这副字觉得很合她的眼缘,忍不住多看两眼。
“有多好?”谢书臣听她夸赞,偏头看了一眼,撇撇嘴,“也就那样吧。”
桥底下是翻涌的黄色巨浪,刚才听到的叫声就是从底下传出来的。
谢书臣站在桥上往河中看去,一股腥臭扑鼻,他捂住鼻子道:“这就是黄泉?果然挺黄的。”
一道巨浪骤然从桥底翻涌而起,巨型水柱冲得石桥震颤,谢书臣踉跄着走下来,“这是怎么了?”
赤霄“咦”了一声:“最近这段时间黄泉浪滚不止,也不知是何缘由,像今天这么剧烈还是头一次。”
“阿姐…”
一道声音在戚雪婴耳边响起,她倏地转身,“谁?”
身后除了一片漆黑沉寂,空无一人。
可是刚才那道声音,就仿佛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
她不会听错,隐隐觉得耳熟。
-----------------------
作者有话说:推荐基友的古言《相见欢》,作者清酒枝,感兴趣地可以去看哦[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那道声音缥缈如云, 等她仔细去听,却发现声音又消失了。
“戚姑娘,可以把神器取出来了。”玄夜看她在东张西望, 忍不住提醒道。
“哦好的。”戚雪婴暂时把心里的怀疑压下,取出九幽钮。
九幽钮落地的刹那, 整座石桥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原本巴掌大的青铜方钮迎风暴涨, 暗青色光华冲天而起,竟将黄泉两岸照得如同白昼。
无数奥秘符文在光柱中流转,熠熠生辉,恍若上古天神的敕令。
眨眼间,青铜巨门于石桥上巍然耸立,好似一道天堑, 将石桥一分为二。
门柱上盘踞着吞云吐雾的青龙浮雕,龙睛处镶嵌的冥火石泛着金色光芒,门楣中央赫然悬着一枚八角镇魂镜。
整扇青铜巨门表面布满暗红斑驳的锈迹, 像是千年不化的神血。
当门扉完全展开时,黄泉水面凭空升起数道水龙卷, 裹挟着凄厉鬼啸冲向高空。
看着门上的青龙,赤霄瞳孔骤缩, 玄色衣袍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
“饕餮呢?为何不在门上?这镇狱天门若缺了饕餮镇守, 光凭青龙, 如何镇得住百万厉鬼?”
话音未落, 饕餮自戚雪婴储物袋中跃出, 落地时浑身黑鳞炸起, 冲着青铜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门上的青龙双目金光流转,瞪着一双金色竖瞳发出震天龙吟,似在与饕餮交相呼应, 黄泉中的幽魂在兽吼声中沉寂下去。
这凶兽却突然扭头跑到戚雪婴腿边,四爪死死扣住她衣服下摆,金瞳中水色朦胧,委屈巴巴的。
喉咙里也发出低低的呼噜声,像是在撒娇。
哼!打死也不松手!它才不要留在这里,万年与青龙作伴,它已经呆腻了。
戚雪婴被它缠得心软,面露难色,“神君,可还有其他办法?”
说实话,她心里也莫名舍不得饕餮离开。
不仅是因为它和梦中那只一模一样,更是因为这段时间相处,她觉得自己对它有一种古怪的熟悉感。
“这……”赤霄看着像只猫儿般撒娇的饕餮,一脸欲言又止。
“我有一计。”玄夜开口道:“取饕餮一撮颈毛、一滴精血,以血为引,以魂塑形,可重铸镇狱兽灵。”
“这个好!”谢书臣一拍掌,主动替戚雪婴答应下来。
他目光落在地面露出肚皮撒娇的饕餮,眼角抽了抽,“饕餮,过来,你若想待在我师姐身边,就让我取你的毛和血。”
玄夜的话饕餮也听到了,它哼了一声,轻轻蹭蹭戚雪婴的腿,小跑到谢书臣身边,任他予取予求。
玄夜捏着手中的毛和血,掐诀念咒,血色咒文浮现于空中,迸发出一道刺目红光。
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出现,饕餮幻影浮于半空。
看起来和地上这只一模一样,它仰头嘶吼一声,转身奔向青铜门。
当幻影饕餮扑向青铜门的瞬间,整座地府为之震颤,黄泉中的鬼哭狼嚎声都小了许多。
谢书臣倒吸口冷气后退半步,眼见那凶兽虚影与青铜门逐渐融为一体。
原本斑驳的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禁制咒文,每个字符都似活物般游走,将企图靠近的怨灵绞成血雾。
“这才是真正的九幽镇狱门。”玄夜衣袖翻飞,负手而立,语气满是自得。
“这就行了?”谢书臣看着这高耸的巨门,“这样那些死鬼就出不来了吗?”
