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丽站在日历前,数着距离过年还有多少天。
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竟然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
工厂放假都比较早,说不定过十来天就放假了。
这样的话,付辞送完自己,岂不是没几天又要回来,然后待没几天又回广城。
这样的行程,看着都让人觉得累。
所以这一瞬,唐明丽做出了个决定。
这个决定按理说不容易,但是她却 没有犹豫就做出了。
她决定在甚至待到年底,等工厂放假再和付辞一起回去。
晚上付辞下班回来,听到她说改变主意,并没有她以为的兴奋。
这唐明丽看不明白了,没人比她更清楚,付辞有多不舍得自己。
带着一脑子问号,唐明丽开玩笑道:“你这反应,是不想我待久点?”
“怎么会。”付辞脱口否认,看着走近自己的妻子,干脆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才解释:“我只是在想,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
付辞心里有个猜测,妻子之所以改变主意,肯定是不想他来回奔波,所以宁愿委屈自己在这里待多一个月。
谁知唐明丽不按常理出牌,胡扯了一个理由。
“爸妈和爷爷奶奶他们肯定认为,我这次过来深圳待这么久,帮你是幌子,怀孕才是主要目的。如果就这么回去,知道我在这边这么久却还是没有怀孕,就算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也肯定会难免失望的。所以,我打算多待一段时间,我们再努力努力,也许会有好消息呢。”
一听就是胡扯,但付辞还是被她的胡说八道逗笑了,顺着她的玩笑打趣道:“你是觉得,过去几个月我还不够努力?”
不够努力吗?唐明丽心颤了颤。
这还不够努力吗?再努力怕就成放纵了。
而她,未必承受得起这种放纵。
唐明丽连忙收起玩笑,“够了够了,够努力了。”
“可我这么努力,却还没有好消息。”
明明是开玩笑,付辞说着却真生出了几分惆怅。
明丽的身体是没问题的,手术前和手术后都做过检查。
但是两人努力了这么久却一直没好消息,付辞有点怀疑会不会是他的身体有问题,毕竟他从来没做过检查。
万一真是他的问题……
付辞不喜欢假设,更不喜欢逃避,直接对唐明丽说:“如果我们再努力一个月还没消息,我就去检查一下身体。”
唐明丽一愣,她以为男人都不会反思自己,更不喜欢别人怀疑自己。就算真确定是自己有问题,也喜欢藏着掖着瞒着。
古往今来,背负着不能生育罪名的,通常都是女性。
啊呸,她怎么想这去了,付辞和那些男人又不一样。
她慢半拍点了点头,“可以啊,人其实最好定期做体检,不一定非得要查什么。特别是你这种经常需要应酬的,应该要一年体检一次。”
付辞点头,敷衍答应,继续那个话题,问:“如果查出来我真的有问题怎么办?”
唐明丽得确认一下,他说的问题是不是指生育方面。
付辞点了点头。
她笑道:“我们不是说好顺其自然吗?我有问题的时候你是怎么对我的,你有问题,我肯定也是怎么对你。”
不过男人一旦有问题,可能没那么好解决,分分钟是不育的程度,所以她又急忙打了个补丁。
“我觉得结婚过得幸不幸福,最重要的是夫妻两人,孩子不过是锦上添花。甚至,我听说西方有很多夫妻结婚后都不生孩子呢。”
这个付辞也听过,当时担心唐明丽万一最后都不能有孩子,会因为这个事难过,他特意了解了很多这方面的,知道西方发达国家确实很多夫妻结婚后会主动选择不生孩子,打算真到那种情况的时候用来安慰她。
没想到今天,从她口中听到了。
付辞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只知道身体强烈渴望靠近她。
“我们抓紧时间好好努力,加倍努力,也许年底真能有好消息。”
随着他不断俯下身,唐明丽也跟着不断后仰。
但沙发就那么点距离,她能逃哪去。
唐明丽两手轻轻抵住付辞胸膛,告诉他一个真相:“其实女性排卵期就那么几天,其他时间努力大概率也是……”
枉然两个字已经说不出,她双唇失去了自由。
一个月的时间好像也不是那么漫长,吃吃睡睡也就过去了。
工厂终于放假了,一百多个工人在短短两三天陆续离厂。
原本喧嚣热闹的工厂,突然就变得安安静静。
说实话,还挺让人不习惯的。
唐明丽站在付辞住所,眺望着生产车间。
平时都是灯火通明,现在只有过道处零星亮着灯。如果不是确定明年还会满人,还真很容易让人想到萧条。
付辞洗完澡出来,见妻子站在窗户边看得津津有味,不禁好奇。
“工人们都离开了,你在看什么?”
