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人，便是慕卿月从黑室中提前救出来的红袖，那个曾经为了陷害她而被蒋氏放弃的贴身丫鬟，如今狼狈万分地掐着慕卿月的脖子，却用不上任何力气，眼眸中有大片大片的湿润落下来。
了解蒋氏手法的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一切都代表着什么，窗棱外分明映衬着被火光烧红了的天际，而自己已经身处隐蔽的院落内，面前是曾经自己害过的大小姐，而她面对着自己却没有任何情绪，好像已经原谅了她一样。
慕卿月似乎看出红袖的情绪，歪了歪头道：“你可能是误会了，我救你并不是因为我原谅你了。”
红袖猛地一惊，手指下意识地用力，却发觉自己现在是真的什么都做不到，再抬眼却见三根银针不知何时已经扎进了自己的手臂内，自己的手臂现在已经不能动弹，显然就是这银针在作怪。
慕卿月挑了挑一双冷冽凤眸，语气陡然冷了下来：“我跟你说这么多，不是要听你在这自欺欺人，红袖，你若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选择。”
红袖咬了咬下唇，摇头道：“我的家人，都在蒋氏的手下，即便她不放过我，我也毫无办法。”
“你那相好的都被蒋氏处理了，你的家人？…”慕卿月冷笑，说出来的话却是毫不避讳：“红袖，跟了蒋氏这么多年，你怎么还这么天真。”
“什么，你是说…不可能的！我的家人…不可能！”红袖蓦地睁大了眼睛，死死等着慕卿月，但是在她那凝视的眼神中，慕卿月的表情连变都没变一下，就那么坦然地点头道：“本来想去将你家人控制起来，威胁你投靠我的，但是显然我去晚了一步，不然你以为我会跟你晓以利害么？”
慕卿月说的话太过直白，让红袖都恍然了一下。
是啊，既然能够将她提前从黑室中弄出来，想来这大小姐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在府中毫无势力，而如今这般境地的红袖想了想，甚至惊恐地发觉，慕卿月的势力恐怕还要超过自己的想象，自从她回来以后，蒋氏的计划就没有一个成型的，这种失败率若是单纯说运气不好那真是在自欺欺人了。
只有一个结论，那就是慕卿月已经完全能够压制住蒋氏，所以才能够从容不迫地见招拆招。
若是有一天，慕卿月主动出击要去整蒋氏…
红袖打了个哆嗦，慕卿月看在眼里，不由微笑道：“终于想明白了么？还不算太晚，我再问你最后一遍，红袖，你要投靠我么？”
“如果，我说不呢…”红袖艰难地说道。
“不？”慕卿月挑了挑眉，手指轻轻从她手臂上的三根银针上划过，轻声道：“红袖勾连外府纵火试图逃出黑室，诡计败露后畏罪自杀。”
红袖咬牙，这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不投靠就要死？！
慕卿月缓缓站起身来，将那三根银针中的一根缓缓转动道：“别觉得我有多心狠手辣，比起蒋氏我还差得远，当然，我也没有私刑逼你就范，只不过是因为我怕麻烦，而且弄得血淋淋地很难收拾，不过这不代表我就没有手段折磨你，红袖，你最好别挑战我的耐心。”
随着那银针的旋转，红袖猛然变了脸色惨叫出声，那银针似乎带着整个手臂都发生了可怕的扭曲，皮肤下的青筋都因为大力而暴起，手臂上出现了可怖的痉挛！
“我，我答应你！我以后听命于你！”红袖连声大叫道，张着嘴不停惨叫，随即被慕卿月眼疾手快扔了个药丸进嘴里，没注意地情况下便吞了下去。
“你给我吃了什么？”慕卿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红袖煞白着脸问道。
“自然是能让你乖乖听话的东西，每月十五找称心要解药，不然后果嘛…你要是想知道，可以自己体会下。”慕卿月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红袖只觉得从未见过如此让人生气又无力吐槽的人，只能说慕卿月已经不是她眼中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女了，面前这个步步谨慎甚至是可怕的大小姐哪里是什么未及笄的少女？！这简直是老妖精！
“哦对了，我还要给你改变一下形象。”慕卿月拍了拍掌，突然对着窗外道：“你蹲在窗外不累么？”