玄夜颔首,“没错,有这扇门在,死魂只进不出。”
戚雪婴目光落在下方浪花翻涌的黄色水面,说出自己的担忧,“他们不会从黄泉中游过来吧?”
玄夜指尖点在门上的镜面上,“八百年前冥界厉鬼生乱,此门曾一夜吞尽十万恶鬼,莫说游过来...”
他冷笑一声,镜光扫过处,三只水鬼瞬间灰飞烟灭。
赤霄眉峰微扬,笑着接口道:“姑娘莫忧,黄泉水,也叫业障泉,只要是落入水中的死魂,就会永远陷入水中无法上岸,更别说逃出地府。”
“不信姑娘你看。”他伸手往下一指只见水中鬼影浮浮沉沉,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攥着,怎么也飘不起来。
他解释道:“红尘里走一遭,谁不是业障缠身?只要是业障,落入黄泉就如同水滴入海,再也逃不开。”
“况且,只要有这扇门在,可以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姑娘就放心吧。”
水中的鬼影尖叫哭嚎,却只能随着水流沉浮,被镜面扫到,瞬间灰飞烟灭。
即使侥幸不死,也只能永远在水中飘荡,无法靠岸。
两位巡使大人要带领鬼差抓捕潜逃人间的死鬼,戚雪婴等人与二位分道扬镳。
归墟山方圆百里荒无人烟,他们打算去最近一个城镇,打听九黎族人的下落。
此次来夜郎,找九黎人给谢书臣解蛊是戚雪婴的头等大事。
蛊虫一日不除,她就一日愧疚难安。
太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落下时,他们终于看到了人类烟火,走近一看,城墙上写着“青牛镇”三个大字。
走近城中,一股和中原不同的异族气息扑面而来。
来往商旅行人皆是穿着颜色艳丽的民族服饰,身上戴着的银饰在灯火中反射出银光。
“师姐,咱们去哪里打听?”
流萤看着街口摊贩火架子上烤着的各色菌菇串,上面洒着红火的辣椒面。
看得人垂涎欲滴,问话的时候眼睛已经定在菌菇上不动。
戚雪婴把钱袋子解下,将里面的钱一分为二,一半给流萤,一半给燕青,“你们想吃什么就买。”
“师姐,那我呢?”谢书臣歪头过来,银色发带落在戚雪婴肩头,与她的红色发带交缠在一起。
戚雪婴看了后面摇扇轻笑的孔见深一眼,“找你师兄。”
谢书臣撇嘴,他走到摊贩面前,一口气点了十串。
“老板,向你打听一下,不知你可知道九黎族?”
老板一边翻烤一边道:“九黎族啊,许久不见他们的族人出山活动了。”
“哦?”谢书臣继续问道:“老板可以指条路吗?我们找九黎人有点事情。”
“诸位找九黎人有何事?”旁边突然传来一道清冷女声。
几人循声望去,是旁边摊位的老板,一身异族服饰透着异域风情。
看起来三十出头,容色清冷,颜色姝丽。
她的手腕上缠绕着一条青蛇,正往身前的陶罐里注入冒着寒气的泉水。
戚雪婴听她语气,似乎知道九黎族,“老板也知道九黎族?”
老板淡淡道:“我就是九黎人。”
一语惊起千层浪,戚雪婴眼睛一亮,“不知老板可会解噬心蛊?”
老板没有立即回答,低头搅动陶罐,里面白雾涌动。
谢书臣往里面看了一眼,“这里面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寒气逼人。”
“这是冰心醪糟。”老板介绍道:“用千年寒泉水温煮,能解百毒。”
听到“解毒”二字,流萤手中的烤串还没吃完,立马忍不住道:“来五杯,谢谢。”
有毒解毒,无毒强身,关键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银子递过去老板却没有收,她坐在竹编的马扎上,手指轻柔地抚摸着手上的青蛇,像是在抚摸情人。
九黎女子开口道:“只收故事,不收钱。”
流萤疑惑地瞪大眼睛,“不收钱?什么意思?”