唐明丽回头给了他一个笑容,“看黑乎乎的工厂呀。”
“黑乎乎的有什么好看?”
“是不好看,但是看着这样的工厂,会警惕我们,可千万不能让厂子发展到这一步。”
“原来是这样。”
付辞也走过去,认真看了一会,将这一幕深深记在脑海。
郑重道:“我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工厂走到这一步的。”
唐明丽当然相信他,但是商海瞬息万变,很多事说不准的。
就好比房地产腾飞那十年,赚到的财富几乎是过去几十年不能比拟的。但是当它陨落,那凄惨程度也是过去几十年经济发展见所未见的。
现在的付辞是一个有勇气有远见有谋略且脚踏实地的老板,但等他飞黄腾达以后呢?当社会大环境变了以后呢?
付辞依然郑重保证:“不会的,我不会忘记初心的。”
“你现在持质疑的态度没关系,我会让你看到的。所以,未来几十年,你一定要陪着我,看着我,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这话听着好像承诺,又好像要她承诺哦。
广城,付家。
知道唐明丽和付辞今天会到家,一家人早早起来忙碌。
其实说忙碌,也不知道忙什么,除了一早跟着张桂花去市场买菜,好像也没做什么。
但就是觉得这一天都很操心,坐都坐不安稳。
一会担心外面的天气会不会突然有变,一会担心二楼的卫生没搞干净,甚至连张桂花煮菜,都担心她放太多盐。
越临近中午,付老夫人和付母越坐立难安。
付老夫人对儿媳妇说自己新的担心:“你说车能不能准时?我看新闻说年底路上堵。”
付母回道:“肯定准时,付辞他们坐的是火车,不堵车的。”
说是这么说,但在听了婆婆这话后,付母也担心了。
新闻上也不是没报道过火车晚点的新闻。
其实晚点就晚点吧,平安到家就行。但是他们已经几个月没见过两个孩子了,是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他们回来。
这种殷切的心情,如果火车真晚点,真的会急死人的。
付老爷子看上去很淡定,说她们两人:“淡定些,让孩子们知道肯定要笑话。”说罢指了指自己,“看看我,多淡定。”
付老夫人冷呵了声,无情揭穿他:“你淡定?淡定到昨晚就开始睡不着?”
被抓到痛处,付老爷子不敢再吭声,只敢在心里小声为自己辩解:“我那是高兴到睡不着。”
虽然很小声,付老夫人还是看到他嘴唇在动,追问:“在嘀嘀咕咕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去院子走走,一直坐着腰也难受。”
付老爷子起身,往大门走去。
付老夫人可不信他,对儿媳妇说:“肯定是想去外头看看付辞他们回来没。”
付母点头,下意识道:“去外头确实能比较早知道。”
这话一出,婆媳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对方,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同样的蠢蠢欲动。
本来只是付老爷子要出去走走的, 现在变成了三人。
难得休假在家的付成安见状,都开始犹豫自己也要不要跟上。
但也只是犹豫。
他觉得自己身为现役军人,应该要做家里最淡定的那个。
没多久, 他就为自己选择淡定而感到骄傲。
因为付辞他们回来了, 在付家三位长辈的簇拥下进了这个阔别太久的家门。
一回到这个熟悉的环境,唐明丽觉得自己慵懒的细胞瞬间觉醒了。
喝了口张桂花地上的热水,她感叹道:“怪不得他们说,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果然还是在家舒服。”
外面冷得人瑟瑟发抖,在家里面却暖和得可以不用穿外套。
付老夫人心疼又带着几分责备说她:“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唐明丽笑笑, 可不敢把自己真实想法说出来。
敢自然是敢的, 年轻人怎么能有哪位怕吃苦而自束手脚呢。
所以她换了个说法, 对着付老夫人撒娇道:“不管我们在哪里,可都是天天惦记着家里的好。”
这话付老夫人听得很窝心,感叹女孩子和男孩子就是不一样。
付辞一年到头在外面,也不见说想家。
她认真打量着唐明丽, 本想在那边条件艰苦, 还要忙工作, 肯定养得憔悴了些。
