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擎不是缉毒警出身,原先只是个普通的辅警,但因为能力出众, 所以被调来缉毒部门。他是个安静的, 做事沉稳的年轻人,虽然青涩,但是非常努力。就拿今日来说,大家到了时间就都回去了, 只有他留下来帮着魏崇耀一起整理近日得到的情报。
魏崇耀有意想要栽培他,所以带上了他一起去现场。
路上, 他叮嘱道:“毒贩是最凶残的一类罪犯, 你千万不能莽撞, 有什么发现了不要一个人行动, 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张擎频频点头, 表示一定会听从吩咐。
到了时代酒吧, 只见门口一片狼藉。霓虹灯散落了一地, 裸露的电线闪着火花, 啤酒瓶, 高脚杯砸得满地都是,玻璃碎片反射着霓虹灯的光,星星点点透着一丝颓废。
门口的保洁告诉他们,刚刚有人喝醉了,所以在门口斗殴,不过已经有警察过来处理过了,打架闹事的都给带走了。
魏崇耀没有当回事,打架斗殴不归他负责,作为缉毒警,他的目标就是毒贩。
他安排好布阵,命张擎跟着自己一起进去与线人交接。
大厅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打扮妖娆的女孩倚靠在柜台边,正嗑着瓜子。看见他二人来了,急忙上前拦住,问他们是干什么的。
魏崇耀笑着说:“我们不过是来寻乐子的,你们这儿不是只要有钱就能进的吗?”
女孩打量了他一下,用下巴指了指张擎,说:“他能进,你不可以。”
“为什么?你怕我没钱?”
“有钱没钱我不知道,但我看你像个条子。”
酒吧里谋生的人,总有这种识人的本事,能一眼看出谁是大老板谁是穷小子。便衣警察他们就更能认出来了。这魏崇耀一身正气,甭管怎么嬉皮笑脸,也没法假装是个小痞子。
好在张擎还没养成那股气质,又或许是见他瘦弱好欺负,所以才许了他进去。
“不过要付这么多钱。”女孩伸手比了个八。
“八十?”张擎边说边掏钱包。
“八十你个头啊!八千!”
“八千!?”这对他而言简直是天文数字。
但是魏崇耀推了他一把,示意他赶紧进去,自己则将准备好的一沓子钱塞到女孩手中。
事后他想起这件事来,才发觉自己中了圈套。
这个女孩应该也是跟林辉他们一伙的,否则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将与自己同行的张擎放了进去?
他被女孩拦在柜台处,不许他往前一步,说是正在联系老板,老板要验了他的身份再商量怎么处置他。不过魏崇耀没曾太担心,因为他觉得张擎是个机灵的孩子,应该能完成任务,何况里面还有线人接应,应该问题不大。
但半个小时后,只见张擎惊恐地跑了出来,两眼通红,指着酒吧的走廊,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看见了走廊尽头的包间里趴着一具尸体,他还看见跟尸体在一起的人,竟是佟队长。
警察杀人了。
头一次遇见这样的场景,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你别急,我去看看。”魏崇耀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冷静。
柜台旁的女孩又要拦住他,但直接被魏崇耀推开,并让张擎看住门口,不要让任何人离开。
女孩于是对着走廊尽头大声喊道:“条子来了!条子来了!”
魏崇耀意识到这酒吧里恐有埋伏,便握着手枪,谨慎地迅速地来到走廊尽头的那间包间。
包间的门是开着的,地上趴着一个长发的少女。少女的后脑上有一大片血迹,仔细看能看出凹陷。
但除了少女外,屋子里并没有其他人。
魏崇耀对少女做了一个大致的检查,发现她早已死亡一个多小时,尸斑都已经渐渐显现。他迅速想要联系彭盖狱,但忽然冲进来一个人将他按倒在地,并迅速地在他的胳膊上打了一针。
他顿时觉得浑身发软,颤抖不止,整个人蜷成一团,虽然理智让他想要站起来,但他已经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了。
渐渐地他趋于平静,但血管里像是拥挤着无数只小虫子,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找一把刀,划开自己的血管,将那些猖狂的虫子拽出来,好让他能舒服一些。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摸索着想要找一把刀,就算一片玻璃碎片也是好的。他想起了门口有满地的玻璃,只要爬出去,是不是就能得到解脱?
