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看见窗外站着的裴娅琪, 所以知道这是自己的最后一节课了。
裴娅琪走到他的面前说：“万老师，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万知儒说：“可以让我把书放回办公室吗？我还想去洗个手，手上都是粉笔灰。”
裴娅琪点点头表示同意。
万知儒缓缓地往办公室走去，教室里冲出来几个学生, 小跑着追上他，十分认真地问着他有关刚刚上课时候讲的内容。
楚主任站在裴娅琪身边, 鼻子有些发酸, 她说：“我们的学生, 再也遇不到这么好的老师了。”
万知儒在十分钟之后重新来到裴娅琪面前, 他伸出两只苍老的手问：“是不是需要戴手铐？我这双手, 拿了一辈子粉笔, 从没想过它们有一天会被戴上手铐”
裴娅琪摇了摇头, 淡淡笑道：“我们先去主任室, 等我问你几个问题后再决定要不要带你去警局。”
虽然她已经知道万知儒就是这起案件的主要凶手, 但她还有很多疑点需要在这里确认一下。
万知儒听罢像一个学生那样点了点头，安静地走在裴娅琪身边。
一路上，他的眼睛看着楼下三五成群的学生们，眼里只有温柔。
不知情的人是绝不会把他与杀人案联想到一起，就算此刻，所有的证据都已经指向了他，裴娅琪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来到主任室，刚在接待处的沙发上坐下，万知儒就说：“我承认，本案的两名死者都是我杀的，原本我是想杀完胡小妮就去自首，可我无法接触到她，所以一直不甘心。”
裴娅琪将他地话复述了一遍：“4月12日，在万和游乐场零号阴宅鬼屋发现的死者韩文馨，4月14日，在市职校，也就是这里发生的坠楼事件，死者唐依慧，都是你杀的？”
万知儒点了一下头，说：“是我。我在鬼屋杀了韩文馨，两天后，就在六楼的实验室，我把唐依慧推了下去。”
裴娅琪对于他的回答，并没有感到意外，相反，一切都与她所想的一样。
“我想先了解一下唐依慧坠楼事件的案发经过。从监控显示，那天上午并没有除了死者以外的人出现在六楼的楼梯，那么你是怎么进入实验室将她杀害的？”
“我是在前一天晚上躲进实验室里的，就是4月13日晚，我与你打过招呼之后，就去了实验室，我在那里呆了一晚上，为的就是第二天将唐依慧杀害。”
“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方式？”
“因为我要争取时间，我还要去杀害胡小妮，所以不能这么快被警方抓走。”
据万知儒供述，4月14日，他看见警方来调查鬼屋案，便加快了报仇行动。他当天晚上躲进实验室，并以万颖的口吻给唐依慧发了短信，约她第二天在实验室见面。
“见面后，她看见是我，所以放松了警惕，我将实验室的门锁上之后，向她寻问半年前她是如何杀害我女儿的，可是她矢口否认这件事，甚至说根本没听过万颖是谁。我很生气，就将她扔下了楼。”
“你……”
“其实我原本就是计划要将她扔下去的，所以不存在冲动杀人一说。”
“不是，万老师，关于万颖的事情，你已经调查清楚了吗？”
“是的，那几个孩子陪着我一起调查的。路子炤，和他的两个朋友。我们逼问了万颖当时的班主任诸老师，他把真相都告诉了我们。”
“诸老师？”
“嗯，他是个年轻的好老师，但做人非常谨慎。他说万颖在出事前将所有收集到的关于十七中的贩卖学籍的证据都交给了他保管，他不能辜负她的心意。”
“诸主任知道万颖被害的经过？”
“他说是韩文馨动的手，后来在路子炤的问话中得知，韩文馨为了保留住自己在十七中的学籍，向校长室告发了万颖的行为，并主动提出自己能够帮忙将她解决。”
“韩文馨承认是自己要求动手的？”
“我们有录音。她亲口承认，自己这么做就是为了留在十七中，因为她希望能得到她妈妈的注意。她的妈妈重组了家庭，已经很久没来与她见面，她很想她。”
裴娅琪听罢有些失望，因为她一直以为韩文馨是受十七中校长室指使的，还想通过此案将校长室那群人都抓捕归案，但现在这个情况，十七中应该会把责任撇得干干净净的。
