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姨娘当场感动的落泪。
董玉婷在几天都早起过后,觉得这不是个办法,就让她们晚些再过来,李凌川要是质问,就说是她吩咐的。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谁也不能打扰她宝贵的睡眠时间。
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告状,总之李凌川并没有过来问这件事。
在府中的生活是十分惬意舒适的。虽说整个府邸都要她来管,但是她也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儿,把任务交代下去,自己轻轻松松。她也不担心会出错,谁做错了,换个人就是。
原主就是太掐尖要强,吩咐下去任务之后还要再亲力亲为,确保一切都井然有序,才把自己累出病,最后在芸姨娘换了一剂猛药之后一命呜呼。
董玉婷这样谁错了,换个人的处事风格反倒让下人们更加警惕,倒是比原先做事更加积极了。
这个结果虽然不是董玉婷预料的,但她很满意。
这天,她难得的和二夫人、三夫人聚在一起,商量着要不要轮流去侍奉老太太。
董玉婷断然道:“还是与母亲说一声吧,说不定母亲并不想看到我们呢。”
曾惠妍惊讶的看着她,好似不认识她一样,“大嫂,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母亲都生病了,去侍奉怎么了?还能累着你不成?弟妹,你说是不是?”
何静琳坐在一边,脸上没有血色,“我都可以。”
曾惠妍听她也不支持自己,就继续跟董玉婷争论起来。
“我去侍奉当然可以,但无论如何,都要先去问一声母亲,若是母亲不需要,你还非凑上去,不是反倒惹母亲不高兴吗?”董玉婷气定神闲道。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那就让丫鬟先去问一声好了。”曾惠妍让珠儿现在就去。
这个聚会虽说是曾惠妍发起的,但聚集的地点是在吟风院。这里是府里的黄金地段,环境、面积、服务都是最好的。
董玉婷刚疑惑曾惠妍为何不自己去侍奉,还能给老太太卖个好的时候,曾惠妍就透露出了她的真实意图。
“大嫂,听说你在选车马司的管事?”
董玉婷心里立刻竖起重重堡垒,淡淡道:“是啊。”
“我倒是知道一个人,有些本事,想给大嫂说说。”曾惠妍眨动着杏眼道,“他叫李邻,原先就是看大门的,前些天我出府,丢了支钗子,急的不得了,让下人去找,是这个李邻带着人打着灯笼找了一晚上才给我找到,大嫂,你说这样细心又有耐性的人,适不适合当车马司的管事?”
末了,她又补充道:“原本想推荐我一个陪房的,可这个人原本就是车马司的人,要是他当了管事,应该更能得心应手,适应车马司的事务,所以我就让我那陪房会庄子上了。”
“听你这么一说,倒是个可用的人才。”董玉婷赞同的点头。
“是啊是啊。”
在曾惠妍雀跃的目光中,董玉婷又峰回路转,说道:“不过,我还是在想想吧,不能因为你的一句话,就定个人不是?”
曾惠妍眼里闪过一丝恼怒,面上还是笑道:“大嫂说的是,那你可记得这个人,我敢保证,他要是当了车马司的管事,绝对帮大嫂分担事情,不会再犯宴席上的事情。”
董玉婷心里冷笑,是帮你分担才对吧?自葛管事来向她献殷勤之后,她就查了葛管事的人际关系,这个李邻,就是葛管事的丈夫,在车马司负责看守大门。
随着葛管事浮出水面,她这条线渐渐的清晰明了,只是打蛇打七寸,还得要当面抓住她才是。
“呕——”
曾惠妍撑不住脸上的笑容,愤怒的瞪向在她说完话后干呕起来的何静琳。
“三弟妹怎么了?听人说你最近吃睡不好,有没有请大夫来看?”董玉婷关心的问道。
“弟妹这些天一直在翠微院没出来过,大嫂可知道的真清楚。”曾惠妍阴阳怪气道。
她暗指董玉婷在翠微院安插了人手,盯着何静琳的一举一动。
何静琳虚弱的说:“没有......这几天我吃不下东西,看见摆在桌上的饭就想吐。”
董玉婷还没说话,曾惠妍就大叫道:“该不会是有了吧?弟妹,你月事,多久没来了?”