但是他们不许他走。他们关上了门,阻断了他离开的路。
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在聊钱和地铁的事情。他的意识不清楚,只能听见这些。
“我们出钱,你想办法修地铁。负责人那边老叶去处理。”
“记得买保险,这样出了事保险公司会赔偿,到时候大家平分。”
“一旦被发现,我们就全都完蛋。”
“谁会发现?他吗?”
他们把话题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魏崇耀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是怎样的结果,如果要一直这样痛苦下去,那还不如死。生不如死,大概就是他现在的感觉。但是他不能死,他死了,小魏怎么办?
他在经历了烈火焚身般的痛苦之后,在觉得自己快要死去的那一瞬间,那个男人又给他打了一针。
他瞬间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从地狱回到了人间……不,是去往了天堂。
三个人的脸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他认出了其中两个,也明白了张擎刚刚为什么那么惊恐。
“你吸毒了。作为缉毒警,发生了这种事,确实不太好。”给他注射的陌生男说,“但我们不会说出去的,所以你也不要将这里发生的事情说出去。”
“吸毒?”魏崇耀惊恐地看着自己胳膊上的针眼。
当然,只是普通的针眼,他什么都看不出。但回想起刚刚的痛苦,他意识到那是毒瘾发作时候的感受。
他最终选择了妥协。
除非他去死,否则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反抗。
曾经听闻前辈潜伏在贩毒团伙中,被迫染上毒瘾,最后选择了自杀,他那时还觉得是前辈太过懦弱,要是他,定不会被毒贩陷害,就算染上了,也不会选择死。
那只是他过于天真的想法罢了。真的染了毒瘾,就只有两个选择——继续吸毒,或者死。
他竟还不如前辈,因为他选择了继续吸毒。
缉毒行动还是要继续进行下去,这是他的工作。
休息了一整天后,魏崇耀重新带领队伍出发,根据佟永春帮忙提供的线索,他轻而易举地将大毒枭闭上绝境。后来的事情就如新闻报道上所写的一样,他们抓了人质,之后又用张擎替换了人质。张擎在与毒贩对抗的过程中英勇牺牲。
魏崇耀一直不能明白,为什么毒贩当时会选择张擎,如果不是因为事发突然,他是不会让这个青涩的黄毛小子去冒险的。
直到后来,他为了抑制毒瘾而不得不一次次接受佟永春送上门的针筒时,他才忽然意识到,原来张擎是被他们灭口了——
他看见了佟永春与尸体共处一室的场景,他是唯一的目击者,只要他死了,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了,所以他必须要死。
虽然日后查出张擎的真正死因是心脏起搏器导致的心肌梗塞,但如果他没有突发心梗,他同样也会死。
好人不长命,恶人活千年。好在他还活着,所以他还能替他复仇。
当明白了这一切后,魏崇耀几度向上级举报此事,但最终都不了了之。直到地铁塌陷案发生,乔燕的尸体暴露,他以为抓住了大好机会,便主动要求对地铁案进行调查。
也正因为如此,他将自己,乃至整个重案组,推向了地狱深渊。
“我不配做一个警察,因为警察的存在是为了维护正义,可我却只想着仇恨。日后你不要做警察,因为维护正义,就意味着要对抗黑暗,是一件困难又危险的事情。凭你一人,无法做到,所以不若远离这份黑暗,由他们沉沦,由他们堕落,你只要做冷眼旁观地看客,便能明哲保身。”
他在手机日记里这样写道,这是他留给魏以铭的,最肺腑之言。
如果能够拥有阳光,谁又会希望自己的孩子直面黑暗?
