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没有说话，但表情已经表现了可怜。
不过大家都知道，这是她的病情又开始了，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引起大家的关注。
管家轻轻叹了口气。
慕音侧头低声道：“人太多的话，宋夫人反而没办法冷静。不如，您先离开，我们陪宋夫人说一会话？”
“好，我去给二位准备果切。”
管家点点头，退出了房间。
慕音走到床边，笑眯眯地说：“您还记得我吗？我来看您了。”
“当然记得啊。”
宋夫人朝她伸出手。她顺势轻轻握住。
宋夫人嘴一撇，用可怜的语气说：“现在只剩下你会来看我了，你都不知道，他们不给我治疗，还不给我饭吃。我经常啊，是有这顿，没有下一顿的……”
慕音没有配合她，但也没有反驳桌上还放着空餐盘呢，而是笑着问：“那你饿吗？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的阿姨做些过来怎么样？”
“我不饿。”
慕音便接着说：“听说阿姨你不舒服，所以今寻就给你请了医生过来，让他给你好好检查。人又不是机器，会感觉不舒服很正常的。我有时候工作太累，也会觉得这也不舒服，那也不舒服，休息几日就好啦……”
她的嗓音很轻柔，像是在哄小孩。但又很有分寸，绝不让宋夫人有机会将‘自己真的有病’这件事坐实下去。
否则只会演变成争论。
宋夫人几次想要争论自己病情真的很严重，都被她轻飘飘压回去。
真是难得见到这样的慕音。
裴澈遮住眼底的笑意，走上前以医生的身份，对宋夫人做详细的问诊。
不愧是心理学家，面对心理疾病的患者，他表现得远比慕音更专业。
宋夫人的情绪变得更加平静，甚至能够展露笑颜。
慕音稍稍松了口气，便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电脑与仪器。
无论是从前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她一直在尝试人工智能+医疗。
她研究的这款产品，设想的是通过虚拟场景、人物，将患者带入到一个虚拟的世界里。患者的内心世界会让人工智能生成相应的一系列任务，患者通过完成任务去疗愈心理创伤。
例如曾经有心理阴影的人，会在虚拟世界里，闯过各种挑战后，最终克服阴影，实现心理疗愈。
想法自然是轻松且简单的。
实际是否可行，至今还没有论证。
他们需要面临的问题是：
第一，让人工智能需要更可控，做到以人为本，构筑出的虚拟世界方才不会让患者心理问题加重；第二，心理患者不是傻子，所以虚拟世界只有足够真实，才能让他们沉浸、相信那是一个真实世界，达到疗愈功效。
慕音的demo还只有语音，没有场景。
所以，这只是一次小尝试，达不到真正疗愈的高度，最多评估宋夫人的情绪会不会从负向转变正向。
慕音正在调试音量，就听宋夫人忽然转头问：“对了，你怎么自己过来了，今寻呢？”
“他还在忙，让我先过来……阿姨，你不用担心，他一会就过来的。”
“这小子，有什么事要忙？难道又是在忙他那些雕塑吗？唉，明知道他爷爷不喜欢……”
慕音在心里纳闷，什么雕塑？
不过，她并不太在意，所以没有直接询问，只是微笑。
没想到宋夫人突然语出惊人：“宋老爷子给你们定下婚期了吗？什么时候结婚？”
“……还没决定呢。”
宋夫人絮絮叨叨地说：“早点结婚比较好，这样能先过几年二人世界，然后再生小孩……你们不要太晚生小孩啊。我当初三十多岁生的星遥，感觉不如二十多岁生今寻顺利……”
“……”慕音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哄着，“好好好，我们知道的。”
倏然，她感觉有道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很难让人忽视。
下意识抬眸，只见裴澈静默地盯着自己。
慕音不以为然，而是哄着宋夫人，将连接电脑的耳麦置入她的耳朵里。
一辆黑色车子在宋家别墅的车库停下，司机拉开车门。