谁知道一番打量, 养得白白胖胖,哪有半点吃苦的模样。
那些准备好的宽慰的话, 愣是没了发挥的余地, 只能悻悻道:“还好你适应能力不错, 没把自己养瘦。”
唐明丽摸了摸脸,诚言:“就我这张嘴,想饿瘦挺难的。”
何况付辞的工厂伙食挺好的, 加上她每次逛商店都给自己买很多吃的东西。
付老夫人信,唐明丽就不会没事让自己吃苦的人。
就在这时候,张桂花煮好最后一道菜,问大伙要不要现在吃饭。
付老夫人道:“吃,饭菜肯定要趁热吃。”
付母也道:“一大早赶路,肯定也饿了,先吃饭吧,吃了饭再慢慢和我们说你们在深圳的事。”
唐明丽闻着饭菜香,也确实馋了。
在深圳那几个月虽然吃得不差,也确实偶尔会想念桂花婶子的手艺。
今天张桂花卯足了劲表现,几乎每一道菜都是唐明丽爱吃的,诱得她没克制住,最后还是吃撑了。
付家几位长辈见状,又心疼了。
哪里是在深圳吃得好,全是因为她不挑食,才能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
为了弥补唐明丽,接下来几天,付家的伙食都是堪比过年的丰盛程度。
唐明丽狠狠吃了几天,小肚子都吃出来了,偏她还不自觉。
直到有天早上陪着付老夫人在院子散步,被同大院的李大娘打量,而且是盯着她肚子打量,才猛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身材匀称的她,短短几天都吃出小肚腩了。邻居们不知情,该不会是以为她怀上了吧?
果然,待下次奶奶一个人散步回来,对着唐明丽和付辞欲言又止。
唐明丽没办法视而不见,只好捅破问:“奶奶,你是有什么话想跟我们说?”
付老夫人先是立刻否认,但否认过后又吞吞吐吐开口:“奶奶想问你们个问题。”
两人再次看向她,等着她往下问。
“你们……明丽、是胖了还是……?”
“还是什么?”
付辞不懂,唐明丽却懂了。
虽然这个答案会让老人失望,还是得趁早说清楚。
“奶奶,我应该是这几天吃撑了,吃出了小肚腩。”
说着,还特意拍了拍肚子。
付老夫人脸上虽然闪过失落,不过也只是一瞬,更多的还是松一口气。
搞清楚状况的松一口气。
她解释道:“我刚才在院子里散步,李大娘神秘兮兮跑过来问我你是不是……我跟她说不可能,如果真是……你们肯定不会瞒着我。可她偏说明丽肚子凸起,肯定是。”
这话说得,好像有什么禁词似的。
唐明丽哭笑不得,她可不希望‘怀孕’这事成为家里不能谈的禁忌。
这样刻意,反而会让人更大压力。
无论是她,还是他们。
所以,她决定带头说,一定要反复说,说到大家都认为这不过是一件平常事。
“奶奶,如果怀上了,我们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唐明丽如此坦然提及,付老夫人为自己的刻意避讳感到不好意思。
“我就是这么反驳她的。她孙媳妇和她不亲,我孙媳妇跟我可亲了。”
“可不是,既然说到这个,有件事正好和奶奶说一下。我和付辞觉得,等过完年一起去医院做个体检,看看什么情况。”
付老夫人听到去医院,立刻关心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唐明丽摇头:“没有啦,就是感觉也努力了几个月,但是没有成功,打算做个正常检查。如果检查都正常,那我们放宽心顺其自然就行。如果检查出谁有问题,能治咱就治。”
不能治,那就是天意。
人得顺从天。
付老夫人点头:“确实,有问题咱也不逃避。如果真没那个缘分,我们也接受,总不能为了孩子苦了大人。”
这话听得唐明丽都震惊了。
她知道付家长辈开明,但没想到这么开明。
哪怕在几十年后的中国,都不太可能听到。
多少人觉得不能生个儿子天就塌了,家就毁了,死都不瞑目了。
所以说觉悟除了和大环境的进步有关,更是看个人。
年二十六,张桂花结束了在付家最后一天的工作,回自己家过年了。
付母也放假了,领着唐明丽盘点买的年货,复盘是否有遗漏的东西。
这一复盘,果然发现有遗漏的,于是第二天两人又去逛百货公司和市场,把缺的东西补齐,还屯了一冰箱肉和青菜。
忙碌了一天,等到能坐下来休息时,付母深有感慨。
“许久没逛过市场,才发现市场上得肉啊蛋啊比往年多多了,有没肉票都能买。”
说着问付辞:“你说这改革开放改变怎么那么大,那些肉啊蛋啊,到底是怎么蹦出来那么多的?”