“我已为你准备好一张银行卡,内有资金九百万,都是非法所得,但你可放心使用,必不会有人纠结这些钱的来源。待我死后,你可将钱转到自己账户下,然后立刻离开这里。这笔钱足以让你的余生过得充盈,你在使用时不必心有负担,因为这是我们该得的。2007年10月3日留。”
这是他的最后一篇手机日记。
魏以铭久久地跪在那里, 彭盖狱却一言不发。
作为旁观者的裴娅琪,虽弄不清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心疼小魏, 所以大着胆子说:“彭老师,你看小魏他……”
“小裴,你别管我。除了跪在这里, 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魏以铭低着头说。
“起来吧。”彭盖狱叹了口气。
裴娅琪听罢要扶他起来, 但魏以铭还是坚持在那里。
彭盖狱低头看了他一眼, 淡淡地说:“你跪着又有什么用呢?死去的人早已成了灰烬, 活着的人必须好好活着。你要是真想为你父亲恕罪,就把该抓的人都抓了,该破的案子都破了。好好做一名刑警, 也不枉我这些年来对你的栽培。”
魏以铭点了点头, 在裴娅琪的搀扶下站起身。
彭盖狱又说:“我在彭梓和身上花费了太多心血,他牺牲后,我便把对他的希望都转移到了你的身上,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我不会的, 不会让您失望的。”他小声说,声音里透着一丝心虚。
其实他原本想说, 等这次的案子结束就辞职。一来因为父亲不希望他从警, 二来也因为他害怕了, 他想带着裴娅琪一起离开这个危险的职业, 他怕未来的某一天, 一样的悲剧也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但是彭盖狱这样对他寄予希望, 他无法开口将自己的这个想法说出。
“还好小沈不在这里。”彭盖狱轻声说着, 走回自己的座位继续看着魏崇耀的笔记。
裴娅琪好奇问道:“小沈她跟您之间……”
“他是小彭的女朋友, ”彭盖狱笑了笑, 说,“两个人从初中开始就在一起了,竟满了我这么久。直到小彭警校毕业,我才第一次见到小沈,是个好孩子,如果小彭还活着,他们俩应该已经结婚了。”说着,他又看向魏以铭,“小沈回来了,势必会问真相,你不必对她细说。”
“可瞒着她真的好吗?她受了这么多年的煎熬,不就是为了这个真相吗?”魏以铭问。
“没有必要让她知道。如果她知道,只会更加痛苦。你想想她将你当做朋友,如果知道了真相,以后她将如何面对你?”
魏以铭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三个人趁着夜晚无人之际,将多份证词整理成册,准备明天汇报给上级部门。侯局长这两天已经连发了好几条短信给裴娅琪,催她赶紧把真相查明。
今天也不例外,过了十二点,裴娅琪还收到一条来自侯局长的满屏感叹号的催促短信。她忍不住吐槽道:“这个侯局长真是的,根本不知道我们查案有多辛苦,就知道坐在办公室里下达命令!”
彭盖狱呵呵笑道:“领导都是这样,何况是他。”
“他怎么了?他原先不是挺和蔼的一个人吗?怎么这一次这么急躁。”
“因为这关乎到他的晋升。”彭盖狱喝了口茶说,“佟永春栽倒后,最有可能被调到上海的就是他了,他肯定是希望案件早点解决,这样他能早点升官。”
魏以铭听罢愣道:“您的意思是,佟永春做的这些事,侯局长都知道?”
彭盖狱说:“你们太高看佟永春这个人了。你们以为他无所不能,其实他也只是党羽之争中的一枚棋子罢了。这几起相关案件之所以这么难破,绝不仅仅是佟永春一个人在阻拦我们。上到**,下到建设局,一定都有人在阻拦我们。佟永春下台了,连带着不知道多少人要倒霉。侯局长与他不是同一派的,自然是得利者。”
裴娅琪翻了个白眼说:“这个侯局长真过分,他既然知道,就早早说出来不行吗?非叫我们这么辛苦。”
“他要是把真相说出来,那倒霉的就是他了。”彭盖狱意味深长地说,“你们两个,还是太年轻了,这些事以后你们就会懂了。”
次日一早,一阵敲门声吵醒了在办公室里打盹的三个人。魏以铭睡眼惺忪地打开门,看见门口站着的是精神抖擞的沈佳晗,本想与她打个趣,却想起昨夜调查出的爆炸案的真相,一下子就心虚了,赶忙退到一边站着。
“魏队,你也来了?正好,这个狗血的结果不能让我一个人吃惊!”沈佳晗说着从背包里掏出两份文件,放在办公桌上,招呼着裴娅琪和彭盖狱过来看。
办公桌上的两份文件都是亲子鉴定书,并且都是覃宏明和佟永春的。
“怎么两份一样的?”裴娅琪翻看着其中一份,奇怪的问道。
“不是一样的,完全不一样!”沈佳晗激动地指着裴娅琪手里的那一份说,“这一份是2011年9月28日出的结果。”说着又指着另一份,“这一份是昨天晚上,我带着覃宏明和佟永春的DNA样本去做的鉴定结果。你们猜发生了什么?”
