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魏以铭被闹钟喊醒的时候就已经八点了，他一股脑从床上爬起来，边刷牙边穿衣服，不到五分钟就跨出门。
坐上出租车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头痛欲裂，想必是连日的操累让他体力透支了。他现在真的闭上眼随时就能睡着。
奇怪，自己爽约了，法医部那个小李也没来电话催？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魏以铭催着司机开快一点，终于在早高峰之前赶到了法医部。
关押嫌疑犯的杂物室门口站着四个人，魏以铭心里一惊，赶紧追上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见其中有人回了头，正跟他招手。
是林萍萍。
魏以铭赶紧追过去，交集地问：“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发生什么事了，我们事怕你猝死，所以想让你多睡会儿！彭老师现在正在里面审刘跃呢，你要是有力气，就去看看昨儿咱俩抓到的那个人。”
“那个人在哪里？他不是应该关在这间房间里的吗？”
“没有合适的房间当审讯室，就把他拎了出来，这会儿正跟着周老师一起呆在解剖室里欣赏尸体呢！你去看看吧！”
“好，我去看看，你们在这里陪着彭老师，千万别让他受伤了！”
“知道了，你放心好啦！”
魏以铭寻着指示牌往解剖室走去，心里奇怪，周老师怎么胆子这么大，让一个嫌犯呆在那么重要的地方？
走近解剖室，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鬼哭狼嚎的求饶声，魏以铭站在外面听不清，怕周老师受到伤害，就赶紧开门进去了。
解剖室里，比别的地方都要冷。十张解剖床整齐的排放在白晃晃的大灯下，没有被遮住的尸体显得可怖异常。
而在解剖台旁边的空地上，正有一个人跪在那里，用手捂着眼睛。
他的面前站着周金平，手里正捧着顾雨优的头颅蹲在他面前，说：“既然来了，就看看呗，挺有意思的，你怕什么呢！”
那个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边摇边说：“爷爷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我招了，只要你把头拿走，我立刻马上什么都说出来！”
“真是没意思。”周金平说着，把顾雨优的脸面向自己，用手掀开她的舌头，往里面看了看，说：“长好大了，你看它的尾巴这么粗，我猜应该快两米了！”
那个人光是听听已经瘫倒在地上，呜呜哭个不停。魏以铭不知道顾雨优的头颅被当做了虫皿，所以想象不到那种恐惧。看见他跪地求饶，甚至不惜把所有事坦白也不肯看一眼，这倒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走过去，喊道：“周老师，什么好东西，给我也看看。”
周金平这才发现他进来了，笑着说：“你来得真是及时，我正准备把这颗头带走。来来来，我让你看一眼，绝对稀罕的东西！”
魏以铭兴冲冲地过去，弯下腰，往尸体舌下看了一眼。
只见在舌系带的位置，一个直径约有1.5厘米的透明白的虫尾巴，正左右摇摆着。
魏以铭问：“这是什么？”
周金平好心为他解释道：“这是绦虫，一种巨大的寄生虫，就这两天时间里，它从八十厘米长到了快两米！我第一次见把死人当做宿主的寄生虫，没想到长得比普通寄生虫快多了，果然尸体腐败是会产生大量营养的！我准备就此写一篇论文。”
而魏以铭，听了周金平的激动解说，已经开始怨恨起自己的好奇心了。
多么残忍的案子他不怕，多么恶心的尸体他也不怕。可是寄生虫这……
魏以铭说：“不好意思周老师，我出去吐一下，很快就回来。”
周金平在他身后喊道：“吐完了赶紧回来, 我等会儿要出去一趟！”
魏以铭以最快的速度回来，问：“周老师，你要去哪儿？”
“我联系了一家苗疆蛊术店, 准备去了解一下情况。”他说着话，把头拿在手里反反复复地观摩，最后说：“算了, 不带了, 有点累赘还不好过安检。”
魏以铭听罢吓了一跳, 说：“周老师, 你不会原本准备带着头去的吧！”
