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不赦by宓晞
宓晞  发于:2025年1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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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妈说什么?告诉警察?我看你就是想嫁给老吴儿子了,谷妹,你必须站在我这里,否则我连你一块打死!”虫子恶狠狠地说。
“呜呜呜,我不想死……”
“不想死就闭嘴!”
蚯蚓话少,但是心思多,跑了一会儿,突然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回头。”他命令道。
“啊?”虫子不解,“回头干嘛,吴老头活了?”
“回头,照谷妹说的,去自首。”
“喂喂喂,蚯蚓哥,你不会来真的吧,我才九岁,我可不想在监狱里呆一辈子。”
“我们年纪小,杀人无罪,这你都不知道?”蚯蚓冷冷看了他一眼,大摇大摆地往回走。
虫子虽然很不乐意,但是他听他的话听惯了,也只好跟着。谷妹就不用说了,除了哭,她啥也不会。
这天,村子里的人都被动员去找厉文桂了,小吴警察四处找不到帮手,就算说“老吴要被人打死了”,也没人理他,顶多回一句“他也该死了。”
无奈,他又跑到李警察家里去找重案组。
好在武海和林萍萍在家,看见满脸是血的小吴,又听见他说“打死人了”,赶紧就跟他过去了。
远远的就能闻到冲天恶臭,还没靠近,迎面就飞来几只苍蝇。
武海挥了挥手,把林萍萍挡在身后,说:“你小心,这里脏。”
林萍萍点点头:“你也小心。”
两个人迎着恶臭与苍蝇,终于看见了瘦小干枯的老吴。武海主动上前,强忍着恶心做了一个粗略的检查。
“眼结合膜下出血,颈静脉怒张,有大小便流出。应该是窒息身亡。”
“被粪憋死的吗?真是可怜。”林萍萍摇了摇头,“要喊周老师吗?”
“嗯,你打个电话给他,我现在手上脏,不方便。”
周金平当然没有接电话。
林萍萍只好打电话给裴娅琪,裴娅琪这会儿正在养鸡婆婆家,也忙得接不了电话。魏以铭也同样没理她。
两个新手第一次独自面对尸体,踌躇了一会儿,武海说:“还有彭老师呢,问问他。”
“彭老师没手机。”
最后是小吴警察说话了:“两位警察,我们用拖车把他拉到村医院,让护士清理一下,总放在这里影响不好。”
武海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吧,就先这么着。”
小吴警察刚转身准备去借推车,就听见有人说话:“武海,案发之后最重要的是什么?”
“保护现场!”武海像一个学生一样,大声回答道。
林萍萍寻声看去,竟是彭盖狱,她激动地扑过去,说:“彭老师,你来了太好了,我们两个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彭盖狱微微点了点头说:“保护现场,才能发现线索,你们把尸体运走,还要洗干净,那还怎么找线索?”
武海头点得像拨浪鼓:“老师说的对,老师说的对,是我经验不足。”
彭盖狱掩住鼻子蹲在尸体旁,问:“尸检过了?”
武海回道:“尸检过了,符合窒息而死。”
“嗯。主要因素应该是窒息无误,尸体还有中毒症状,死亡过程应该是遭遇外部殴打导致无法脱身,继而粪便中的氨气导致头晕恶心,四肢乏力,最后粪便堵住口鼻,窒息身亡。”
“这么狠的事是谁做的?太不是人了吧!”林萍萍捡了路边一个破草席,给老吴遮上,又双手合十念了些什么。
“是蚯蚓和虫子。”小吴警察在旁边汇报,“吴老汉跟他们说话,惹恼了两个娃娃,两个娃娃就对他拳打脚踢,拉都拉不住。”
“他们人呢?”彭盖狱问。
“跑了,可能害怕,所以逃走了。”小吴说。
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然后是虫子稚嫩的声音:“谁怕了,怕了不是好汉!老子做的老子承认!”
彭盖狱回头,看见三个小人儿,笑着说:“既然这样,你们就自己说说发生了什么吧。小吴,麻烦你去拿几张小凳子过来,咱们就在这里聊聊。”
虫子刚坐下,就叫道:“那个臭老头要抢我媳妇,我打死他难道不应该?”顿了顿,又看向武海,问,“要是有人跟你抢她,你不生气?”他指着林萍萍。
武海倒是没说话,林萍萍先急了:“你这孩子乱说什么呢!”