而整起事件中重要的当事人韩文馨已经死亡，无从得知她的坦白是真实的还是逼迫的。
“你是如何杀死韩文馨的？”终于问到了这个关键的问题。
万知儒要了一杯水，喝了口水才说道：“4月12日下午一点，我离开学校后就去了鬼屋。因为我前一天听她与童玲二人说过那天要去鬼屋过生日，所以就想到了要在鬼屋里将她杀害，以报我女儿的仇。”他顿了顿，说，“你们应该调查过了，我的女儿就死在鬼屋里。”
“嗯。”裴娅琪应了一声，虽然彭盖狱说万颖很有可能死于施工事故，但这一点还没有得到证实。
“我来到鬼屋后，大概一点一刻，我跟着一群顾客进去，进去后就躲到了六号房间里。”
“为什么要多到六号房间？”
“因为我的女儿在那里，我想与她多待一会儿。”
在那间飞满了苍蝇的房间里，他想起了最疼爱的女儿所经历的痛苦，他那一刻忘记了所有诗书礼乐，心中只剩下仇恨，他要报仇，要让那些害死他女儿的凶手也体会一下生不如死的感觉！
“你是如何进入六号房间的？”
“这也是路子炤从韩文馨嘴里问出来的，二号房间的旁边有一个暗道，可以通向六号房间和七号房间。我原本还担心找不到暗道，但当天去了之后发现那扇小门是半掩着的，我就顺着暗道找到了六号房间。”
原来暗道还能通向七号房间，这一点小魏没说嘛！
“我在六号房间呆到差不多两点，就听见有人敲暗道的门，我以为是店老板，就想开门跟他解释一下，结果一开门，发现竟然是韩文馨，她看样子受伤了。”
“受伤了？”
“靠着墙，浑身无力。因为她认识我，所以看见我的的时候长舒了一口气，求我救她出去。”
“你之后对她做了什么？”
“我将她打死在了暗道里。就是用的这个手电筒。”
万知儒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塑料袋裹着的金属制手电筒，银色的手电筒上清晰可见黑红色的血迹。
他用双手举着这个凶器递到裴娅琪面前，说：“这个请你拿着，我一共砸了她六下，具体打在什么位置我也记不清了，当时光线不好。这个上面的血迹都是韩文馨的，应该还能检测出我的指纹，我没有想掩饰什么。”
裴娅琪接过来，放进随身携带的证物袋里。
“你之后将韩文馨的尸体搬去了七号房间了？”
“我没有做这件事，打死她之后我就回到了六号房间，我想跟女儿多呆一会儿，跟她说说话。”
为了证实万知儒说的话，裴娅琪调查了4月14日晚学校六楼的监控，确实看见他在当晚十一点半的时候来到六楼，一直到4月15日，唐依慧坠楼后他才再一次出现在监控里。
有了这个证据，万知儒被以嫌疑人的身份带走。为了不引起轰动，裴娅琪用外套遮住了他带着手铐的手。
万知儒说：“裴警察，我知道路子炤他们已经被抓了，但是他们确实没有杀人，请不要抓捕他们。他们还是孩子，人生的路不能被这种事所阻断。”
裴娅琪说：“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细心调查，不会冤枉无辜。”
“但也请不要放过那群恶人。”
裴娅琪点了点头，但她知道，十七中假学籍一事牵扯人数过多，她并没有信心能让所有人伏法。
从主任室走到警车的这一路上，就不断有学生与万知儒打招呼，他也非常和蔼地回应了他们。
裴娅琪忍不住问道：“万老师，这些学生对于你而言是什么？”
万知儒沉默了一会儿，说：“对我而言，他们只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罢了。职校生也好，高校生也好，他们都没有接触过社会，所以相比于那些成年人，他们单纯善良。我只想把毕生所学传授与他们，让他们能够拥有一个好的未来。”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是对你的学生动手了？”
“因为，我是一个父亲。”他淡淡地说。

第198章 无心之过
再次提审唐宇时, 他一脸轻松，刚坐下就说：“我听说了，是那三个小崽子做的吧, 凶手抓到了，现在可以放我回去了吧！”
彭盖狱把魏以铭传过来的现场照片打印下来，放在唐宇面前说：“金石开的尸体在一号房间和二号房间的墙体内找到了, 你对此有什么解释？”