“为什么不会？让大师亲眼看看，或许能判断得更准一点。反正我们现在也不在查案，就不必拘泥于规定了。”周金平拿出手机, 对着头颅前后左右外面里面, 拍了几十张照片。
周金平真是看见尸体就没法好好思考了。
“不不不，周老师，不是我小魏不懂礼貌，不过我不得不强调一下, 尸体不能拎在手上到街上乱跑，这样会被当成杀人犯的。”
周金平眼看天花板, 想了想说：“哦对哦, 你说的有道理, 多谢提醒。”他拍完照片, 穿上外套就走了。
此刻解剖室里只剩下魏以铭, 那个不知名的嫌疑人以及十具被分割的像木偶似的尸体。冷嗖嗖的风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 吹得魏以铭浑身发抖。
嫌疑人几乎是四肢着地地往魏以铭脚边爬过来, 抱着他的大腿紧紧闭着眼睛苦着脸说：“大哥, 只要带我离开这里, 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魏以铭也不愿意在这里呆下去，所以同意带他去隔壁的休息室里进行审讯。
这间休息室毕竟不是专业的审讯室，安保措施约等于零。为了防止嫌犯逃跑，魏以铭用手铐将他靠在安全窗栏杆上。
“先告诉我一下姓名，年龄，职业。”
“我叫冯莱，二十岁，是豪洗车店里的洗车员工。”他似乎还没从解剖室的恐惧里患过来，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
“豪洗车？”魏以铭一愣，问，“你认识章贺？”
“嗯他是我们老板，也是这起案子的主要策划人！”
“你指的是哪起案子？”
“就是顾雨欣被杀案啊。”
“顾雨欣？”
“嗯，顾雨欣，我说错了吗？”冯莱茫然地问道。
魏以铭沉默了一下，说：“没说错，你继续吧。”
“嗯。我在这里先说明一点，这个案子我有参与，但是我没有杀人。我如果被抓，顶死了包庇罪。希望到时候你能为我作证。”
“行啊，我帮你作证。”魏以铭点点头说。
“那我就说了。案发前的三天，我记得应该是4月4日，那天顾雨优开车来我们店里，一来是为了洗车，二来是为了找章贺。我这人比较八卦，就偷偷地听他们，隔着门就听见他们在计划，说要在开业典礼上杀死顾雨欣。”
“你有没有听见他们说为什么要杀顾雨欣？”
“是为了钱。听说顾洋这次去海外，是看病去了，他的糖尿病越来越严重，两个肾都已经开始衰竭，就算是透析，也坚持不了多久，所以他准备去国外换个肾。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立了遗嘱，关于他的财产分配问题。不过没人知道他的遗嘱放在哪里。”
“这怎么就让顾雨优对顾雨欣起了杀心呢？”
“害！大哥，一看你就是没接触过豪门的人！你晓得豪门大爷的遗产有多少吗！往少了说三十个亿！谁看了不眼馋？”
“说事就说事，别扯上我。”魏以铭严肃地说。真是的，这年头不认识豪门也要被嘲笑了。
冯莱撇了撇嘴，继续说：“顾雨优和顾雨欣两个人都是顾家女儿，如果死掉其中一个，那么另一个人就能得到双份遗产。顾洋那么有钱，一份遗产抵得上别人几辈子的收入了，要是得到了双份那肯定一辈子不愁吃喝了！”他的言语间充满了羡慕之情，似乎在恨自己投错了胎。
“人为财死，这个杀人动机算合理。”魏以铭点点头，又问，“他们计划如何杀死顾雨欣？”
“简简单单，抹了脖子，然后放进玻璃罩里。对了，放进玻璃罩本来是想让她当做服装假人被扔掉，这样接住清洁工之手完成抛尸，但是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就出现在媒体面前了……哎，真是太恐怖了！”冯莱说着直摇头。
魏以铭知道，只能算是半个知情人，也许他对整起案子的了解，全部来源于那天的窃听，所以案件的细节甚至连被害对象，他都一无所知。
“你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我负责跟商场沟通，就是那个池田经理，我们俩负责卖衣服，就是卖玻璃罩娃娃同款，并且想办法提价。”
魏以铭听罢，忍不住道：“所以这个缺德的生意是你在做？”
冯莱嘿嘿笑道：“大哥，你这话说的也太伤人了吧，我们一不杀人二不放火的，怎么就缺德了？”
魏以铭眯着眼看着他，问：“用死去的人做卖点赚钱，这还不算缺德？”