何静琳脸色烧红,小声道:“已经迟了几日了。”
曾惠妍肯定道:“一定是有了。”
董玉婷吩咐春月:“拿了我的对牌,赶紧去请大夫来。”
突然发生这件事,曾惠妍就没执着于管事的事儿,两人陪在何静琳身边,问她这些天的日常生活。
大夫还没来,曾惠妍就凭着这些日子里发生的反常愈发笃定何静琳是有了。
从一开始的有了,到后面变成是个男孩还是女孩,要取什么名字......
大夫来看过以后,确定了这件事。
于是三人结伴去往兰竹院,将这件事告诉了老太太。
老太太的病容立刻被喜色冲击,将何静琳拽到身边,温和的看着她,问她想吃什么直接给厨房说,屋子里缺什么不缺,还说要王妈妈这几个月照看她。
惹得曾惠妍一脸酸意。
何静琳当即拒绝:“王妈妈是母亲惯用的人,儿媳怎么能要过去,母亲就不用担心了,儿媳身边有可用的人。”
曾惠妍也道:“母亲就别担心了,弟妹怀了身子,还有大嫂照顾呢,大嫂定能把弟妹照顾的好好的。”
这个曾惠妍,真是无时无刻给自己下套。
董玉婷笑着说:“母亲就放心吧,有我和二弟妹两个生过孩子的,还能照顾不好三弟妹吗?你就放心吧。”
她斜着眼看曾惠妍,要是何静琳出了事,你也别想逃。
老太太没注意到她们俩的眼神交战,全身注意力都放在了何静琳身上,事无巨细的告诉她以后要注意什么。
何静琳初次有孕,正需要这些知识,耐心的听老太太的话。
这件事当然得通知在书房的李凌骏。
比起两个哥哥,他空闲的时间最多,要是往常,他就出了府,约上三五好友,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吟诗作对,自从这次从幽州回来以后,李凌川就把他关起来,命人看着他读书,势必要他考个功名回来。
李凌骏从小就怕这个性格严肃的哥哥,没敢反抗,蔫蔫的在书房里读书。
何静琳对这件事只有支持的份儿,还曾送给董玉婷自己养的一盆芍药表示感谢。虽然都是一家人,但是她和李凌川也要保持距离,就只好送礼物感谢李凌川的夫人董玉婷了。
李凌骏冲进兰竹院,白净的面孔上染着红晕,想必是一路跑过来。
他又惊又喜道:“真的有了?”
何静琳羞涩的点点头。
李凌骏仰着头,“我要当父亲了!母亲,我要当父亲了!”
他这副傻样子让众人哈哈大笑,老太太笑的流眼泪,拉过李博睿道:“看你三叔,都乐傻了!”
李博睿就拍手说:“三叔傻了!”
高兴过后,老太太不免要嘱咐李凌骏两句,他知道这个儿子什么性子,便趁着这件事,让李凌骏更要专心读书,不然孩子出生之后,知道自己这个父亲连个功名都没有,不得被其他人笑话死。
李凌骏也是直点头:“我知道了!”
众人只觉得他当了父亲就是不一样,然后感慨是何静琳的功劳云云。
回了吟风院,董玉婷就叫来钱坤和朱月如,告诉他们,蛇可以出洞了。
李邻看大门的工作在外人眼中也是一份好差。那些身份品级低的人,想来拜见李府还不够格,就要送份礼给李邻,拜托他传个话,如此一来,李邻得的油水也很多。
再者,他是看大门的,不是看角门和偏门的,和府中主子接触的时机也很多,这样在主子们面前能频繁露脸的差事,如何能不算一份好差呢?
这天他正坐在大门旁边的小房中,悠闲的喝着茶,看角门的两个小厮站在外边说着话。
瘦高的小厮道:“听说钱管事抓住了宴席上从厨房偷酒的小贼。”
矮壮的小厮瓮声瓮气道:“他可不是钱管事了,都被大夫人撤了职位。”
李邻原本惬意的靠在椅子上,听到他们的谈话,像射出去的弓箭一般,笔直的坐起来。
瘦高的小厮说:“哎呀,我给忘了,不过别说这些,你说钱大哥会怎么处理那偷酒的小贼?”
矮壮的小厮笃定道:“他害的钱大哥丢了职位,钱大哥肯定饶不了他。不过他一个从外面雇来的帮工,又怎么会想偷酒来害赵四呢?肯定是背后有人指使。”
瘦高的小厮赞同道:“难怪钱大哥要把他抓起来,看来是想逼问他说出来是谁指使的。”
“你觉得是谁做的?”