这个想要解释清楚,那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
付辞尽量言简意赅和母亲说:“这不仅仅是改革开放,还有多方面原因。比如分单干啦,规划化养殖推进啦等等,多层改革政策推进带来的改变。”
付母哦了声,可不代表她听懂了。
她笑笑,说:“虽然我不懂,但是大家的生活都在变好,这是都能看到的。”
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像她儿子那样有眼光和魄力,抓得住时机干一番事业?大部分不过都是和她一样的普通人,万幸的是国家没有抛弃任何人。
几人开心聊着天,电话铃声响了。
唐明丽离得近,顺手就接了。
喂一声后,电话那头传来付采萍的声音。
临近春节打电话来,是人都会以为是提前拜年,或者聊聊过年的准备吧。
然付采萍说没两句话后就开始哭,这让付家人有些不知所措。
付老夫人知道这种时候孙媳妇这辈分的人是应付不来的,于是抢过话筒,问:“怎么了怎么了?大过年的怎么又哭哭啼啼。”
付采萍道:“嫂子,可不正是大过年的,想到我家顾琳那么可怜,才忍不住想哭。”
“你家顾琳又怎么了?”
“前几天孩子又生病了,她丈夫和公婆又唉声叹气,总说担心这孩子养不大。”
付老夫人无奈闭了闭眼平复情绪。
都已经是老生常谈的问题了,这一年都不知道听她提了多少次。
付老夫人无奈道:“他们这话不就是还想让顾琳生多一个吗?”
“可不是,但是敢生吗?生了不仅要被罚款,工作还得没。”
“这不就行了,你也知道其中厉害关系,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就随便他们吧,我们都这个年纪了,真的没这个命操心。”
“你这是说得轻巧,不是你亲孙女,你不心疼。”
这话听得付老夫人来火了,骂道:“我亲孙子还没生孩子呢,你见我操心了吗?”
这话还真怼得付采萍说不出话。
沉默了几秒后,她哀求道:“嫂子,你们有身份地位,能不能出面警告一下顾琳婆家?让他们少不知好歹。”
“怎么警告?人家就是有多子多福的心结。”
“明丽堂姐那个前夫离婚后去纠缠她,你们都帮忙了,怎么轮到更亲的关系反而这么冷漠呢。”
付老夫人冷哼了声,说:“行啊,那我们就去找顾琳丈夫的领导,警告他必须要提高觉悟,响应国家政策,别整天想着生二胎?”
说完不等付采萍回答,就紧接着往下道:“以后升职评优什么的都没他的份,你觉的他会不会更恨顾琳?”