“又不是我要卖的，你说我缺德这就不对了！”冯莱反驳道，“是章贺逼我做这件事的，其实我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心里也发毛得很，就怕半夜三更顾雨欣的冤魂跑来找我算账，怪我为什么见死不救。”
“对啊，这也是我想问你的。你既然知道了他们要杀她，为什么不想办法阻拦？反而是选择了跟嫌疑人合作，发死人财？”
“我刚刚不是说了嘛！我也很不愿意的！但是，我偷听他们说话抓到了，他二人没把我怎么样，只是要我帮他们忙。我哪敢反抗，只好点头……”说到这里，他低下头玩了会儿手指，很委屈地说，“毕竟我只是个洗车的，不敢得罪老板。”
“昨天晚上你为什么去113号店铺？”
“嘿嘿，这是我跟池田的主意。因为衣服卖得其实不如我们想的那么好，所以池田想制造一些噱头，我们就决定让113号和213号发生幽灵事件，让更多的恐怖片爱好者赶过来，买我们的洛丽塔连衣裙。要不是你们今天凌晨跟踪我，我早就把几关装好了。”
“你真是……”魏以铭咬着牙想拳头砸他脸上，“为了赚钱，你们连底线都不要了！池田呢！我要找他！”
“不知道池胖子去哪里了，他被警察局抓了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冯莱耸耸肩说。
魏以铭猛地一拍他面前地桌子，怒道：“你给我老实点，否则把你扔解剖室里住三天！”
“喂喂喂！你们这太过分了吧！”冯莱是真怕，双手举过头顶，做投降状，“我没说谎，我真没见过他，池胖子他后来都是用手机在跟我联系！你可以查看我的短信记录！”
“手机呢？”
“丢113号店铺了。”
“……”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池田昨天就被放出来了，而且他好像正在准备干一件大事，他告诉我，这件事结束后，我们的生意利润可以再翻三倍！嘿嘿嘿！”
魏以铭回想池田其人，这是个妈宝男，也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在知道妈妈死后他将更无顾忌地想要赚钱。
他如果要利润翻倍，会用什么办法？
目前为止，一件顾雨优死时穿的洛丽塔裙已经卖到了39999，这典型的是炒作后形成的低成本高利润，所以池田的下一步动作……
很有可能是杀人！
为了制造舆论制造噱头，他会效仿玻璃罩娃娃案，让整起案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魏以铭想到这里，问冯莱：“池田说的要在113号店铺和213号店铺制造幽灵事件？”
冯莱点头：“池胖子说了，他要让幽灵穿上那条裙子，然后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不过我还没想明白他的意思。嘿嘿嘿，幽灵模特，真是有看头。”
魏以铭突然想明白了，池田将要在原案发现场再制造一起杀人事件。想到这里，他立刻动身准备前往亨利未来大厦。
路过杂物室的时候，裴娅琪和林萍萍还在门口守着，裴娅琪见他步履匆匆，急忙追上去，问：“魏大爷，你又准备独自行动？拜托有点合作精神好不？”
“那种人物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了，你们陪彭老师就行。哎对了，刘跃被审得怎么样了？”
“不仅交代了所有他知道的事，还答应帮我们查案。他的证词里有一点很奇怪，他说，章贺在这起案子发生前三天，与他商量时说，准备杀的是顾雨欣，但是临近杀人那天，也就是4月6日，杀人对象突然就变成了顾雨优。”
“他参与杀人了？”
“参与了，不过没有动手。刘跃交代，顾雨优是在4月6日晚12点半左右去豪洗车店见章贺，被章贺一刀割断脖子。按他自己的说法，他只是帮忙分尸和组装尸块娃娃。”
刘跃证词：“我是被逼的，我参与网赌，欠了八十多万，章贺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了，于是逼我帮忙分尸，并答应帮我还钱。
原本说的是杀顾雨欣，我到4月7日那天去分尸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死掉的人是顾雨优。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是章贺手误杀错人了，还是什么其他原因。这个案子跟原先说好的一点都不一样！”
第161章 废柴宅男