“啪!”
孔见深摇着折扇上前,看着老板若有所思,听到流萤的话,他勾唇一笑。
“老板的意思是故事可以抵酒钱,我若猜得没错,应该是一个故事抵一杯酒钱?”
他看向老板,老板点头,“没错。”
“哇!竟然还可以这样,太有意思了。”流萤咋咋呼呼的,立马毛遂自荐,“我我我,我先来。”
每个人都讲了一个故事,有的是亲身经历,有的是道听途说的奇闻异录,老板照单全收。
四人都讲完了,她轻撩眼皮,看向戚雪婴,“这位姑娘,该你了。”
感受到好几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戚雪婴莫名有点紧张,“我没有故事,我就不喝了,来四杯就行。”
她只想知道噬心蛊到底怎么解,可这老板却顾左右而言他。
老板听闻这话,滑过青蛇冰冷鳞片的细白指尖微顿。
一张苍白的脸庞在黑夜中缓缓抬起,头上银饰晃动,清脆鸣响传遍半条幽冷长街。
“红尘俗世,众生沉浮,谁不是孽债加身?无论为神、为妖、为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众人这才发现,她的瞳孔漆黑幽深,如万古长渊,能吞噬一切星光。
她的目光落在人身上时,让人不寒而栗,仿佛自己灵魂会被黑暗湮灭。
谢书臣一个闪身站到她的面前,把戚雪婴挡在身后,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我来我来,我肚子里故事可多了,三天三夜也讲不完,老板你如果这么想听,我可以给你讲它十个八个。”
老板定定看了他一眼,垂首不语。
众人虽然觉得老板有点咄咄逼人,却也没说什么。
谢书臣讲了故事,拿起属于戚雪婴的份,开口道:“老板,你刚才还没回答我朋友的问题呢,噬心蛊到底如何解?”
老板这次没卖关子,“噬心蛊为我族圣女培育出来的蛊虫,专门惩治不听话的罪奴,只有她才知道怎么解。”
能解就行,戚雪婴心下一松,“老板能为我们引荐贵族圣女吗?事成必有重谢。”
“咔哒!”
老板搅动陶罐的竹勺靠在罐口,漫不经心道:“圣女已经失踪二十多年了。”
戚雪婴心里骤沉,没想到刚有了希望,得到的又是失望。
老板突然道:“我虽然不懂怎么解噬心蛊,却知道克制之法。”
她看向几人,“你们谁中了噬心蛊?给我我看看。”
“是我。”谢书臣站出来,把手腕伸给她,“麻烦老板了。”
老板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咦”了一声,“你确定你中了噬心蛊?”
“我们可以作证!”流萤举手道:“你是没看到他以前蛊虫发作的样子,从胸口到眉心,都是黑纹,太可怕了!”
老板又仔细感受了一下,问他:“你有多久没有发作过了?”
多久了?谢书臣还没想起来,戚雪婴就回答道:“将近半个月时间。”
谢书臣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探你体内已经没有蛊虫气息,应该是被你消化了。”
谢书臣眉头微皱,“消化了?什么意思?”
老板打了比方,“类似于吃饭,初时会觉得撑,随着时间推移,你将食物消化掉,就不在有饱腹感。”
想到自己把那么恶心的东西消化了,谢书臣觉得胃部在翻涌。
老板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眼中划过一抹惊奇,“我倒是第一次遇到,能将噬心蛊消化掉的人。”
不论如何,对于他们而言,算是解除一个心头大患,几人同老板告辞离开。
他们打算找一家客栈住下来,明天就启程回去。
路上流萤揪着谢书臣的衣服看个不停,嘴里啧啧称奇,“谢师兄,你也太厉害了吧!那么大那么恶心的蛊虫竟然都被你消化掉了!”
“别说了求你了!”谢书臣烦不胜烦,好不容易把他吃掉一条虫的事忘了,流萤又提。
五人手中都端着竹筒,里面是老板处买来的醪糟酒,入口清甜,香而不辣。
谁都没注意到,屋檐下悬挂的薄皮灯笼突然发出一道青光,好似什么东西睁开了眼睛。
戚雪婴没想到,谢书臣竟然对醪糟过敏,而且一沾就醉。
关键醉酒后的他会这么难缠又黏人,如果她早知道,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喝那个醪糟酒的!