彭盖狱笑道:“你直接说吧,我们肯定猜不到。”
沈佳晗吐了吐舌头,说:“9月28日的这一份,鉴定结果表明他们二人是父子关系。但是我监督他们做的亲子鉴定,结果表明二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怎么会这样?难道亲子鉴定不是百分之百准确的?”裴娅琪疑惑地看着报告。
彭盖狱摇了摇头说:“亲子鉴定的出错率几乎为零,所以……”
“有人在作假!”魏以铭应道。
“对啦!魏队真厉害!”沈佳晗对他竖了个大拇指,让他怪不好意思的,毕竟这也不是什么特别难解的问题。
沈佳晗又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说:“9月28日那次的亲子鉴定,我查过档案了,这份亲子鉴定确实是佟永春要求做的,责任书上有他的签名。”
魏以铭说:“我很少听说有人提供血液去做亲子鉴定,不是只要一根头发就可以了吗?”
裴娅琪应和道:“是啊,不过会不会是佟永春害怕结果不准,想保险一点,所以才提供了血液?”
彭盖狱否认道:“应该不是,佟永春在寻找儿子的这么多年里,应该做过无数次亲子鉴定,他对此一定是非常了解的,必然知道提供的是血液还是头发,不会对结果有任何影响。”
沈佳晗问道:“那为什么会是血液呢?我看到报告的时候也对这一点感到很疑惑。”
彭盖狱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目前还猜不出原因,小沈,你先把你的调查结果跟我们说完。”
“唉,好嘞!”沈佳晗兴致勃勃地翻看自己手中的文件,说,“这份血液,经检验,并不属于覃宏明的,但是我查出了它的来源!你们绝对猜不到,是谁的血!”
“谁的?”裴娅琪瞪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是在银山大酒店的天台上发现的那个冻死的孩子的!因为血样库里存有他的DNA,所以一下子就比对出来了。”
“啊!”裴娅琪吃惊地捂住了嘴。她想起了那个孩子被发现时候的样子——他抱着自己母亲的头,蜷缩在天台的避风角落,一夜冷风,将他冻成了一座冰雕。
魏以铭说:“如果是那个孩子的血液,那么这份亲子鉴定的结果就能解释的通了。”
彭盖狱说:“这也能解释你们刚刚的疑惑了,为什么佟永春提供的是血液。因为要让他得出这个亲子鉴定结论的人,给他的是血液。婴儿的毛发细软,无法假装成覃宏明的样本,为了能成功骗过佟永春,所以那个人提供了从外观看不出差异的血液样本。”
“啧,覃宏明也太有心机了,这么想认他当爸爸呀!”裴娅琪撇着嘴说。
“这件事不一定是覃宏明做的。”彭盖狱说,“我们在调查过程中,从没有发现覃宏明与顾雨欣有什么关联,所以他想直接获得顾雨欣的孩子的血液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是有一个人,如果要做这件事是很简单的。”
三个人思考了一会儿彭盖狱说的话,魏以铭第一个反应过来,带着些疑惑地问道:“难道是……成妙?”
彭盖狱点了点头,说:“我们一直有一个错误的想法,认为是佟永春行为不检点,与成妙勾结在一起。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其实是成妙在有意接近他?”
“这个……”裴娅琪笑了笑,说,“只有当事人才能说清楚了。”
魏以铭说:“不管他们是谁先主动的,成妙是顾雨欣孩子的名义上的母亲这一点是已经得到了证实的。所以我觉得要对成妙进行抓捕。”
“不必这么麻烦。你去调取出银山大酒店10月2日那天的所有监控,我想里面一定有成妙的身影。”
魏以铭点点头,当即起身去往银山大酒店。
沈佳晗看着两份鉴定书,不解地问:“这个佟永春也太好骗了吧!既然那么在乎自己的骨肉,为什么不多做一些检测呢?”