红袖一惊，却见窗外蓦地跳进来一道人影，男人风光霁月的容貌并不是让红袖惊讶的地方，而是这个男人的身份，让红袖差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竟然是世子东陵无烨？大小姐什么时候跟东陵无烨的关系这么要好了？先前不是一直都是东陵霄和唐昱锋跟大小姐的关系亲密一些吗，难道在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大小姐已经要逆天了？！
红袖风中凌乱，慕卿月却也有自己的考量。
自己身边的这些人中，芍药是最全能的，也是跟着自己最久，最了解自己的人。
称心和如意来她身边的日子尚短，对慕府里面的弯弯绕绕也没有那么深的了解，只是称心善医术，能够一定程度上代替她做些事情，如意善计算，以后慕卿月若是想要有自己的产业，必然要好好利用她。
红缨则是一张王牌，虽然身份成谜但是看起来却很忠心，而且武功不凡，关键时候定然能够护她一命。
面对蒋氏，她现在最缺少的，便是红袖这样一个，既对蒋氏万分了解熟悉，又在府中混了很长时间了解秘辛的人，而且刚好对蒋氏来说，这样不吝于釜底抽薪，等到她落马的那一日，却发现是自己身边曾经被她放弃的大丫鬟，跟她的敌人联手，那表情肯定是万分精彩！
日后红袖的活动，大部分都要听命于自己，让她知道自己跟东陵无烨之间的联盟关系也无可厚非，毕竟东陵无烨这厮能这么快赶来，定是咋府中有眼线，知道是楼重莲将她送回来的，这才匆匆赶过来…
而这些眼线，她当然是要理所应当地…拿来为自己所用咯！
东陵无烨被人喊出来也不着恼，在红袖面前还维持着世外高人的模样，只是那小心翼翼瞅向慕卿月的眼神，却暴露了他的心思，迟疑了半晌才开口道：“改变形象，卿卿说的可是易容术？”

第094章 你叫流瑕
慕卿月倒是一晒，瞅着东陵无烨脸上那诧异的神色道：“自然是易容术了，不然还能是什么，怎么，我会易容术这件事情，让世子爷感到很震惊么？”
这口气听起来有些讥讽，但是却透着亲密，东陵无烨似乎因为这样一句话稍微放松了些，紧绷着的神经也缓和下来，温温道：“慕小姐果然是深藏不露，佩服，佩服啊。”
“世子爷谬赞，今日在世子爷面前露一手，实在是因为体谅世子爷在屋外太过辛苦，所以还希望世子爷莫要外传才好。”慕卿月温婉一笑，倒是不介意当着红袖的面开个玩笑，有了自己特制的药丸控制，对方只要生出一丝想要反叛的心思，定然会不得好死。
红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再一次对投靠慕卿月感到一种疑惑，这样一个对着世子爷大放厥词的主子，以后真的能够平步青云么？不会到时候被世子爷一个发怒之下轰成了渣渣，平白将自己的命搭进去？
东陵无烨也不回嘴，只是对着红袖遥遥扬了下下巴：“还希望慕小姐让本世子开开眼，这易容术可是百闻不如一见，本世子也早就想一睹为快了。”
慕卿月不矫情，从红袖手臂上将三根银针拔了出来，这才不慌不忙地指挥道：“坐在床榻边上，不准动。”
红袖依言战战兢兢地坐在那里，连眼珠子都不敢动，因为她已经眼尖地发现慕卿月从房间一角拿出了个银白色的小盒子，打开来后里面是数十把造型诡异的银色小刀。
东陵无烨也是吃了一惊，看向慕卿月的眼神更加热切，像是要将她身上的秘密完全发掘干净一样。
慕卿月自然知道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有多么惊世骇俗，其实东陵无烨说的易容术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江湖上流行的易容术，分成两个流派，一种是伪装，一种是假脸。
伪装的话是不对脸上有什么动作的，只是在外型上进行变装，刻意改变一些简单的生活习惯和生理特征，这种易容术是最简单的也是最不可靠的。
假脸的使用是非常苛刻，因为那薄薄一张的面皮，不仅做工上要求严格，而且保存起来也是非常不易，带上了以后更是不能长时间保持真人面皮的触感，是一种快速消耗的奢侈品。
而现在慕卿月要做的，是第三种流派的易容术。
慕卿月命名它为，换脸术！
利用针灸在经脉逆行时的特殊功效进行局部麻醉，同时在脸上进行微整形，在调整结束后用极快的手速在皮下血管未破裂的时候快速将伤口缝合，然后就是使用配有琉璃雪莲的特殊功效，让伤口毫无疤痕且恢复如初。
这一整套流程说下来容易，但是真要做起来，却是极度考验手速和体力！
慕卿月将两三把小刀夹在手指缝间，然后缓缓吐了口气道：“闭上眼睛，记住，我不让你睁开，你绝对不可以动。”