起初,戚雪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古街灯火幽明,不特意去关注是不会发现的。
直到谢书臣灼热的呼吸靠近她的耳畔,嗓音甜甜地贴着她说:“师姐,我醉了。”
戚雪婴见识过很多醉得稀里糊涂,嘴上却一个劲儿嚷着自己没醉的醉鬼。
但是这种清醒地说自己醉了的人,她第一次见。
所以她并没有在意,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眼睛始终看着前面卖灯笼的小摊。
“砰!”
肩上一沉,一颗热乎乎的脑袋突然坠落在她的肩头。
呼出的气息灼热又湿润,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混合着桃花香气,将她的耳尖都熏热了。
她这才发现不对劲,下意识扭头去看,什么滚烫又柔软的东西从她脸上迅速擦了过去。
两两相触时还能感受到软绵绵的q弹感,待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时,她的身体顿时一僵。
那是…谢书臣的嘴唇?!
所以,刚才谢书臣的嘴唇从她脸上擦过去了?!
她的脑中蓦地一片空白,像是正在播放的电视机突然出现满屏雪花。
目光漫无目的直愣愣地望着前方,青石板铺就的地面经过千百年地踩踏,已经出现了丝丝裂痕,石面光可照人。
石缝间还长出一株细细小小的黄色野花,被夜风吹得左摇右摆,像是一个黄杉姑娘在跳舞。
她听到了“咚咚”鸣响,声如擂鼓,似乎就在耳边,要下雨了吗?
她抬头望天,夜空群星璀璨,明月高悬,没有丝毫下雨的征兆。
“师姐,谢师兄这是怎么了?”
直到流萤的声音在耳边炸响,她才从恍惚中回神,原来不是雷声。
燕青见靠在戚雪婴肩上双目紧闭的谢书臣,皱了皱眉,试着喊了一声,“谢公子?”
无人回应。
她抓起谢书臣的手腕,几息后开口道:“谢公子从前应是没吃过醪糟,所以醉酒了。”
这家伙倒是挺会躺,靠着师姐就不动了。
她一把抓住谢书臣的双肩,把他的脑袋从戚雪婴身上拿开,看向一旁无所事事的孔见深道:“孔公子,你师弟醉酒了,快将他扶到客栈去休息吧。”
话音落地,本来睡得安详的人突然诈尸,一把挣脱她双手的桎梏,举目四望,像是在寻找什么,表情中透着一丝慌乱。
几人被他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流萤好奇道:“谢师兄,你找什么啊?”
谢书臣回头,看到身旁站着的戚雪婴,他脸上露出一抹如释重负地微笑,表情放松下来。
一双凤眼亮晶晶的,像是星光碎在里头。
他踉跄着走过来,一把抓住戚雪婴的手臂,含含糊糊地开口,“戚雪婴……”
像是找到了安心之所,他嘀嘀咕咕几句,眼睛一闭又靠在了她的肩头,嘴角还是上扬着的。
“这……”孔见深不紧不慢地摇着折扇,对燕青无奈一笑,“你也看到了,我师弟现在谁也不要,只要戚姑娘,我这……”
一脸无可奈何又宠溺的模样,若不是他不要笑得那么鸡贼,燕青还真就信了。
燕青还真就不信邪了,她再次抓起谢书臣的双臂,对戚雪婴道:“师姐,我帮你扶着他。”
可谢书臣就像故意和她作对似的,趁她双手使劲之时,他的袖中突然窜出一根红线,“咻咻”几下就将燕青的双手至手腕处紧紧捆绑在一起。
明明看起来只是一根一拧就断的红线,却任她如何用力也挣不开。
孔见深扬扇遮住脸上的笑意,好心解释道:“燕青姑娘可当心了,我师弟这红线可不是普通红线,而是金蚕丝混合着寒阴铁淬炼而成,小心割伤了自己。”
见燕青急得面红耳赤怎么也挣不脱,戚雪婴也不想和醉鬼计较,她拍着谢书臣的脸,打算把他叫醒。
“谢书臣?谢书臣别睡了。”
“师姐…”谢书臣双眸半开半阖,里面水汪汪的,对着她露出一个迷蒙地微笑,像是一只撒娇的小狗崽。
戚雪婴压抑住心底莫名悸动,眼神看向燕青,“快把我师妹手上的红绳解开。”
醉酒之人反应都比较慢,谢书臣双目发直地看着她,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
他侧头看向燕青,鼻子里哼了一声,气呼呼地道:“师妹,讨厌!”