“是啊,”裴娅琪也附和道,“至少要把孩子妈妈的样本也送过去吧!”
彭盖狱说:“我想,孩子的妈妈一定已经不再了。佟永春说过,自己一直都是孤身一人这句话。”
沈佳晗露出同情的表情,说:“听着也怪可怜的,所以他要是知道了真相,一定会崩溃的吧!”
“肯定啊!他唯一的希望也没了,这不得要他的命!”裴娅琪附和道。
“嗯。”彭盖狱应了一声,冷冷地说,“但是必须要告诉他,并且要把这两份报告都带给他,让他自己读明白。”
第378章 心结难解
一切忙完了, 沈佳晗要看审讯记录。裴娅琪急忙找了个借口把自己负责的,关于魏崇耀的手机档案的部分取走。
沈佳晗倒也没多想,对彭盖狱道:“老师, 等佟永春判刑了,我要去告诉小彭。我等这天很久了!”
“嗯。”彭盖狱应了一声,却没多说什么。
沈佳晗心细, 察觉出他的异样, 便留了个心眼。趁着彭盖狱和裴娅琪都有事出去的时候, 偷偷翻看了她阻止她看的那一沓子卷宗。
得知真相, 她自然惊诧不已,说不上恨,只是觉得很是疲倦。
“我现在要去医院!麻烦你跟彭老师说一下。”裴娅琪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冲进来, 吓得沈佳晗胡乱地把卷宗推到了地上。
“怎、怎么了?”她故作无事地问道。
裴娅琪边低着头收拾着自己的包边说:“萍萍今天动手术, 我必须去看看。”
“什么手术?心脏移植?”
“嗯,说是有了捐赠者,各方面指标都符合,所以决定就今天动手术。”
医院的手术室前, 林萍萍的父母相依坐在椅子上,陈文音抱着自己受伤的胳膊站在武海身边, 武海则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术室的大门。
看见了裴娅琪, 陈文音与武海低语了几句, 但是武海仍是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 陈文音无奈, 只好独自过来迎裴娅琪。
“怎么样了?”裴娅琪问。
陈文音说:“才推进去不到半个小时, 医生说至少需要五个小时。让我们都在门口等着, 随时会与我们汇报情况。”
裴娅琪看了看她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胳膊, 问道:“你的伤好些了?”
她嘿嘿一笑, 说:“我没什么大事,皮肉伤,连住院都不需要。”
裴娅琪点了点头,靠近她耳边小声问道:“怎么突然就有捐献者了?运气这么好?”
陈文音脸上也露出疑惑的表情,神神秘秘地说:“小裴姐,这事儿我也觉得奇怪。前天我们问医生,他还说要排到林警官至少还要等上一年,结果今天早上就说可以动手术了。我不知道事情是什么情况,但我觉得武海一定知道。”
裴娅琪听罢,看向武海。
自从武海与魏以铭在医院里发生争执后,裴娅琪越来越不敢与他说话了,她觉得武海似乎就是为了替哥哥报仇所以才选择成为刑警的。
如今他哥哥的死因已经明了,虽说是死于心肌梗塞,但间接原因还是因为魏以铭父亲的片刻私心。真相既然如此,想必武海再也不会原谅魏以铭了。
她试图靠近武海,冷静地说:“案子已经结束了,你……有什么打算?”
武海微微侧脸,看了她一眼,说:“我还不知道真相是什么,所以暂时没有打算。”
“真相……真相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心脏起搏器吗?”他冷笑了一声,说,“我要知道的是,为什么那个成为人质的人是哥哥。”
“因为他是警察吧,只要是警察,都会面对危险。”
“是这样吗?”他冷冷地问。
裴娅琪轻叹了一声,不知如何接话。她其实有一点不明白,如果武海从一开始就认定了始作俑者是魏崇耀,那为什么在这起案子之前,他从没有表现出对魏以铭有任何不满?在他态度转变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他刚刚的语气,应该已经知道了真相,既然知道了,他又在等什么真相?
手术室前一片寂静,只有林萍萍的母亲偶尔会发出啜泣声。陈文音坐在她的身边,不时地安慰着她。
其间,周金平又在陈文安的搀扶下过来,他因为食用尸体所以中毒,一直住在医院里修养,尸毒对他产生了严重的伤害,所以他整个人看起来非常虚弱。
“周老师,你怎么来了?”裴娅琪过去扶他坐下。
“我来看看萍萍,还有武海。”他说着,轻喊了一声,“小武啊,来我旁边坐,一直站着多累啊!”