“这我怎么知道,说不定就是咱们车马司里的人......”
“说什么呢?不好看看你们的角门,跑到这里来偷懒了。”李邻突然从背后出现,吓了二人一跳。
虽说都是看门的,但看大门的,自然比看角门来的体面。
角门是什么人进的?下人、姨娘、还有马......
两个小厮连声告罪,连忙跑走了。
李邻将他们的话记在心里,愈发的焦急不安,晚上回了屋子,就急忙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妻子。
葛管事先是一愣,后又说道:“镇定点儿,你光是听了这话,有确认过吗?说不定这是钱坤想布的局,就等我们自投罗网呢。”
李邻哭丧着脸:“唉,我就说别做这个,你偏不听,要是被发现了,咱们可没好果子吃,说不定还要被赶出府去。”
葛管事嗤道:“我呸,瞧你一脸怂样儿,我葛春花既然敢做,就不怕被发现!”
李邻唉声叹气,在屋中像个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到处乱走。
葛春花看的心烦意乱,“行了,你别乱走了,我看着就烦,我想想,得先去看看小东在不在家里,要是在,说明这一切都是钱坤设的局,找不到你头上!”
“那要是不在呢?”
葛春花掐了两下他的胳膊,“你就不能想点好的?”
要是李邻,被掐一下就该疼的跳脚,但这会儿心事重重,对她掐的之下无动于衷,脸上还是那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葛管事行动力惊人,当天就在李邻的掩护下出了府,去安宁坊的石头街上找小东。
她留了个心眼,没自己过去,使了两个钱,让街边的小孩儿替她走了一趟。
那小孩儿得了钱,兴高采烈的就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鹦鹉学舌的说:“我们家小东去外面做大生意了,得下个月才能回来了。”
那小孩儿模仿的很像,脸上的得意神情让人看着想打他。
葛管事又躲在暗处盯着小东一家,直到傍晚,她才回了府。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小东呢,他在不在家里?”
葛管事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茶。
“我来倒吧,你看你,倒得一桌子都是。”李邻一边擦桌,一边给她倒茶,又催促着她说,“你快说啊,怎么跟哑巴似的。”
葛管事道:“我没看见小东。”
李邻倒抽一口凉气,那就是被钱坤抓着了。
“小东的爹娘说,他去做大生意了,下个月才能回来。”
李邻悬着的心又放下来,“你别一惊一乍的,这不是是好事吗,这说明这一切都是钱坤设的局,还好我们没上当,还是你聪明,知道先去问问去。”
葛管事眉毛依旧深锁着,“可是,我看见小东的爹娘穿着细葛布的衣服,小东那天来,还只穿着麻布的衣服。”
“事成之后,你不是给了小东银子吗?许是他们买了这些布料。”
葛管事否认道:“他们家缺钱,才会答应我做这件事,我给他的银子买不了多少细葛布的料子,况且谁家得了钱先去买料子去?”
“你的意思是,那衣服是钱坤给的?说小东去做生意,也是一场骗局,实际上他是被钱坤抓走了?”
葛管事沉默着点了点头。
李邻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我早就说了不能做这件事,你非不听,现在可怎么办啊?等钱坤把这件事告诉大夫人,我们还能在府里留下去吗?”
“别说了,你早干嘛去了?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你一辈子就当个看大门的了?”葛管事两条眉毛高高竖起,李邻登时就像浇灭的火焰,瘫在了椅子上。
“你有句话提醒了我,你说,钱坤既然抓住了人,为什么还没把这件事说出来?”
李邻迟疑道:“小东他,还没告发我们?”
葛管事一拍手,“就是这样,钱坤一定还没从这个小东嘴里问出什么,所以才没有来抓我们。”
“那现在怎么办?”李邻道。
“得先找到钱坤关小东的房间,这样......”葛管事在李邻耳边窃窃私语。
李邻为难的说:“这样行吗?”
“要是不行,咱们就真的要离开府了,你舍得?”