魏以铭赶到亨利未来大厦时, 池田刚好向他迎面走来，抬头看见魏以铭愣了一下，转过身去撒腿就跑。
他胖重的身体让他跑两步就要喘一口气, 所以魏以铭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抓到了。
池田奋力地扭曲着，嘴里喊道：“为什么抓我，我已经被无罪释放了！”
“你既然无罪, 为什么看到我就跑？跟我走！”
“我……你这么衰, 遇见你准没好事！谁看见你都会跑的！哎呦疼死我了！”
池田虽然重, 但是力气却很小, 被魏以铭反剪着双手从地上拎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准备带走。
池田无法反抗，就边走边乱喊：“警察乱抓人啦！没王法啦！搞没搞错, 我良好公民一个, 就要被带走啦！肯定要被毒打啦！”
众人听见叫喊声，渐渐围拢过来，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魏以铭忍无可忍, 觉得面对流氓还得用流氓方法才有效，于是一拳挥在他的左脸上, 骂道：“他妈的, 你瞎喊什么东西！你老婆我姐姐说你在外面偷女人, 回家打老婆, 所以让我来抓你, 是不是要我把你出轨的照片拿出来你才肯跟我回家见我姐？”说着还对围观群众哭诉起来, “我姐姐多好一个人, 忍受他出轨三年了, 终于鼓起勇气想跟他坐下来谈谈, 结果他一个星期不回家，让我姐把眼睛都哭红了！”
围观群众开始把矛头指向池田，一个大妈劝道：“胖小伙，你也为你家媳妇考虑考虑，她一个人带娃不容易，多陪陪她。”
一个大爷冷眼看着他，说：“过不下去就离婚，跑算什么男人！”
两个妹子对他翻了个白眼，骂了一句：“人丑多作怪，这种男人送我我都不要，单身万岁！”
池田有口难辩，在魏以铭不要脸的演技下，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出轨不回家打老婆的渣男。还有人要拍他照片放在网上，准备发动网友一起对他谴责。
池田赶紧捂住脸，头昏脑涨地跟着魏以铭走了。
坐进出租车里，池田说：“我发现你们警察耍起流氓来也是够可以的。”
魏以铭淡淡回道：“那是看对谁，对你是需要耍个流氓。你要乖乖跟我走不就没事了？”
回到法医部——重案组为了不引起注意，已经把阵营完全转移到法医部里了。
小李和小张两个小法医起先对此很是困扰，因为按照规定，法医部就只能用于尸检，不能让闲杂人等进入，但是观摩了彭老师审问刘悦，魏以铭审问冯莱，他们二人也对推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小张：“我觉得凶手是冯莱，那个刘悦那么瘦弱，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杀死外国人的样子。”
小李：“我倒是觉得刘悦很有可能是凶手，他的话很有矛盾哎，什么叫一开始准备杀的不是顾雨优，这杀人还能粗心弄错的吗？”
看见魏以铭押着池田走进来，两个人一愣，居然还有其他嫌疑人？
休息室里关着冯莱，杂物室里关着刘悦，魏以铭请小张小李再帮忙找个房间。法医部还没这么热闹过，小张小李忙得一头汗，最后整理出一间档案室，让魏以铭审讯池田。
档案室是专门放置历年尸检报告的地方，房间不大，又放置了五个顶天立地的铁质书架，便显得更拥挤了。
魏以铭感谢小张小李的帮忙后，将池田带进去。刚关上门，池田就疯了一般往书架后面跑，边跑边说：“断人财路犹如害人性命，你们哪儿来的啊，害死了我妈现在还想害死我是不是！”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来，说，“你不要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魏以铭心里暗自骂自己，不是正规审讯，他把搜身这件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这间档案室，一旦被点燃，法医部多年的心血将付之一炬，自己到时候怎么跟周老师交代？
想到这里，他举起双手，说：“池田，你现在想干什么，你跟我说，只要我能满足你的我都会满足。”
池田发出呵呵的冷笑声，说：“我就一个条件，放我走，然后再也别来管我的闲事。老子要赚钱，老子要赚钱！”