宋今寻迈开长腿下车，单手解开西服的纽扣，一边往家中行去。
他还记得今天有两个人临时说要来。
一个是裴澈，一个是慕音。
结果走进客厅，并不见任何人。
他没有多想，随口道：“一会慕小姐来了之后，告诉我一声。”
管家端着果切出来，连忙说：“慕小姐已经来了。”
“她来了？”
“是，刚来不久，正在夫人的房间里……对了，裴先生也来了。”
宋今寻扬眉：“他们两个一起在我母亲的房间？”
听起来似乎有些诡异。
管家果盘差点端不稳，连忙解释说：“裴先生听说夫人最近情况不太好，所以想快些给夫人问诊。而慕小姐也很担心。”
“嗯，知道了。”
宋今寻解开西服后，先在盥洗室洗干净手，这才不紧不慢地前往母亲房间。
他握住门把手，轻轻推开房门。
母亲此时半靠在床上，腰间被塞着柔软的枕头，脸上露出许久不见的灿烂笑容。
慕音和裴澈一左一右坐在床沿，他们似乎在给母亲听音乐，并挨得很近。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们都像是一家人。
宋今寻莫名感觉——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宋今寻在诡异安宁的房间里待了好一会儿,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或者说，并不在意。
他静默注视着，终于出声：“在做什么？”
一直将注意力集中在宋夫人身上的慕音立刻回过头, 然后朝他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
她一有动作, 裴澈也抬眸看来。但即刻的，他平静垂下头，伸出手去调整耳麦。
耳麦和常规耳麦有些区别，数条线连接床头柜的电脑。
那些线在被子上铺开，缠绕在一块。
他去理线，手指不经意擦过慕音的手背。
慕音的注意力已经放回宋夫人身上, 没有在意这种小事。
宋今寻捕捉到这一幕, 轻轻扬了扬眉。
不过他不再出声，连脚步都放轻——缓慢地走上前, 想要看清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看起来并不是单纯听音乐。
左边床头柜的电脑屏幕上是一串串代码。
右边床头柜放着一台小型的心跳监测仪, 显示出现在母亲的情绪很平稳。
宋今寻这一等待, 就是二十分钟后。
宋夫人打了个哈欠，钻入被窝里睡着了。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母亲这样安稳睡着了——几乎每次，都是折腾累了, 然后带着伤心或愤怒入睡。
有时还会失眠，整宿整宿不睡, 弄得整个宋家上下都很痛苦。
爷爷受不了, 会偷偷让医生给母亲开安眠药。
只不过这些, 他都知道, 他都记下的。
回忆起那些时光, 他不知不觉有些出神。
直到他感觉衣袖被轻轻一扯，有人在拽他。
“走。”
他视线下移到袖口，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纤细白皙的手, 指节很漂亮。
慕音在轻扯他的衣袖，用口型示意他退出房间，不打扰母亲休息。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一退，让自己的衣袖从那只手脱离。
裴澈收回目光，率先拿起电脑和监测仪，离开房间。
三个人静默地乘坐电梯，抵达一楼客厅。
见他们都很安静，管家非常知趣地端上果切和茶后，就退出去了，留给他们空间。
慕音正准备打破寂静，便见宋今寻倏然起身：“稍等我十分钟。”
“……？”
“哦，好。”
慕音虽然不解，但尊重。
十分钟后，宋今寻回来。慕音隐约有印象他刚才穿的不是这件衣服。
所以，他是特意去换了衣服？
宋今寻出声：“你们刚才是在做什么？”
慕音打开电脑：“稍等，我放个PP。”
“……”
接下来，宋今寻感觉自己不是坐在家里的客厅，而是公司的会议室里。
慕音给他讲了一份PP。