彭盖狱笑了两声,问蚯蚓:“你在三个人里年纪最大,你把事情说给我听听。”
蚯蚓点点头,说:“吴警察喊我们去警察局,我们不想去,因为警察局里没什么好玩的。但是吴老头叫我们去,说是可以有钱拿。他上次就是这么骗我们去的,我们上了一次当不可能再上第二次。”
“哦,对了,你们是说过上次是吴老汉让你们去报警的。”
“对,本来我们就恨他骗了我们,他又嘴里不干净,说要抢谷妹,我们一来气就想打他一顿,也没想把他打死。警察爷爷,你看我们都是孩子,怎么可能下手那么重呢!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蚯蚓说话有条有理,没有否认罪行,但把责任撇得一清二楚。
这孩子是天生的罪犯。
虫子在一旁坐不住,手撑着凳子两边,晃来晃去,忍不住插嘴道:“是啊是啊,我们才不稀罕打死他。而且这一不小心打死了,应该也没事吧,我们还小,不负法律责任。”
话刚说完,被蚯蚓狠狠瞪了一眼,立刻缩回去了。
“嗯,今天的事我大概知道了,我想具体了解一下你们第一次去警察局报案的过程。”
蚯蚓和虫子互相看了一眼,虫子缩到后面,由蚯蚓主动回话。
“过程就是,我最先看见尸体,然后他们两也看见了,我们很害怕,就赶紧去警察局报案,但中途迷路了,所以用了太多时间。”
“吴老汉呢?这过程中什么时候遇见吴老汉的?”
“吴老汉?哦,你说老吴啊。我中途上了个茅坑所以遇见的。”
“好,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仔细想想。”
“说。”
“那天,你们有没有在案发现场捡到什么东西?”
蚯蚓沉默地低下头,虫子也开始玩手。谷妹“哇”的一声哭出来,但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用手捂住了嘴。
过了很久,蚯蚓开口:“我知道你们在说那条人腿,我们刚刚在路上听说了,在养鸡婆婆家发现了那条腿。”
“既然你们知道我在说什么,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你们赶往警察局用了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里,是不是……”
“不是!”蚯蚓当即否决,“我说了怕你们不信,他们大人都说是我们眼花了。”
“你说吧,说了我信。”
“那条腿,是那具半截尸体自己捡回去的!她用手撑着地,往她的腿那边挪!”
彭盖狱看向谷妹,只见谷妹哭得更厉害了。
“好了,你们回家吧。”彭盖狱说。
“这就没事了?”虫子大喜道。
“没事了,走吧。但是谷妹留下。”彭盖狱叫林萍萍把谷妹牵过来,但是意料之中的遭到了虫子的阻拦。
“不行!”
“不行也得行!否则我让警察抓你们!”彭盖狱一改常态,站起来大吼道,声音把在场人都吓到了,包括武海和林萍萍。
“我们年纪小!”虫子叫道。
“年纪小有少管所管着!”
最后还是蚯蚓,点头同意了:“你们带她走,但是天黑前要给我送回来。”
“行,我答应你。”
“谷妹,你一个人要好好的。”蚯蚓最后嘱咐道,就拉着骂骂咧咧的虫子走了。

彭盖狱嘱咐小吴把尸体运到村医院, 就带着武海林萍萍和谷妹回警察局。
武海很疑惑,跟在彭盖狱身边小声问道:“彭老师,就那么把两个小兔崽子放了?虽然他们不要负刑事责任, 但是毕竟杀人了啊!”
彭盖狱用一块手帕擦着手,说:“我没说放了他们。武海,你不是擅长跟踪吗?这次还是你去。”
“去做什么?不会是跟踪吧。上次跟踪我半条命都差点没了。”
“就是跟踪, 他们是小孩子你是大人, 要是受伤了你就丢人了。”彭盖狱停下脚步, 在武海耳边小声说了点什么, 武海应了几声,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林萍萍不解,问道:“彭老师, 武海这是干什么去?”
“现在不能告诉你。萍萍, 你跟这小妹妹聊得如何了?”
“哎,一句话不说,彭老师,看来我真的不擅长跟小朋友谈话。”
“别这么说, 萍萍,作为警察, 要有能与所有人谈话的本事, 没有也要练。”
他蹲下身, 与谷妹处于同一水平线, 露出老人家特有队伍慈祥的笑容, 说:“谷妹,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单独把你带走?”