照片上, 金石开侧弯着腰陷在水泥中, 青灰色的脸上, 双眼瞪得滚圆，嘴巴微微张开，嘴里塞满了土。
唐宇看了一眼照片, 不再说话。
“第二件事, 4月12日的监控曾经被编辑过，是不是你为了掩饰罪行，所以才动了监控？”
“……”
“第三件事，关于鬼屋里的暗道, 暗道里通往七号房间的路被用一个衣柜堵住了，这件事也是你做的吧！据我推测, 你是在童玲等人离开之后, 改变了案发现场, 为的就是摆脱嫌疑, 让警方不会怀疑到你！”
“我没有杀韩文馨！是那个老头杀的！我只是借用了一下她的尸体！”唐宇终于开了口。
“你为什么要搬运她的尸体？”
“因为……因为鬼屋的生意越来越不景气, 网上有人开始猜测鬼屋里的那些灵异事件根本就是我编造的……确实, 是我编造的没错, 可是这世上哪有鬼, 我到哪里真的找一个鬼去？正好我看见那个老头把她打死在暗道里, 我就想到了那个注意……”
“什么注意，说清楚了。”
“我把她吊在七号房间里，想着总有客人会打开七号门看见她，到时候七号房间闹鬼传说就成真了！”
见彭盖狱久久没有做出反应，唐宇又急切地说：“我真没杀她，你要是不信可以去论坛上看看，有好多我发的灵异帖子，我真的只是想把鬼屋经营得好一些，没有别的意思！”
彭盖狱缓缓说：“可是，韩文馨的真正死因是颈部过度弯折导致脑缺氧，最后窒息而死。这意味着，你在把她绑到天花板之前，她还是活着的。”
唐宇愣在那里，不知作何辩解。
“而且我们周法医认为，你在将韩文馨挂起来的时候，她曾经挣扎过，但是你无视了她的求助，见死不救，如此残忍，难道仅仅是为了你的鬼屋的生意吗？”
唐宇颤抖着嘴唇上：“屋子里太……太黑了，我……我没看见她求助也……也是正常的不是吗？”
“不正常！我现在怀疑你是有意要趁此机会将她杀害，因为你曾经参与了半年前对失踪女孩万颖的虐杀！”
“没有！”唐宇矢口否认，“那个女孩的死真的是一个意外！”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万颖死在你的鬼屋里？”
唐宇又愣了一下，咽了口口水，说：“我没有杀她，我有证据，我知道是谁杀的她！”
“你说。”
“那是去年十一月六号，那天隔壁的跳楼机店开始装修，弄了个挖土机来，从一大早就开始吵，没休没止。我的鬼屋那段时间一个客人都没有，已经够烦的了，中午想睡个午觉都睡不好，最后受不了了，我就过去让他们小点声，然后那个开挖土机的就怒了，一铲子把鬼屋的墙给挖捅了……”
说到这里，唐宇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抚平自己的情绪。
“然后我就看见了那个女孩，站在墙里面，背对着外面，后背一整块皮都被拉扯下来，整片挂下来，血淋淋的。”
“她站在墙里面？”
“嗯，站在那里，但是一动不动，我推了她一下，她就倒了下去。开挖土机的看闹出了人命，也怕了，丢下车子就跑了。我本来想打120，但是看周围没什么人，而且看样子她已经死了，怕有嫌疑，就犹豫了。韩文馨她们三个没多久就过来了，我也就没喊成救护车。”
彭盖狱听罢怒声道：“什么叫她已经死了？唐宇，你的意思又是你与她的死无关是吗？”
“难道不是吗？你不信可以去问问胡小妮，她们可以证明，当时万颖已经死了！所以凶手是那个挖土机司机，不是我！”
“好，既然你这么说，我想问你六号房间是怎么回事？你可以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在六号房间里会有那么多血迹以及人体组织？”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我给你解释一下。你在以为万颖死亡之后，因为怕所为的嫌疑，所以决定把尸体处理掉，这个过程你拉了韩文馨唐依慧和胡小妮做同伙，因为你威胁她们，要告发她们的杀人罪行！”
“本来就是她们三个把她藏到那里的，我就算真的那么说也没什么错！”
“你怎么跟韩文馨说的？”