他起初皱着眉，感到莫名其妙。原本想制止她继续往下说，结果不知不觉听进去了，等他回过神来时，PP已经讲到最后一页——
慕音居然还有演讲的天赋。
“经过心理评估，我这个demo让宋夫人心理状况达到一个积极的征兆。虽然幅度很小，但已经可以确认，它是有效果的，而且可以预见随着产品愈发完善，效果也会更明显。”
慕音讲述的时候，眉眼飞扬，这样的自信与热情，很轻易便能感染听众。
而且她相信，宋今寻也会被打动。
果然，她从宋今寻的表情变化里，找到一丝意动。
但不过片刻，他就收起了那份意动，眼底再无任何波澜，很沉得住气。
裴澈将心理评估表递过去。
宋今寻翻阅。他的神色已经恢复惯常的温和笑意，没有任何攻击力，会让人联想到脾气很好、亲和、好相处等印象。
他微笑问：“所以——你们两个是一伙的？”
“不是。”
“是。”
慕音和裴澈在同一时间开口，并给出了完全不同的回答。
对于这样的答案，宋今寻仍是温和微笑，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又像是很有分寸感，不会过多打听。
慕音心里想的是，她怎么可能和宿敌是一伙。
但她已经认可裴澈的能力了。
“裴教授是我邀请的顾问，专门帮忙心理咨询和心理评估的内容。”
“嗯。那就还是一起……至少，你们是约定一起来的，不是吗？”
他虽弯着眼，但慕音隐约觉察到，这是问责的前兆。
她轻咳试图解释：“话虽然这么说……”
“慕小姐。”
宋今寻淡淡地打断，接着说：“我母亲不是小白鼠。所以，你们是不是应该详细、并提前告知我呢？”
他明明不是问责的语气，但透过温和的表情，能看出他眼底的冷意。
慕音自知理亏，她本就做好任何后果的准备，也愿意接受。
她立刻诚恳道歉：“抱歉。但你放心，我们已经做过多次测试，你可以把它视作是一款健康的小游戏，不会造成任何伤害。而不提前说是因为……你不会同意吧。”
别看宋今寻一直表现得很绅士，但他对慕音的印象绝对是糟糕的。
所以，不管慕音说得再天花乱坠，他也不会相信那位骄纵、不学无术的未婚妻，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
只有先让他看到，他才有相信的可能。
但同时伴随的，必然先是愤怒。
宋今寻果然道：“没错，我不会同意。”
他淡淡补充：“到现在，我依然不同意。”
慕音并不急于一时，与其在这里纠缠，不如多给点时间进行思考。
她态度诚恳说：“总之，我还是希望宋先生好好考虑一下。如果宋夫人情况好转……或许就不用送出国了。离开家人，只会让她的问题加剧，我想宋先生一定也有预料。”
“好，我会好好思考的。”宋今寻拒绝得果断，但答应得也很爽快。
他越是这样，越让慕音觉得，他的心犹如深海，不见底，不见光。
没有人能看穿。
这是……原文中的温柔男二号吗？
慕音现在只觉得，温柔只是他佩戴在自己身上的一个面具而已。
宋今寻道：“我一会还有其他事，就没办法招待你们了。但你们可以多坐一会，吃水果吧。”
这是逐客令。
慕音和裴澈自然不会没有眼见地留下来吃水果，当即识趣地起身。
看着两个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宋今寻收回目光，视线落回到桌子上。
他重新拿起那份方案书以及心理评估表。
上面的内容，每个字都合理科学，没有一句废话，精炼易懂，却简单就能打动人。
但是……
那是慕音吗？
至少不是他认识的慕音。
宋今寻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上面显示“慕弦”。
电话一接通，他直接问：“慕音最近在做什么？”
被骤然这么一问，慕弦感到纳罕：“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她了？”
“直接告诉我答案。”
“老样子啊，还能做什么。”慕弦似乎在忙，边敲着键盘边漫不经心地说，“不上班的话，不是美容店，就是奢侈品店，或者去哪家餐厅和她那些姐妹喝下午茶。”
宋今寻淡淡打断：“也就是说，你只是瞎猜的，根本不清楚她在做什么。”