武海愣了一会儿,虽然有些抗拒,但还是低着头走到他的身边坐下。
周金平像老父亲一样握着他的手,和蔼问道:“你看起来很有心事?是不是担心萍萍的手术?”
武海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说:“嗯,毕竟不是小手术。”
“这你就不必担心了,参与手术的医生我都了解过了,都是心胸外科顶尖的医师,主刀的医生是从上海来南京进修的一位老教授,肯定不会有问题。”
武海点了点头,但依旧愁眉不展。
周金平见罢笑道:“小武啊,感觉你最近一直委屈巴巴的,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说。”
“我不想说。”他小声嘟囔道,然后抬起眼看了一下围在四周的陈文音他们。
周金平赶紧向他们使了个眼色,叫他们不要多事,几个人只好怏怏散去。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你有什么事大可对我说,一直放在心里,很不好受吧。”他想了想又说,“我虽然不是你的父亲,但年纪与你父亲一般大,你进了重案组之后,我也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孩子照顾。你要是信任我,大可把心里话对我倾诉。如果你也怀疑我,那么我就不多问了。”
“我没有怀疑您!”武海说,“还有彭老师,你们二位是我最敬佩的人。哥哥死后,要不是彭老师当年建议我去考警校,我就准备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了。所以彭老师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肯定不会怀疑你们,也不是在生你的气。我只是在恨魏队,是他的父亲害死了我的哥哥,所以我恨他。”
周金平听罢,脸上掠过一丝哀伤,他问道:“你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了?”
“嗯,比真相还要真。”武海淡淡地说,“那天叶亦铭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告诉我所有真相。我赶到他家后,是他的父亲,也就是当事人之一的叶龙生,亲口告诉了我所有事。魏队的父亲魏崇耀,作为缉毒警却染上毒品,他因此心虚,所以把作为目击者的我的哥哥推给了那些毒贩,想借他们之手将他杀害……真相是这样吧。”
“我不知道,我一直在医院里,还没有看过卷宗。”周金平如实说,“但即便真的是这样,你为什么要恨小魏呢?”
“是他父亲害死我哥哥的!如果他父亲在世,我自然能找他父亲报仇,可是他父亲已经死了,我找谁去!”武海情绪激动地问道。
周金平平静地问:“当初你知道自己考上了警校后,也高兴是吗?”
“当然高兴。”
“拿到警察证之后,你想过怎么做吗?”
“查出哥哥的死因,然后匡扶正义!”他热血澎湃地说,一瞬间又回到了原来的那个武海。
周金平笑道:“如今你哥哥的死因已经查明了,害死他的凶手都已经被抓,你下一步就该匡扶正义了吧!”
“嗯,我是准备一直做刑警的。我喜欢查案子,喜欢把那些凶手抓捕归案……虽然我能力是有些弱,但这不妨碍我真的热爱这份职业啊!”
“我知道,我们都了解你。只是我想再问你,你恨小魏,你想怎么恨他?”
“我……”武海哑言,半晌摇了摇头说,“我没想过,我就是恨。”
“你不想报复他?”
“怎么报复?总不可能要他一命换一命吧。”
“所以你其实并不恨他。”周金平说,“你不过是心中委屈,想找一个宣泄口罢了。如果你无法排解,可以把怨气撒到我身上。”
武海一愣,赶紧摇头说:“不可能的,我怎么能对您撒气呢!”
“那你也不能对小魏撒气。你们相处了这么久,你应该知道他的为人。你想想,如果真相确实如你所说的那样,他的父亲才是始作俑者,那么他会好过吗?我想他一定比你更难受。”
武海听罢,低下头,但仍嘟囔道:“我可看不出他在难受的。”
“那是因为他比你更知道如何做一名刑警。刑警在破案的时候,是不能带有私人情感的,所以他必须把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
“……”
“可你在开始调查这起案子起,就充满了个人情绪。思念哥哥,憎恨凶手,这些我们都理解。可是你是刑警,你不可以带着这种情绪去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