“我……我就说，她们把人藏我店里，现在人死了，她们要负全责……其实你听听，我这话难道不对吗？”
“然后你们怎么处理万颖的尸体的？”
“我们……”
说到这里，彭盖狱又拿出那几张人皮照片，说：“是不是制作了这个？”
唐宇只看了一眼照片，就心虚地应了一声：“嗯，做了这个……”
“好好说话！”
唐宇浑身一抖，说：“我借了她一点皮肤，做了这几个道具……不过我真没有什么坏心眼，我只是想让鬼屋的生意好一点！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你们活生生扯下她的皮肤，竟然还好意思说仅此而已！你有没有想过她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有没有想过她当时的感受，你想没想过！”
“她当时已经死了，感受个屁啊！”
“她当时是活着的！”彭盖狱吼道，“为什么你藏她尸体的六号房间那么多血迹，你也想不明白吧！我告诉你，因为你们才扯下她的皮肤后，她没有立刻死去，她只是因为疼痛而昏厥，之后她重新醒来，却发现自己处在黑暗之中痛不欲生。她在屋子里四处走动，用鲜血淋漓没有皮肤的手扣着墙壁，为的就是寻找出口。”
唐宇听着彭盖狱的描述，面无表情。
他回想起在事发两天后再一次打开那扇门的时候，那满屋子的血迹和被移动过的血淋淋的尸体，他好像也开始害怕了。
“她……她那个时候真的活着吗？”唐宇小心翼翼地问。
“我们在六号房间里做了血迹反应，从血迹分布来看，她曾在整个房间里挪动，不是走，不是爬，只是在挪动。”
“我是无心的……我是无心的，我真的不知道她还活着！”
“别说这些废话！我来问你。她的尸体你们怎么处理的？”
“夜里，我和韩文馨用编织袋装着她，把她扔到了隔壁跳楼机店挖的坑里面。他们家那段时间在搞装修，第二天坑就给填平了。”
彭盖狱听着，心痛不已，果然事情的真相与他所猜想的一样残忍。
他揉了揉太阳穴，缓了缓心情才继续问道：“论坛上的留言是你发的？”
“不是！”说到这一点，唐宇露出惊恐的神色，“我也是看见了那条留言所以才回去检查万颖的尸体的，那绝对是闹鬼，绝对是！”
“她的身边没有手机？”
“反正我当时没看到，我急着抛尸，也没仔细看。”
“下面的那张照片呢？”
“那张镜子照片吗？那是我发的，因为我准备蹭那条留言的热度，把那里改成女鬼主题的房间。”
“关于那三个女鬼模型……下面是关于金石开一案的提问。”
“你问吧，那么大的事情我都说出来了，我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他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瘫坐在椅子上。
“你是怎么认识金石开的？”
“是韩文馨介绍我认识的，说他是她爸同事，制皮手艺非常高，可以帮我们制作女鬼模型道具。”
“那三个模型就是出自他手？”
“是的。”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杀害他？”
“是我失手了。”唐宇重重地叹了一声，说，“我真的不想杀人，我平时连杀鸡都看不得，又何谈杀人呢？可是金石开发现了我们给他的皮是人皮，所以要去报警，我怎么可能让他去报警，所以就想求他，谁知道他不仅不答应，还变本加厉地辱骂我，我忍无可忍就推了他一把，他脑袋撞到墙上的铁钉，就死了。”
他一脸无辜，好像自己才是受害者，不过他也确实是这样想的，喘了口气，急切的地解释道：“我这不算杀人吧！我那是正当防卫，警察叔叔，你们要公正地判案，你看看，从头到尾我都没想过要杀人，相反的，我还是受害者好吗？”
“受害者？你受到什么害了？”彭盖狱冷冷问道。
“我……我的鬼屋都被你们拆了，这还不够受害？”
“你暂时也用不着那间鬼屋了，好好在监狱里呆着吧！”彭盖狱冷冷撇他一眼，站起身走出审讯室，留唐宇一个人继续在里面喊冤。
林萍萍早已在审讯室门口等着了，看见彭盖狱走出来，赶紧过来说：“武海联系不上您，所以让我代为转告，他调查到跳楼机店去年十一月六日开始进行装修，时长半个月。武海问还有没有什么任务要他去做的，他在那里等着。”