李邻沉重的点了点头,“行吧,那就这样做。”
深夜,外院最西边的一间房,平常用来放杂物,只是今天被钱坤收拾了一下。
今晚的天黑的看不见五指。天空乌云密布,发着微弱白光的月亮被挡的严严实实。一道身影来到这间房,小心的推开了门。
里面更加灰暗,往前一走,就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细碎的声音。
“小东?”
“呜呜——”回应他的,是一道支吾不清的声音,像是被人堵住了嘴巴。
李邻点起了烛火,借着那一点光亮,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一个头上戴着黑布,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的人,一边呜呜叫着,一边挣扎。
在他脚下,散落了一地的杂物,碎掉的桌腿,一些木柴,还有一些稻草。
“小东,你别急,我马上带你出去。”李邻快步过去,解开那人身上的绳子。
他紧张的手上全都是汗,手越滑,他就越解不开绳子。
突然间,四周又亮起几道光亮,他手一抖,手中的蜡烛摔落到地上,灭了。
但四周已经被烛火照的亮亮堂堂,钱坤赫然就在其中。
“李邻,你怎么在这儿?”钱坤微笑着问,眼神里泛着冷意。
在他身边,还有冷笑着的赵四。
他不是被赶出府了?怎么会......一瞬间,李邻明白自己上当了。
“钱管事,我,就是一时间好奇,来看看。”李邻勉强镇定下去,说道,“钱管事怎么在这儿?这个赵四不是被赶出府了吗?怎么还在府中?夫人知道吗?”
赵四冷笑着说:“你还猜不出来?”
“猜出来什么?我应该猜出来什么?”李邻道。
钱坤冷哼道:“你也别再狡辩了,让他偷酒,又让他放到管事房里的人就是你吧,而目的,就是为了让你顶替我的位置。”
李邻脸上的冷汗一滴滴的落下,“钱管事说什么,我听不懂?我来这里,真的只是好奇。”
“这有什么可好奇的?还需要解开他的绳子?”
“钱管事,我哪里解开他的绳子了,他身上的绳子不好好着吗?”李邻提高了嗓门,大脑飞速运转,既然设局来抓他,那想必小东一定没说出来什么,只要坚持不认,还要逼迫他认罪不成?
“你这狗东西!”赵四忍不住骂道,刚才他没忍住出现,其他人只好跟着出现,这才让李邻没解开绳子,可竟然成了李邻狡辩的借口,赵四如何能不气?
“李邻,不如你看看,这绑着的人是谁?”
李邻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意思......
钱坤重复了一遍,“既然只是好奇,那你就看看,这绑着的人到底是谁?”
李邻颤颤巍巍的抬起手,将那人头上的黑布摘下,而露出的面孔他再熟悉不过,赫然就是白天与那矮壮小厮谈话的人。
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个局!
他们早就知道是他了,只是为了当面抓他而已!
钱坤高声道:“明一大早,就去府外小东带过来。我倒是没想到,竟然是那个看着憨厚的男子。”
李邻再也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瞬间,他明白了一切,什么抓着了人,那是说给自己听的,什么做生意,分明是被带到了李府,小东爹娘身上的衣服,也确实是钱坤给的,只是背后的目的,不是抓来小东说出谁指使的,而是为了引他上钩,再当面抓他。
李邻脸上的神色迅速的灰败下去,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般,失去了精气神。
“也不枉我把那天的所有帮工又都请来了,只是那么多人,我可怎么找,李邻,你可帮了我大忙,你现在认罪,我还能帮你求求情。”
李邻垂头丧气的说:“是我做的,小东,也是我指使的,和他那天一起来的帮工里,有个人听到赵四说想喝酒,小东就告诉了我,我就想出了一计,让他偷来酒放到管事房里,又趁着赵四喝醉,让小东在外面喊主子要给赏钱,赵四那蠢东西就过去了。”
赵四气的脸色发红。
“你也知道,我在车马司还有些权利,把几个小厮支走,让小东去管事房,还是能做到的。这件事和其他人没关系,钱管事,我认罪。”
第57章 折腾 次日一早,钱坤就去吟风……
次日一早, 钱坤就去吟风院,把李邻落网的消息告诉了董玉婷。
原本他和赵四是想把那天雇来的帮工挨个询问一遍,只是这样免不了要花上很久的时间, 并且还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说真话, 于是董玉婷就想出来这个办法,来诈背后之人。听到钱坤抓住了那天搞鬼的人,背后的人一定会有所行动,只是董玉婷没想到他这么沉不住气, 当晚就悄悄潜入了钱坤布置好的房间。
“这个李邻交代了, 他说想当车马司的管事, 就故意让赵四喝醉, 又引得他跑去前院。”钱坤复述了一遍李邻的话。
“他没说葛管事?”