谷妹两眼挂着泪珠, 摇摇头。
“因为我们想让你知道, 就算没有蚯蚓和虫子, 你能活得跟快乐。”
林萍萍没听明白,但是谷妹好像受到触动了,委屈地抽泣起来。彭盖狱却并没有趁此机会继续问下去,而是让林萍萍继续牵着她,先回警察局。
“蚯蚓哥和虫子哥拿着那只腿乱挥,学着电视里的人一样打架,虫子哥还想去砍一只胳膊下来,但是他没弄下来,他说人骨头太硬了。”谷妹缩在椅子上,两只脚叠在一起,低着头,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说,“我劝了他们,可他们不听。我奶奶说的,看见死人要离远一点,要不然会被鬼记仇的。我劝了,虫子哥因为这个还打了我一巴掌。”她抽抽涕涕,林萍萍给她递了两张纸巾,她拿过来塞到口袋里,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吴大爷什么时候去现场的?”彭盖狱问。
“是那具尸体爬过来抢她自己的腿的时候。”
“真是诈尸啦……”林萍萍吐了吐舌头,表示不敢相信。
“是的,是真的!”谷妹一脸严肃地说,两只手撑着,一点一点爬过来,爬到蚯蚓哥身后,然后抓着腿不放。蚯蚓哥一开始还没发现,一下子被拽到地上,看见那半截人,给吓坏了。”
彭盖狱低着头沉思,林萍萍把谷妹的话都记下来。这个时候魏以铭,裴娅琪和何警察也回来了,彭盖狱决定先暂停问话,因为他想先了解一下出现在养鸡婆婆家的残肢一事。
谷妹还是由林萍萍陪着,在里面的一间休息室里呆着。
何警察为大家一人泡了杯茶,呵呵笑道:“各位辛苦了,为了我们这个小村子。我们这里的人都没读过什么书,野得很,让你们受委屈了。”
彭盖狱喝了一口茶笑道:“别这么说,谁又不是从农村出来的呢,人不能忘本了。”
大家废话不多说,直入主题。魏以铭把相机递给彭盖狱,说:“这就是在养鸡婆婆家发现的残肢,还没有做尸检,但是从外表上看应该就是属于于珍的。”
彭盖狱接过相机仔细看了看几张照片,缩小看,又放大了看,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的伤痕中有三个很明显的与众不同的伤疤,并排着陈列在大腿部分的侧面。
“这是什么?”彭盖狱指着伤疤问。
魏以铭站起来,勾着脑袋看了看,疑惑了一会儿说:“哎哟,我刚刚怎么没发现?小裴,你来看看。”
裴娅琪走到彭盖狱身边,也仔细看了看,说:“我觉得像是被烟烫出来的。”
“什么烟?香烟吗?”魏以铭问。
“也许是香烟,我以前抓犯人的时候看见过类似的伤痕。不过如果是香烟烫出来的,会比这个圆要大。”
彭盖狱点头表示赞同,说:“或许是檀香。”
“檀香?寺庙里的那种?”
“嗯,你们看,这三个疤痕的排列,像不像是被插了三炷香之后留下的?老周等会儿做尸检,我想肯定能发现檀香灰之类的物质。”
裴娅琪说:“什么变态会拿一只人腿做香炉啊。”
“或许是什么邪术?”魏以铭说,“邪术常常用人的尸体做载体。”
彭盖狱转头问正在放空的何警察:“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神婆之类的?借尸还魂,引鬼上身等等……”
何警察憨憨笑道:“以前有的,还挺多,只是后来响应国家号召,进行了一波思想教育之后,就渐渐消失了。就算还有,那些神婆也都已经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了。”
“你告诉我几个,我有事要去问她们。”
“我想想……村子最西头,求子崖后面再走三里路,有个瞎婆婆叫银妹儿,她是我们这儿最有名的神婆子了。她眼没瞎的时候可是个大美人儿,十里八乡谁不喜欢她……”
“好了好了,银妹是吗?”魏以铭确定一下。
“嗯是的,吴银妹。”
彭盖狱记下这个名字,对魏以铭说:“明天一早你们两个就去见见这个人,主要问两点,第一,关于屋内撒血有什么说法,第二关于人腿上香,以前有没有遇见过。”
魏以铭点头表示知道。
彭盖狱又说:“关于这条腿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谷妹和蚯蚓都说,这条腿虽然在县道旁边,但是最后却被于珍自己捡回去了,那么之后又是谁把腿拿走的呢?”