“那你走吧。”魏以铭说着，将门打开，让到一边，“你走，我抱头对着墙。”
“你别耍流氓！”池田喊道。
魏以铭把额头贴着墙，说：“现在我怕你，我要是这种情况下还耍流氓，我不是傻吗？”
“谁知道！”池田虽然这样说，但是魏以铭能听见他慢慢靠近的声音。
在他确定池田离自己已经非常近的时候，忽然一个转身，将池田手里的打火机踹飞，然后拎起手边的一把椅子卡住他的头。
“你他妈！”池田挣扎着要骂人，魏以铭蹲下身笑着看着他。
“我耍流氓这件事，是随机应变因人而异的。”
魏以铭喊裴娅琪取了麻绳过来，将他牢牢绑在椅子上——因为手铐不够用了。没有警局的支持，他们办案相关物资缺乏严重。
“报一下姓名年龄职业吧。”魏以铭坐在他的对面，盯着他。
池田还在扭，一抬头对上他的视线，眉头一皱，说：“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超讨厌你，你们这种长得帅的人，根本不懂我们的痛苦！”
“姓名，年龄，职业！”魏以铭在桌子下面踹了他一脚。
“池田，我叫池田！37岁，还没谈过女朋友！你知道我第一次追女生是多大年纪吗？是在30岁生日那天，鼓足勇气给对方送了朵玫瑰花，我还记得那支破花十八块钱！十八块钱够我网吧包夜两天了！那小婊子转身就给我扔了！气得我整整三年没跟女生说过话！”
“职业是什么？”
“亨利未来大厦一楼经理。我三十七了，才混到这个地步，我们总经理，就二十七岁，比我小整整十岁，官大我三级。你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他勾搭了我们老板娘！”
“4月6日那天你在哪里？”
“我在医院，我妈突发脑溢血进医院了，我一整天都在借钱，能联系的人我都联系了，最后还是二楼的经理刘悦答应借我钱，他当时就转了三千给我，我还觉得奇怪，平时这逼可小气了，怎么突然就那么大方了。”说到这里，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魏以铭问：“他是不是跟你提什么要求了？”
池田点点头说：“是的，他给我转了钱之后，我很感激他，打电话回去想谢谢他，他就约我晚上十点在二楼213号店铺里见面，我当时不知道什么事，就答应了。”池田说着，浑身的肥肉都颤抖了一下。
“你去的时候，213号里面有什么？”
“十个空的玻璃罩子，和十个装了冰块的手提塑料箱。”
“塑料箱里是什么？”虽然魏以铭已经知道答案了，但他还是需要池田亲口说出来。
“塑料箱里，是被分尸了的人。”池田把脸重重扣在桌子上，半天缓不过劲来。
确实，要么是法医，要么是反社会人格，一般人，不管他是怎样的小人，看见那么多尸体，还是被分尸后的，也会难以接受。
“噩梦，真的是噩梦。我一开始不知道，还兴冲冲地问刘悦，是不是明天113号开业典礼上要用的装饰物？我还让他先回去，说我可以连夜装饰好。刘悦就说我不会弄，要教我一下……他说的教，我没想到，是教我组织尸块娃娃！”
他喘口气，接着说：“尸块娃娃，你们懂吗？就是用不同人的尸块组成关节可以活动的尸体，然后摆出娃娃的造型来。刘悦打开一个箱子，我就看了一眼就吐了。里面是一个人头，仰面看着我，头旁边横着被切下来的手臂，和腿。我真吐了，我现在想想都要吐。”
魏以铭心想，早知道刚刚直接带他去隔壁解剖室了，看见那些被分尸的尸体，他可能当即就哭爹喊娘的要坦白了，也就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来。
“我想走，我说这事我做不了，但是刘悦拉着我不让我走，还说要是我不帮这个忙，他就让医院不要治我妈，让我妈活活死掉。我想到我妈，就答应了……那些尸体我拼了整整两天，你们那个老警察还有方警察来抓我的时候，我还没拼完。因为刘悦说晚上不能开灯，防止被人发现。”
所以，池田在两个黑暗的深夜里，为了钱，不得不变成了魔鬼。
在狭小黑暗的房间里，他与一群尸块呆在一起，打着手电，在尸块群里到处找着头在哪里？胳膊在哪里？脚又在哪里？然后再用牙齿咬着手电，将找好的尸块一个个地用竹片活着粗铁组合在一起。
那两个夜晚，他组合尸体的时候在想什么？
他一边抱着头颅，一边啜泣，一边在想着自己生死未卜的母亲。
他还在想，自己一定一定要变成有钱人，他要变得很有钱很有钱，然后让别人也体会一下这样绝望的恐惧和痛苦。