钱坤摇头道:“没有,他说这是他一个人做的, 葛管事并不知情。他说葛管事曾经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在老太太面前有些脸面, 在我和赵四撤了职位之后, 就想让她帮自己成为车马司的管事,但老太太这几天都不见人,所以葛管事才来给夫人送礼。但宴上设的局, 葛管事一无所知。”
董玉婷发出一声轻笑:“你信吗?”
钱坤嘿嘿笑了一下,“小的自然是不信的。”
董玉婷将一株紫藤花剪下,插进青釉的胆瓶中,“去告诉老太太吧。”
钱坤迟疑道:“夫人......不再问问?”
紫藤花躺在瓶中, 灿烂的阳光斜斜的照射进来,将青色的胆瓶照耀的如同裹着一层金橙的薄纱,董玉婷将胆瓶摆在朱红色的窗台上,满意的拍了拍手。
“他是要死保葛管事了, 问不出来的。”董玉婷没打算问出真正凶手,只要让老太太知道,她手底下的人是有错,不过被人陷害了也是真的。
还没进去兰竹院,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原来是二夫人和三夫人来了。
昨天老太太得知何静琳怀有身孕的消息,一高兴,就从自己的箱笼取了好些东西送到翠微院,那些东西都是老太太的陪嫁,什么和田玉雕海棠花对簪、丹霞青玉琉璃盏、越窑千峰翠色釉瓶,这些东西放到外面买都买不着,让曾惠妍酸得很。
甫一进去,老太太就高兴道:“你来的正好,凌昊有个妾室怀了身孕,你和惠妍也照看着点。”
董玉婷一愣,昨儿个三夫人怀了身孕的消息才让老太太知道,今天清风院里也有人怀了身孕,这么巧?明日是不是该她们吟风院了?
老太太没想那么多,对妾室也没多用心,只让人传话,让那妾室小心着点,并赐了两匹蜀锦,一支鎏金簪子。
不过对于这个消息她还是很高兴的,府中的孩子越多她越高兴,反正都是她的孙子孙女。
钱坤跟在后头,见老太太这么高兴,一时间有些迟疑,怕说出这件事扰了老太太兴致。
曾惠妍笑着道:“大嫂把钱坤带来做什么?”
钱坤手足无措的望向董玉婷,纠结着要不要说明来意。要是惹了老太太的不高兴,牵连了夫人怎么办?
“母亲,那天宴席上的事情查清楚了,是厨房从外面雇来的一个叫做小东的帮工在厨房偷了酒,然后由车马司的李邻做掩护,放到了管事处。”
在钱坤犹豫之际,董玉婷已经言简意赅的把事情说明了。她并没有替赵四说情,便是老太太也不能有意见,她只是把真相说出来罢了。
曾惠妍也愣了一下,像是没预料到董玉婷敢这么说出来,不怕惹老太太不快吗?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像黄昏到黑夜的过渡,没看个仔细,却感受的清晰明了。
“犯了错,就该挨罚,这事儿你自己就能解决,不必来与我说。”老太太面容肃杀,竟是不想过问一句,“到底是老侯爷的孙女,心思就是细,才不过几天,就把这事查的水落石出。眼下府里再没有其他事,你便把心思都放在这两个有了身孕的人身上,我身体不大好,你就多替我走走,每日来给我说说她们怎么样。”
董玉婷顿了顿,微微福身,“是。”
曾惠妍杏眼微瞪,转头对着老太太道:“母亲,那我每日也来与您说含烟的事儿吧。”
含烟就是清风院刚怀上身孕的姨娘,是去年进来的,一直很受二老爷的宠爱。
听两个嫂子都要来,何静琳文文静静的说:“那儿媳也每日来吧。”
这不就变成了晨昏定省,董玉婷苦笑,这是什么好事吗?还抢着来。
她思索着老太太的那番话,咬文嚼字了几遍,总觉得老太太是别有深意。
水落石出她明白,是让她不要往后查了,看来她也知道李邻是葛管事的丈夫,让她多照看是何静琳,是给她找事做,每日来例行汇报,就是折腾她了吧?