裴娅琪说:“这个拿走腿的人,应该是蓄谋已久。”
“为什么不会是临时起意?”魏以铭问。
“因为他只拿走了腿,如果我是犯人,我会顺手牵羊,把于珍的皮夹和旅行包也带走。既然他只拿走了腿,说明他等这只腿很久了。”
彭盖狱说:“小裴说的有道理,我想我大概知道是谁最后拿走这条腿的。”
“谁?”两个年轻人异口同声问道。
“吴老汉。他支走三个孩子,为的就是获取这条腿。否则报案一事,大人会比孩子做得更好。”
裴娅琪满脸嫌弃:“这人有病吧!捡尸体回去干什么。”
“这就是你们明天去找吴银妹的任务了。”
三个人休息了一会儿,准备继续调查。正在这个时候,小魏和小裴两个人同时收到了一条彩信。
是一张死人的脸。
半睁着不满红血丝的眼睛,半张着干裂的嘴唇,脸是绀色。
虽然他们作为重案组成员,尸体什么的已经见怪不怪,但突然收到这么一条信息还是吓了一跳。
“谁啊,搞这种恶作剧。”小裴先一个把照片删掉。
“我想是老周吧。”彭盖狱靠在沙发上说,“他年轻的时候就喜欢边尸检边把过程拍成下来打印成相册送给我,说有好东西大家分享。”
果然,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又同时收到一条短信:“我已在工作岗位上,粪便已清洗干净。”随后是老周的一张面无表情的怼脸自拍照,能看出来他很疲惫。
魏以铭噗嗤一下笑道:“没看出来,老周还这么幽默。”
“他这是没睡醒,脑子还不清晰。以后有机会了,你们要见识见识他喝醉了的模样,保准让你们大开眼界。”彭盖狱说。
魏以铭往上翻着简讯,忽然手指在死人照上停了下来。
“咦?”他皱着眉看着这张照片,疑惑不已。
“怎么了?”裴娅琪也凑过去看。
“这个人我好像见过。”他又正正反反看了几眼,恍然大悟道,“小裴,这是不是那天在案发现场拦我们车子的那个老头!”
“哪个哪个?”裴娅琪把他的手机抢过来,仔细看。
“那个说要讨你做儿媳妇的。”
这么一说,裴娅琪也想起来了,那个在大暴雨里,拼命拍他们的车窗,要小裴下车去嫁给他家儿子的老头。
“原来是他……”
林萍萍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手里握着手机,看样子周金平也把信息发给了她。
只见林萍萍靠在门框上颤抖地说:“这个老头……我也见过!”

林萍萍声音惊恐, 让裴娅琪他们很是在意。裴娅琪让她先坐下,喝口水再说。
林萍萍在一张椅子上端正坐下,深吸了一口气说:“就是昨天晚上, 我上厕所的时候,一个人突然从厕所里钻了出来,紧紧抱着我, 还捂住了我的嘴。当时厕所没灯, 我看不清是谁, 就拼命把他往门外拽。他力气其实还好, 我差一点就能挣脱了。只是那时候刚好小吴警察来了,他愣了一下就跑了。我现在回想一下,当时借着月光其实看到了他的脸, 虽然不是很清晰, 但是应该就是周老师发来的这个人没错!”
“你这是确定还是只是凭感觉?”彭盖狱问。
“确定!我跟他面对面过的,不会有错!”
魏以铭靠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仔仔细细研究着这张脸,半晌说:“他是尾随我们到李警察家的, 也许他不知道我们这里有两位女警察,所以把萍萍当做了小裴。”
小裴惊道:“哦, 合着说他是想绑架我?这正常人能做出这种事嘛?我们是重案组的, 应该晓得离我们远一点才对吧!”
彭盖狱说:“我倒是觉得吴老汉没有认错人也没有病, 他就是想带萍萍走。”
“为什么呀!”林萍萍急得声音都变了。她本身胆子就小, 经不起吓, 昨晚上要不是武海陪着说了一晚上的笑话, 她肯定要PTSD了。
“因为这个吴老汉, 就是想给他的大龄儿子讨个媳妇。就像吴狗三说的, 这里人的头等大事就是讨媳妇, 所以对他来说,小裴,萍萍,或者是七岁的谷妹,只要能够成为他家媳妇,他其实根本不在乎谁是谁。”
“真可怕,这里的风气真可怕!”裴娅琪感叹不已,忽然意识到一点,“你们说,这里会不会有很多被拐来的女人?”