扭头又将脑袋埋在戚雪婴肩膀上。
戚雪婴头疼地扶额,她以前真不知道谢书臣醉酒后是这副模样。
最后在几人的连哄带骗下,谢书臣终于将燕青手上的红线解开,脑袋却像粘在戚雪婴肩上一样,怎么都掰不开。
两人像连体婴一样走在路上实在不雅观,无法,戚雪婴只能用遁地符,瞬间回到休息的客栈。
晚上怎么睡觉又是个问题,因为除了戚雪婴,谁动他他就绑谁,简直六亲不认。
几人挤在戚雪婴房中,面面相觑。
流萤虽然赞成谢书臣追求师姐,可如今他们还没有结成道侣,就这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说出去对师姐名声不好。
“师姐,要不今晚我和你们一起睡吧,不然若是让人知道你和谢师兄共处一夜,只怕会遭人嫌话。”
“胡闹!”戚雪婴不答应,眉头微蹙,“你年纪尚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好好休息,我这里没事,你回你自己房中去。”
见流萤嘟着嘴不乐意,她温声道:“我们修仙之人,不同俗世中人,不用讲究那些繁文缛节默守陈规。”
“说得好!”孔见深扇子一合赞了一声,摇着头道:“你们灵剑宗习剑道修无情,也忒没意思了。”
他说着一屁股在桌前坐下,“人生就该随心随性,逍遥自在,吃喝玩乐一样不落,才不负此生嘛。”
“荒唐!”燕青脸色严肃,满是不赞同,“人不知礼与禽兽何异?”
燕青像是老学究上身,一板一眼道:“古人云‘行止有度,克己复礼’,即使是我辈修仙之人,也当知礼法不可废,规矩不可逾。”
“噗嗤——”
一声短促的笑声让言情严肃的面容微微裂开,她看向发笑的孔见深,面露不悦,“孔公子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孔见深看了戚雪婴一眼,似笑非笑道:“燕青姑娘这是连你师姐一起骂了吧。”
燕青反应过来,对着戚雪婴尴尬解释道:“师姐…我不是…我不是骂你,我……”
骂与不骂戚雪婴倒是没什么感觉,每个人有自己的处世之道。
她做什么不做什么,即使身为她的师妹,也无权过问。
“师妹不必担心,你同流萤去休息吧。”
她抬眸看向流萤,“带你六师姐去休息。”
送客之意意浓,几人不好意思继续呆下去。
燕青歉意地看了她一眼,戚雪婴微微颔首,“去吧,不用担心。”
月光从雕花窗棂透进来,窗外树影婆娑,桌上烛火“哔啵”炸响,一双人影静坐在榻上,时间仿佛静止。
“咚咚——”
直到门口敲门声传来,戚雪婴才发现自己竟然大脑放空发带了许久。
她动了动肩膀,像是蚂蚁在里面钻似的,酸疼得不行,她脖子都被谢书臣的呼吸打湿了吧。
她一动谢书臣就哼哼唧唧发出不满的声音,还真把她当枕头了。
小二在门口喊道:“客观,您叫的热水好了。”
戚雪婴并指一挥,将门后的屏风移过来,这才开口道:“进来。”
店小二提着一桶热水进来,看到床前立着屏风,愣了下。
随即想到客人应是有什么不方便处,也没多看,把热水放下就离开了。
“谢书臣,醒醒,要睡也洗干净了再睡。”戚雪婴再次试图拍醒谢书臣。
她有轻微洁癖,没有洗漱就睡觉的行为让她无法接受。
“不要……”谢书臣嘟囔一声,像是躲避她的骚扰似的,脑袋往深处钻去。
湿热的呼吸直接贴着她的脖子起伏,戚雪婴瞬间寒毛直竖。
条件反射下一把将谢书臣推开,“砰”的一声,谢书臣像断线的风筝倒在床上,睁着一双雾气朦胧的眼睛望着她。
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戚雪婴看着他这副傻样,莫名有种自己在欺负醉鬼的感觉,轻声道:“你没事吧?”
床上之人衣襟歪斜,乌发散乱,因为醉酒脸上带着几分薄红,像是被人狠狠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