红袖也看得出来严峻，自然是依言木在了原地，她可不想不小心脸上就多了点什么少了点什么！这个大小姐到底还要闹出多少幺蛾子才算好？！她这看起来这么玄乎的功夫真的靠谱么？！
东陵无烨却是没有怀疑，只是凝视着慕卿月认真的侧脸，不知不觉间竟是心跳如雷。
这样专注的慕卿月，有种让人心折的魅力。
银白色的刀锋在皮肤上快速游走，紧接着是银色长针像是在穿针引线一样熟练地缝合，红袖虽然一直闭着眼睛，却也敏感地察觉到自己脸上的所有变化，冰冰凉的触觉每次都是及时地出现在刺痛的区域，好像是结构严谨的机器才能做到的契合度，在慕卿月的两只手下就完美地完成。
整整一个时辰！
慕卿月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拎出来一样，脸色苍白但是眼神坚定，双手的速度不减反增，看得东陵无烨都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就这么倒下去！
红袖更是坐的有些僵硬，但是却又不敢动弹，直到慕卿月长舒了一口气轻声道：“可以了。”
“卿卿！”东陵无烨移步上前将软倒下来的慕卿月借住，毫不避讳地轻呼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就在刚才，东陵无烨感觉到慕卿月的两手之间竟然产生了一丝气，那种气跟练武之人身上的精气有些像，但是又有着些微的区别，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东陵无烨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银色小刀和长针的配合中，竟然隐隐产生了一个气场，外物都被摒弃在外，其中只有两只手、一双眼、和红袖的脸皮，那种专注的气场甚至让东陵无烨有些错愕，要不是他清楚地知道慕卿月是没有内力的，他都要怀疑这丫头是不是什么得道之人！
只有一种解释，医道！
方家历史上曾经名满天下的，被人津津乐道多年现在却已经没落的，曾被天下无数医者追逐仰慕的，传说中的医者最高境界，医道！
竟然出现在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身上！
这说出去，谁会相信…
红袖这时候已经完全处于震惊中，在慕卿月说可以睁眼的时候，她身上的所有银针都被收了回去，自然是可以移动的。
她望着房间里唯一一面小巧的铜镜，不敢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脸，不停地嘀咕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的脸怎么会变成了这样，这不是我的脸…”
慕卿月力竭而倒，却并没有晕过去，挣扎着站起来后瞪了眼东陵无烨，那一眼却像是带着娇嗔，让东陵无烨一阵心猿意马。
“对这张脸，还满意么？”慕卿月轻声地问道。
红袖原本只能说是清秀，但是现在的这张脸却可以称得上是颇有姿色，上挑的桃花眸子和柳叶眉盈盈一汪春水，本就小巧的朱唇配上稍微高点的琼鼻更显得娇艳欲滴。
红袖倒是没被自己的美色迷惑，而是被慕卿月的手段折服，心甘情愿地跪伏在地道：“小姐，奴婢以后便是小姐的人了，请小姐赐给奴婢一个新名字吧。”
“从今天起，你叫流瑕，流芸的妹妹。”

第095章 我输不起
在红袖和流芸的事情被揭穿以后，蒋氏就已经派人将两人的家人全部秘密处死，慕卿月可以去救，但是她并没有。
不是所有无辜的人死亡，都要被怜悯，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活该被人拿捏在掌心。
用前世血的教训换来的这份得来不易的机会，慕卿月自然会更加珍惜，也更加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想要保护好自己的弟弟，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那她就要不断地加强，变得更强大，才能在面对更厉害的对手时，仍然能进退有余。
红袖倒是没有惊讶，她刚刚虽然不敢置信，但是更多地却是不忍去想，蒋氏的手段她再清楚不过，只要是对她没用的东西，她都习惯于斩草除根，就像是马上就可以走出黑室的自己，就被她派人纵火蓄意谋杀。