一直没有说话的何警察忽然站了起来,但看见四个人一起盯着他看,又坐了下来,陪笑道:“不是,我是想说,你们既然查县道那起案子,就查案子呗,为什么总是谈这些有的没的呢。”
几个人听着心里不太舒服,魏以铭说:“万事都有联系,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线索。”想了想又说,“何警察,你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吧!”
何警察一愣,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又是满脸谄媚的笑,说:“我一个村警察,又能瞒得了什么?你们都是省会来的,肯定都有火眼金睛,早就把一切都看穿了!”
裴娅琪听罢笑道:“何警察,没必要拍我们的马屁,强龙难压地头蛇,我们在这里还要麻烦你多照应照应。”
互相客套了一番,彭盖狱忽然问道:“萍萍,谷妹呢?”
林萍萍说:“在里面睡觉呢。”
“这时间是不是有点久了?进去看看吧。”
可当林萍萍推开门后,却发现简洁的休息室里空无一人。单人床上的被褥还是一团乱,但是躺在上面的谷妹已经不见了踪迹。
不等林萍萍解释,彭盖狱一拍大腿,喊道:“我早就该想到那两个小子没走远!萍萍,赶紧去找武海!”
谷妹被蚯蚓和虫子卡在中间,三个人往求子崖飞奔过去。
谷妹哭着求饶:“两位哥哥,我什么话都没说,你们别摔我!”
蚯蚓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骂道:“你臭婊子还敢说谎,你要是没说真话,他们凭什么对你这么好!虫子,这媳妇你也别要了,赶明哥给你重新找一个!”
虫子不吭声,偷偷看了蚯蚓一眼,慌张地低下头。
求子崖在村子西头,水平位最高处,这里有一块天然的大青石,村里的老人说这块石头是女娲补天时候落下的,如果女人跪在上面祈祷,次年就会生个大胖小子。所以大家都叫它求子崖。
蚯蚓要推谷妹下去,为的是封住谷妹的口。
他要封她的口,其实也是求生之道。
因为他们那天在案发现场,看见的不只是半截女尸和一条人腿。
他们三个曾经发过誓,永远永远不会把看见的事情说出去,否则将遭受与半截女尸一样的痛苦。
谷妹说了,她将给他们带来灾难。
蚯蚓铁了心要谷妹死,可是最后关头,虫子又一把将谷妹拉了回来,搂进怀里。
“虫子,你几个意思?”
“我没意思。谷妹是俺媳妇,我不能看着她去死!”
“你不跟我一条心。”
“我受够你了。”
“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一直都是!”
二人陷入了僵持,他们少有地发生了矛盾。虫子眼里带着胆怯和故作冷漠的尖锐恨意,而蚯蚓,只是看向不远处的一缕袅袅青烟。
“虫子,你把谷妹交给我,否则我把你也推下去。”蚯蚓下了最后指令。
“我不!”虫子反抗道。
并且,他趁着蚯蚓看着青烟的时候,重重推了他一把。等蚯蚓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平衡,消失在求子崖队伍下面。
武海跌跌撞撞跑过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了这一幕。他顿时觉得浑身无力,比自己差点死掉的那一次,还要让人绝望。
他的腰上还挂着一条粗麻绳,那是蚯蚓和虫子做的,他们捆住了他,然后一起去找谷妹。
虫子看见了这个跪在不远处的警察,但他没有任何表示,而是拉着谷妹的手,往崖边走。
“等等!”武海大叫道,连滚带爬地扑过去,紧紧抱住虫子的一条腿。
而虫子,则低下头对他诡异地一笑,用另一只脚重重地踩踏他的头他的手,不留一点情余地。
林萍萍他们找到武海的时候,两个人还在对峙着。魏以铭赶紧上前分开二人,武海看见魏队来了,鼻子一酸,哭道:“魏队,我又给您丢脸了,我又把人害死了!呜呜……”
魏以铭轻轻拍了拍他,哄道:“别这么想。害死人的是凶手,我们只是警察,并不是神。偶尔失误那才是人对吗?”
武海乖巧地点点头,林萍萍过来接替魏以铭照顾武海。
林萍萍问:“疼吗?哪里疼?手疼不?脸疼不?”