“……”桌前的慕弦停下敲键盘的动作，下意识绷紧后背，“为什么突然问起她？”
宋今寻没有回答，而是说：“我上次帮了你……这次，是不是该你帮我了？”
“我要知道慕音最近的所有行踪——不要跟我扯什么离谱和偷窥。她是你妹妹，想知道她的事情对你来说很简单。”
“…………”慕弦扯了扯领带，毫不掩饰嘲讽，“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装都不装了？”
月凉如水，光华沿着落地窗倾泻在木地板。
看清收到的讯息后，慕弦立刻打开灯，又仔细阅读一遍内容。
如果不是宋今寻，他还不会发现。
还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慕音最近在外面买了一套房子。非常普通的小区、普通的房子，位置靠近嘉北大学。
她自己没怎么去过。
但据邻居说，经常能看到大学生出入，男女都有。所以邻居误以为是群租房。
原本接到宋今寻的电话，慕弦还不以为然，现在实在纳闷了——
慕音最近到底在做什么？
而且，房子位置靠近嘉北大学，这让他未免在意。
他不禁会想起梁云溪。
以他对慕音的了解，他不觉得她是在做什么好事。
宋今寻又一直不肯说他为什么想知道慕音的行踪。
而梁云溪可是宋氏下的实习生。
他脑子里已经演变出一场抓马大戏。
宋今寻看上了实习生梁云溪，然后慕音因为各种私心针对梁云溪。最后，宋今寻那么温和的一个人都被惹急了——
慕弦赶紧住脑。
这一系列的事情，像是根羽毛似的，在他心里挠痒痒。
他太好奇了。
这份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不知不觉走出房门，竟到了慕音的房间外。
慕音回来了吗？在做什么？
他下意识地靠近房门，想听里面有没有动静。
只不过动作一做出来，他感觉自己好像是个变态。
意识到这点，一股热气就沿着后颈钻上脸。
他发烫地想要后退。
但变故在这时发生。
房间门毫无预兆地被拉开——
他还没来得及后退，维持着贴紧房门的动作。所以在房门被拉开后，出于惯性他直接往里面倾去——
他撞上门内的慕音，因为常年健身的原因，他的体重压来，慕音根本没有推开的可能性。
两个人非常狗血和离谱地直接摔地上，然后发出震天响。
房间里只开着床头灯，光线暗昧。
流淌的暖光落在慕音的脸上，勾勒出明媚的一张脸。
接着，他闻到的是浅淡的花香。他很熟悉的气味，因为家里的沐浴露是阿姨统一采买，所以他能认出来，那是沐浴后的气味。
他视线不由下移，落在慕音的锁骨上，那上面还凝着没有擦干的水珠。
再往下……
他不敢往下看，感觉从后颈开始，整个人都在燃烧。
慕音面无表情：“还要趴多久？你能不能起来？”
慕弦几乎是跳起来的。
接着涌来的情绪，他分辨不出是不好意思，还是羞恼：“你为什么突然开门？！”

这也能倒打一耙？
慕音干脆盘腿坐在地上, 仰头去看他，似笑非笑：“我隐约听见门外有动静，还以为是有贼, 谁能想到是哥哥呢。”
这是将他比作贼了。慕弦虽然心虚, 但气势上却没有一分减弱，甚至还能理直气壮说：“家里安保做得很好，怎么可能有贼。倒是你，这么晚了还不睡，该不会是才回家吧？”
慕音坦坦荡荡说：“是啊，我鬼混到现在才回来。”
一句话, 直接把慕弦后面想用问责掩饰心虚的路子给堵了回来。
对方的语气太理所应当, 他的问责气势起不来。
慕弦皱眉问道：“你最近在做什么？”
慕音摊手：“老样子。”
他想把所有“证据”都摆出来，看她还有什么话想说。但是这样无异于承认他在调查她……况且, 她不过是买了房。
如果她只是用来投资的, 反倒显得他大惊小怪。
慕弦在心里权衡后, 还是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你还有脸说老样子？你是天幕娱乐的员工，每天事也不做，班也不上, 让底下的人怎么看？”
“也是。”慕音居然认同地点点头，然后说, “你可以扣我工资, 多扣一点, 杀鸡儆猴。”
“……”
他是不是还得谢谢她出主意？
慕弦瞪了她一眼, 懒得再听她的这些离谱发言, 直接放下话：“给我老老实实去上班，往后每个月的请假天数不许超过公司规定。”