她这次没有了家人的挟持，定然要将蒋氏的那些暗地里的阴暗，全部曝光！让她为自己的家人偿命！也为了她曾造下的孽偿命！
慕卿月看出红袖…现在应该叫流瑕，她心中的仇恨让她的一双眸子溢满了光彩，不由轻笑道：“你不能急，你现在还没有那个能力报复她，所以你只能忍。”
“忍，我要忍到何时？”流瑕咬着后槽牙问道。
“忍到你能跟她平起平坐的时候。”慕卿月转眸露出一丝诡秘的微笑，旋即手指对着她那张娇艳的面容慢慢触碰滑落下去，停留在她的下巴上轻轻一跳，仔细端详着轻语道：“有着这样一张娇嫩的脸，你说父亲会不会喜欢呢？”
“可是，这样一来就要暴露在那蒋氏的眼皮子底下…”流瑕有些不安地道。
流瑕按理说，应该已经被蒋氏清理掉了，但是慕卿月早在那个时候已经在留意这件事情，当然不可能让蒋氏轻易得手。
歪了歪头，似乎对流瑕的缜密思维感到一丝欣慰，慕卿月抿唇道：“放心吧，当时真正的流瑕已经被我安排着离开了洛城，就算是蒋氏追究下来，也只能查出，原本已经出城的流瑕又回来了。”
“那，那个真正的流瑕…”看着面前神情拢在阴影中，带着莫名威势的少女，流瑕莫名地多了丝心悸。
“你想问她被我怎么样了？”慕卿月好笑地挑了挑眉头，然后才转身摆了摆手道：“只有死人不会说真话，也不会再出现，所以，你说呢？”
流瑕站在原地呆愣了很久，直到房门合上。
东陵无烨跟着慕卿月走出了院落回到前院，沉吟良久才问道：“为什么不跟她说实话？”
“说什么？”慕卿月无辜地看了眼身后的男人，在院子中的树下站定脚步，轻轻叹口气道：“说其实我并没有杀了流瑕，反而将她放在了我以前呆的院子上，隐姓埋名过着安稳的日子？”
东陵无烨点头，这些事是慕卿月安排红缨办的，在有心人眼中其实并不算很隐蔽，尤其是东陵无烨还派人日夜不停地盯着慕府，这种事情自然是瞒不过他的眼睛。
“如果这么说了，她又怎会对我产生畏惧之心。”慕卿月的语气有些淡漠，眼神魂宗恍然划过一抹孤寂，像是夜空中的寒星，让人心口一紧。
东陵无烨上前一步将她揽在怀里，沉声道：“这么逼着自己，你快乐么？”
慕卿月却是一愣，她倒是没想到重生一世后，竟然能碰到有人会这么问她的。
慕府在洛城算是世家门阀，宅门里面那些肮脏事儿自然是少不了的，慕卿月前世经历的更是上京四皇子府里的尔虞我诈，谁又会停下来问她一句你快乐么？
快乐是什么，她都快忘记了。
“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累，你还小。”东陵无烨看着她有些茫茫然的表情，竟觉得心疼，心尖上有很多针在不停扎着的感觉。
“早些年，娘亲过世的时候，没有人这样问过我。”慕卿月吸了吸鼻子，将眼中的雾气驱散了些许，苦笑着回应道：“或许是因为，坚强太久了吧，久到忘记应该怎样软弱了。”
东陵无烨看着乖乖窝在自己怀里的少女，有一瞬间的恍惚，慕卿月的话无疑勾起了他隐藏在心底的情绪，那种翻滚着的沼泽一样浓稠的阴暗，在涌起来的瞬间差点将他给彻底吞噬，好在他克制住那暴走的感情，却还是让慕卿月有所察觉。
慕卿月是感觉到东陵无烨有些不对，但是想想他的身世，也就能够理解。
或许也是有什么隐秘的过往吧，他体弱多病却被一个人扔在上京，而且明明武功卓绝却身中寒毒，他也有他的苦衷，既然不说，那大概就是时候未到…她又何必问。
晒然一笑，慕卿月有些疲累地阖上双眸，轻声道：“我不想争，也不想斗，但是我要保护我自己，保护我弟弟，我只能让自己的双手，慢慢地染上鲜血，让自己的心，漫漫地冷若冰霜，这样才不会痛苦。”
“我也知道，世子给我的是天下绝无仅有的荣宠，世子说的话，也曾让我动摇。”似乎是夜深人静，慕卿月的情绪也带了些许随波逐流，她闭着眼睛，说着平时绝对不会说的话，好像要将自己的心思一次说个清楚：“但我知道的，得到一件这样的东西，必然要让我付出同等的代价，而我…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不能再将自己输进去了，我输不起。”
“不是不相信世子的话，而是不敢去相信。”慕卿月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又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坦白：“就像四殿下，许我正妃之位，世子爷是否也有一天会对我说，许我世子妃之位，带我回上京？”