池田也负责拼装了4月7日开业典礼上展示在众人面前的尸块娃娃。
娃娃穿的衣服是113号店铺里里的, 有很多库存，看样子这套衣服是顾雨优店里的特色商品。
池田对魏以铭说：“你在113号门口看见了广告牌吧，什么蔷薇祭, 那不是我做的，那是113号店铺里面的，他们就是准备这样做宣传, 我只是接替他们完成了这个销售任务而已。”
“没有人指使你？”
“没有。不过这个主意不是我先提出来的, 是那个叫冯莱的小伙子。他在4月7号案发后的第一时间就跑过来, 说要不趁着这个势头把衣服都卖了, 肯定能赚钱。”
“钱你俩对半？”
“不是，钱三三四分。”
“谁拿四？一个叫章贺的。我不认识，但是冯莱认识, 冯莱还说章贺给他出主意了, 要是想衣服卖得再好些，就再做个尸块娃娃。我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的，真想有机会见见这个人。”
章贺因为袭警未遂撞墙受重伤，一直呆在医院里, 怎么可能给他们什么指示？
而且冯莱又说制造舆论这个主意是池田出的，他们二人有必要撒这种谎？
难道章贺已经醒了, 但是医院一直在隐瞒？
魏以铭打电话给章贺所在的第十五医院, 但医院方表示, 章贺虽然已经脱离了危险, 但并没有苏醒, 预计在做完明天的手术后才能够醒来。
虽然医院这样说, 但因为近日的情况, 魏以铭并不完全相信他们的话, 他让林萍萍尽快去一趟第十五医院, 实地查看一下章贺的病情。
魏以铭又重新审问冯莱：“幽灵计划是谁最先提出来的？”
冯莱说：“是池田，池田昨天打电话给我，说让我去213号准备一下，他要去那里制作幽灵。”
“让你准备什么？”
“几把水果刀，一个玻璃罩，还有竹竿钢材什么的。嘿嘿嘿，我觉得他想杀人。”
“怎么制作他有没有说？”
“没有，他说还没考虑好。”
“你确定跟你联系的是池田？”
“确定吧，他那个胖胖的声音还挺有特点的。”
魏以铭再问池田：“给你出主意让你再制造一个尸块娃娃的是谁？”
“是冯莱，他昨天打电话给我，让我今天去213号店铺里面等着，他把人带过来。”
“他说带谁过来？”
“没说，他说带来了我就知道了。我也不关心带来的是谁，只要能赚钱，杀谁不是杀？”
“你确定给你打电话的人是冯莱？”
“我确定，那小子公鸭嗓，听着叫人浑身不舒服。”
这个时候，林萍萍打电话过来与魏以铭说：“章贺确实还没醒，我现在就在他的病房外面。”
魏以铭现在确定，是有另一个人，想接住这起案子杀人。
可是这个嫌疑人是谁？
他想杀的人又是谁？
这关键的两个问题都不得而知，让人不知可以从何下手调查。
已到中午，裴娅琪来喊魏以铭去吃饭。他们准备就在法医部的小食堂吃点东西。
武海跟随救护车去照顾方海荣，一直没有消息，直到刚刚，才发来一条短信：经过十三个小时的手术，方队脱离了生命危险，现在还在麻醉中。请大家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大家都松了口气。
裴娅琪说：“我还是觉得很奇怪，顾雨欣袭警这个行为很不合理。”
“你觉得哪里有问题？”魏以铭问。
“事发小区是个非常高档的小区，夜里有保安巡逻，如果遇见坏人，顾雨欣的第一时间不是应该喊人吗？怎么会立刻拿刀出来捅人呢？”
彭盖狱点头说：“我也有一点想不明白，她刺伤小魏的行为被小方制止了，小方是刑警，她认识，她完全可以求助他，但结果确是一刀扎进他的心口。”
裴娅琪说：“彭老师，你这么说让我觉得，她的一切行为都是刻意的。如果是其他人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被她遇见了，她都会动手。只是在那里的人恰好是小魏和方队而已。”
魏以铭回想着那天的情形，忽然想起顾雨欣刺伤方海荣后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神情，确实，好像刺伤成功对她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彭盖狱吃了口炒饭，说：“她这么做，应该是想坐牢。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别人的杀人目标，为了保护自己，她主动提出了要呆在警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