既然不清楚她到底在做些什么，倒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如果她真要做些会进橘子的勾当, 他也能及时发现，然后把她提溜出来。
慕音原本想拒绝，但瞥见慕弦眼底的深沉后，还是暂且消了音——
慕弦一向瞧不上她，今天的事不是意外。
搞不好是宋今寻想要查查她，所以和慕弦互帮互助了。
既然这样，或许是个让宋今寻对她放心的好机会。
见慕音没有反对，还算乖巧，慕弦的心情平坦不少，转身要离开。
“对了。”
慕音的声音倏然从背后响起，隐约能听出几分好整以暇的意味。
“从前都不知道哥哥还有偷窥的癖好呢……要不要在我房间装个摄像头，比较方便？”
慕弦险些一个踉跄。
“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微微侧头，生怕直接被看清眼底浮现的羞恼。
这人是一点面子也不留，还口出狂言，居然一下子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简直比商圈那些老狐狸还要难应对！
慕音笑盈盈：“真的不需要吗？”
“不需要！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丢下这句，慕弦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
背影消失视线后，慕音收起笑容，从地上爬起来，将房门合上。
她倒是不太在意被发现，只是还不是时候。
而且为了让宋今寻同意治疗宋夫人的事，她最近的表现还是得乖一点。
慕音打开电脑，开始安排最近的工作。
虽然想得很美，但一想到自己要打两份工，她就感到头痛。
专注的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来到凌晨一点。
慕音最后给裴澈发了个正式的顾问邀请。
虽说她修习过心理学，但接下来她会很忙，很多事还是需要专业心理学家协助。目前来看，裴澈很适合。
她愿意抛下对宿敌的偏见，诚恳邀请。
没想到这个时间点，裴澈还没睡，消息回复得很快。
裴澈：OK。
裴澈：如果要选择demo测试对象，我这边有其他渠道。我和嘉北精神专科医院的院长相熟，有机会能达成合作协议。
慕音：等产品升级后，我一定诚恳请求合作。
慕音：但现在，我还是希望能得到宋家的同意。
消息刚发出去，裴澈的电话直接打来。
慕音没有多想的接通。
“慕音。”
手机那头传来裴澈的声音，略带着鼻音，将他原本清冷的声线都软化了。
只不过这个声音怎么听着——这么像刚睡醒。
还是说，只是他困了？
困了还这么努力……
这个心理学顾问请得超值！
裴澈慵懒语气问：“一定要是宋夫人吗？宋家对宋夫人都没有你上心……会很麻烦的。”
“嗯。”
慕音一边整理桌上的资料，一边回答。
“一定要是宋夫人，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因为……”裴澈顿了下，低声问，“宋家和慕家的关系？”
慕音笑道：“不是。我想治疗宋夫人，和宋家无关，和宋今寻无关。”
“单纯是因为——”
“我研究这款产品，本身就是为了疗愈患有心理问题的人。”
“孟乔森综合征，至今没有有效药物能够治疗，且服用药物这个行为甚至为加重病情。要是我的产品能够有效治疗，让如宋夫人一般情况的人恢复有序、积极的生活，那才是我研究的意义。”
通话结束在三分钟前。
最后一点睡意消散，裴澈缓慢地从床上坐直，侧身打开床头灯。
暖黄的光落在他身上，照进他的眼里。看着慢慢暗下的手机屏幕，他无声扯了扯唇角。
宋星遥笑眯眯地将切了动物形状的水果递到母亲嘴边。
“尝尝吧，可甜了。”
几番僵持后，宋夫人表面无奈，但其实心满意足地吃掉水果。
“原谅我了吧？”宋星遥笑嘻嘻问，“我昨天是真的有事，不是故意不来看您的。”
“哼。你们兄弟俩忙，都忙……反正也不在乎我。”
类似的话语，宋星遥经常听，已经习惯性要解释了。