彭盖狱说：“让小武准备好铁锹，我等会儿带唐宇去指认抛尸地点，今天我们要把万颖找出来。”

在跳楼机店的跳楼机主体下方, 离地表三三米的地方发现了疑似人骨的痕迹。
这三米深的坑足足用了武海他们一整个下午，但是彭盖狱坚持不允许用挖土机，他要求大家用铲子仔细把尸骨周围的土除去, 尽量不要损坏尸体。
又过了三个小时，终于一具完整的尸体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尸体呈现蜷卧状态，像缩在母亲腹中的胎儿。
因为离事发已经过去有半年之久, 尸体腐败极其严重, 在未曾完全腐化的尸肉上爬满了蛆和蚯蚓。
彭盖狱推着唐宇来到坑边, 冷冷问道：“这是不是你抛尸的地点！”
唐宇已经被眼前这具腐尸吓呆了, 木愣愣地看着看着坑，无法回答彭盖狱的问题。
彭盖狱使劲推了他一把，呵斥道：“不要在这里装傻！说话, 这里是不是你的抛尸点, 她是不是万颖！”
唐宇闭着眼睛点着头，求饶一般哭道：“是的是的，我都认了，我都认了！带我走吧, 我不想再看了！”
“为什么不看？你睁开眼好好看看，这是被你害死的那个女孩, 你见她受了伤, 不仅不报警求助, 还把她关起来, 剥了她的皮。你看看, 你现在为什么不敢看！”
“我怕……我不敢看。”
“怕？你见死不救的时候怎么不怕！你抛尸的时候怎么不怕！现在知道怕了？那正好, 你最好带着这份恐惧活下去, 最好永远不要忘记她！”
听见彭盖狱的怒吼, 连武海也吓到了, 他从没看过彭盖狱发这么大的火。在鬼屋进行最后勘查的魏以铭听见动静也赶了过来，看见跪地痛哭的唐宇，便知道彭盖狱是真的发火了。
他拿出手铐将唐宇铐住，喊了武海过来，二人一起将他带去警车。
他对彭盖狱说：“彭老师，你放心好了，法律会制裁他。”
彭盖狱不语。
因他知道唐宇罪不至死，虽然在他手里有三起人命案，但从目前的证据来看，三起凶杀案里，他都没有故意杀人的行为，最多算是过失杀人。
所以就算他做过那样残忍的事情，他也无法被判死刑。
这就是彭盖狱所愤怒的地方。
唐宇被带走后，武海继续对埋尸处进行搜查，最终在距离尸骨被发现的半米远的地方，发现了一部屏幕碎裂了的手机。
手机上沾满了鲜血，经过检查，并没有发现指纹。
武海用随身充电宝对它进行充电，尝试着将它开机。
幸而手机内部零件未曾受损，待开机后，武海发现了浏览器停留在鬼屋论坛的页面，那个引起轰动的留言，正是从这部手机里发出来的。
她一片黑暗中醒来，稍稍动一动手指，便得来绝望的疼痛。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因为这种疼痛，甚至让她无法顺畅的呼吸。
但她不想死，她想活下去，她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有很多人想去见。
所以她在黑暗中，忍着剧烈的疼痛，缓慢地挪动着。她用没有触感的手扣着墙面，想寻找哪里能打开门，她敲击着地面，想制造出声音引起别人的注意。
可是一直等到她的力气用尽了，都没有人来救她。
就在她绝望之际，她发现了一部手机。
她满怀希望地扑向手机，用最后的力气敲下了那段文字：“救救我，我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里！”
然后她就死了。
这一次，她是真的死了。
经过DNA检测，在跳楼机下面发现的死者正是失踪半年的万颖。
裴娅琪第一时间告知万知儒，万颖的尸体已经找到了，凶手也已经被逮捕。
万知儒缓缓闭上眼，许久才说：“我可以看看她吗？”
裴娅琪沉默了一下，说：“我不建议你去看，不过如果你检查……”
“带我去看看她吧，”万知儒叹了口气说，“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好好陪过她，只知道要她做一个好学生，我一直后悔，如果当初不要求她考十七中，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裴娅琪淡淡地说：“万老师，你的女儿是一个勇敢的女孩，因为她，我们才能有办法调查十七中的案子。”