东陵无烨有些不解，但是却清清楚楚知道自己在听到东陵霄说过那样的话时，那一瞬间的紧张不安，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激得他控制不住地抓住她的肩膀，狠狠转向自己，看进那双因为惊讶而圆睁的凤眸中，几乎是摒着一口气低吼道。
“你答应他了么？！”

慕卿月一愣，东陵无烨原本在她心目中是高冷男神，但是现在已经跌入凡尘…
上一次就有些情绪失控，现在这种情况下，重点再次找错，只能说是…深陷情网不可自拔。
慕卿月无语，但还是安抚道：“我要是答应了，就不会被楼重莲送回来了。”
“楼重莲那小子有没有对你…”东陵无烨顿了顿，这才放缓了声调。
慕卿月耸肩，扭了扭手臂道：“除了将我运回来的姿势有点问题…其他的倒没什么。”
东陵无烨自然也是知道楼重莲是怎么将慕卿月送回来的，想笑又不敢笑，尤其是看到慕卿月那威胁的眼神后，更是憋着气沉声道：“我来，其实也是想跟你道歉…”
“道歉？”慕卿月倒是有些好奇，东陵无烨难道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这个短暂的联盟的事情，多以特地趁此夜深人静之时来跟她道歉？
“恩，昨夜扶苏来接我的时候，出口有些重了…”东陵无烨抿了抿唇，清俊英挺的五官皱了起来，迟疑良久才艰难道：“他大概是对我…有什么怨言，所以才会迁怒到你身上，你不要在意他说的话。”
“他说什么了？”慕卿月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这才莫名其妙地看向东陵无烨，当看到对方一脸呆愣的表情后，才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道：“我…对那种没什么意义的放狠话，向来是不怎么记得住。”
东陵无烨简直要仰天长叹，他纠结了一天要怎么跟慕卿月解释，结果人家压根就忘了姬扶苏都说了些什么，这要是让姬扶苏知道，那家伙估计又要闹上一阵子了…
两人相顾无言，却突然察觉到走水的黑室那边的喧哗声正在渐渐逼近，慕靖的咆哮声就连慕卿月站在院子里都能听得到：“你说什么？锦月被卿月带着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
蒋氏尖细的声音随之响起，带着哭腔道：“妾身也是担心了一整天，到了这个时候还没回来本就让人提心吊胆，没想到还出了走水这样的事情，妾身心中就更加担忧了。”
“真是不像话了！大半夜的还不知道回家！卿月也是个没做姐姐的样子！”慕靖自然生气，锦月可是预定给了东陵霄的人，这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糊弄过去的，更何况他的一场黄金梦也要打了水漂！
院子中慕卿月知道来者不善，拉着东陵无烨想往屋里扯，却被后者轻轻挣脱轻声笑道：“卿卿忘了我会轻功？”
慕卿月蓦然顿住，想起自己上次还下意识地将他塞到了自己的被窝里，却是忘了这厮向来高来高去，怎么会躲不出去！她脸色蓦地涨红，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东陵无烨抬起手背蹭了下她低垂的脸颊，这才倏然消失在原地，慕卿月无语地瞪了眼黑暗中的方向，将自己外袍快速脱了下来，拆掉头上的首饰，主动迎到了院子门口推门出去，正好赶上一大堆人涌到了朝阳阁门口。
“卿月？！”慕靖一直在人群最前头大阔步走着，第一个看到了披着外袍出来的慕卿月，不由惊讶道：“卿月你这不是在么？”
慕卿月莫名其妙地表情暴露在众人的火把光亮之下，显得尤为无辜：“是啊，我听得外面乱七八糟，这才起来看看的…”
一旁的蒋氏却是指着慕卿月惊叫了一声道：“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在？”
“母亲，这个时辰了，女儿自然是在的，不然还能去哪儿啊？”慕卿月微微垂了眸子，意味不明道。
蒋氏卡住，等着慕卿月半天才尖声道：“那锦月呢？锦月为什么还没回来？”
“咦？二妹妹没有派人回来通知么？”慕卿月倒像是反映了过来一样，从这慕靖抿嘴笑了笑道：“父亲，先前女儿带着二妹妹去了鹿家拜访，二妹妹半路被四殿下派人接走了，而女儿则一直跟鹿小姐在一起，傍晚的时候就被鹿小姐送回来了，当时二妹妹是派了湘竹来说，二妹妹自会让人通知家里，女儿想着跟四殿下在一起，自然是没什么危险的，这才放心回来。”
“跟四殿下在一起？”蒋氏目瞪口呆地望了眼慕卿月，在看向慕靖的时候，果不其然看到他深深皱起了眉头。