只是不等他开口，就听宋夫人接着说：“幸好昨天慕音来看我，不至于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都没人管。”
是他认识的那个慕音吗？
她怎么会来？
不过也是，她毕竟是……宋今寻的未婚妻子，过来探望一下未来婆婆，也是合情合理。
想到这里，宋星遥对于昨天来访的慕音也不太好奇了。
不过令他有些惊讶的是，母亲的态度似乎比平常要柔软。
如果放在平时，就算他每天来探望，母亲还是能找到机会控诉自己的孤独和痛苦。
但今日，母亲减少了控诉与怨恨。
宋星遥有几分犹疑：“慕音过来……有说什么吗？”
宋夫人笑道：“那孩子真不错，讲的话我都爱听，回头我得叮嘱今寻，赶紧把婚事办了，他也老大不小了。”
宋星遥在心里轻嗤。
但表面上，他笑眯眯附和：“是啊是啊。”
宋夫人接着说：“我昨天又不舒服了，幸好慕音过来看我，还特意带了医生来。”
“带了医生？”
“是啊，医生给我看诊、治疗，我今天感觉好多了。”
宋星遥扶着母亲躺下，给她掖了掖被子。
以往他们送母亲去过医院，也看过无数医生，她每次都说没有效果。
今天，母亲却说“感觉好多了”。
惊喜之余，宋星遥更多的是愕然与不解。
不过，他没有追问。
只要母亲觉得好、心情好，那么就够了，他不会去打扰。
但慕音带了什么医生过来，他还是得查个清楚。
走出房间后，宋星遥收起和母亲对话时的笑容，恢复以往的张扬不羁。
他找上管家，直接切入正题问：“昨天谁来看过母亲？”
管家道：“是慕小姐和裴先生。”
“裴先生？哪个裴先生？”
“裴氏那位，裴澈。”
宋星遥难掩错愕。
他家和裴家算不上关系要好，只是早年生意有过来往，所以相识罢了。
裴家怎么会来探望？
似乎猜到宋星遥的想法，管家提醒道：“二少爷您出国多年，可能不知道……裴先生现在是嘉北大学心理系的教授。”
裴澈放着自己家的产业不去继承，跑去当大学教授，而且还是心理学的。
他怎么给忘记了。
管家小心问道：“二少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宋星遥淡淡道：“没什么，我随便问问，母亲即将出国，我也不希望出现什么岔子。”
他冷着张脸，大步往主宅行去。
看着他的背影，正在打扫的佣人忍不住小声问：“宋管家，这两兄弟，怎么感觉对宋夫人都淡淡的……”
“不许议论主人。”管家训斥道，接着低声说，“宋老爷子不喜欢宋夫人，谁又敢表现出对宋夫人的关心呢，毕竟这宋家的继承权还说不好落谁头上。”
佣人撇撇嘴。这就是豪门啊，跟电视上演的宫斗似的。
宋星遥长腿一伸，直接搭在办公桌上。
他长着张出挑的脸，气质又佳，就算现在摆出浑气的样子，也不会让人觉得像混混，反而有些痞气贵族少爷的感觉。
秘书端咖啡进来，微笑说：“宋总还在开会，今天恐怕时间不多……小宋总不如先回家，免得空等……”
“我不回。”他直接打断，一双桃花眼弯起，“我就在这里等他。他一直不来，我就一直等，我也不介意直接霸占他的办公室。”
这话说得好不讲理，但秘书也别无他法，毕竟两位都是宋总。
秘书只好职业微笑了一下，然后退出去将话原封不动转交给宋总。
宋星遥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嫌弃啧了声放下咖啡。
不管尝试多少次，他果然还是不喜欢。
这回他没等多久，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宋今寻独自迈入，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银框眼镜。
他走到办公桌前站定，神色平淡。
“我安排不了你的工作，你的事情直接去找爷爷。”
“我过来找你，不是为了公司那点破事。”
“那是为什么？”
“你还真是擅长装死。”宋星遥掀起唇角，笑得讥讽又冷漠，“除了妈，还有哪点事值得我来你这臭气熏天的地方。”
宋今寻温和微笑：“办公室放着木质熏香。如果你觉得臭，最好去医院看一下五官科，或许是嗅觉出了问题。”
“我的嗅觉没问题。有的人臭，是闻不到自己臭的。”