“可是她死了。”
裴娅琪联络上周金平，做好准备后，她带着万知儒来到停尸房。
入殓师表示死者死状太过凄惨，就连他们也无法修补。
“不要紧，她不管变成怎样，都是我的女儿。”他在说这话的时候，情绪还算稳定，可是当他真的看见了万颖的尸体，整个人便崩溃了。
虽然尸体基本只剩下骨架，可是凭借着父女之间的感情，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他扒在她的身边嚎啕大哭，老泪纵横，但什么也没说。
裴娅琪站在他的身边陪着他，一直到他平稳了情绪。
他在与她做了最后的告别之后，对裴娅琪说：“警察小姐，我还有一件事相求，这件事做完之后，我就死而无憾了。”
虽然这是不被允许的，但裴娅琪还是同意了。
万知儒请裴娅琪带他去看一眼他在去年自杀的妻子，说是想亲口告知她自己已经帮女儿报了仇，她可以瞑目了。
第二天早上，裴娅琪和两个小警员开车带他来到郊区的墓园。
万夫人的墓碑在三区十二排。三区十二排，124号墓碑是万夫人的，而125号墓碑上则刻着万颖的名字。
最让裴娅琪吃惊的是，126号墓碑上，刻着“万知儒”。
“这……”
“我在葬下妻子之后，又买下了这两块墓，我当时就已经在构想这起杀人案了。”万知儒弯下腰，把散在墓碑上的杂草捻去。
裴娅琪说；“我会帮你将万颖葬于此处的。”
“可是……”万知儒看着三块墓碑，揉了揉眼睛，说，“在我死刑之后，不会有家属去领尸体，如果是这种情况，尸体会被怎样处理？”
“大部分情况下会被送去医学院做大体老师。”
万知儒久久不曾说话，直到有风刮起，将落叶吹散在墓碑上，他才叹了口气说：“我很想与她们母女合葬在一起，可是我当了一辈子的老师……”他转头看向裴娅琪，“裴警官，在我死后，也把我送去医学院吧。”
裴娅琪说：“如果你想与她们合葬……”
“不必了，我更想成为大体老师。”
“好的，我会帮你申请。”裴娅琪点头说道。
案件调查到这里，已经基本明了。
林萍萍负责整理案件经过，经过如下：
2010年11月2日，韩文馨，唐依慧，胡小妮三人将万颖带到鬼屋，对其进行殴打，囚禁
11月6日，跳楼机店进行装修改造，鬼屋老板唐宇与挖土机司机发生争执，挖土机损坏鬼屋墙体，同时重伤万颖
11月7日，唐宇从万颖身上割下大面积皮肤，计划用人皮制作道具，以提高鬼屋客流量
11月7日晚，万颖用不知来历的手机发送求救信息，之后死亡
11月8日，唐宇与韩文馨将万颖尸体抛至跳楼机工程土坑里进行掩埋
11月10日，金石开发现人皮，质问唐宇，被其杀害，埋入水泥墙中
2010年4月12日，童玲，路子炤将韩文馨骗至鬼屋，预计与藏于其内的金研合作将韩文馨杀害
同时，金研之妹金碧得知金研的杀人计划后，为了让其摆脱杀人罪名，实施“复制人计划”，想迷惑警方视线，制造金研的不在场证明。
同时万颖之父藏于六号房内，将通过暗道前来求助的韩文馨打晕。
之后，鬼屋老板唐宇为了制造舆论，将韩文馨挂于七号房内，并在网上发表大量闹鬼言论，以吸引游客，提高客流量。
4月15日，万知儒将万颖失踪案的涉案者唐依慧推下楼，唐依慧坠亡，胡小妮向警方寻求保护
4月16日，万颖生前好友路子炤，金研，孙立衡进入警局，计划在警局内杀害胡小妮，未遂。
魏以铭看着林萍萍列出的案件时间表，说：“现在还有诸主任和孙立衡没有调查，大家加把油，今天把案子结了。”
裴娅琪说：“十七中可不止诸主任要调查，那个潘校长和惠女士呢？我们就不管了吗？”
“我已经向省教育局和纪检委申请，要他们派人来查，他们明天就到。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几个人正准备去吃午饭，便有小警员过来说十七中的诸主任来了，说有要事要告诉裴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