老太太欣慰的拍着何静琳的手,“你怀了身子,可得小心,每日来我这里做什么,你就隔个几天来一次便够了。”
何静琳道:“大夫说了,怀了身子也不能一直躺在床上,让我也要多走走。”
“你在翠微院里走便是了,何必要再走来我这儿,到兰竹院也有段距离呢,况且如今天这么热,大老远的走过来热出一身汗。听话,头三个月最是要小心。”老太太不依她,扯开话题,关心的说道,“昨儿秀莲做的酸笋醒脾汤怎么样?喝了有没有吃下东西?我当初怀了凌川的时候,也像你一样吃不下东西,是秀莲给我做了这汤,我才好受了些。”
何静琳不知道那是王妈妈亲自做的,起身就要给王妈妈道谢。
“三夫人快坐下。”王妈妈哪能让她给自己道谢,赶忙扶着何静琳坐下。
妙双笑道:“夫人喝了那汤,开胃了不少,多吃了两碗饭呢。”
王妈妈得意的说:“这道酸笋醒脾汤,是取蜀南嫩笋,先三渍三曝,再加西域莳萝、高昌葡萄干小火煨足足三个时辰,煮出来的汤酸甜开胃,就是没怀身子的人喝了这汤,也得多吃两碗饭呢!”
何静琳羞涩的低下头。
老太太道:“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就该多吃一点,只不过也别吃太多,控制好那个量,要不然孩子可不好生,记住了吗?妙双,你可看着你家夫人。”
何静琳和妙双点点头,将老太太的话记在心里。
老太太微微眯起了眼睛,王妈妈机灵道:“太太可是累了?”
老太太嗯了一声,“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就回去吧。”
众人便起身,服侍着老太太进了梢间才离去。
“去把葛管事叫来。”老太太冷漠的说。
元香去了之后,王妈妈心头一动,让屋里的三等丫鬟去了明间,接着凑到老太太身边,低声道:“太太是怀疑......葛管事指使的?”
“她前几日来献殷勤,我没见她,她就去找了玉婷,然后也碰了壁,不知道给我那个傻侄女说了什么,拐着弯的让我帮李邻,助他成车马司的管事,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我是不信的。”
毕竟曾是老太太身边的人,什么性子,老太太知道的一清二楚。
王妈妈偷觑了一眼老太太晦暗不明的神色,“那大夫人,怎么不提这件事?”
要真是葛管事做的,这件事对董玉婷来说只有好处,或许还能趁机选个自己的人当下一个库房管事。
“她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件事,不就是想来试探我的想法吗?”老太太冷哼道,“到底是年轻,出的招就是利,可惜这不是两人对决,你一招我一招的。也该学学那些船工,纵然在甲板上发现了蠹虫,也该等船舶靠岸了再撬开木板。”
王妈妈声音不自觉抖了几分,“那葛管事要怎么处理?”
老太太抓起桌上的檀心护身迦南福珠,慢慢捻动着,“就让她们去庄子上吧,毕竟也跟了我许多年,计明不是看着库房的器皿吗,就让他顶了管事这个缺吧。”
计明也是老太太的陪房,这些年里,在下人之间也颇有脸面,顶了管事这个职,倒也合情合理,更重要的是,老太太的利益并没有受损。
曾惠妍回了清风院,便有丫鬟递了个帖子过来,“夫人,回事处送来的。”
“谁送来的......”曾惠妍一边疑惑,一边拆开来看,珠儿也好奇的偷瞄。
曾惠妍将信上的内容看了一遍,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老爷呢,快让他来。”
站在门边的丫鬟小声道:“二老爷在含姨娘那儿。”
含姨娘在没有身孕之前就成了姨娘,可见平日有多受宠,如今怀了身孕,更加了不得了,青天白日的,就勾的二老爷去了她房中,曾惠妍如何能不气,那张杏黄色贝叶纹的信笺被她用力拍在桌上,信笺上绑着的五色丝绦从圆滚被她一掌拍扁。
“夫人仔细手疼。”珠儿忙拿起曾惠妍的手,对着掌心轻轻吹了吹,“夫人,这信笺上写了什么啊?”
曾惠妍想起信上的内容,理直气壮的对门口的丫鬟道:“你去把老爷叫来,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