武海说:“都还好,心口最疼。”
林萍萍“咦”了一声,说:“心口受伤了吗?我没看出来啊。”
魏以铭控制虫子简直是轻而易举,而且虫子其实压根不想跳崖,他是故意把武海骗过来的,他想看他着急自责的我样子。
谷妹被强制带走,原本魏以铭让裴娅琪看着,但是谷妹不肯,她说裴娅琪看起来太凶了,她害怕,她要林萍萍。于是林萍萍又一次成了育儿保姆。
还一次性带俩娃——武海这个大龄娃娃比谷妹更难照顾。
天色已晚,大家先吃晚饭,由老李媳妇做好了晚饭送过来。虫子跟饿死鬼似的,一吃就是大半份,吃饱了往沙发上依靠,斜着眼睛看每一个人。
谷妹的奶奶见孙女还不回家,四处打听才知道娃娃被抓派出所了,急忙跑过来,路上还跌了几跤,磕破了胳膊。
“谷妹呢?何警察。”老人家浑身是汗,气喘吁吁。
“谷妹和虫子把蚯蚓给推下崖去了,现在回不了家。”
“蚯蚓?是哪家的瓜娃子哟!”
“银妹家的孙子,您老应该还记得他吧!”
“哦哦,那个小子啊!他妈把他打成那样还没死啊!”
“现在死啦!”
“死了好死了好!何警察,俺们家谷妹啥时候能回家?俺煮了面要泡烂了!”
“暂时回不了,省会来的警察要问话。”
“那结束了你给俺把谷妹送回来,俺先回去吃面,面烂了就不好吃了!”
“好的嘞好的嘞!”
彭盖狱问虫子:“绑架我们警察,是你的主意还是蚯蚓的主意?”
“是蚯蚓的主意,他说不能让谷妹落到你们手里,这样大家都要完蛋。”
“为什么?”
“因为我们撒谎了。其实案发当天,我们看见了全过程,但是被人威胁了。”
“哦,撒谎是谁的主意?”
“是蚯蚓的主意,他最害怕,怕得不行,胆小如鼠。”
裴娅琪在一旁听着,悄悄跟魏以铭说:“这还真是欺负人家死了开不了口,睁眼说瞎话。”
彭盖狱想了想说:“我怎么觉得你的胆子更小一点呢?你跟蚯蚓之间,明明他占主导地位。”
“什么叫主导地位?”虫子问,一脸天真。
“你听他的,凡事都是他说了算,你不能做任何决定。”
“臭老头你胡说八道!”虫子拍案而起,用他最喜欢的话骂彭盖狱,“瞎了你的老狗眼你才会这么觉得,老子比你厉害多了!”
这九岁的娃娃一身牛气,真叫人不敢相信。
魏以铭狠狠踹了一脚他的凳子,他倒也唬了一跳,乖乖坐下。
魏以铭用比他更狠的眼神瞪他,骂道:“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打起架来你不是我的对手!”
虫子浑身一个激灵,老实多了。
彭盖狱继续问:“既然你自觉比蚯蚓厉害,那为什么要事事听他的?”
虫子说:“因为他是神婆的孙子,他会邪术,能帮我讨到媳妇。我现在真的有媳妇了,他对我就没用了。”
众人看着露出一口歪七扭八的黑牙笑得得意的虫子,纷纷陷入了沉默。

两个男孩捡了几个像样的大石头, 在田边的凉棚里垒起来。
虫子说:“这个是关羽,这个是张飞,这个是刘备, 我们拜一拜他们,以后就是好兄弟了。”虫子在他爹还没死的时候读过几天书,所以知道的比较多。
“这是三个什么人?”蚯蚓问。
“是三个好兄弟, 跟我们一样。”
于是他们跪在石头面前, 拜了三拜。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蚯蚓比虫子大一岁, 所以虫子心甘情愿喊他哥。
蚯蚓和虫子像两个幽魂野鬼,他们都是没有爹娘的孩子,但不一样的是, 虫子的爹娘死了, 而蚯蚓,则是被家里赶出来的。
虫子的娘在他五岁那年因为难产而死,娘在那天白天还跟他说:“等我回来了,你就有弟弟了!”
但是娘没有回来, 弟弟也没有回来。三天后,爹和奶奶疲惫地带着娘的骨灰盒从县城里回来, 在附近的山上找了块地把娘葬了。
生孩子是女人的鬼门关, 这话真是太对了。这里好多孩子都没有娘, 他们的娘都为了不曾出生的孩子牺牲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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