付采萍再次说不出话。
以她对孙女婿的了解,肯定是会恨的。
“你啊,怎么就没想明白呢。”付老夫人叹气,“我们之所以帮明丽她堂姐,那是因为他们两人已经彻底没关系了。可是顾琳她还想和孩子他爸好好过日子呢,万一旁人一插手,以后两人闹矛盾就拿这事来说,我们倒不是人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付老夫人说的道理, 付采萍未必不懂。
但是现在她的孙女婚姻生活陷入困局,她这个当奶奶的着急啊。
一切道理在情理面前,似乎都不重要了。
付采萍哀求:“嫂子, 你不是说娘家永远是出嫁女的依靠吗?算起来, 你们也是顾琳的娘家啊,得给我们顾琳撑撑腰啊。”
付老夫人也苦口婆心:“采萍啊,真正的依靠不是持强凌弱。俗话说得好, 强扭的瓜不甜。真正的依靠,是给她底气,无论她做什么都支持。”
她相信小姑子都这个岁数了,肯定是明白这些道理的, 只是当局者迷, 关心则乱。
“嫂子, 凭良心说一句,如果是你的亲孙女,你舍得她受这样的委屈吗?”
“如果是我的亲孙女,那就不可能嫁过去。”
“嫂子,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不嫁都已经嫁了, 孩子都生了, 难道要顾琳跟明丽堂姐那样离婚吗?”
这话付老夫人听着可不高兴了,说自己孙女就是, 怎么还连带着看不起明丽娘家了?
再开口, 付老夫人语气明显带上不悦:“离婚怎么了?我国婚姻法规定, 婚姻自由。这个自由,包括结婚自由和离婚自由。你不要拿你迂腐的眼光去评价别人离不离婚,我告诉你, 除了当事人,没人能替她感同身受,更没资格去评价。不管是选择委曲求全维持婚姻,还是跨刀斩乱麻结束关系,别人都没资格评价。”
只不过委曲求全看着让人憋屈。
这一通电话,又是闹得不愉快结束。
搁下话筒后,付老夫人愤愤说了句:“幸好这会你们爷爷不在,不然肯定又会暗暗生气。”
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付老爷子其实一直都很在意,奈何两人性格实在合不来。特别是后来因为顾琳的事,两人差点老死不相往来。
后来缓和了些,但因为这一年多来顾琳和婆家矛盾不断,又再次影响到了兄妹两的感情。
这半年多来,付采萍没少往家里打电话,甚至他们也去过一趟顾家。
但又如何?
根本问题是什么?是顾琳的婆家还想她生多一个,甚至几个孩子。但是国家政策不允许啊。
所以这事情啊,要么顾琳婆家人转变观念,要么顾琳斩断关系,不然就是死循环。
想到这事可能没个头,付老夫人感叹:“有时候亲人之间真像冤孽。”
付母安慰婆婆:“妈,你们要想开些。当初顾琳还没嫁过去,你们就提醒过,那家人条件虽然好,但心术不太正。是顾家人要一意孤行,现在弄成这样,又有什么好怨人的呢。”
说到怨,付母就觉得姑妈一家很过分。
确实,在顾琳下乡一事上公公没帮忙,是有点不近人情,但公公就是那性格,要他徇私枉法,比要他命还难受。
姑妈总说是下乡毁了顾琳,那也是政策毁了她,不能完全怪到公公身上。况且那些年下乡的青年那么多,回城后不也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
唐明丽补了句:“现在也没到绝路,他们想继续过下去,或者想结束这种生活,都是可以的。生活哪有那么多既要又要,很多时候都是要舍去的。我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爷爷现在抬出身份压他们,但能压一辈子吗?过个几十年人老珠黄再被抛弃,怕是比现在更惨。”
“几十年?”付老夫人听得都乐了,“那不得活成老妖精了?”
“怎么就成老妖精了?爷爷现在不过七十来岁,再过几十年也就百来岁。”
“百来岁还不是老妖精?”
“不是。”唐明丽一本正经道:“百来岁,也就是百岁老人。”
几十年后,百岁老人还有补贴拿呢。
付家人都被唐明丽这一本正经说的话逗乐了,冲散了因付采萍那个电话的不愉快。
但在吃晚饭,付老夫人告诉付老爷子这事时,还是不可避免再聊起。
付老爷子不悦道:“她今年过年最好别来拜年,不然要是敢哭哭啼啼,我肯定得说她。”
这一说,指不定又翻脸。
付老夫人也不想大过年的小姑子上门哭,嘀咕了句,“要是当初嫁远点就好了,两家就能离远些。”
“可不是。”付老爷子也后悔道:“当时不应该由着她那母亲安排的,就应该让她嫁个军人,好好改改这性子。”
“嫁给军人性子就能改不成?你当军人是教官?”付老夫人瞪了一眼丈夫,自顾自说:“不行,我得想个办法,看有没法子让她不来拜年。”
这话听得唐明丽心一动,想起几十年后很流行的春节出门旅行,于是斗胆提议:“要不我们全家干脆出门玩?”