东陵霄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主动贴上来的女人哪里会觉得好，只有不远不近地吊着才会让人抓心挠肝，慕靖早就在慕锦月面前提过，不允许她在跟着东陵霄入京前再见面，没想到转眼这丫头就跑去了！
“卿月你也真是的，明明知道锦月现在是什么身份了，竟然还随便拉着她出去！”蒋氏其实也很怀疑，因为慕锦月可是说过，东陵霄原本看好的可是慕卿月，但是现在两人同时去鹿府，东陵霄却带走了慕锦月，难道是对方真的改变了心思？
“是二妹妹主动要跟着上来的，咱们家的车夫都能作证啊…”慕卿月有些委屈地憋了憋嘴：“二妹妹现在的身份自然是不同，女儿也是因为顾忌她的身份，这才不便反驳的。”
慕卿月这话一讲，顿时让人想起了慕锦月这段时间以来的作威作福，众人都是垂了头不做声，慕靖更是瞪了瞪眼睛，冲着慕卿月道：“既然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跟我们打个招呼？”
“女儿正要去告知，却赶上了府里走水，女儿想着忙里添乱恐怕会让父亲不悦，这才…”慕卿月话没说完，声音已经带了些许哽咽道：“女儿知道论资质比起二妹妹来说多有不如，还望父亲能不嫌弃女儿愚笨…”
慕卿月是在明里暗里地说慕靖偏心，这话蒋氏听得出来，慕靖自然也能，但是他没有生气，而是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偏心。
毫无疑问是有的，慕卿月跟方氏长得太像，他一见到慕卿月就会觉得心中难过，所以慕卿月小的时候，因为那件事情闹得后院大乱之后，他便同意将慕卿月送到庄子上去。
但是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方氏只是越加思念，对待慕卿月的态度也慢慢缓和，可能是因为这次慕锦月一下子得了东陵霄的眼，才让慕靖又下意识地偏袒她，这才让慕卿月感觉到这种偏心的存在吧…
慕靖心中这么想着，口头上自然要有所表示：“卿月说的什么话，为父自然不会嫌弃你，带这么多人也是为了搜索那纵火犯，不然到时候伤到了卿月可就不好了！”

第097章 纵火犯
“纵火犯？往我这边来了么？”慕卿月吃了一惊，没想到蒋氏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拿下那纵火犯，反而要摆自己一道。
不过蒋氏这件事情未免有些太过心急了，毕竟昨天晚上才发生过那样的事情，连续两次同样是朝阳阁遭殃，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慕靖又不是傻子，只要有人提醒，定然能看出其中的不自然来。
一旁跟在蒋氏身后默然无声地徐姨娘抬头看了看慕卿月拢在烛火中的脸，往前一步出列轻声道：“老爷，看来这朝阳阁也并不是什么好地方了，昨夜里那刺客朝着这朝阳阁来也就算了，今日里这走水的纵火犯也往这朝阳阁来，夫人两次都直接带了人过来，上次没抓到，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有所收获呢？”
徐姨娘向来沉默寡言，这陡然的一句话倒是让别人觉不出有偏颇的心思在里面，蒋氏却是愤恨地瞪了一眼徐姨娘，那眼神中包含着的都是恶毒的恨意，好像跟徐姨娘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偶尔捕捉到这一点的慕卿月摸了摸下巴，墨墨记在了心里，看来这件事情有必要去问问流瑕，她在蒋氏身边这么多年定然是有所了解的，蒋氏跟徐姨娘之间肯定是有什么陈年旧恨。
慕靖闻言也是愣了愣，但是徐姨娘说的话也在理，昨日确实是兴师动众地来了，将朝阳阁里里外外搜索了个底朝天，但是最后却并没有什么收获，还反倒让慕卿月的名声受损，若是今日再来这么一出…
“父亲，没关系的，女儿也不知道这朝阳阁究竟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吸引力，不过父亲既然带着人来搜查，女儿定然也不会阻挠就是了。”慕卿月委曲求全地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让人闻之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