“过年出门玩?”付母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错儿媳妇的意思。
如果真的出门玩,确实很让人心动,但又不是很敢想。
哪有人过年不走亲戚的。
唐明丽点了点头,肯定回答婆婆:“春节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感受一下不同的风土人情,也挺有意思的。”
付老夫人想到这样可以避过小姑子,也有些心动,只是担心马上就要过年了,会不会没有车坐。
唐明丽想了想,说:“如果全家都不反对,我们今晚就商量一下,定几个地方,明天我和付辞去火车站买票,看能买到哪里的。”
说着,她率先表态:“我同意自己提出的这建议。”
本以为付辞会是第二个同意的,谁料付老爷子却先开口了了。
“我也同意。”
全家最尊贵的人都同意了,其他蠢蠢欲动却有所顾忌的人,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春节出门旅行这方案,全票通过。
接下来就是商量去哪里玩了。
唐明丽干脆翻出中国地图,一家人围着地图商量着去哪里比较合适。
商量了一晚上,可算定下了几个地方。
小城市是肯定不考虑的,不说安全问题,就交通这块都会被否决。
所以他们能选择的,也就是广城火车站有火车直达的几个大城市。
睡前躺在床上,想到可能要出门旅行,唐明丽依然觉得跟做梦一样。
谁敢信啊,他们家作风领先时代三十年。
因为太高兴,忍不住在床上打了几个滚。
付辞洗完澡出来,看到的正是这一幕,不由也跟着发笑。
“就这么高兴?”
“当然,谁出门玩不高兴。”
“可你不是说外面冷吗?”
“能玩就不觉冷,热爱可抵万年寒。”
那么胡扯的话还能说的那么有道理,也就她了。
不过付辞还是忍不住给她打了个预防针,“万一明天买不到车票,就出不了门玩了。”
本以为妻子多少会失落,却见她眨巴着眼睛笑道:“没关系啊,如果真买不到车票,那就在家好好过年嘛,反正我们也准备了很多东西。”
这心态,付辞只能说甘拜下风。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后,唐明丽和付辞就出了门,直奔火车站。
年二十九,火车站人比平时多很多,但也算不上很多,每个售票窗口前排了二十来个人。
唐明丽估摸着可能半个小时就能排到,耐心排在队伍后面。
但是没想到,这时候的售票效率有点低啊,前面不过二十来个人,两人就排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终于走到窗口前。
过程虽然有点意外,但结果是好的也行。
两人并没有因为排了那么久的队而情绪低落,反而是情绪高涨询问售票员到哪些地方有没票。
他们不过才问了两个地方,售票员就开始不耐烦了,问他们:“你们到底要买哪里?”
唐明丽看到这种服务态度也有点不高兴,但还是好声好气把昨天晚上商量的几个城市报了出来,末了还说了声谢谢。
售票员却依然黑着脸道:“你们才两个人,就算一人去一个地方,也就两个,不要在这里捣乱行吗?”
见妻子被人这么凶,护妻狂魔付辞顿时不高兴了。
只是刚准备指出售票员态度不端正,就被唐明丽制止了。
唐明丽比付辞更不满这人的服务态度,如果放在几十年后,肯定会被人投诉。
所以说工作太稳定也不行,让这些太安逸了。
但大环境如此,她也知道不是自己能改变的。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买车票。
所以压下不满,耐着性子报出他们昨天商量好的首选城市,并说:“要六张票。”
这时候的火车票不难买,特别是他们买的还是高级软卧,六张火车票最后还是很顺利买到了。
出了火车站售票大厅,付辞依然气鼓鼓。
唐明丽逗他:“付总的胸襟应该不止这点吧?你在外闯荡多年,难道就没遇过比刚才那人态度更不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